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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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人,请息怒!”阿克敦的镇定自若:“我想您搞错了一个事情,这些人并不是在我的控制之下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河水皱起了眉头。
  “我没法控制所有的人!”阿克敦伸出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自从我去年秋天抵达兴凯湖,虽然我用尽了一切的办法,软硬兼施,可是愿意服从我的一共只有周围的十七个部落,一共不到三千战士,而这里有九十七个部落,光是战士就超过一万五千人,他们只是愿意和我一起来围攻宁古塔,但是我能够做的并不多!”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河水点了点头:“那你完全可以先用火炮轰击,把城门打开,这样岂不是可以少死很多人?”
  “林大人!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用大炮轰开,又怎么能体现出刘大人、还有大明的天威呢?”阿克敦问道,他稍微停顿了一会方才继续说道:“刘大人废了这么大一番力气,总不会是就为了拿下一个宁古塔就完事了吧?”
  “那你还想如何,难道还想继续南下?”
  “那倒不是!”阿克敦笑道:“这么说吧,拿下宁古塔之后,这些部落在瓜分完战利品之后,他们就会各自散去,我能够指挥的最多也就是这十七个部落了!”
  林河水皱了皱眉头,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但对阿克敦的具体想法还不清楚。阿克敦见状微微一笑,平日里诚朴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林大人,我就把话敞开了说吧,大人让我们来这里,无非是为了扯东虏的后腿。可如果我们就这么拿下宁古塔,这些蛮子肯定分了战利品四散而去,怎么对得起大人在咱们身上花了这么大一番力气?”
  “那你说要怎么做?”
  “请林大人您封我做乞列迷人的汗!”
  听阿克敦这般说,林河水哑然失笑:“你这不是说笑吗?我在大人麾下不过是个微末小吏,如何能封你做乞列迷人的汗?”
  “林大人,这些蛮子又有什么见识,能知道您是什么官职?”阿克敦低声道:“我先让他们攻一次,知道这宁古塔的厉害之处,然后再将其攻破,让他们见识大明的威风。他们自然就有了畏服之心。到了那个时候,您再以大明的名义册封我为乞列迷人的汗,让我统领乞列迷各部讨伐东虏,有了这个名义,岂不比就这么让他们白白散去要强上万倍?”
  听了阿克敦这番话,林河水也不禁有些意动,刘成给他的心中意思很清楚,只要能够牵制住后金的力量,便准其便宜从事,坑蒙拐骗无所不为。阿克敦的说法往大了说是矫诏,追究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可以自己对刘成性格的了解,只要差使办好了,就是捅了天大的窟窿也会替自己给补好了,绝不会做那种把下属踢出来背锅的事情。他想了想说:“封你为乞列迷人的汗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不如便封你为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佥事,这样可好?”
  阿克敦在后金与刘成麾下都待过,对明朝的官阶十分熟悉,依照大明官制,都指挥使司,设都指挥使一人,正二品;都指挥同知二人,从二品;都指挥佥事四人,正三品。如果将都指挥使司比作军区的话,那都指挥使便是第一首长,而都指挥同知便是副首长,都指挥佥事便是第三首长。像奴儿干都司这种所辖地区基本都是异民族部落的,通常情况下都指挥使是由朝廷派来的流官担任,都指挥同知或者都指挥佥事则通常由当地有实力而且忠于大明的酋长担任。若是依照林河水的说法,阿克敦便能以大明官员的身份统辖乞列迷人各部。他想了想笑道:“林大人说的是,若要封汗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还是做这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佥事的好!”
  “只是还有一桩麻烦事!”林河水叹了口气:“眼下我一无印信,二无告身,如何册封你?”
  “这有何难?”阿克敦笑道:“我早就想好了,我在部落里找到一些沙金,加起来也有七八斤,待会找个匠人将其融了,铸造官印便是了,至于告身现写就好了!”
