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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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言为定!”
“师傅,您方才说的是真的吗?”看着疤脸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小七低声问道。
“我说的哪一件?”
“就是有几座大金山的岛!”小七的脸色胀的通红,满是兴奋与激动。
“不好说!”周可成摇了摇头:“我得到的只是一个消息,但没有经过查证之前,谁也不敢确定!”
“要是真的该多好呀!”小七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可以,可以……”说到这里他也说不下去了,一时间少年已经不知道应该描述自己憧憬的未来了。
“路得一步一步走,饭得一口一口吃,这些事情急不来的!”周可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可让第三者知道,明白吗?”
“是,师傅!”
杭州,监狱。
牢房里很黑,虽然在外间走廊的墙壁上有火把,微弱而又摇曳的火光透过栏杆照射进来,但牢房的三分之二以上的面积依旧沉浸在黑暗之中。与当时的大多数牢房一样,这里潮湿而又肮脏,老鼠在黑暗里跳跃、奔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但胡可至少没法对于狱卒抱怨什么,在得到贿赂后,狱卒允许他的亲兵每日送两餐进来,每天替他倒一次粪桶,甚至每半个月还会给他换一次床铺上的稻草,虽然这无法消灭跳蚤和老鼠,但至少不会让床彻底烂掉——杭州的冬天还是相当寒冷的。
胡可很清楚自己是因为朱纨的牵连而入狱的,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意外。大明的这些文官老爷们虽然手中没有弓弩刀剑,但他们手里的三寸狼毫杀起人来也未尝稍弱,朱大人出任闽浙巡抚的两年时间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大人物,自己是他的人,朱大人在势头上时自己春风得意,一路青云直上;那既然他落败了,自己受这牢狱之灾倒也是应有之义。不过他对于自己的命运倒也不是太担心,毕竟朝堂上的斗争是文官老爷的事情,像自己这样的小武官根本没有参与的份,一旦大局定了,是削官、罚禄还是什么,总会有个了结,反正武将的官儿不值钱,只要自己多打几个胜仗就回来了。
厚厚的墙壁上没有窗户,自然也无法通过日月之光来辨别时间。但在这里呆久了,胡可已经渐渐可以辨别大概的时间了。在黑暗中,他变得越来越寂寞,渴望听到声音,渴望等到中午的时候,因为每天中午晚上两次,狱卒都会把带来亲兵送来的餐食,自己至少可以从他们口中知道点什么。
这天中午,正当胡可正躺在稻草床上等待,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响动,他赶忙冲到栏杆旁,死死抓住栏杆。他可以听到声音是从隔壁的院子传来,一开始是整齐的脚步声,旋即是鼓吹,最后是一个几乎是非人的惨叫,让他毛骨悚然。他知道这一排牢房关押的都是关于朱纨案子的官员,难道是北镇抚司的人下来,捕谁入京了?
胡可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狱卒提着亲兵送来的食物过来了,笑嘻嘻的说:“胡大人,您的午饭到了,慢慢用呀!”
这句十分寻常的话在此时的胡可耳中显得分外的可怖,他抓住栏杆,高声问道:“敢问一句,方才隔壁院子那番动静是怎么回事?还请通告一声,在下必有心意奉上!”
“呵呵!”听到胡可的许诺,那狱卒笑了起来:“若是旁人问这话小人自然是不理的,可胡大人您既然开了口,小人总得破一次例。不瞒大人您说,您隔壁院子里的是卢镗卢大人!”
“卢大人?他也下狱了?”胡可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自己就在牢房里戴着,何况官职远远高过自己的卢镗呢?
“瞧您这话问的!”狱卒笑道:“卢镗怎么了?不过是个副总兵罢了,朱纨朱大人当初可是右副都御史,闽浙两省的巡抚,下了狱还不是一杯毒酒了解了?落地凤凰不如鸡呀!”
