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23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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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这时许氏已经将所需的药材器具抄写完毕,夫妻两人出门到了城关生药铺子,禀明来意,那店铺听说是那位带兵的周先生军中所需,哪里还敢赚钱,赶忙就按照平价把所需的药材器具出卖。文俊成又找了几个手脚灵便的伙计,回到住处就开始忙碌起来。
码头旁,一座简陋的木寨已经初具雏形。最外面是一圈壕沟,然后是土堤,土堤上有栅栏、胸墙、还有望楼。由于材料充足的缘故,木寨比表面上看过去要难以攻打的多,壕沟里插满了烤硬的竹签、土堤表面也有布满鹿角,为了发挥侧射火力的优势,木寨有一个突出的角,几乎直抵河边。
倭寇们来的比周可成想象的还要晚半天,看来猎兵给他们造成的麻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不过人数的优势还是很吓人的。周可成站在望楼上,敌人的前锋正在散开队形,包围嘉兴城,从这个角度很难判断他们的总兵力,不过至少有三千人——或许更多,虽然他们器械简陋,但人数众多是战争中最为确定的优势。
“大人,您在我国曾经在人数更加悬殊的战斗中赢得胜利!”
身后传来由衣的声音,周可成回过头,看到一身戎装的少女,双颊兴奋的发红。
“是的,只要击败头一两次就够了,没人喜欢啃硬骨头!”周可成笑道。
号角声打断了周可成的话,倭寇的前锋抵达了河边,河并不宽,最宽的地方也没有超过七十五步远,对于护城河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距离——即长的足以让填平河沟的企图绝望,又短的足以让鸟铳和弓手们射杀对岸的敌人。
一排铳声响起,最前面几个企图涉渡的倭寇落入水中,尸体被河水冲走。这个警告很有效,后面的人迅速蹲下身体,寻找障碍物遮挡自己。
“不要浪费火药和铅子!”周可成大声喝道:“等他们过河时候再开火!”
河对岸也传来几声零星的火器声,还飞来几支箭矢,但毫无效果。周可成从城关的商铺得到了大批的木桶、竹篓和麻袋,这些容器是修筑胸墙的上好材料——只要装满泥土,就是用毛瑟1918步枪都很难射穿,何况当时的火器,隐蔽在胸墙后面的射手们十分安全。
在河岸边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前面的人对后面叫喊着,让他们停下脚步,但自从那天夜里徐海带着自己的人马单独跑路之后,这股倭寇之中已经不存在一个公认的首领了。后面的人根本不理会前面人的叫喊,主动或者被动的向前涌来,而前面的人则不得不继续前进,甚至落入河中。
“您看,有船了!”由衣向左边指去,果然从上游划来十多条船,从旗号看应该是倭寇从事先夺来的,河边的倭寇们发出一片欢呼声。
用不着周可成下令,木寨上的铳手和弓手们便向河面上的船开火了,船上的倭寇也纷纷还击,他们的武器要好得多,除了弓箭和鸟铳之外,这些船上还有装备像虎蹲炮、弗朗基一类的火器,在这个距离它们可以发射三磅到六磅的实心弹或者大粒的霰弹,足以威胁到胸墙后面的射手们,这绝非鸟铳和斑鸠腿铳这种单兵火器可以抗衡的。很快,士兵们就退到了土堤下躲避对方的火力,木寨的火力一下子减弱起来。河边的倭寇们开始跳下水,或者涉渡,或者用木板、芦筏这些临时制造的简陋渡河工具,向对岸划来。
河并不宽,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有倭寇渡过了河,他们并没有立刻向土堤上的木寨发起进攻,而是将木板或者竹筏竖起来遮挡弓箭铅子,等待着有足够多的人上岸然后一鼓作气拿下土寨子,而寨子里依旧保持着沉默,仿佛里面的人都死光了。
终于渡过河的倭寇的人数已经大约有六七百人,在太鼓声和号角声的激励下,他们向土堤上冲去,他们将木板放在壕沟上,踏着木板越过壕沟,铅子和箭矢落下,不断有人被射中倒下,船上的铳炮也开始压制射击,倭寇们顾不得伤亡,拥过壕沟向土堤上冲去。
“放油桶!”