  林河水大惊失色:“这怎么能行,我带来的那几个匠人都是铁匠,可没有做过金匠的!”
  说话间,攻城的野人已经败退了下来,城头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呐喊声,鼓声与号角声更是大作,将两人的话语声都盖住了。阿克敦看了看城头,笑道:“林大人您想的太多了,这些都是些林子里的蛮子,何尝见过上国天使的威风,铸几枚印信,用缎子包好了便是,他们还能认得出来?您放心稍待,待我拿下了这宁古塔,与我演这一出戏便是了。”
  “静一静,静一静!”安巴竭力用自己的大嗓门压倒众人的欢呼声,他可能是城墙上最冷静的一个,这个老兵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眼前正戏上台前的序幕,即使在城墙上他依然能听到树林里传来的无休止的叮叮咚咚声,那是围攻者在砍伐树木,不时有人将一颗颗粗大的橡树、雪松以及别的树木用畜力和人力拖出来,显然这些蛮子并不会就此放弃。
  “一半人去休息,一半人在城头上警戒!”安巴高声喊道:“日子还长着呢!”
  士兵们驯服的退到城墙下休息,那儿已经有准备好的棚子和食物在等着他们,而安巴却不敢下去,他不知道城外的敌人在干什么,说实话,他并不是太害怕攻城锤哪一类的器材,虽然宁古塔城远远无法和汉人修建的城池那么坚固,也没有那么多马面、望楼、突门,可也不是仅凭蛮力就能攻下来的。即使是冷兵器时代,围城战也是一件极其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攻城器械的制造,如何修筑土山、挖掘地道等等诸如此类,都不是这些林子里的蛮子能够掌握的。如果仅凭这些玩意,安巴很有信心让他们淹死在自己的血海里。
  “大人,喝一口提提精神吧!”一只木杯送了过来,安巴喝了一口,温暖辛辣的液体刺激着他的味蕾,是加入了酒、大量生姜的肉汤,身体立刻滚烫了起来,他一饮而尽,将杯子还给亲兵。
  “大人,我昨天晚上梦见援兵到了!”亲兵快活的说:“信使赶到了盛京,大汗就派大军来了,无边的旗帜,隆隆的蹄声!”他的目光中满是憧憬。
  “很好,非常好!”安巴迫使自己露出笑容,这个时候捅破真相可不会什么明智的举动,他心里清楚那些信使能赶到盛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敌人的指挥官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自己派出信使的目的也是为了给守兵留下一点希望。他走到女墙边,半里外乞列迷人们忙碌的用原木和泥土堆砌一个平台,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安巴迷惑不解,在更远的地方,靠近森林的边缘,一顶顶帐篷就好像雨后的蘑菇一朵朵升起,甚至有人用原木修建了一个简陋的房屋,到处都是人,不过在森林里应该有更多的人,安巴知道他们都在等待着一个信号,但不知道是什么信号。
  突然那平台上升起一股白烟,还没等安巴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便听到空气里传来一股尖啸,好像有什么东西冲自己头顶上告诉掠过一样。他转过头,与戈什哈四目相对,旋即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刚才那是什么?你看清了吗?”安巴厉声问道。
  
第四十九章
宁古塔六
  “没有!”戈什哈疑惑的摇了摇头:“我没看清,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
  正当安巴焦躁不安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哭号声,他赶忙跑到城墙内侧,向城内望去——一栋房子倒了半边,火光升起,一群人在四周惊诧的看着,几个女人在旁边哭号。他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旋即转过身来,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远处的平台。
  平台上,炮手们正飞快的给发射完的火炮清洗炮膛,准备下一次射击,平台下二十多个火堆上,一枚枚实心铁弹被烧的通红,转眼间另外两门火炮也次第发射。这些炮手都是从特别挑选的西班牙炮手,经验十分丰富,他们根据第一发打高了的偏差,立即调整了炮口,结果第二发就射中了目标,炙热的实心铁弹击中了城门口上方的城楼,火光立即升起。
