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71部分在线阅读
“是呀!”众人齐声答道。
“那你们都去见他,去拿这犒赏?”仆固合艾问道。
众人点头如捣蒜一般,方才说话那个陌生汉子还笑道:“磕个头就有白白的好处为啥不拿,反正咱们给孛儿只斤家的磕头也是本分!是吧?”
“放屁!”仆固合艾的脸涨的通红,他抢上前就给了刚刚说话那人一个耳光,喝道:“草原上有孛儿只斤家血脉的多了呢,难道你们一个个都磕头过去?一点银子、茶叶拿来就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你们也配当蒙古人?”
“这个——”那汉子突然挨了仆固合艾一耳光,反而给吓住了,古罕赶忙上前拉住仆固合艾,低声劝道:“这额哲怎么说也是林丹汗的长子,说来他还是大汗的兄长呢,大伙去给他磕几个头,也不算过分吧!”
仆固合艾一把将古罕推开,喝道:“古罕,你别把水搅浑了。难道你忘了当初的事情吗?林丹汗倒行逆施,放着好好的黄教不信,硬要改信花教,结果弄得众叛亲离,不得不向西迁徙。又和明国人打仗,结果被济农大人在宁夏大败。如果落在卜失兔的手中,额哲也好,阿布奈也罢,都会和林丹汗一样,被卜失兔用毡毯包起来,用战马践踏而死,是济农大人的慈悲让额哲保住了性命,让阿布奈当上了大汗,而孛儿只斤的血脉只会要了他们的命。至于你们,你们的妻子和女儿会沦为卜失兔的妻妾;孩子会沦为放羊的奴隶,你们自己即没有力气放牧牛羊,又没有美色取悦卜失兔,唯一的下场就是像年老的猎犬,割断喉咙丢给饿狼!”
仆固合艾的疾言厉色让屋内的众人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过了好一会儿古罕方才低声道:“仆固老哥,我们自然不会忘记了济农大人的恩德,只是这件事情毕竟济农夫人都没有表示什么,我们去敷衍一下,顺便混点好处,也算不得太过分吧?”
“古罕,绵羊都比你聪明点!”仆固合艾冷笑道:“济农大人斩杀了东虏的首领,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明国的天子才封了他一个侯;额哲在北京城里啥都没做,却封了他一个王,还让他巡视犒赏我们,你说这是为什么?你说济农夫人没有表示什么,难道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她下命令吗?你家养犬看到野狼过来,难道还要你命令之后才上去撕咬?那这种狗养了有什么用?”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过了约莫半响功夫,古罕小心的问道:“你这么说听起来也有道理,可济农没开口,我们几个心里还是有些虚了!”
“古罕呀古罕,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仆固合艾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济农大人毕竟是明国的大臣,难道你让他明明白白下令让你们不得去见额哲?这种话你叫他怎么说出口?而且济农夫人为啥早不生病,晚不生病,现在就突然病了?还有你们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这种事情济农大人肯定比你们先知道,为何他什么话都没说?不表态其实就是一种态度了!”
仆固合艾的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众人的要害,蒙古人虽然淳朴,这些人都是酋长长老,勾心斗角的事情就算没做过,也肯定见过了。刘成不在这里也就罢了,可敏敏称病不见外客,这就有点反常了,该不会上位者是要乘着这个机会考验众人的忠诚吧?想到这里,众人就慌了神,那古罕道:“要不我们先去切桑活佛那儿打听打听,他是济农大人的心腹,一定知道内情!”
“哼!”仆固合艾冷笑了一声:“我敢打赌,这个时候你们肯定见不到切桑。”
众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一个年级最轻的偷偷出了门,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他重新回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他脸上了。他摇了摇头:“没见着,当值的喇嘛说切桑活佛闭关参悟佛法,谁都不见!”
古罕还不死心:“那有没有说啥时候出关?”
“当值喇嘛说啥时候参悟完了,啥时候出来,具体时间他也不知道!”
“仆固老哥,您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众人一下子将仆固合艾围在当中,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啥都别干,就当这事什么都没发生过!”仆固合艾想了想:“不过你们先前估计也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这种事情肯定瞒不过上面的人!”
“啊!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补救?”
“补救?”仆固合艾想了想:“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怕你们不敢干!”
