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6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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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我的膝盖有点毛病,不习惯向人下跪吧!”周可成笑了笑:“胡大人,你用不着担心安南这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数十年来他们南北两朝是打不完仗的!”说罢,他便笑着转身走开了。
夕阳西下,号角声响起,惊起芦苇丛中的一群水鸟,它们扑打着翅膀从众人头顶飞过,只留下一片惊叫声。
刘沿水没有抬头,如果是在平时他早就琢磨着如何才能打一只下来了,而此时他的目光一直凝视在前方的大柴堆,周可成下令将收集到的船只残骸劈成碎片,作为接下来仪式所需的燃料。
号角声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鼓声,皮鼓的节奏很慢,一下下的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士兵抬着担架走了出来,每副担架上都放着一具尸体,尸体都已经被清理干净,撒上香料用白布包裹,看上去宛若生人。人群中传出隐隐的抽泣声,刘沿水也禁不住两眼发酸,他最好的朋友王胡也在其中。
一具具尸体被放在柴堆上,很快就摆放停当。打完仗后,周可成下令尽可能收集每一具尸体,并将其妥善清理。一共有三十七人,摆放在在柴堆上。此时哭声更大了,人们想起不久前的激战以及与同伴度过的日子,都禁不住低头垂泪。
第五十六章仪式
鼓声平息了下来,西边的天空只剩下一丝红色,当天的白昼已经到了尾声。周可成走到柴堆前,高声道:“诸位,这些死去的人们是我们的同伴,他们曾经与我们一同欢笑、一同歌唱、一同划桨、一同战斗,与我们分享同一块鱼干、一壶酒、一条毯子、一顶帐篷。我们一同建立了击败了强大的敌人,建立了伟大的功勋,赢得了丰厚的报酬。但由于命运的安排,他们先我们而去,离开了这个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割裂了我们与他们的关系。我们是伙伴,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死亡并不是我们活下来的人拒绝履行义务的理由,作为同伴我们必须将他们的尸骨带回家乡,将他们辛劳的酬劳带给他们的家人,并告诉他们的家人,他们在远方的英勇和功勋!”
人群一片寂然,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满含泪水,刘沿水想起一路上的辛劳和危险,喉咙已经哽咽。
“把火把给我!”周可成的声音肃穆:“都单膝跪下!”
人群都跪了下去,周可成将火把投入柴堆,浇了鱼膏与油脂的柴堆顿时火焰飞腾,将尸体吞没。周可成也退到一旁跪下,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火焰渐渐平息,人们上前将骨灰倒入事先准备好的陶罐之中,标记上名字。这些陶罐将被送回战死者的家乡,假如家乡已无亲人的,则会埋葬在圆堡不远处的公共墓地之中。
当完成这一切之后,开始发放薪饷,每个人都得到了三个月的薪饷,战死者加倍,除此之外,每个人还分到了一个奴隶,按照安南的法律,除非家人出钱来赎买,那么被俘者将沦为胜利者的奴隶。那天的战场上,大量跳水逃生的叛军士兵都沦为了周可成的俘虏,士兵们可以在升龙城将其出售也可以运回淡水,那里的劳动力十分紧缺,无论是出租给种植甘蔗的糖庄,还是让其为自己开辟田地干活都获利匪浅。不过赚的最多的还是周可成自己,除去莫敬典给予的粮食、煤矿和其他恩赏之外,他还俘获了大小三十多条敌船,上面的武器、军资都为其所有,而且当时安南人还有一个风俗,他们习惯用金银等贵金属装饰战船的外表,以此来炫耀武力,威吓敌人。打完仗后周可成搜集了不少船只的残骸,从上面回收了不少贵金属。
“周先生,多谢您的慷慨!”西拉斯深深的向周可成鞠躬。
“这是你们应得的酬劳!”周可成笑道:“如何,在我手下干不比为你们国王效力差吧?”
“当然,我还没有见过像您这么慷慨大度的君主!”西拉斯心悦诚服的低下头,刚刚周可成给他一口气发放了半年的薪水,六百金杜卡特,这相当于一个出色的船长两到三年的薪酬,而他不到一个月就挣到了。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是,大人!”
“这一战我们有十几个伤员,我估计他们也不能再打仗了,我把他们交给你,再留给你一条小船,成立一个兰芳社驻安南办事处,你就是这个办事处的主任!”