  城楼上已经是一片混乱,被烧的通红的实心铁球打断了城楼的一根立柱,然后一头扎进了城楼里,将里面原本用来对付攻城器械的油脂点着了,四溅的碎片打倒了好几个人,这几个倒霉鬼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凄惨的哭号声。但更多的人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突然而来的打击让他们完全蒙了。
  “快,快趴下,蛮子有红衣大炮!”安巴疯狂的叫喊着,亲自参加过第一次宁远之战的他立即就认出这是什么玩意,城外蛮子们的古怪行动也真相大白了——他们是在修建炮台。以当时的火炮铸造技术,除非是大口径的臼炮或者专门铸造的大口径攻城炮,明末中国的绝大部分红衣大炮是无法对城墙本身造成威胁的(红衣大炮是根据当时英国海军的十八磅加农炮仿造的,即使是当时的夯土城墙,其城墙的厚度也不会少于两丈,如果红衣大炮可以直接摧毁城墙的话,而当时的风帆战舰的防御只不过是橡木板,在十八磅加农炮前比纸板强不到哪里去。),但红衣大炮发射的实心弹足以摧毁城墙上的女墙和各种防御器械,对上面的守城人员造成大量杀伤。修建了炮台之后,攻城方的加农炮不但能提高射程,而且还能克服仰角的问题,直接射击城楼上的守军了。
  “大人,小心!”身后突然传来戈什哈的尖叫声,安巴茫然的转过头,只见一根立柱朝自己迎头砸了下来,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扑,顿时眼前一黑,痛昏了过去。
  炮台下,乞列迷人先是陷入了一片沉寂,这些一生中都在森林中生活的人们被火炮的巨大威力给惊呆了。片刻之后,欢呼声如雷鸣一般响起,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鼓声、号角声、笛子声、口哨声、以及用武器敲击盾牌的声音。狂喜的人们在头顶上挥舞着武器,向炮台上高声欢呼。多少年来,他们在和女真人的战争中都是在被压迫、被攻击、处于劣势的一方,而今天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们占据着优势了。
  经过数轮炮击,烤热的实心弹已经用完了,城门楼上已经是一片火海,虽然守兵们还在用水和沙子扑火,但那不过是徒劳——他们的主将已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不断有致命的炮弹飞来,被灼烧的立柱和梁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随时都可能崩塌下来,将周围的一切埋葬。而在数百步外,数万野蛮人正跃跃欲试,准备冲进城发泄嗜血的欲望,将一切都撕成碎片。
  “击鼓、吹响号角!”阿克敦发出了命令,身后的护卫立即吹出两声绵长的号角,平台下的十几面皮鼓也隆隆的响了起来,鼓声与号角声引起了数万乞列迷人的呼喊声、口哨声、号角声和各种声音,他们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在最前面的是一具新的攻城锤,有先前那个被烧毁三倍那么大,而且在攻城锤的上面还蒙有木板和兽皮,以保护下面的人们。
  安巴是被沉重的撞门声惊醒的,刚刚醒来的他就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剧痛无比,他下意识的惨叫了一声,随即便听到亲兵惊喜的声音:“大人,您醒了!”
  安巴咬紧牙关,只是点了点头,以避免让部下看出自己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他竭力想要站起身,但从右腿传来的一阵刺痛让他惨叫起来,旁边的亲兵赶忙将其扶住:“大人,您的右腿已经断了!”
  安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正如那亲兵所说的,右腿已经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大夫正在想方设法将其纠正回正常的形状,然后上夹板。安巴正想扭过头好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但城门传来一声声巨响将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过去了。他顾不得腿部传来的剧痛,一把抓住亲兵,厉声喝道:“城门那边怎么了”
  “是蛮子的攻城锤!”
  “该死的,竟然冲到城下了!”安巴看了看城头:“难道没人管吗?就这么让他们胡来?”
