绍宋(校对)第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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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穿着硬翅幞头,圆领紫袍子、红袍子、绿袍子的大宋官员们且不提,身边几个主要人物,禁中一个大约相当于后世秉笔大太监一般的内侍省大押班康履;所谓什么祗候,实际上是禁中贴身卫队长官的杨沂中;两个宰执,东府中书门下正牌子宰相黄潜善;西府知枢密院的枢相汪伯彦;外加一个相当于禁军总司令的御营都统制王渊……他是一个都不认识!听都没听过那种!
  不过,考虑到这是赵构的亲信,而且之前就是这些人协助赵构启动并主导了南逃,那说不得应该就是迫害抗金忠良,一意逃跑的投降派了!
  非只如此,这些人因为他这个穿越者前期的失态,很明显是有些怀疑的。说关心也罢、说警惕也好,这些天在康履的主导下,总有人一直小心盯着他这个赵官家,而且赵玖除了刚来第二天那次安抚人心式的露面外,也一直没有全面接触到奏疏与朝臣。
  很显然,他是被人有意识的给隔绝了。
  除此之外,那赵老九还给赵玖留下了一个潘妃,和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嗯……这件事情就有点尴尬了,但也仅仅是尴尬,也说不上谁占谁的便宜,因为赵老九本人十之八九不在这个世上了,而新来的这个明显是纯粹的魂穿,全不带负担那种!
  实际上,赵玖在获知这个身体的正妻与两个妃子全都被金人俘虏后,除了心中嘲讽赵构不是个男人外,并没有半点感同身受(实际上此时全都死了,但历史上赵构隔了十几年才知道,反过来说也真不是男人),因为他啥啥都不记得,一点记忆融合都无。
  或者说,在赵玖看来,这潘妃和那个婴儿他好生扔江南养着,赵构被俘虏的家人将来有机会接回来,也扔江南养着,就对得起天地良心了……也算是还了赵构赠送的这具还算是文武双全躯体的人情了。
  再说,有闲心想这些,还不如抓紧时间跟基层士卒打好关系,收买一下人心,这样一来必要的时候有人能帮忙挡刀;二来可以化解康履、杨沂中的软性控制;三来也能借此获知并寻求一些必要信息……
  至于说,保持官家身份的神秘性以维持权威,不是说不对,而是说正如赵玖之前对康履阴阳怪气时那般所言,从靖康以来,这赵宋官家还能更丢人现眼一点的吗?
  而最后的最后,却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摆在这新鲜出井的赵官家眼前——穿越成赵构,难道不用抗金的吗?!
  
第二章
赤心队
  “如此说来,你们是都是辽东饥民出身了?”
  傍晚时分,位于明道宫建筑群最边缘位置的一处野地里,刚刚收过庄稼的田埂上,篝火畔,赵官家随手放下陶碗,毫无风度的抹了一下嘴,便继续追问不止了。
  “禀官家……”
  “叫我大家就好,坐着说就行。”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放得下身段。
  “禀大家。”那端着碗坐回到马扎上的壮汉明明是营中少有的口舌伶俐之辈,此时却只能手足无措的,以至于说话也显得不利索起来。“俺们原本并不是饥民,都只是辽东寻常人家……就如俺,以往就是个贩马的……只是当初女真皇帝完颜阿骨打起来打契丹皇帝,契丹皇帝征得钱粮太多,辽东无处营生,这才算是成了饥民。后来契丹人打不过女真人,便在辽东招募俺们汉人饥民,因为说俺们没了营生都怨女真人,便称俺们叫个怨军,再后来有个奚人做了皇帝,又给改了常胜军。现在跟来行在的八百骑兵,全是当年怨军八营里面岩州营的老人……”
  “岩州在哪里?”赵玖一时好奇,不由再问。
  “回禀大家,其实俺们岩州正经官名不是岩州,而唤做岩渊州,挨着当年大辽东京道辽阳府,往南边贴着海……”有旁人忍不住插了句嘴。
  敢情是营口老铁!
  一身扎眼圆领红袍,端坐在那里的赵官家心中恍然,连连点头之余居然忍不住拍了下大腿。
  且说,赵官家连连颔首之余,却又不由心中微动,连起遐思……一来嘛,当年他可是去过营口的,不免又有些思乡的幼稚病发作;二来嘛,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一支无牵无挂,跟谁都没牵连的‘乞活军’!而且还是行在中少有的娴熟骑兵!