“什么法子?”古罕赶忙问道:“只要您拿的出来,我们就没什么不敢办的!”
“对对,仆固老哥,请您说吧!”
“说吧!”
“说来也简单!”仆固合艾笑了笑:“明国天子突然给了额哲一个顺义王的帽子,是因为觉得济农大人实力太强,害怕其消灭东虏之后,威胁明国,想要用额哲来招揽一批部众,来削弱济农大人的实力。其实这种办法汉人皇帝一直在用,拿个空头衔、还有各种赏赐来引诱我们蒙古人相互仇杀,他就安全了。可偏偏大人是明国的大臣,没有办法明面上反对,这就是你们的机会了。”
屋内的人都不是菜鸟,此时无不明白了仆固合艾的意思。仆固合艾看了看众人的脸色,笑道:“富贵险中求,干不干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湛蓝的天空下,天地交界之处,南北两边如屏风一般的山头隐隐可见,过了这道山口便是塞外草原。一行骑队缓缓而行,数面大旗在朔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只能依稀看到上面有“明”“使”几个字。
第七十八章
孙传庭
“王爷,您要不进车里来,外面风太大了!”孙传庭从毡车探出头来,对在马车旁策马而行的额哲说。
额哲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光滑柔润,与两旁随行的将士黝黑粗糙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朔风吹在脸上便如同刀割一般,在京师羁旅三年之后,自己竟然如这些汉家书生一般已经有些不习惯塞外的朔风了,不过自己的胸膛里跳动的还是一颗蒙古人的心。
“无妨,孙先生,我想再骑会儿马!”额哲高声对毡车喊道,说罢他用力踢了一下马腹,策马向前疾驰而去。
“孙先生,王爷的事情您无需担心,小人跟上去便是了!”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蒙古人向孙传庭笑了笑,策马跟了上去。孙传庭点了点头,放下车厢的窗帘。由于刘成的穿越,历史发生了改变,孙传庭在崇祯八年升为顺天府府丞之后,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在第二年请缨出任形势危急的陕西巡抚,从此踏上了其显赫的军事生涯。而是依照大多数同僚一样依序升迁,干了一任顺天府府丞后,去了礼部当了主客清吏司郎中(相当于现在的外交部下面某个大局的主官),正好遇到这件差使,便随同额哲出塞宣慰蒙古各部,以酬其庸。
虽然相对杨嗣昌来,孙传庭不过是个微末小吏。但在内心深处他并不赞同杨嗣昌利用额哲来笼络蒙古各部,来削弱刘成实力的做法。孙传庭虽然是进士出身,但却是山西代州人,那里比邻边塞,自古便是胡汉混杂、民风彪悍之地。他虽然自小便折节读书,但却不是对世事不通的腐儒,对于塞外胡人的情况颇为了解。在他看来蒙古人虽然对血脉颇为看重,但更看重的却是实力。额哲虽然是林丹汗的长子,但这些年来都在京师,身边连百骑都没有,而刘成这些年来领着蒙古人东征西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又有强援在外,仅凭一个孛儿只斤的姓氏就能让蒙古人弃刘成而归他?这又怎么可能呢。何况刘成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在扩张实力,但对东虏交战却不遗余力,而且对朝廷也并没有什么不恭顺的地方,现在他刚刚击斩了皇太极,立下盖世之功。可朝廷只给他一个侯爵,同时却封在京师未发一矢的额哲为王,并让其公然去挖刘成的墙角,这让天下人如何心服?身为一国之首辅,不禀正道而行,却玩弄那些小手段,以求侥幸之利,自古以来岂有能成事的?
介于杨嗣昌的权势和自己的身份,孙传庭从没有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任何人,毕竟身为使团的实际负责人(额哲不过是个还没到二十的孩子),他总不能公然说这次出使就是一次错误。但自从他离开京师,就越来越对前途感觉到悲观。
孙传庭在车中心绪烦乱,便随手取出数枚铜钱,卜卦起来,他一连算了几次,卦象都不太好,最好也不过是个中下罢了,心中越发阴郁起来,不由得感叹道:“我本以为今年连破流寇东虏,国家有中兴之兆,现在看来我还是太过乐观了!”