  “大人,城头上着火了,而且还有蛮子的火炮!”
  “混蛋!”安巴给了那亲兵狠狠的一拳:“火和炮弹可以杀人,难道城门被攻破后蛮子的斧头和弓箭就不能杀人?快扶我起来!”
  亲兵从地上爬起身来,吐出两颗牙齿来,安巴的老拳的分量可不轻,几个亲兵将他半扶半抱起来,他拿起一根长矛做拐杖,便在领着十几个人爬上城楼。
  城楼上已经是火光四射,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安巴下意识的伸手挡了一下,顿时问道一阵焦臭味——自己的两鬓的头发已经有些枯黄了。他顾不得这么多,一步一拐的来到一段残破的女墙旁,向下望去,只见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攻城锤,上面的木板和兽皮让这个丑陋的巨大机械有些像一头巨大的乌龟,龟壳上零零闪闪的插着箭矢,城门两侧突出城墙上的守兵们还在进行着徒劳的努力,他们不断向攻城锤发射箭矢、投矛和石块,但都被木板和皮毛拒之门外。安巴知道,在木板和兽皮下面,有几十个强壮的男人正在拼命的推,用肩膀抵住,用脚蹬地,好让尖头木桩一下下撞击厚实的城门,当城门被撞开,他们就会把绳子变成斧头,将面前的一切砍成碎片。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他们,弓箭和投石都没有用,只有油、对滚油,滚油在哪儿?安巴下意识的四处搜寻,可是城楼上已经是一片火海,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一柄被人遗弃的铁斧上。
  “快,快用这个!”安巴指着铁斧高声喊道:“把女墙橇松了,砸蛮子的攻城锤!”
  亲兵们一涌而上,他们飞快的用手中的武器刺进砖缝里,将里面的粘合砖块的石灰挖开,然后用力橇松了,最后他们将肩膀抵在砖块上,用力将其推下城。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沉重的半截女墙狠狠的砸在攻城锤上,兽皮和木板制成的龟盾就好像硬纸板一样被轻易粉碎,被砸中的那半截攻城锤已经破碎变形,无法辨认。鲜血从碎片下方流了出来,幸存的乞列迷人从残余的那一端涌出,争先恐后的逃走,城门两侧城墙上的女真士兵向他们瞄准射击,好让他们跑的更快。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大人!”亲兵们发出欢呼声,狂喜的人们忘记了身份的差别和安巴身上的伤,将其举了起来,直到安巴忍不住剧痛,发出惨叫声,他们才回过神来,小心的将其放了下来。
  “给我弄杯喝的来,快去加固城门!”精疲力竭的安巴半靠半躺的地上,狠狠的灌了一口酒,这玩意的确管用,至少能让自己暂时忘掉那条伤腿。此时的他突然觉得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那时自己就不用忍受这条腿了。
  阿克敦坐在椅子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右手托着腮,左手轻轻的敲打着椅子的把手,在他的下首站着十二个酋长。这在乞列迷人当中可是非常罕见的——对于这些生活在无边无际的密林中,还没有来得及被文明社会的等级观念所腐化的人们来说,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关系是不言而喻的。在这些部落里,每一个能通过成年仪式的男子都是同一个祖先的后裔,部落的大事必须经由全体部落男子组成的大会商议决定,在大会和平时,每一个人的地位都是平等的,酋长也无权将权力留给自己的后裔。仅有在战争和狩猎时,酋长才拥有发号施令的权力——这并非因为酋长的身份高于部落的其他成员,而仅仅是因为狩猎与战争的特殊需要,当战争与狩猎结束,这种权力即被取消。(韦伯在这里闲扯几句,很多读者认为野蛮人等级观念更强,比文明社会的人“奴性”更强,其实这是一种错误的看法。等级观念是随着人类进入文明社会而逐渐产生的,在原始部落里,部落的所有男性成年成员是平等的。这一点在刚刚进入文明社会的民族里还可以找到一些痕迹,比如古罗马人在参加军队时,必须举行仪式宣布暂时放弃自己的公民权,因为所有的古罗马公民都不可以未经审判而受到处罚。但在军队里上司是可以随意处罚部下的,因此加入军队的罗马人必须首先主动放弃自己的公民权。古希腊城邦早期的公民军队、古日耳曼军队,指挥官的位置不在后方,而是在方阵的第一排,和自己的同胞们平等的处于行列里,并没有任何特权。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摩尔根的《古代社会》,里面对人类古代社会学有很精彩的论述。)
  “在进攻这里之前,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天神面前发过誓,除非将城里的每一个女真人杀死,绝不后退!”阿克敦的声音并不大,但充满了力量:“违背誓言的人就砍断四肢,丢到密林里,让野兽吞食他的身体,灵魂永远飘荡在荒野之中,忍受寒风,我没有说错吧?”
