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2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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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
没有举灯的屋子里一片阴暗,陈在松的声音听起来越发鬼气森森,毛骨悚然。
“老爷!”管家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听到陈在松的声音如蒙大赦,赶忙问道:“您要吃点什么,我马上吩咐小厨房做!”
“我不饿!”陈在松叹了口气:“现在想来,我真不应该碰周可成,这厮真的是毒呀!不动则已,一动则咬在我的痛处,让我痛不欲生!哎,真是悔不当初呀!”
管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接口说些什么,不过陈在松没有在乎无人回答,径直说了下去:“不过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那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阿福,拿纸笔来!”
管家身体微微一颤:“老爷,您要做什么?”
陈在松惊讶的看了管家一眼,眼前这个男人六岁就跟着自己,已经有几近四十年了,在这四十年里他就好像自己的影子,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任何事,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他皱起了眉头,重复了一遍命令:“去拿纸笔来!”
管家没有执行陈在松的命令,反而跪在了陈在松的面前:“老爷,您该不会是打算继续和那周可成作对吧?”
“你没有听清楚我说什么吗?”声音几乎是从陈在松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快去!”
“老爷,千万不可以呀!”管家磕了两个头,哀求道:“那周可成心狠手辣,在胡大人身边又多有奥援,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警告,如果老爷您让他知道要继续和他作对,只怕海宁陈家都要死在他的手上呀!”
“滚开!”暴怒的陈在松一脚把管家踢开,便向外间走去,那管家顾不得脸上的血迹,奋起抱住陈在松的大腿:“老爷,盐官镇(海宁县的治所)距离海边就不到十里路,周贼的船队那么厉害,朝廷哪里顾得过来?您的帖子送过去也伤不了他一根毫毛,最多少赚几两银子,他要是下手,只怕陈家满门上下几百口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闭嘴!”陈在松挣不开管家,大骂道:“没用的东西,盐官镇距离杭州才一日路程,周贼若是敢来,朝廷大军一到,就叫他化为糜粉!”
“老爷,朝廷大军又有什么用?”管家泪流满面的答道:“您看看这次的事情,周贼对付各家老爷的法子,朝廷又有什么用?老爷,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人家躲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又是有家有口的,斗到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咱们呀!”
“那,那我就联合众人一起上书朝廷,我就不信朝廷不管!”
“老爷,您还没想明白吗?周贼这次下手有分寸的很,各家老爷虽然吃了苦头,但损失却不大,若是真的撕破了脸,那损失可就不是现在这么点了!您若是去联络他们,肯定没人应和的!”
陈在松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管家见他这样子,也小心的松开了手。当天夜里陈在松就分派人去当初合谋的缙绅家中,请他们一同到自己家中商议如何应对。果然正如管家所预料的那样,那些缙绅有的表示身体不适,有的干脆说出远门访客,愿意见陈家信使的都没有几个,更不要说愿意前来共商对策的了。陈在松还不死心,亲自去了两家,可那两家大门紧锁,浑似自己染了瘟疫一般。
“哎,我等堂堂大明缙绅,居然被周可成区区一介海寇吓倒了,这世道当真是看不懂了!”看着紧闭的大门,陈在松沮丧的叹了口气,对管家道:“罢了,我们回去吧!”
金山卫。
外间的嘈杂声透过门缝,传进房间里。屋内两侧的墙壁是书架,上面摆放着一排排各种各样的书籍——周可成的住处总是摆设成这幅样子,哪怕他已经离开,这里依旧是他在时候的那副模样。
当全清走进屋内的时候,徐渭正坐在书桌后面,正埋首于一本皮革封面的书籍,在他的手旁,一根手臂粗细的鲸脂蜡烛插在精美的铁烛台上,这是屋内唯一的光源。
“道长,你来了!”徐渭从书里抬起头,将一枚象牙书签放到自己看到的地方,将书合拢,小心的放回书架上。
“是的!”全清点了点头,紧随其后的是茶铺老刘和森可成,他等两人进门后关上门:“什么书这么要紧,让你把客人们丢在外面不管?”