随着号令声,数十个黑乎乎的木桶沿着土堤滚下,到坡底撞碎,黑乎乎的油脂四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油和沥青特有的腥臭味,紧接着是火把,火光冲天,将一切吞没,一个倭寇从火光中冲出,仿佛一个人形的火炬,他尖叫,拍打、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但这一切不过是徒劳,他恐惧的尖叫着,无目的的逃走,最后落入壕沟之中,被竹签刺穿身体,结束了痛苦。空中满是烟尘、箭矢和尖叫,宛若地狱。
寨子、城墙上、还是河面上,无论哪一边的人们,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人在火光中狂舞,奋力扭转方向,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们无路可逃——前面是胸墙,背后是壕沟,当中是火焰。
周可成站在胸墙后,看着这一切,热风拍打着他的脸,但他不想闪避。他能够听到身后的士兵们正在欢呼,这仅仅是开始,仅仅是开始。
“赢了,我们赢了!”由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可成回过头,少女两腮绯红,杏核状美丽的双眼里映射出闪动的火光。
“不,我们还没赢,至少没有全赢,不过至少天黑前敌人应该不会再发起进攻了!”周可成低声道:“下去吧,我可不想你这张俊俏的脸被打坏了!”
周可成的判断很准确,虽然被烧死的倭寇人数不会超过四百人,但这是最勇敢的一部分,而且这一切也让看到的每一个人感到胆寒。倭寇不是军队,他们的目的是掠夺财富,在嘉兴城周围有许多唾手可得的富饶村镇,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来攻击这个硬骨头呢?
第七十章赴宴
这场胜利给嘉兴城墙上观战的官员和缙绅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天晚上他们就亲自送来犒军的牛酒赏金。甚至连在屋子里闷头指挥伙计们配金创药的文俊成也接到了一份帖子。
“什么?请我晚上去赴宴?”文俊成接过请帖,此时的他一身短衫,灰头土脸的样子,他看了看上面的落款,姓朱名文和,自己没有一点印象。
“怕不是弄错了吧,这位吕先生我都不认识呀?”文俊成将请帖交还给送信的小厮。那小厮却不收,向文俊成躬身拜了拜:“您便是文俊成文相公吧?我家老爷请的正是您,还请您拔冗一见!”
“这个——”文俊成犹豫了一下,他看这小厮容貌俊俏,举止得体,显然是大户人家的仆役,而自己眼下全身上下就只有从嘉善城中逃出来的时那件长衫,这几日早就破破烂烂的了,就连身上这件短衫都是从当铺里买来的,若是去赴宴肯定要闹出大笑话来。
那小厮看出了文俊成的为难之处,上前一步低声道:“文相公请放心,今日我家老爷只是私下一次便宴,并无其他外人在场。”
“也罢,请你稍待我片刻,我去洗洗头面便来!”文俊成明白了对方的暗示,回到屋中洗了洗头面,便就穿着这短衫出来。那小厮恭敬的向文俊成欠了欠身子,伸手延请道:“相公请随小人来!”
文俊成随那小厮出了寨子,穿过两条巷道,来到一间铺面前,那铺面看的眼熟,却是自己先前购买药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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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不是我先前买药材的地方?”
那小厮上前敲了两下门,侧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小厮笑道:“这间生药铺子便是我们老爷的产业之一,文相公,请!”
文俊成有些惊讶的随着那小厮进了门,穿过两条走廊,进了一间偏院,便看到一名锦袍老人站在台阶上,满脸笑容,拱手相迎道:“文相公远来,敝舍蓬荜生辉呀!”
“不敢!”文俊成赶忙抢上几步,长揖为礼道:“小可拜见朱翁!”
那老人与文俊成寒暄了两句,便一同上得堂来,只见屋内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摆开了四个热菜八个冷碟,却只有三副碗筷。文俊成心中暗想:果然是没有外人。
“文相公请坐!”那老者请文俊成坐下,他右手边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人,应该是他的子侄辈。刚刚坐下,那老者便使了个眼色,那青年便拿了一个布包放到文俊成面前。
“这是——?”文俊成惊讶的看了看那个布包。
“文相公!”那老者笑道:“您前两天有在敝铺子里买了些药材吧?”
