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1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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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利义辉瞪大了眼睛:“什么?难道他知道我要干什么?”
“这不难猜到!”朽木藤纲叹了口气:“他是个聪明人,而且他肯定有许多其他的消息渠道。说实话,我和他的意见一样,假如您这么做的话,很有可能三好家会拿出最后的那招的,别忘了,三好的大军正在大和,兴福寺一乘院就在奈良!”
“你是说觉庆(足利义辉的同胞兄弟足利义昭的僧名)?”足利义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依照将军家的规矩,将军所有没有得到继承权都必须出家,以避免出现手足相残的悲剧。
“嗯!”朽木藤纲点了点头,三好家的实力虽然不足以推翻幕府重新再来,但拥立一个足利家的庶子当新将军对抗足利义辉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那!”足利义辉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将军的大义名分是他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假如朽木藤纲说的真的成为现实,他手中的大义名分至少要减少一半的威力,这不啻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那我应该怎么做?”
“停止一切原先的冒险!”朽木藤纲答道:“殿下,今川义元坐拥骏河、三河、远江三国之地,石高有七十万石,又与武田、北条签订了盟约,可以沿着东海道一路上洛,他的老师乃是足智多谋的太原雪斋,从实力上看,即便是三好长庆生前的三好家,也未必比他强上太多。而且今川家乃是足利家的同族,您如果将他引入京都,恐怕要比三好家对您的威胁要大得多!”
“可,可是——”足利义辉支吾了两声,便不说话了。朽木藤纲赶忙追问道:“可是什么?”
“我已经给今川义元回信了!”足利义辉低声道:“他在信中说明年春天之后就要出兵上洛!”
“什么?”朽木藤纲大吃了一惊:“明年春天?”
“嗯,今川义元说明年春天希望可以与我一同在祇園欣赏樱花!”
“这个今川义元!”这句话朽木藤纲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的,那祇園乃是京都的艺伎区,今川义元虽然是武士,但却素来以风雅著称,说出这种轻佻的话来,却是对足利义辉极为的不尊重。
“藤纲!”足利义辉问道:“如果今川义元真的上洛,我应该怎么办?”
“只有见机行事了!”朽木藤纲叹了口气:“毕竟从骏河上洛,要经过尾张,当地大名国人未必允许其通过。再说既然今川义元已经与武田信玄、北条氏康结盟,那么上洛就是迟早的事情了,殿下也不必因此太过忧心了。不过眼下最为要紧的却是在大和。”
“大和?你是说三好家还是觉庆?”
“两个都是!”朽木藤纲沉声道:“以在下所见,奈良太危险了,至少不能让其落到三好家的手中,否则将会对您非常不利!应该把觉庆殿下安排到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嗯!”足利义辉点了点头:“藤纲,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哈依!”
大和。
“这便是金刚山,翻过这里,就进入奈良盆地了!”源平太指着前方连绵的山峦对羽茂高玄说。
“金刚山?”羽茂高玄眯起眼睛,仔细的观察起远处的山峦,一条狭窄的石头路曲折蜿蜒,四周只见到陡峭险恶的丘陵地势,以及远方地平线上呈锯齿状的覆雪峰峦。这条隆起的山脉与东北方的笠置山地、南方的吉野山地、纪伊山地、以及东面的高见山地包围形成的奈良盆地是日本古代大和文明的发祥地,在大和文明还没有强大的足以进入平坦的近畿平原前,便是在这里建都,著名的飞鸟京和平城京都是在这里,也留下了无数的神社、寺庙和遗迹,对于绝大多数日本人来说,这是一个神圣的所在。
第三百七十九章翻越
“千早城在哪个方向?”羽茂高玄突然问道。
“千早城?”源平太听了一愣,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四周,向东北方向指了指:“应该是在那边吧?”
羽茂高玄撩起袍服的前襟,向源平太手指的方向跪下了下去,虔诚的祈祷道:“在下羽茂高玄,奉主上之命前往奈良兴福寺擒拿足利之末裔觉庆,望正成公一灵不昧,保佑在下一路顺利,成功而返。若是能成,自当饭僧诵经以为报答!”