使团出了边塞,便一路向西北而去,前往归化城,随着车辙向北,天气也愈发寒冷,风势也愈发凌冽,路上草木凋零,时常一天下来也不见一个人影。北风卷过,时常可以看到骷髅白骨散处于长草之间,孙传庭看在眼里,心中越发黯然。他暗想杨嗣昌这计策当真是在玩火,刘成在塞外的权威势力乃是这些皑皑白骨堆积而成的,岂是一个黄口小儿几句话就能消解的?若是激怒了他大军南下,只怕这等景象就要出现在中原,到了那个时候你杨文弱又拿什么来应付呢?
孙传庭心中烦恼,附带对额哲的观感也越发恶劣了起来,每日里只是躲在毡车里,对什么都只当没看见。时间久了,额哲也看出了这位明国大臣对自己的态度,他本不过是不满二十的少年,其中最重要的几年时间还在北京当囚徒,哪里教过他这些人情世故。索性也懒得理会这个总是黑着脸的孙先生,自己就好像一头出笼的鸟儿。就这般又走了六七天,终于遇到一个牧群,为首的是个身材不高的老汉,只见其黑瘦的脸庞,脸上密密麻麻都是皱纹,看不出多大年纪,头戴皮帽,身上穿着交领的呢绒袍子,腰间束着皮带,上面插着一柄短刀。身后跟着的几个牧人皆身着皮衣,马鞍两边分别挂着角弓与箭,腰间挂着马刀,正警惕的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你们是哪个万户所辖的?”额哲策马过来,傲慢的用蒙语问道。
“万户?”那老汉笑了笑,回头与身后的随从低声说了句什么,后面的几个牧人好像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了起来。额哲顿时大怒,喝道:“我问你话呢?你是哪个万户下辖的?”
额哲的愤怒没有起到效果,那几个牧人笑的更大声了,幸好那老汉看到这一行人服色华贵,知道应该不是寻常人,笑道:“草原上已经没有什么万户了,我们是古罕老爷札萨克的牧民,正在往河套那边去过冬呢!”
“没有万户,这怎么可能?”额哲闻言大惊:“难道你们忘记了达延汗的札撒了吗?”
“呵呵!”那老汉笑道:“您是从哪里来的?济农大人早就已经制定了新的札撒了,废除万户,将各部划分成多个札萨克,已经好几年了!”
“济农大人制定了新的札撒?”
“没错呀,阿布奈大汗年纪还小,由各部长老与活佛们组成的忽里勒台来拟定新的札撒,再由济农大人来批准!银佛寺门口都有张贴的呀!看你这样子也是蒙古人吧,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刘成,你好大的胆子!”额哲咬紧牙关,已经怒到了极点。原来达延汗统一蒙古后,将各部划分为左右各三万户,并将其均分给自己的儿子统领,继承汗位的图鲁博罗特实际上获得部众并没有比其他儿子超出太多。而在蒙古也形成了一个惯例——像万户这个级别的贵酋,只能由达延汗的子孙来担任,比如杀死林丹汗的卜失兔汗实际上也是达延汗的子孙。从此之后,除去漠西的卫拉特人与哈撒儿系的科尔沁部,实际上漠南漠北的蒙古各部首领实际上都是达延汗的子孙,反正杀来杀去都是肉烂在锅里。为了打击达延汗的众多子嗣,并加强对各部的控制消除离心倾向,刘成索性废除了万户这个政治单位,将征服的部众划分为一百多个札萨克(最早只有八十多个,后来随着部众的增加,札萨克的数量也随之增加)。每个札萨克的首领都拥有行政、司法、军事的权力,一旦出征,首领们有义务依照规定的数量征发士兵与马匹参战,然后由临时任命的将领重新编练成军。由于每个札萨克的部众远少于万户,刘成就不用担心会出现尾大不掉的现象,而且也无需遵循唯有达延汗的子孙方能担任万户首领的惯例。本来依照蒙古的惯例,即便阿布奈继承了林丹汗的大位,额哲也有权利获得至少六分之一的部众(执掌某个万户),可是刘成现在已经把万户这个单位给彻底废除了,这等于断了额哲的后路,难怪他如此恼怒。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直呼济农大人的名字!”那老汉现出怒色来,他回头吆喝了一声,他身后的几个骑士或者拔刀,或者张弓搭箭,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老丈莫怒!”孙传庭虽然不懂得蒙语,但还是看得出气氛不不对,他赶忙上前通过传译向那老汗笑道:“我们是明国天子的使臣,这位便是林丹汗的长子,你们阿布奈汗的亲生哥哥额哲。他先前都在京师居住,不晓得你们这边的顾忌,还请见谅!”