饶是胡可早就知道朱纨自杀的事情,此时他也不禁浑身颤抖:“卢大人难道也——”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狱卒笑道:“方才是上面的文书下来了,好像是要论死,那卢镗听到后立刻就惨叫一声昏死过去了,亏他还是个副总兵,上过那么多次阵,轮到自己便这般模样”说到这里,看他的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
“论死!”胡可却全然没有看到狱卒那副嘴脸,这两个字就好像两记千钧重锤砸在他的头上,同为武将的他自然更能够体会卢镗此时的心情,像他们这种武官死在阵前战死有朝廷抚恤,世职,子嗣家人也有各种荫蔽;可要是被朝廷论死,不但没有抚恤世职,只怕子孙后代都要受牵连,同样是死那可大大不同。他原先以为这不过是神仙打架,像他们这样的武官最多丢掉差遣回家便是,反正过几年等风头过了再出来打几个胜仗便回来了,却不想竟然落得个论死的下场,想到自己的未来,他不禁心如乱麻。
狱卒见胡可坐在那儿,呆若木鸡,叫了两声也没人应,显然是被刚才的消息给吓呆了。心中不由得更是鄙夷不屑,冷笑了两声,便丢下餐盒碗筷自己去了。而胡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若非胸口微微起伏,几乎都是个死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才看到他手脚动弹了两下,身子一歪却摔倒在地,原来是坐久了手脚发僵了。
第二十三章劫数
胡可揉了两下手脚,待到血液通畅了方才打开餐盒,发现里面的饭菜早已冰凉,他此时心乱如麻,随便吃了几口便丢下碗筷,回来躺在床上,暗想卢镗一个武将论死,莫不是在双屿和鸟仔溪杀了太多海商,得罪闽浙两地的缙绅太狠了,才被拉出来杀鸡骇猴?那自己在这两战中也立功不小,该不会也要被论死?他躺在床上,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只觉得心中烦乱异常,不得安宁。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胡可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莫不是我的时间到了?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手足冰凉,舌头僵硬,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来临。
“胡大人,你家人给你送衣被来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狱卒声音,他睁开双眼,看到一个老仆背着一个大包裹,正从怀里摸出什么塞进狱卒的手中,狱卒打了个哈哈,便走了出去,临走前笑道:“俺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可以与人方便的,自会与人方便,你们有事慢慢说,我去外边吹会风!”
“老爷!”老仆看到狱卒出去,便将包裹隔着栏杆塞了过来,口中道:“夫人让我送些衣被过来,还请收下!”
“你是哪个,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胡可走到栏杆旁,才发现这老仆的样子有些眼熟,旋即惊道:“项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噤声,你要作死吗?”项高赶忙低声道:“胡将军,我是装成你家人来这里的,有要事要告知你!”
胡可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赶忙大声道:“好,你回去禀告夫人一声,说我在这里都好,无需担心,照顾好家里便是!”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道:“项先生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您可知道卢大人论死的事情?”
“老夫正是为了此事来的!”项高低声道:“幕后操持这件事情的乃是赵文华!”
“赵文华?”胡可对于朝中情况不是太了解,脸上现出迷惘之色来。
“此人在朝中官居通政使,乃是首辅严嵩的义子,他是宁波慈溪人,禁海之事他家中损失极大,所以这件事情在朝中最积极的便是他了!”
“通政使?首辅的义子?”胡可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原来这通政使乃是通政司的堂官,职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除去章疏奏驳之事外,通政使还有监察给事中﹑殿廷仪礼司﹑九关通事使之事,当时与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并称九卿,而且还有参予议论大政、大狱、会推文武大臣的权力。显然即使不考虑此人与首辅严嵩的特殊关系,仅凭其官职也是帝国权力最核心的十几个人之一了,像这样的大人物要弄死几个副总兵、都指挥使,不比捏死只蚂蚁难多少。
项高见胡可神色惨淡,赶忙劝慰道:“胡将军,你放心,你死不了,卢总兵也死不了!”
正如落水之人一般,哪怕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也会死死抓住,胡可赶忙问道:“当真?两省官绅皆欲我等死,我等岂有不死之理?”
“哎!”项高叹了口气:“胡将军,你这可就要感谢朱大人。”
“感谢朱大人?”