源平太在一旁听了,不由得有些好笑。原来羽茂高玄方才问的千早城乃是镰仓时代末期名将楠木正成修建的城堡,此人曾经凭借千早城抵御镰仓北条幕府数十倍于己的大军,为推翻北条幕府立下大功。北条幕府灭亡之后,足利尊氏从关东起兵,进攻后醍醐天皇,而楠木正成效忠于后醍醐天皇,死于足利尊氏之手,显然羽茂高玄觉得若是楠木正成真的在天有灵,定然会保佑自己去找足利家后裔的晦气。
羽茂高玄祝祷完毕,站起身来,回到一条小溪旁。几匹矮脚马正在溪水旁饮食,啃食着岩缝里长出来的褐色杂草。十多个汉子三三两两的坐在地上,有的人在吃着干粮,有的人在保养武器。
“大人,我真的不建议您走这条路!”向导看到羽茂高玄走过来,赶忙站起身来:“山路危险,而且这里从来就没有缺少过恶党,如果您走这条路,我不能保证您的安全——”
“你是向导,我只需要你带路,而不是保证我们的安全!”羽茂高玄拍了拍腰间的剑柄:“你看,我们能保护自己!”
“大人!”向导向前迈了一步:“请恕我直言,你们的人数太少了——”
“正是因为人数少,我们才方便翻山而过!”羽茂高玄打断了向导的话:“如果我们走你的说的那条路,那要应付的就不是恶党而是三好家的军队了!”
向导的嘴巴张合了几下,最后懊恼的说:“你既然是商人,为什么还害怕三好家的军队?如果我知道你们是这样的人,我当初就不会答应了!”
“不,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是普通商人!”源平太笑道:“普通的商人不会出五十贯雇一个过金刚山的向导的。现在后悔了?可以呀,你把那五十贯吐出来就让你回去?”
“这个——”向导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他在安全和赏钱之间左右为难,源平太站在一旁,也不催促,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几分钟后那向导终于叹了口气:“也罢,若是我们走的快些,也未必会遇上恶党的!”
“这就对了!”源平太笑着拍了拍向导的肩膀:“这个世界上何处没有危险?金刚山上有拦路抢劫的恶党,京都城里也有拦路杀人的恶武者呢,您说是不是呀?”
“是,是!”那向导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山路陡峭而又艰辛,杂草和灌木早已将当年修路人的辛苦淹没,队伍前面的人不得不挥刀砍开挡路的荆棘灌木,嗡嗡的虫鸣声从四周传来,让人心烦。羽茂高玄眯着眼睛,竭力想要辨认出前面的两个道卡斯人尖兵的身影,但都以失败而告终。在平定大小佐渡山脉的家族叛乱时,这些土著尖兵不止一次的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几根断裂的树枝、一点气味、几里外的一缕闪光或者影子,都绘引起他们的注意,有很多次袭击者反倒沦为被袭击的对象。羽茂高玄这一次前往奈良,就特地挑选了不少土著人,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有人过来了!”源平太停住了脚步,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众人看到右侧山坡上的灌木在摇晃,显然是有人在穿过其中。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有的抽出武器,有的向后面的马匹跑去,想要取下马背上的藤牌。
“是自己人!”羽茂高玄按住源平太,他看到一个担任尖兵的道卡斯人飞快的跳下山坡,碎石如雨点般撒落而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跳到羽茂高玄面前,乱发和布满刺青的脸颊上都是汗水。
“我看到三十个,也许更多!”他气喘吁吁的说:“应该是冲着我们来的,都有武器,他们在高处一定有放哨的斥候……躲起来观察山路,……他们应该早就发现我们了!”
“把我的弓箭拿给我!”羽茂高玄喝道,为了避免引起旁人的注意,这一行人乔装成藤器商人,只在衣服下面隐藏有皮甲,藤牌都放在马背上。羽茂高玄一边将箭袋系在腰带上,一边高声道:“所有人围成一个圆圈,弓手在里面,刀手在外面!”