“《新科学——关于弹道学和筑城学的各种问题和发明》。”徐渭促狭的向全清挤了挤眼睛:“作者是我们的大掌柜!”
“你不是开玩笑吧?他还会写书?”全清吃了一惊,这件事情是如此的让他惊讶,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询问这个奇怪的书名的真正涵义。
“确切的说是翻译,据说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泰西学者!”徐渭笑着回到书桌后自己的位置:“不过我觉得应该大掌柜才是真正的作者,那个泰西学者写的实在是太简略了,大部分有用的内容是大掌柜自己的注解。”
第一百八十二章隐秘
“呵呵!”徐渭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好吧,让我们转入正题!道长,陈正松那边情况如何?有让森可成殿下动手的必要吗?”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茶铺老刘不安的看了一眼全清,而森可成的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原来周可成离开金山卫前,便将报复缙绅的事情交给了徐渭和全清,两人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按照名单对缙绅们诸个报复,用全清的话说就是“破皮伤肉不断骨”,既要打痛、打伤对手,但又不能把对方逼得走投无路,回头拼个同归于尽,尤其是要对这些缙绅的名声给予沉重的打击。对于为首的陈在松,要当成杀鸡儆猴的“鸡”
,给予重点打击。但这就有一个矛盾,怎么样既要用陈在松来警告其他缙绅不敢造次,又要防止陈在松狗起跳墙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让周可成的这番辛苦白费了,这个分寸就十分要紧了。徐渭与全清二人当时在一起商量了好长时间,才共同确定下来,眼看要出结果了,也由不得徐渭不紧张。
“这几天陈在松四处摆放那些缙绅,应该是为了联络起来,一同对付我们!”
“那结果呢?”
“没有一家缙绅有开门,吃了不少闭门羹,他已经回去了!”
徐渭长出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哈哈,好!陈老狗孤身一人,就不用怕他了,也用不着森可成殿下出手了!”
“是呀,是呀!”茶铺老刘也松口气,笑道:“大家终于可以安生做买卖了,真是太好了!”
“不,陈在松留不得!”全清冷声道:“只是要过一段时间再下手!”
“留不得,他不是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吗?”茶铺老刘问道。
“我们已经与这厮结下了不解的冤仇!”全清的声音阴冷:“他眼下不过是迫于无奈,暂时潜藏罢了,只要形势稍有改变,他就会跳出来兴风作浪的!眼下的确不能动手,因为会毁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局面,不过过段时间,等这些事情冷了,就可以让这厮出意外了!”
“意外?”森可成皱起了眉头:“道长,这个我的人恐怕就不成了!”
“这个就交给我了!”全清微微一笑:“请放心,陈在松活不过今年年底!”
徐渭的指尖轻轻敲打桌面,他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男人,在对缙绅们的报复行动中,这位全清道长承担了绝大部分工作,显然他的身份绝不会像浮在水面上那么简单。
“全清道长!”徐渭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寒气:“大掌柜离开时,把金山卫托付给我。我受恩深重,金山卫的事情决不能出半点差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道长!”
“徐先生是想打听我的身份吧?”
“不错,像道长你这般心机、手腕,我可不相信你就是个寻常的游方道人!”说到这里,徐渭在书桌下的左手做了个手势,森可成犹豫了一下,霍的一下站起身来,拇指轻轻一推,太刀刀鞘的卡簧已经松开了。
“呵呵呵呵!”全清突然笑了起来:“徐先生你这是何苦呢?我可当不起森可成殿下的倭刀,我说就是了!”
“好!”徐渭见全清看出了自己的布置,索性向森可成露出一面铜牌来:“森可成殿下,大当家离开时将这里全部交付给我,你应该认得这面铜牌吧!”
森可成看到那铜牌,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拔刀出鞘摆了个架势,道:“全清道长,得罪了!”
全清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个整日里总是跟在周可成身后的倭人虽然很少说话,但手上的功夫不一般,这次去对付缙绅路上,也曾经遇到有人跳出来的,无不是一刀两断,干净利落的很。
“徐先生您应该知道,在大明要当道士都是要有度牒的,所以像在下这种野道士到了那里都是不招人待见的,若想混口饭吃,就得自己多想想办法!”