“办事处主任?”西拉斯茫然的抬起头,他完全不明白周可成刚刚说出来这一连串新名词的含义。
“就是商站的头!”周可成解释道:“将来每隔两到三个月我就会有几条船来升龙城,你平时要搜集各种情报,然后交给他们带回淡水同时维持好与莫敬典的关系;还有,如果你发现有特殊的人才,比如欧洲铸炮匠、天文学家、星象学者、船长、懂得使用火器的军官,你就替我招揽过来。还有”说到这里,周可成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这张纸条上列出的植物种子,优良种畜,只要遇到线索的,不论价码,尽量收购!”
这下西拉斯兴奋起来了,他立刻明白这是一个极其有油水的位置,他恭谨伸出双手接过清单,小心收好,低声道:“是,大人,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升龙城,码头。
码头上人声鼎沸,人们驱赶着牛车、大象,将一只只装满稻谷的草袋、装满战利品的木箱运上船,士兵和水手个个行囊饱满,落在最后面的是被绳索系住双手和颈部的奴隶,这些不幸的人们将被运到淡水作为即将开辟甘蔗庄园的劳动力。围观的安南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些奇异的船只,他们都知道莫敬典就是凭借这些被称为兰芳社的雇佣兵击败范子仪的。
“周,这些奴隶你打算投到新的种植园去吗?”米兰达艳羡的看着被赶上船的奴隶,仿佛这是一群移动的小金人,作为集团的高层他知道周可成已经在浊水溪南岸开辟了一块实验性的甘蔗种植园,收获极丰,相比起淡水河流域的台北盆地,土质肥沃,气候炎热的台南平原地区更适宜甘蔗的种植。
“不,暂时还不打算!我打算把他们安置在淡水河两岸,教授那些土著人种植水稻,如果他们好好工作,十年后便给予他们自由。”周可成摇了摇头:“至于糖的问题,这要等我们把铁矿、煤矿的来源都稳定下来,并把淡水要塞化、并至少有四艘以上三层战舰以后再说!”
“还要这么久?”米兰达沮丧的低下了头。
“您也不希望自己的辛苦经营的种植园被海盗洗劫一空吧?”周可成笑了笑:“爵爷,发财的机会多得是,您应该耐心一些!”
“好吧,你说得对!”米兰达叹了口气,突然他低声道:“那个安南向导过来了,好像是找你的样子!”
“周将军!”当距离周可成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黄安德便单腿跪下行礼:“末将奉谦王殿下之命,前来送行!”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这是殿下命我转交给您的!”
第五十七章金吾将军
“哦?”周可成有些意外的接过书信,他自然不会狂妄到以为已经是莫朝实际上的第一号人物的莫敬典会亲自来码头送别自己,能派一个心腹手下来码头就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他拆开书信,飞快的将其看完,有些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还跪在地上的黄安德,问道:“出发前殿下可有曾告诉你信中写了什么?”
“没有,不过殿下有说过让我今后听从周将军的吩咐!”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莫敬典的这封信除去客套话以外其实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了以后方便双方的联络,他希望将黄安德派到周可成这边来,换句话说,即在淡水也建立一个对等的“办事处”。看到这里,周可成不由得暗自苦笑,谁说古人蠢了,人家学的快得很,这不我前几天刚刚提出来,他们就照葫芦画瓢学过去了。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在下自然只有从命!”周可成笑道:“只是我那边简陋了些,恐怕要委屈你了!”
“不敢!”黄安德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对身后人说:“拿过来!”便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双手呈了过来:“这是将军您的印信官牒,还请收下!”
“哦!”周可成有点尴尬的接了过来,虽然当初莫敬典给了自己一个金吾将军的官职,但从内心深处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打完这一仗捞完了好处就准备回淡水,却没想到对方这么正式的送来了。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只见里面一份锦缎卷轴,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上等的白麻纸,上面抄录着任命自己为金吾将军的制书,但在乡贯、出身、年甲这些项目却是空白的,想必是留给自己填的,末尾是“尚书吏部告身之印”印章和一个朱笔写的“可”字,想必是这莫朝天子亲笔书写的,制作的十分精美,想必花了不少心力。周可成放下告身,又拿起一旁的官印,才发现乃是一枚金印,看成色应该还是刚刚铸造而成的。
“我记得后来这安南南北相争的时候,两边都用空头官职拉拢中国海盗为其作战,为了省钱就干脆拿木头刻个印充数。不知道是现在还没弄到那一步,名器没有泛滥,还是这莫敬典颇为看重我,才花了这么多心力!”周可成心中暗想,他将金印与告身放回盒里,发现里面还有一份铜页,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便向黄安德问道:“盒子里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此乃铜册!”黄安德笑道:“我安南立下大功之人,朝廷便裂土封爵,这铜册一式两份,一份给您,一份藏于祖庙之中,世袭罔替。将军您先前立下大功,谦王便裂土封之,这便是您的铜册!”