  所以自然动了些心思。
  另一边,几位营口老铁眼见着年轻的赵官家若有所思,还以为对方之前只是亲王,不知朝堂大事,所以疑惑他们为何又到此处呢……却是不敢轻易停下,反而只能顺着趟将他们的来历说的清清楚楚。
  原来,这支兵马成立以后,本营长官唤做刘晏,而怨军,也就是常胜军总将则是著名的郭药师。
  郭药师这个人,乃是这个年头天下间数得着的传奇人物……这倒不是说他武艺如何绝伦,或者军略如何出众,乃是说此人身为契丹余孽,在辽国灭亡以后的宋金边界上反复无常,先是投降了大宋,却又在见识到大宋内部虚弱后投降金军,并直接建言金国大元帅、二太子完颜斡离不直捣汴梁,事实上促成了金军南下和北宋灭亡。
  换言之,此人乃是靖康耻的滥觞之一。
  不过,这基本上由辽东汉民组成的怨军八营,后来改名常胜军的辽地汉军中,岩州营将领刘晏却是个地道的宋人,似乎还是一个南方的读书人,但早年不知道为什么流落到了辽国,反正是有一丝隐情的……于是,等到郭药师反覆,常胜军多随之反覆北归,唯独此人引着岩州营留在了大宋。
  对此,当时的徽宗皇帝为了表彰这支部队的忠诚,专门赐名,号曰赤心队!
  再后来,这支部队辗转反侧,却一直都算是立场坚定,靖康之变中更是少有的一直活跃在抗金一线,却能在战后保持建制与战力的部队。
  赵玖越听越有想法,以至于连呼侥幸……须知他此番至此,三成是好奇,七成倒是为了躲避杨沂中,却不料大有收获!
  至于收获在何处?
  恰恰就在这支部队来自辽地上面!
  要知道,古今中外,内部局势越复杂的时候,君主、将领地位最不稳固的时候,往往会使用外籍部队来做自己的近卫,因为他们跟内部没有什么厉害牵扯,只要君主和将领能保证待遇,这种外籍部队就反而是最可靠的部队。
  譬如大约就在这个时候,西方世界那边的宗教分界线上,很多小诸侯的卫队恰恰都是来自于对立方……北非摩尔军阀流行基督卫队;西班牙大贵族们流行北非卫队,大略就是这个道理了。
  当然了,赵玖也不是什么历史大触。
  恰恰相反,他的历史知识大多来自于九年义务教育和一些基本的科普书籍,最多再加上一些诸如《秦吏》、《汉阙》之类的高端网文,和全面战争之类的低端游戏,所以并不知道这些古怪东西。
  唯独天下间道理是相通的,而赵玖偏偏又是有着切身处境与需求的。
  一念至此,赵玖便开始心中盘算,想着如何将这支部队拉拢过来,也好睡个好觉。
  孰料就在这赵官家心中渐渐有所盘算之时,那几位营口老铁你一言我一语,渐渐放开之后,越说越顺当,越说越详细,信息量也是越来越大,其中更是提及到了一个让赵玖格外关心的人名,并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人!
  “当日在东京,俺们跟着刘营头在那刘太尉麾下,却不料那刘太尉多少年的长腿性子不改,从高粱河到东京,还是一开战就跑!俺们区区一个营头,真没办法,只能被他的上万关西兵裹着往外跑,还没落脚呢,就说前头刘太尉跑的太急,结果在龟儿寺迎面撞上金人,直接被人杀了,然后上万西兵稀里糊涂就溃掉了……”
  “当时不少贼厮都趁机跑了,就俺们没跑,可三千儿郎也只剩一千,就问刘营头往何处去?刘营头说了,东京没法去了,但俺们都受大宋的恩德,不能不报,正好官家你在河北做兵马大元帅,就去寻你来了。”
  “结果刚过河,就遇到了宗副元帅受了官家的旨意,要去救二圣,俺们便又随宗副元帅一起去救二圣……”
  “那宗副元帅端是一条好汉,年纪这么大了,还是进士出身,却和我们刘营头一般,半点酸气都无。跟着他是这几年俺们过的最利索的一段时日,可惜就是不会打仗……官家你给千辛万苦凑的上万精兵,上来又是全军覆没。没办法,俺们死保着宗副元帅逃了出来,可这时候河北根本就没兵了,官家也从山东绕到了南京(商丘),俺们数啦一下,也就八百人了,便只能随着宗副元帅渡河到了南京,这才跟上了官家……”
  “诸位老……老哥真是辛苦!”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回过神来的赵官家一声感慨。
  “可不敢在官家面前称哥!”几名围坐最近的营口老铁惊吓起身。
  “如何不能这般称呼?”赵玖失笑相对,便拿这几日从那潘妃处听来的闲话相对。“你们久在辽东还是不懂得中原风俗,上到皇家,下到街边杂役,中原山东一带都只随意称哥……我在东京,虽是亲王,府中上下却都呼我九哥的,而路边卖梨的,你我也能唤一句小哥。”
  几名骑兵这才重新安稳下来。
  “说来,”就在这时,赵玖忽然话锋一转,并面露期待。“你们在河北久随宗副元帅,可曾认得一个叫岳飞的人物?”