“难怪道长会这么多门手艺!”
“徐先生,你到底是读书人,若是凭手艺就能有饭吃,这天下岂不是早就太平了?”全清笑了起来:“像我这样的四处飘零,哪里都是客,要想有口饭吃,不受人欺负,首先就得有兄弟们帮衬。”
“这倒是!”徐渭点了点头,大明虽然不像中世纪的欧洲那样有森严的行会制度,但也不存在一个自由统一的市场,若不是金山卫是个平地而起的新集镇,怎么也轮不到全清这样一个外来户发家。全清过去四处飘零的时候,肯定没少吃当地坐地户的苦头。联想到这些,徐渭的脸色也略微好看了些。
“那你这些兄弟们都有做些什么呢?”
“互帮互助,搭把手罢了!”全清双手抱拳,突然一翻手腕,右掌朝上,左掌朝下,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若是做出这个手势,会中之人自然就会知道是自家兄弟!”
“可你这次做的事情可不是什么正经差使呀,他们也肯帮你?”
“徐先生说笑了!”全清笑道:“若是做正经差使就能活下来,又何必入会呢?这帮会又不是你们读书人,本来就是只论亲疏,不论是非的!”
“好一个只论亲疏,不论是非!”徐渭苦笑了一声:“其实读书人也是如此,这世上能够把是非放在亲疏之上的,少之又少!也罢,你的来历我也就不追问下去了,不过道长你记住了,兰芳社可以造就你,就也能毁了你,别做蠢事!”
“贫道明白!”
三门,谢宅。
谢贤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平静了下来,方才迈过门槛,向坐在当中的谢丕躬身行礼道:“二哥!”
第一百八十三章回乡
“嗯,是十五弟呀,坐下说话吧!”谢丕从信笺上抬起头,看了看正在向自己行礼的堂弟。与许多大户人家一样,谢家的行次是各房连在一起算的,谢贤是谢丕的叔父谢迪最小的一个儿子,未曾出仕,谢丕的几个儿子都在外做官,自己又年高精力衰退,家中的许多事情实际上都是由这个正当盛年的堂弟在处置。
“多谢兄长了!”谢贤也不客气,拱了拱手便在谢丕右手边的椅子坐下:“您可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老十五呀,你没头没脑的这么说一句,我怎么知道说的是什么?”
“就是海宁陈在松呀,他那个孙儿染上了花柳病,算是完了!”
“哦!”
“兄长,我还听说这件事情背地里是那周可成下的手,这海贼下手好生龌龊,陈德文好端端一个秀才,就这么糟蹋了!”
“照我说,这是陈在松咎由自取!”谢丕冷笑了一声。
“咎由自取?这个从何说起?”
“陈在松联名上帖子,差点要了周可成的命,你说他会怎么做?他又不是陈家的佃户,一张帖子就拘到衙门里又打又杀的。明明知道老虎是要吃人的,还去撩拨,不是咎由自取是什么?”
“大兄说的是!”谢贤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不过我听说那陈在松还在四处奔走,拉人上帖子,您说后果会如何?”
“陈在松不识时务呀,他就算拉到了人上了帖子,朝廷一时间也拿周可成没有什么法子。”
“周可成的确船坚炮利,但朝廷可以禁海,不许贸易呀,金山卫那个商埠不就是周可成的吗?”
“不许贸易,那岂不是把周可成赶到汪直那边去了?胡汝贞可不会这么蠢。”谢丕冷笑了一声:“老十五呀,谢家传到我们手里,要的是稳了,周可成也好、汪直也罢,他们纵然风起云涌,也都是一时的,百年之后,我们三门谢家照样还在,这个才是要紧的!你明白了吗?这段时间若是有外人前来拜访,就说我身体不适,正在静养,不见外客!”
“我明白了,大兄!”
台湾,淡水。
远处,微弱的光线船头海上的雾,在地平线附近闪耀。
“这是星星!”周可成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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