“不错,都是些樟脑、冰片之类的寻常药材,怎么了?”文俊成不解的问道。
“这些药材是金创药中常见的配药,想必是周大人军中所用吧?”
“不错!”文俊成看了一眼老者,虽然各家药铺里治疗刀伤跌打的药方各有不同,但是主要成分还是差不多的,无非是配药的比例和炮制的手续有差别,这老者既然是生药铺的东家,知道自己身份后猜出这个也是理所应当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把自己请来?
“那就没错了!”老者脸色突变,对一旁那白脸青年喝道:“小畜生,还不向文相公请罪!”
还没等文俊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白脸青年便跪了下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相公宽恕则个!”倒把文俊成吓得站起身来,让到一旁,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文相公有所不知呀!”老者叹了口气:“这间生药铺子本是老朽的产业,因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本看这个侄儿平日里办事倒也还勤谨,便将这生药铺交给他看管,也不指望他光大门楣,只想着能把这份家业传承下去就是了。可没想到也没想到他这么没眼色,文相公您来铺子为的是周大人麾下将士配金创药的,这厮竟然还敢收药钱!”说到这里,那老者将桌子上的布包推到文俊成面前:“这便是药款,还请文相公收回!”
文俊成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笑道:“朱翁何必动怒,买药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嘛!贵号的药真材实料,又有什么亏欠的?何必这般为难贵侄!”
“周大人手下的军士抵御倭寇可是为了保全我等的家业,我岂有再去赚他们药钱的道理?”那老翁笑道:“文相公若是不收钱,便是不肯放过老朽了?”
在那朱姓老者和侄儿的连番哀求下,文俊成不得已收下了货款,老者见状大喜,拉着文俊成入席,又亲自替其斟酒,那青年在一旁打横作陪,吃起酒来。三人边吃边聊,文俊成这才知道那老者姓朱名文和,祖上几代都是嘉兴本地人,在东门城关和城里颇有些产业,除了生药铺子,还有绸缎庄、茶铺等十多家铺面,在乡下还有七八百亩田地,六七处油坊,磨坊,也算得上是当地的一个大财主了,只是子弟在读书上不争气,几代下来只出过个把秀才,连个举人都没有,所以在乡里低调得很。
原先周可成所部在东门城关修筑城寨时,当地的铺头分摊捐税,这朱文和虽然出了点钱,却是颇不情愿的,在他看来就连官兵都不敢在城外驻守,这伙来历不明的乌合之众又岂能守住东门外的那么多房子铺面,幸好铺子里的贵重药材和工具都已经送到城里来了,即便倭寇打进来最多烧掉铺面,损失不会太大,只当是被官府勒索的捐税罢了。
第七十一章难处
却不想那天,他在城头上看到倭寇那么大阵仗,却被那支“乌合之众”轻而易举打得稀里哗啦,死了好几百人,这边却只有几个轻伤的。这朱文和下了城便动了心思,在他看来这周可成所部火器如此犀利,立下这等大功,朝廷定然会有封赏,指不定就是个参将、游击的差遣。眼下东南倭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若是能够巴上这么一条粗腿,至少能够保住自家的家业。不过眼下自己去抱粗腿有点晚了,与其去那边凑热闹,不如找这条粗腿上的腿毛。于是他便派人把文俊成请来,曲意奉承,指望通过这条路子,搭上周可成这条线来。
文俊成自小便是在商场上打滚的,又刚刚经历了这番磨难,对于世道人心看的更是通彻,猜出了对方的心意之后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笑道:“朱翁,不怕您见笑,文某认识周先生也就比您早不了几天呢。”说罢他便将自己从嘉善城中逃生之后,巧遇周可成所部,来到嘉兴之后替周可成跑腿办事的事情叙述了一遍。那朱文和听后略感失望,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心力,就是想从面前这人身上打开一条路子,却不想这人对于周可成所知也不甚多。
“文相公过谦了!”那白脸青年见朱文和这样子,唯恐冷了场面,赶忙接口道:“周大人委您以重任,可见对您信任有加!”