“明国天子的使臣?阿布奈汗的亲哥哥?”那老汉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额哲与孙传庭的服色容止,想了想回头做了个手势:“既然是这样,那便算了,你们是往归化城去吧?这天气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今晚便在一起歇息吧!”
“那便多谢老丈了!”孙传庭笑道。
于是那老汉便赶着牧群往西边走了几里路,到了一个水泡子旁。有一个不大的营盘,约有三四十帐,羊马牲畜颇多。那老汉颇有些得意的指着那些牲畜道:“这些牲畜都是这两三年生出来的,济农大人执掌各部后,各部不再相攻,而且每年冬天可以南下越冬,可以用牲畜粪便和汉人交换秸秆饲料,每年不知道少死多少牛羊!”
“哦!那济农可是有惠于百姓呀!”孙传庭笑道。
“可不是嘛!”老汉笑道:“过去大伙儿你打我,我打你,谁都过不好,还不是为了冬天多口吃的,现在有了蜂窝煤,又有饲料,冬天好过多了!”
果然如那老汉所说的,天刚黑就下起雪来。众人赶忙扎下营盘,那老汉杀了两口羊,请孙传庭与额哲过来饮酒。席中孙传庭看到那老汉对额哲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心下对杨嗣昌计划的评价又低了三分。
次日天明,孙传庭便继续向西而行,随着距离黄河越来越近,遇到的牧民也越来越多,一问多半是南下去避冬的,看到成群的牲畜与牧民。孙传庭心下越发沉了下去,显然蒙古人在刘成手下过得越好,就越不会理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顺义王。
到了十一月底,使团终于抵达了归化城。他们遭到了十分热情的接待。但让孙传庭感到庆幸的是,刘成并不在这里,按照接待他们的切桑喇嘛的说法,归化城冬天太寒冷,济农大人身负箭伤,在朝邑养伤去了。孙传庭便向留在归化城的众人颁布了旨意,而额哲则整日里联络各部老人,企图找到几个“心怀旧恩”的忠义之士!
但让额哲失望的是,绝大多数人都对他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并不是说归化城中的人们对他不够尊重,恰恰相反,几乎每个人对他的礼节都无可挑剔,但都透着一种疏离感,仿佛他不是林丹汗的长子,而是从北京而来的某个汉家使臣。很快失望就变成了愤懑,而额哲还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终于在某一天的下午冲突爆发了——额哲用鞭子狠狠的抽打一个军官,理由是对他不够尊重。敏敏立刻做出了处罚,那个军官被打了二十鞭子,理由是对大汗的兄长不够尊敬。即使像额哲这样一个没有什么人生经验的少年也明白这不过是适得其反——如果说先前在无可挑剔的礼节下是陌生的疏离感,而现在则是即将满溢而出的恶意!
“孙先生,怎么会这样!”额哲愤懑的对孙传庭抱怨道:“我明明是林丹汗的长子,达延汗的嫡系子孙,朝廷也封我为顺义王,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这样对我?阿布奈明明只是个啥都不懂的孩子,而他们却把他尊为大汗,而我只是‘大汗的哥哥’!”
“因为他是刘成的义子,而你不是!”孙传庭从书本上抬起头来,他当然不会蠢到直接告诉对方实话。他稍微斟酌了一下:“王爷,这座城市是刘成建立起来的,这里的人自然是忠于他的,而您是一个外来的人!”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其他地方找?”额哲兴奋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回到京师过安稳日子,这样对你、对刘成、对大明都好!”孙传庭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话说的稍微那么容易让人接受一点:“王爷,您为什么不更有耐心一些呢?像这种事情须得从长计议呀!”
“耐心?”额哲完全没有听出来孙传庭的言辞下隐藏的真实意思,他叹了口气:“孙先生,您难道没有看到,才几年时间蒙古人就忘记了谁才是林丹汗的长子,他们像一群绵羊一样跟着刘成,却忘记了只有成吉思汗的子孙才有权利高举着大纛!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们就会把我是谁都忘掉的!”