周可成看了看黄安德,只见对方艳羡之情溢于言表,只怕这铜册是真的,看来这莫敬典在自己身上倒是下了不少本钱,只是自己的志向不在此地,恐怕没法在安南当贵族老爷了。他把玩了两下铜册,将其放入盒子里,笑道:“哦,原来如此,殿下如此大恩,周某倒有些受之有愧了!不过这封地在何处呢?”
“哦,您上次说要挖煤,殿下说便将您的那处煤矿周围二十里地都封给你!”
“当真?”周可成一愣,旋即笑道:“如此大恩,周某生受了。”
“将军言重了!”黄安德笑道:“临别前殿下让在下转告您,范贼虽灭,但南方仍有黎朝余孽,还要借助将军之力讨伐。古人云宁为鸡首毋为牛后,南国江山虽小,但可划地而居,世代荣华,钟鸣鼎食,岂不胜过在大明为一黔首?”
周可成不得不承认莫敬典的开出的条件极为诱人,如果自己不是在台湾岛上有了自己的基业,说不定还真的跑到越南来当土皇帝了,毕竟大明虽然好,但最顶层的位置早已被人占满了,自己去再怎么折腾也是给人打工的份;而在越南这边还是草创,只要立下大功,混个勋贵还是没问题的,那就是股东了,自然大不相同。只是现在自己面前已经有了康庄大道,谁又回去走羊肠小路呢?
“胡兄替我回去谢过谦王殿下的厚恩,征南之事,周某愿为殿下先驱!”周可成向王宫的方向躬身行礼:“开船的时间是明天中午,胡兄就与我同乘一条船可好?”
“多谢将军!”黄安德笑道:“此番征讨范贼,小人托您的鸿福,也不无微功。今日前来也有一份薄礼奉上,还请将军收下!”
“薄礼?”周可成笑道:“这就免了吧!”
“免不得,免不得!”黄安德笑嘻嘻的拍了两下手掌,岸上便过来两头装饰的颇为华丽的大象来:“将军,这本是范贼象队中的,殿下将其赐给小人,小人借花献佛,还请您收下!”
周可成一愣,他可没想到对方竟然送了两头大象给自己,他走近细看了看,这两头象身高不到两米,应该是还未完全成年的,性格也颇为温驯。他本欲拒绝,但转念一想反正台湾那边气候与越南也差不太多,植被茂盛也不用担心饲料问题,带回去哪怕是吓唬吓唬土著人也是好的,便点头道:“难得黄大人如此美意,那在下就生受了!”
日本平户。
紧挨着一面大鼓,教习神色端庄的坐着,他左手摇动着一副象牙拍板,右手拿着一根小鼓槌,正挥洒自如的指挥着他身后的一群乐师,随着他韵律感极强的动作,古筝、笛、萧、琵琶等乐器演奏出的旋律如流水一般,舒缓悠扬的散开来。应和着乐曲声,一名十五六岁的小旦,正坐在紫檀木矮凳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一段轻松活泼的戏文。
第五十八章美人
汪直没精打采的斜倚在一张锦榻上,神情疲惫,目光阴沉,相比起一年多前在双屿岛上时,他老了不少,也胖了不少,凸起的肚子之用一条绸带松松的扎了,浓密的胡须披在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他的对面,两名客人倒是对这曲子颇有兴致,他们又吃又喝,尤其是那个头上只留了一层薄薄短发的年轻汉子,始终关注着红氍毹上的演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着迷醉的微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年轻活泼的小旦,每当听到妙曼撩人之处,便大声独自喝起彩来。
汪直皱了皱眉头,仿佛是有些厌烦那个年轻人的叫好声,不过他没有说话,此时场中的乐曲已经到了尾声,那名小旦煞住尾腔,同一名末角一唱一和地念了四句下场诗,便款摆着腰身,以一串轻盈优美的碎步,踏着锣鼓点退下场去。接着,站在旁边侍候的几个小厮,却开始来来往往地忙碌起来。汪直定一定神,随即想起酒宴吃到这当口,该是到了更盏换席的时候了。虽然身上有些疲乏,但毕竟客人在场,他也只得艰难的站起身来,招呼了两位客人,一起到外面的庭院去散步闲谈,好让仆人们收拾打点。
庭院里夜色四沉,与灯火辉煌的屋内气氛大不相同。由于此时乐队已经停止演奏,只能听到声声的虫鸣,显得格外静谧。虽然是在日本,但这个庭院却全然是苏式的,黑黢黢的假山、修剪整齐的林木、爬满藤蔓的墙壁,以及高耸的屋脊,都映衬在月空之下。三人穿过青石铺就的小路,来到一座凉亭,分开坐下。
“汪公!”方才那个短发青年笑道:“方才那位小旦当真是一副金嗓子,唱起小曲来撩人的很,不知可否割爱呀!”