朱文和也转过这个弯了,无论是当官还是做生意的,能替他管钱的都是心腹,这个姓文的这般说估计有试探我的意思,幸好阿育机灵,没有给他忽悠过去。
“不错!”朱文和笑道:“文相公实在是过谦了,不过若非文相公是这等君子,周大人又如何会将重任相托呢?”
朱文和叔侄轮番上阵,向文俊成敬酒,一开始文俊成心里还有些提防,但他自从逃生以来,每天神经都是紧绷着的,酒入愁肠醉的愈快,渐渐的这提防之心也就松了,说出了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来。
“这么说来那位周大人并非朝廷命官啦?”
“朝廷命官?哈哈哈哈!”文俊成笑道:“朱翁莫要说笑,他也不是什么大人,与我等一般,都是商贾而已!”
“都是商贾?”朱文和大吃一惊:“那,那怎得有这么多兵丁?”
“那些都是他花钱雇来的护卫。他虽是商贾,却不是寻常的商贾,在海外有许多产业,数十丈长的夹板大船便有百十条,便是倭国的王侯也是分庭抗礼的,身边的还有倭人贵女侍奉,豢养些当地武士又有什么奇怪的!”
“那,那周大人为何要与倭寇为难?”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文俊成摇了摇头,满脸酒气的答道:“不过听说那徐海与他原有私仇,他领兵来攻打倭寇一来可以报旧怨,二来可以与朝廷结好,求得一个封爵官位!”说到这里,文俊成突然扑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文相公,文先生!”那白脸青年摇晃了两下文俊成的脑袋,想要叫醒对方,文俊成却只是鼾声如雷。最后只得站起身来,苦笑道:“伯父,这厮醉过去了!”
“嗯,来人,扶文先生去厢房歇息!”朱文和沉声道。
“是,老爷!”两个丫鬟进门来,向朱文和叔侄屈膝行礼,随即将文俊成扶出屋外。朱文和在屋内来回踱步,显然有什么十分为难的事情,半响之后叹了口气道:“阿育,我本想与那位周大人结好,也好为我们朱家寻找一个靠山,以保家业,却不想这位周大人竟然是个大海商,这应该怎么办?”
“伯父莫非是怕那位周大人将来出了事,牵连在我家?”
“嗯!”朱文和点了点头:“听这位文先生说的,那位周大人在海外有诺大势力,恐怕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营生。眼下朝廷用的着他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要将来时局变了,便又是一番说辞了。他有那么多船,海外又有产业,最多上船跑路就是了。我们田产庐舍,祖宗坟墓可都在这里,有何处可逃?”
“那叔父便敬而远之便是,何须烦恼?”
朱文和没有说话,长叹了一口气:“哎,阿育,有些事情你不当家就不会明白呀!旁人看到我们朱家都会说诺大的产业,是个财主,羡慕得很。但谁又知道我们的苦楚?家中子弟虽然不少,可有会种田的,有会做生意的,还有会经营作坊的,偏偏就没有一个会读书的。你三叔考了三十多年了,还只是个秀才,可你们几个更不争气,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那白脸青年赶忙跪下请罪道:“侄儿无能,对不起伯父的栽培!”
“起来吧,这也怪不得你,我们朱家祖坟上就没长这根芦草!”朱文和叹道:“我也知道这科考除了文章,还得看天命。我们朱家虽然不是豪富,但一年下来田地商铺也能有个三四千两银子的入息,难道还在乎县学里那点粮食和银子?只是望家里有个有功名的,可以支门撑户,外人不至于能够欺负到家里来。你三叔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秀才,在官场上还能说几句话,可是他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们几个又不争气,哎!”
“是,是!”那青年对于朱文和有点不以为然,笑道:“大伯,最多我们安分守己,遇事让人一步,守着家业过安生日子就是了!”
“你懂个屁!”朱文和怒喝了一声:“安分守己?遇事让人一步?你家徒四壁还能这样,我们朱家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安分守己,怎么让人一步?你忘了你钱世伯是怎么完的?一张送白粮的帖子丢过来,就让你破家!他一个出门怕叶子打破头的人,难道还不安分?还不小心?这世道,穷人可以没有功名,有家有业的,若是没有功名,不要说家业,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第七十二章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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