“不错,他若是不死,你们当中恐怕就要掉不少脑袋,可他现在已经死了,你们便能活下来了!”项高叹了口气,低声解释起来:原来朱纨之所以奉旨出京巡抚闽浙二省海禁之事,却落得个自杀的下场,不光是因为得罪了闽浙两省缙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内阁中严嵩夏言二人之争,他出京巡抚海禁之事本是得了夏言首肯的,而后来夏言因为“复套”一案一败涂地,落得个斩首东市的下场。朱纨失去了朝中奥援,又遭到闽浙两省的官绅的猛攻,内外夹击之下只好自裁了事。但无论是首辅严嵩还是当今的天子嘉靖皇帝都很清楚,朱纨严查海禁,兴复闽浙两省的海防是对的,也是对朝廷大大有利、必须要做的。所以朱纨这个人可以治罪,可以打击,可以死,但是他治理海疆、严查海禁的成果不能付之东流。现在既然朱纨已经死了,严嵩与夏言两人的政治斗争也已经分出胜负,严嵩也没有兴趣对象卢镗这等小虾米赶尽杀绝,毕竟东南的海防还需要这些人,所以这个论死不过是个象征性的意义,送到刑部复核时就会法外开恩。
胡可听了项高这一番话,已经是汗湿重衫,他几个月前还是个千总,哪里知道这些内情,已经是说不出话来。项高站起身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胡将军,这些事情你记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去。若是我猜的不错,最多一年半年,你就有起复的机会。你好好保留有用之身,自然封侯有期!”
“封侯?”胡可苦笑着摇了摇头:“能够保住项上人头便是祖宗保佑了,哪里还敢多想!”
项高笑了笑:“也罢,时间到了你自然就行了,告辞了!”说罢他便向外间走去。
看着项高离去的背影,胡可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从对方口中得知自己可以安全逃过这一劫,但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太多喜悦。先前那种凭借一身武艺杀贼立功,为朝廷效力,博个荫妻封子的热情早已荡然无存,只留下死里逃生之后的心有余悸。
“这哪里是功名,分明是劫数呀!”
泉州,月港。
茫大雨笼罩着九龙江两岸,这是入春以来下得最久,来势最猛的一场大雨。从这个月初七开始,已经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其间除了有过几次短暂的间歇之外,夹杂着隆隆雷声和霍霍闪电的瓢泼大雨,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气势席卷着天空和大地。白天,败絮似的乌云被强劲的东南风揉搓着,撕扯着,紧贴着不远处的山头急驰而过。天穹之下,终日飞扬着千万根银光闪闪的雨箭。人们都躲在家中,街道和码头空无一人,只能看到数十条大小船只在风雨中飘摇。
第二十四章买兵
“还没有来吗?”陈四五走到窗口,向外间望去,由于缺乏玻璃,窗户上是打磨为半透明的河蚌壳,沾满了雨水后外面模模糊糊的啥都看不清。他恼火的骂了一句,用力推开窗户,风立刻裹挟着雨滴冲了进来,打的眼睛都睁不开,他不得不拉上窗户,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
“陈大爷,您别急,我保证天黑之前人一定送到!”说话的是个膀大腰圆的黑汉子,却是当初那个替周可成收购耕牛的屠户,只见他脸上满是谀笑:“又能拿银子,还能替他把这么多麻烦都解决了,别说下雨,就算下刀子也得来呀!只是小人的那份——”
“林屠户!”陈四五拍了拍自己腰上的皮囊:“你也不是第一次和我们做买卖了,有少过你一文钱吗?”
“那是,那是,瞧我这张嘴,真是贱,还请大爷海涵!”林屠户轻轻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陈四五腰间的钱袋了,这一年多来他给陈四五跑腿做事,着实赚了不少好处,知道这伙人虽然来历不明,但给钱爽快的很,越发跟的紧了。
说话间,外间的河面上传来一声号角声,林屠户一拍大腿,笑道:“您瞧,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这不是来了吗!”
“嗯,快让他们把船靠过来,我们收人给钱!”
林屠户应了一声,也顾不得外面的风雨,跑到甲板上便高声叫喊起来,几分钟后便看到一条六七丈长的沙船靠了过来,船首的甲板上站着一个穿着蓑衣的汉子,高声问道:“这是兰芳社陈掌柜的船吗?”
“不错,就是这里!”林屠户高声应道:“你们人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都在船上,一共七十个,都是个顶个的壮实汉子!”那蓑衣汉子问道:“我们的银子呢?”
“都在这里!”陈四五出现在甲板上,他踢了一脚旁边的皮箱,里面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先清点人头吧!”
男人们沿着跳板上船来了,由于缺乏阳光和空气,他们的脸色苍白,满脸的胡须和头发连在一起,手腕与脚踝上都有着镣铐留下的印记,这让他们看上去更像是野兽而非人。周可成歪了歪头,九指便带着两个手下迎了上去,扯到甲板边上,剃干净他们的胡须和头发,检查他们的身体并无残疾和传染病的症状,最后则被带到甲板下面的底舱。经过六十分钟的忙碌,所有的男人要么被拒绝,要么被赶到底舱里。陈四五轻点了一会人头道:“一共四十五个人,每个人四两银子,一共三百两银子!”