  酋长们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们相互交换着目光,几分钟后一个人答道:“阿克敦,您说的没错,可是方才城头上用巨石往下砸,就连有龟甲保护的攻城锤都砸坏了——”
  “你是希望我宽大为怀,是吗?”阿克敦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那酋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赶忙答道:“正是,如果这样,那些人一定会感激您的仁慈。”
  “我的仁慈?”阿克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就好像冬日里的那一缕微弱的日光,一闪即逝:“可是我刚刚已经宽容了一次了,第一次失败后我没有惩罚任何人,”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上前两步,直到与那位酋长几乎紧贴着脸才停了下来:“可是结果呢?他们又一次逃了回来,你说要我仁慈,请问是为了让他们再跑回来一次吗?”
  在阿克敦的质问下,那位酋长窘态毕露,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来。阿克敦转过身,面朝着其余的酋长,高声道:“我知道,你们会说敌人从城楼上用大块的石头砸他们,连攻城锤都砸坏了,所以他们才后退的。但后退就是后退,是的,在城门下可能会被巨石砸死,但城楼上的敌人也有可能会被火烧死、被炮弹打死,为什么他们没有逃跑?我们一起在天神前发誓,一起进攻宁古塔,向女真人复仇的时候。你们每一个人都说女真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唯一的长处不过是有更好的武器罢了,如果有相同的武器,每个乞列迷人可以对付一打女真人。可是现在呢?同样的危险,女真人没有后退,而你们掉头逃跑,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每一个酋长都羞愧的低下头,说不出话来。阿克敦沉默了一会儿,用高亢的声音继续说道:“毫无疑问,假如我这次仁慈的对待这些逃兵,他们会感激我。但这种感激又有什么用?让这些懦夫保住性命好在下一次遇到女真人的时候掉头逃跑,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不,我宁可让他们恨我,让他们的家人诅咒我,让活下来的人怕我。我不在乎这些,一个将军如果不能让手下的士兵比害怕敌人更害怕自己,那这个将军就是失职的!把逃跑的人押到平台上,砍断他们的手脚,然后丢下去,让所有人看看后退是什么下场!”
  
第五十章
城陷
  面对阿克敦钢铁般的意志,酋长们低下头。这个人的话语虽然残酷,但是触动了每一个人的心,有不少人的心中闪现过一个念头——也许这个人真的能够带领乞列迷人挣脱女真人的枷锁。
  城楼上,火势已经渐渐小了,士兵们用长柄的钩子将还没烧完的大块木头从火堆中扒了出来,放到一边,作为投掷攻城敌人的檑木。残余的那点火苗发出噼噼剥剥的声响,就好像快炒熟的豆子。安巴靠在墙角,脸色惨白,黄豆大小的冷汗从他的额角不断淌下来。大夫刚刚替他纠正了断腿,又上了夹板,习惯性的叮嘱道:“大人,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还是要卧床静养才是!”话刚说到这里,那大夫才明白自己话中的谬误,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多谢大夫了!”安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好好卧床静养!”