第七十九章
闷杀
“他们这样因为林丹汗带来的只有死亡、失败和饥饿;而刘成给俺们带来了胜利、食物和更好的生活。而且如果是我的话,会千方百计的让所有人都忘掉林丹汗还有这个儿子的,这对你有好处!”孙传庭正考虑自己是否应该隐晦的提醒一下额哲,突然外间突然传仆役的通传声:“大人,外面有七八个贵酋求见!”
“贵酋?他们有说来意吗?”
“他们说是来拜见额尔孔果洛额哲的!”
“额尔孔果洛额哲?”孙传庭闻言一愣,额哲赶忙应道:“这是来找我的,额尔孔果洛额哲是我的全名!额哲不过是在京师为了方便起的汉名!”
“哦,既然是这样就让他们进来吧!”孙传庭点了点头。那仆役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七八个蒙古贵酋回来了。那几个蒙古贵酋站在门口,目光便一下子聚集在了额哲身上,为首那人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不时回头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仿佛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
“仆固阿伯!是我呀!“额哲站起身来,身形有些颤抖,对为首的那人道:“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额尔孔果洛额哲呀!”
“额尔孔果洛额哲?”仆固合艾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眼前翩翩少年的面容,半响之后方才笑道:“当真是你,多年未见,我都认不出来了!”
终于等到了来访的客人,额哲心中不禁一阵激动,他强自按奈下心中的激动:“仆固阿伯,你还是那副样子,一点也没变!”
“哎,我已经老了!”仆固合艾笑了笑:“倒是几年下来,额尔孔果洛额哲已经长成了这么漂亮的小伙子了,我都不敢认了!”
“漂亮!”仆固合艾这句话触动了额哲心里最敏感的那块神经,他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被软禁在京师几年之后,父汗的旧部将其视为汉人而非蒙古人,那他借助明国之力,争取父汗一部分旧部与刘成分庭抗礼的计划就彻底破产了。情急之下,额哲从腰间拔出短刀,在左右脸颊上各划了两刀:“你们放心,额尔孔果洛额哲虽然在汉人的地方呆了几年,但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是苍狼白鹿的子孙,身上流着孛儿只斤家的血脉!”(草原上游牧民族的战士经常在划伤自己的脸庞,以证明自己不害怕疼痛。)
看到额哲突兀的举动,仆固合艾一时间惊呆了,随即他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即有几分骄傲又有几分痛楚,一旁的孙传庭注意到了这点,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征兆。
“额尔孔果洛额哲,您这又是何必呢?”旁边的几名贵酋赶忙上前,招呼仆人取来药膏替其敷上。额哲推开药膏,道:“列位叔父、伯父,这位便是孙大人。明国天子已经封我为顺义王,让我与阿布奈分领漠南各部,不知你们帮不帮我?”
“荒唐,权力岂能依靠祈求获得?”额哲话刚出口,孙传庭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看来这位新鲜出炉的顺义王在政治上并没有什么天赋,按说在京师这几年他实际上是个囚徒,按说聪明人在这种生活里可以学到许多有用的东西的,至少不应该这么快就亮出底牌。
果然不出孙传庭的所料,客人们交换着眼色,却没有人开口回答,直到额哲明显已经耐心将尽的时候,仆固合艾终于开口了:“台吉,漠南各部现在是济农大人统领!”
“什么济农大人,他不过是个乘火打劫的强盗!”这些天来积累的愤懑终于爆发了出来,额哲猛地站起身来:“他是个汉人,娶了个卫拉特贱种,根本没有资格担任济农。现在明国天子已经封我为顺义王,只要一张圣旨,那个强夺济农之位的强盗就得乖乖的滚回京师去!草原又会回到孛儿只斤家族的手中!”
“凭征服者的权利!”站在额哲身后,孙传庭嘴角上翘,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刘成的确是乘火打劫的强盗,不过你祖先不也是吗?当强盗抢来的东西,再被强盗抢走,这不是很公平吗?”他小心的向后退了一步,好距离额哲远一点。如果说那几个跪在地上的蒙古人突然用匕首捅进额哲的肚皮,他可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他可不想被这个蠢货牵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