随着羽茂高玄的号令声,人们围成一个圆圈,将马匹围在当中,每个人都半蹲身体,用藤牌遮挡住自己。相比起木盾和铁盾,用油浸过的老藤编成的圆牌的重量更轻,即使被用重兵器劈砍,也不会崩裂出碎片伤人,不但足以抵挡箭矢和长枪,甚至连较远距离的火器也可以抵挡,很快就赢得了倭人和土著士兵们的喜爱。他们刚刚完成准备,敌人就冲过来了。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更没有旗帜,只听到一片嚎叫声。羽茂高玄便看到恶党们冲出灌木丛,轰然而至。他们个个皮肤黝黑,身形精瘦,穿着各种各样不合身的衣服,偶尔还有两个身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护甲,手里拿着形形色色的武器,有竹枪、生锈的长刀、断了半截的长卷(日本刀的一种)、磨锋利的镰刀、狼牙棒。羽茂高玄将弓弦拉倒耳后,然后放开弓弦,箭矢没入最前面一人的胸口,那人捂住伤口,无力倒地。
第三百八十章渍物
羽茂高玄挑选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并没有像刚上战场的菜鸟那样高声呐喊来给自己壮胆,而是沉默不语,小心的用藤牌保护自己的身体,以免被敌人的投掷物伤害,当敌人冲近了才突然沉肩用藤牌撞击对手,当敌人失去平衡之后,方才用武器砍杀。尤其是那些土著步兵,他们半蹲着身体,藤牌几乎把他们整个人都遮挡住了,直到敌人冲到不到十步左右时,他们才猛地投出短梭镖,这种武器在这个距离要比弓箭可怕的多。灌了铅的沉重枪头甚至足以贯穿铁甲。羽茂高玄至少看到六个袭击者被标枪击倒。他吸了口气,抽出第二支箭矢,寻找新目标。
突然,羽茂高玄听到马叫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回过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只见源平太已经丢下藤牌,双手挥舞着两柄太刀,像一阵龙卷风般冲进敌阵,将他背后的马匹和辎重弃之不顾。只见他左劈右砍,切菜似的掀翻对手。在他的身后乱成一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世界一片混沌。利箭飞过他的耳际,在石头上弹开,羽茂高玄下意识的找到了对手,一个拿着藤弓的野武士,他立即还以颜色,一箭射穿了对方的锁骨。那个野武士惨叫着丢下藤弓,向后退去。其他的袭击者看到首领受创,也纷纷向后退去。
恶党们就好像潮水,来的快去的更快。羽茂高玄环顾四周,敌人不是被杀就已经逃走,总之战斗在他还没完全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到处是伤员,发出惨叫和呻吟声。他放开弓弦,松了口气。
“大人,您的弓术也真不赖呀!”源平太将羽茂高玄刚刚射出去两支箭递了回来。
“我的命令是守住自己的位置!”羽茂高玄冷笑道:“如果下一次你再这样,下一箭就射穿你的喉咙!”
“一群恶党而已,我会记住的,大人!”源平太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他走到一具尸体旁,开始搜索战利品,最后发现这是一场徒劳。这些恶党穷的可怜,仅有的几把刀剑都锈的厉害,怪不得他们倒下了十二个,而羽茂高玄这边只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轻伤。
“把尸体都丢到路边去,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敌人随时可能回来!”羽茂高玄厉声下令道。众人收拾了一会,便迅速的离开了战场,没有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野兽的吼叫声,显然最早的一批客人已经到了。那向导的脸色愈加惨白,源平太凑到他身边低声道:“那么点肯定不够吃,如果我们不能在天黑前走完这段山路的话,那些家伙们说不定还能吃上第二顿!”
两天后。
“你说你们是堺天王寺屋的商人?”越智宗武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一行人,只见他们个个衣衫褴褛,不少人的身上都有伤,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你们不应该这个时候来的,眼下大和国到处在打仗,这条山路的安全也不比从前,到处都是恶党和强盗,更何况你才这么几个人!”