  号角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短暂的交谈,安巴朝大夫笑了笑,就在亲兵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到城边向敌人的炮台望去。只见敌人围绕着那个炮台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这不像是要发起进攻的样子,倒像是在围观什么。女真士兵们好奇的瞪大眼睛,看着这些蛮子在耍什么把戏——在宁古塔的女真们当中,有各种关于那些生活在森林中的野人的传闻。比如他们和熊、狼或者其他野兽通婚,生下来的孩子在月夜里会变成相应的野兽,这些诸如此类的流言在这些士兵们当中颇有市场,以至于在战斗的间隙勾起了他们的兴致。
  但是让士兵们失望的是,这些野蛮人并没有弄出什么新花样来,他们只是高声叫喊了几句,便从平台下拖上来几十个被捆绑着的人,然后痛快淋漓的砍断了他们的手足,然后将其从高台上丢下来。看着这些野蛮人的举动,安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大人,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祭祀神灵吗?”一个军官好奇的低声问道。
  “恐怕不是!”安巴的声音很低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在惩罚逃兵!让所有的人做好准备,敌人要来了!”
  乞列迷人的进攻比安巴想象的还要迅速,还要凶猛。阿克敦的冷酷行动起到了作用,这些野蛮人的勇敢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由于已经来不及制造攻城锤了,他们就使用数十支临时制造的长梯登城。进攻者一只手用蒙了皮革的柳条盾遮挡箭矢,用嘴衔武器,好空出另外一只手来爬梯子。城墙上的女真士兵则用箭矢、石块、长矛和滚油来欢迎这些不速之客。每当一人倒下,便有十双手来伸向长梯来填补他的空缺,远处的炮台也在不断开火,飞来的实心炮弹虽然没有经过加热,但也足以将女墙和后面的肉体撕成碎片,被敲掉女墙的城墙就好像掉光了牙齿的嘴,毫无遮拦,向城下投掷武器的守兵就必须冒着被箭矢射中的危险。这种交换比无疑对人数处于劣势的防守一方是不利的,很快进攻一方就在城头上打开了几个缺口,残酷的白刃战随即展开。看到这一切,安巴很清楚城破已经成为定局,围攻者赢得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他用左手拿着腰刀,一手拄着长矛,对身旁的亲兵高声喊道:“现在该轮到我们!”
  半个时辰后,高台。
  “将军,这是宁古塔守将的头!”一个酋长恭谨的将一颗首级送到阿克敦的面前,阿克敦看了看那枚首级,脸上有六七道伤痕,几乎已经看不出长的啥样,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头上的白发,这是个老人。
  “你怎么确定这个人是宁古塔的守将?”
  “方才在城门口这个人领着十几个亲兵打到了最后,还有他身上的盔甲也很好,我们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杀了他!”那个酋长费力的解释着,阿克敦威严的点了点头:“很好,我会记下你的功劳的!”
  “多谢将军!”那酋长兴奋的向阿克敦鞠了一躬,方才退下。待到他退下之后,林河水笑嘻嘻的对阿克敦说:“恭喜了!这些蛮子总算是有了点畏服之心了!看来应该问题不大了!”
  “嗯,要趁热打铁!不然错过这个机会可就难了!”阿克敦低声道。
  “那就明天吧,你看如何?”
  听到自己的夙愿即将达成,阿克敦再也按奈不住自己的喜悦,向林河水躬身行礼:“那就劳烦林大人了!”
  “无妨,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林河水笑道:“只是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阿克敦显然早已考虑过了,胸有成竹的答道:“兵无粮便散,即便我当上了那个都指挥佥事,也无法约束各部。不如退回兴凯湖便是,临走前将这宁古塔墙基掘了,再一把火烧了,也给女真人添些麻烦!”
  林河水点了点头:“也好,反正光是重建此城就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也不枉大人花了偌大心思命我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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