见对方如此口无遮拦的向自己要人,汪直脸上顿时僵住了,那个唱曲的小娘子是汪直花了大笔银子从扬州采买来的,要送要留,本来只凭他一句话就能定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戏班子可是汪直的心肝宝贝,这些年他大半时间都在日本平户,就靠着它才打发了不少寂寞时光。何况,那个小旦又是班里的一根台柱子,模样儿长得俊俏不必说,难得的是嗓子好,戏也演得十分出色。要让他送出去,实在是肉疼的很。
“阿海!”另外那名客人看出汪直脸色不对,便笑道:“这小娘子可是汪公的心头肉,你就这么开口索要,也太不识脸色了吧?”
汪直冷哼了一声,被对方的话语挤兑的颇为难受。原来这两名客人都是大明的海贼,留着短发的那人姓徐名海,也是明代徽州歙县人,乃是汪直的同乡。原本是杭州虎跑寺的和尚,后来穷极无赖便出了海,原本在汪直手下做事,后来势力渐大便独立出去;另外一人叫麻叶,也是一股海贼的头目。朱纨禁海的时候,这两人损失颇大,为了避风头便逃到了平户,时常在汪直宅里寄食。
“麻叶你这话说的,倒把汪某看的忒小了!”汪直冷笑了一声:“某家虽然不成器,但麾下也有数万之众,岂会在意一个小娘子?只是徐头领你既然开口索要,那汪某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汪公是我等的前辈,又有什么不当讲的?”徐海笑道:“我也知道方才那话唐突了些,只是那小娘子着实撩人的很,还请汪公见谅!”
“就一桩事,徐兄若是替我办成了,那小娘子自然送到你的船上,汪某还奉上一份陪嫁来!若是办不成,那就再也莫提了,可好?”
徐海闻言一愣,旋即笑道:“好,好,汪公你说什么事?”
“月前我的人从宁波那边运了一批硝石过来,想要在堺港卖个好价钱!但是半个月前冲那边传来了消息,硝石的价格比往日足足跌去了三成!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倭人找借口来压价,便下令把货压一压,给那些短腿猴子一点好看。”说到这里,汪直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徐、麻二人:“你们知道结果如何吗?”
徐海与麻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汪直做贩运硝石的买卖利润极厚,当时日本还不能自制硝石,本土又没有硝石矿,只能依赖西欧或者大明海商输入,价格十分昂贵,有一发铁炮便值一升白米的说法,为了筹集足够的硝石供战争使用,有的大名甚至下令贩卖人口。但两人也知道这硝石贸易的水很深,而且汪直实力雄厚,插手必然遭到其报复,因此虽然垂涎已久却不敢介入。今日听汪直这话,莫不是被别人插入了?
“汪公,莫不是有别人插手了?”麻叶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错!”汪直点了点头:“我派人打听过了,有一家叫兰芳社的海商卖了不少硝石给纳屋,而且每两三个月都会运一批硝石到堺港!”说到这里,汪直看着徐海笑了笑:“徐兄,你若是能帮我给这兰芳社一点难看,这小娘子便是你的了!”
“这汪直当真好笑,一个唱曲的就要去趟这么深的浑水!”麻叶暗中冷笑:“这是把徐海当傻子吗?反正与我无关,正好一边看戏!”
果然徐海脸上露出难色来:“汪公,不是小弟推诿,只是这硝石买卖并非一般人能插手的?还是先查清楚这兰芳社的来龙去脉,再做主张不迟!”
汪直见两人推诿,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这兰芳社的来龙去脉我倒也早就让人查清了,与你我都是熟人!”
“熟人?”
“不错,便是许梓许老四!”
“啊,是他?”
“不是说他死在浯屿、鸟仔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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