“太少了!”蓑衣男子愤怒的抱怨道:“我一共带来了七十人!”
“是的,但是里面有一些是头发花白牙齿快要掉光的老头,还有一些是毛还没长齐的半大孩子,剩下的要么有病、要么有手足残疾。我已经说过了,我要的是手足健全的青壮。”
“我不管,我已经把人带来了,你就得给钱!”蓑衣汉子的脸上横肉累累,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林屠户看了两边要吵起来了,赶忙将那蓑衣人扯到一边:“何班头,有话好好说嘛,这陈四五可是海上的大爷,逼急了可是要杀人的!”
“老子管他海上的还是岸上的!”那蓑衣汉子冷哼了一声:“他要人,老子替他担了干系把人从牢房里都送到这里来了,又不给钱,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可人家也事先说过了,只要青壮呀!”
“呸!”何班头吐了口唾沫:“他以为是市场上买牲口呀,还挑肥拣瘦,看看牙口挑公母不成?哪有那么多挑拣的。老子把人都弄出来了,送到这里来了,他一挑剩下的我怎么处置?都丢到海里去喂鱼?告诉他,要么全要,要么拉倒!”
“好,好,好!何班头你莫恼,我再去和他说说。”林屠户没奈何,只得转过身来到陈四五身旁,苦笑道:“陈大爷,那边的说要么全要,要么拉倒,您看着天气人家把人送来也不容易,要不您担待担待,包涵包涵!”
陈四五看了看那蓑衣汉子,又看了看自己挑剩的人手,冷哼了一声,原来周可成得知佐渡金山的消息后,便打算发动一场远征:但一个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没人。按照本间氏康的供述,佐渡岛的石高大约为一万七千石,按照战国时候一万石动员两百五十人计算,佐渡国全部动员的兵力大约还不到五百人,但考虑到金矿的存在,其实际可以动员的总兵力应该在八百人左右。考虑到佐渡岛上存在两股相互敌视的势力河原田本间氏与羽茂本间氏,周可成推算远征军的总兵力大约为一千左右,毕竟他不但要赢,而且还要赢得漂亮,最好将知悉金山存在的高层一网打尽,免得惹来北陆那些势力雄厚的战国大名。一千人虽然看起来不多,但他手头上的全部人手加起来也不过三千出头,其中有差不多一半要用来驾驶往来各地的船只,剩下的是船厂、兵工厂、桑园、甘蔗园等地方的工匠农夫,他可舍不得把这些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人力资源花在远征上,便从疤脸那边弄来两百人,但距离一千人还差得很远。思来想去之后,周可成把主意打到了大明的监狱里,反正那种地方出来的自然是没有什么牵挂的亡命之徒,花点钱买来就是了。只要人到了台湾,就是他手里的汤圆,要你圆你就得圆,要你方你就得方,跑都没地方跑。没打过仗不要紧,依照他的计划远征佐渡岛的时间将到明年的春天(正好当时的春耕时间,以减少敌人可动员的兵力),距离现在还有快一年时间,足够操练出来了,就算计划失败了也不过损失一些银钱,用不着心疼。
第二十五章破落户
“也罢,看在天气的份上,我就都收下,不过这几个不能要,谁知道他们身上带着什么病,船舱里面狭窄的很,要是染上时疫,一船人都活不下来!”陈四五说到这里,从皮箱中里取出几个银锭,一脚把皮箱子踢了过去:“一共五十九人,两百四十银子,零头我便不要了,你收好了”
何班头赶忙弯腰清点银箱,确认无误后站起身来,他脸上神色也好看了不少,翘起了大拇指道:“陈大掌柜的果然爽气,方才的话你别见怪,今日你我交个朋友,日后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
“好说!”陈四五笑了笑,他看了看天色:“何班头,看这雨一时还小不了,我船上有好酒,要不先留下来喝几杯,待雨小些再走?”
何班头看了看脚下的银箱,又看了看天色,笑道:“出门在外带着这么多银子,不方便的很,算了,等下次吧!”
“也好!”陈四五也不挽留,拱了拱手道:“那恭送何班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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