“越智大人,我们的确是尝到了惨痛的教训!”羽茂高玄叹了口气:“恶党日夜都骚扰我们,我们第一次损失了一个人,后来又死了两个,还有两个受了伤,当你们接近的时候,我还以为已经完蛋了!您看,这是我们的凭证!”说到这里,他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书递了过去。
“没有法子,为了抵御三好家的进攻,大和所有国人众都把青壮都送到东北面去了,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年轻人了!”越智宗武是个年过五十的老人,体格健壮,长了一个蒜头鼻,粗壮的下巴上长满了胡须,但花白的头发还是暴露了他的年纪。在确认文书无误后之后他的神色也好看了不少:“如果是过去,我会带两百人深入山中,把这些家伙从窝里赶出来,狠狠的教训一顿。可是现在所有的年轻人都去抵御三好家的大军了,留在这里的只有老年人和半大的孩子。”
“我受东家的命令,要前往兴福寺,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天王寺都会去兴福寺商量收购渍物(日本人对腌制咸菜的统称)的事情!哎,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多恶党,险些因为那种东西而把性命丢掉了!”羽茂高玄依照事先准备好的措辞说道,他倒也不怕被对方揭穿,确实天王寺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派人来大和国的寺社商议来年收购药材、渍物的事情,凭证也是真的,绝不会被人揭穿。
“收购渍物呀!”与绝大部分对家乡特产自豪的大和国人一样,越智宗武变得严肃了起来:“奈良的水土培育出来的黄瓜、萝卜、茄子,再由母亲的妙手腌制,这可是用性命也换不来的美味呀!能够在上战场前吃上一口腌茄子,就算是战死也足以瞑目了!可不能用‘那种东西’来代指渍物呀!”
“是,是!”被越智宗武教训了几句,羽茂高玄赶忙连声称是:“小人失言了,只是在山上遭到恶党袭击,所以才胡乱抱怨了几句,请您原谅!”
越智宗武点了点头:“生在这样的世道,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幸是很正常的,但是可不能把自己的不幸归结到错误的地方,袭击你的是山里的恶党,而不是渍物,不是吗?”
“是,是,越智殿下您说的是!”
“好了,继续赶路去吧!”越智宗武摆了摆手:“打仗归打仗,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若是因为战争而让人们吃不到奈良的渍物,那可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呀!”
奈良、兴福寺、一乘院。
泉水落在泷石组(即庭院里的叠落式的溪流),发出清脆的声响,岸边的岩石布满青苔,一群萤火虫在水面上飞舞,微弱的光照在岩石上,反射出碧绿色的光,一条鲤鱼无声的浮出水面,吐出几个气泡。
第三百八十一章觉庆
“真静呀!”觉庆看着庭院里的园林,叹了口气,相比起仅仅比他大一岁的兄长,这位历史上足利幕府的末代将军从外表上看要小至少四五岁,白皙文秀的脸,纤细的四肢,完全看不出和那位刚强的剑豪将军是一奶同胞的兄弟。
“觉庆,你又在思念京都了吗?”
觉庆赶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着紫色僧袍的老僧正看着自己,赶忙否认道:“,不,不是的!我只是突然感觉到这里太静了,才发出这样的感叹。”
“觉庆,你不用向我隐瞒!”那老僧笑道:“我觉誉已经出家修行了四十年了,怎么会连自己弟子的那一点心事都看不出来?觉庆,你虽然也是将军之子,但一旦出家,就不再是武家中人,而是我兴福寺一乘院的未来之主,你明白吗?”
“徒儿明白!”觉庆垂下头,低声答道。
“不,你不明白!”觉誉上前两步,与觉庆并肩而立,一起面对着庭院里的园林:“公方殿下既然先你出生,那他就命中注定是武家的首领,而你就只能出家为僧,此乃预定的缘分,无常之事即便是神佛也是无可奈何,何况我等凡人?”
“是,老师!”觉庆抬起头来,眼睛里却含有泪光。觉誉看的清楚,心中不由得一软,他没有子嗣,早就将这位足利家的贵公子当成自己的衣钵传人、亲生血肉。看他这幅模样如何不知道对方心伤,便低声劝慰道:“觉庆,中国有一位大贤名叫范缜,他说人生如同树上的花同时开放,随风飘落,有的花瓣由于风拂帘帷而飘落在厅屋内,留在茵席上;有的花瓣则因篱笆的遮挡而掉进粪坑中。这樱花从树上飘落,未曾落地之前,又有谁知道谁在粪坑,谁在茵席之上呢?你们足利家先出家为僧后还俗出任将军的,也不是没有的!”
觉庆听到这里,眼睛不由得一亮,觉誉方才说的却是并非虚言,室町幕府的第六代将军足利义教便是先出家,还当过天台宗的大僧正,却因为侄儿第五代将军足利义量早死,没有留下子嗣,足利义教便还俗出任将军。
觉誉看到徒儿这幅样子,心中也有几分后悔,毕竟有先例是一回事,但成为现实又是一回事,拥有希望然后希望又破灭更加痛苦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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