  然而,几名赤心队士卒面面相觑,却无一人知道。
  “敢问官家,这岳飞是哪位奢遮人物,竟让官家念念不忘?”之前那侃侃而谈的一人大着胆子询问。
  “岳飞不是什么奢遮……”赵玖明显有些丧气。“岳飞就是那个岳飞,好像是河北人,字鹏举的,跟宗泽、就是你们说的宗副元帅一起打过仗的……”
  几名赤心队士卒再度面面相觑,却是相顾摇头。
  赵玖彻底无奈。
  然而,眼见着赵官家情绪低落,大概随时便要回转,再加上一晚上攀谈到底是让不少人没轻没重起来,其中一人却忽然主动开问:
  “官家,俺听人说咱们这次忽然停下,不是因为前面有盗匪,而是官家你不想往南走了,是这回事吗?”
  “哦……”赵玖一时恍惚,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事吧,我确实有这个心思,但留在这里又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抵御说来就来的金兵,说不得还得往扬州去。”
  周围士卒闻言登时面色微变,却并无多言。
  而此时,赵玖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失言,便想岔开话题,但还未开口,身后的夜色阴影中便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官家,臣奉命将潘娘子的雪糕送来了。”
  赵玖愕然起身回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杨沂中便已经立在自己身后了,而且双手还端着一碗奶糕之类的点心,做恭敬之状。
第三章
朕的心腹都在哪里?
  杨沂中的到来让年轻的赵玖警惕心大作,这种被人一直监视的感觉太糟糕了!
  而这日晚间,这位赵官家也如炸了毛的猫一般发作起来,他下令将那潘妃亲手做的雪糕……其实也就某种奶皮甜点了……分给赤心队的士卒后,干脆强行留宿在了赤心队的营帐中!
  为此事,康履三番五次派人来请,都被撵了回去,而杨沂中与同样早早赶来却不敢出声的赤心队营将刘晏一起跪地苦劝,也不能动摇这位赵官家的决心。
  而最后,无奈何下,上下也只能由着这官家去了。
  然而,当日晚间,秋风大作,睡到中夜,赵玖却忽然闻得帐外一阵喧哗之声,并有火光琳琳,映照营帐,也是不由愕然起身。
  “出什么事了?”
  赵玖刚要出去,却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被帐外篝火照在军帐之上,便居然重新躺坐回榻上去了。
  “好教官家知道,有几个赤心队的贼厮大概是以讹传讹误会了官家之前的言语,以为金人大军马上就到,便想要谋逆反乱,劫持官家去投效金人……”杨沂中隔着帐篷轻声言道。
  “……”
  “不过官家勿忧,大部分人还是心念官家恩德的,刘晏也深得赤心队军心,不过三五个逆贼而已,且刚刚串联便被同帐之人一起绑了。”
  “我没忧!”卧在榻上的赵玖心情烦躁,只能一声叹气。“我只是不知道前途在哪里罢了!”
  “官家若实在不想去扬州,不妨再和宰执们商议一下。”隔了片刻,杨沂中方才勉强做答。
  但回应这位杨舍人的乃是一片寂静。
  话说,赵玖是真没有什么惧怕和忧虑,也没有为傍晚还如此忠贞模样的赤心队中忽然冒出几个反贼而感到愤怒……这不是说他内心多么强大,头脑多么睿智,胸怀多么宽广,说白了,他还是没有对这个身体和眼下的局势产生强烈的代入感,他始终还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至于这种格格不入的原因除了缺乏必要的时间沉淀外,很大程度上是他不知道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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