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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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防止光线太暗导致误伤了郑大木,吉田冲司将发起袭击的时间定在平旦时分(大约凌晨三点到五点),当他看到天边露出了一点鱼肚白色,立即发出了号令,山田裕二立刻带着两人跑到院子的东、西、北三面放起火来,由于事先已经准备了大量的清油,加上当时的建筑里有大量的易燃材料,很快就看到院落的东、西、北三面升起了火苗和烟柱,院子里也传来惊惶的叫喊声,显然住在院子里的人已经发现着火了。
  吉田冲司向部下点了点头,众人先用白布包住脸,只露出眼睛来,又将一条白色的布条绑在自己的右臂上,以便在待会的厮杀中区分敌我。他回头看了看河堤,满意的看到浑阿普、卫览、薛怀恩、也先土干四人都将自己隐藏的很好,这时他回过头对四名部下下令道:“待会只要郑大木出来,我在最前面开路杀过去,你们三人分别保护我的两侧,裕二在当中。然后裕二你用锁镰将其拿住,然后我再回头杀出来,往河堤上撤退,你们三人替我们断后,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四人齐声应道。
  就在这个时候,后院门被打开了,扈从们从院内冲了出来,借助微弱的晨光,吉田冲司可以看到第一个人是个大个子,手中提着一柄倭刀,正对门内高声叫喊着,还不断挥着手臂,像是在催促同伴出来的样子。突然,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咽喉,鸭舌状的箭矢将他的主动脉和气管一同切断,鲜血立刻喷射出来,溅射在门板上,立刻红了一片,直到数十年后吉田冲司依然记得当时的场景。
  “好射术,果然不愧为徐大人的贴身护卫!可惜早了些!”吉田冲司不禁有点后悔,自己应该事先叮嘱让郑大木一行人出院子,来到河堤前的开阔地再放箭的。要是郑大木就躲在院子里,自己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了。可很快吉田冲司就发现情况没有往自己最害怕的方向发展——火势蔓延的很快,院子里的人们只有在被烧死和冲出去做出选择。很快,就有新的人影出现在院子的后门。
  浑阿普、卫览、薛怀恩、也先土干很快就在吉田冲司面前展示了他们的精湛的射术,几乎每个冲出院门的敌人都没有活过三次呼吸的功夫,大多数中箭的部位都是咽喉或者头部,加上他们使用的多半是铲形箭头或者鸭舌箭头,很少有人能够需要挨上两箭的,尸体很快就在院门附近堆积了起来。
  郑家的护卫也很快就发现敌人的可怕,他们从院子里抬了两张八仙桌出来,将其当成挡箭牌,护着郑大木冲出门来,留下十余人断后,其余的护着郑大木沿着院墙向西撤退,想要远离这些可怕的弓箭手。不过这正在吉田冲司的预料之中:这些护卫的第一目的是为了确保少主的安全,因此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他们肯定选择掩护郑大木撤退而不是冲上河堤和伏击者拼个死活,而向东那条路靠近竹林太近,这些护卫应该都是老手,肯定不会选择这条路的。因此他便将伏击的地点放在了西边这条路的旁边。
  看着敌人距离已经只有十几步远了,吉田冲司可以清晰的看到最前面几人脸上的愤怒和恐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手提着倭刀,一手牵住郑大木的右手,不时回头看看追兵是否赶来。显然,除了郑大木之外,此人在敌人中的地位是最高的。想到这里,吉田冲司扣紧了左手里的三枚苦无。
  “呔!”吉田冲司大喝了一声,从石头后跳了出来,人还在半空中便将手中的三枚苦无甩了出去,目标正是那个牵着郑大木右手的中年人,发射完苦无后,他也不看是否射中目标,便双手握住刀柄,一记唐竹(日本剑道中当头直劈)当头劈下,那名扈从措手不及,只能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去当,锋利的刀刃切断肌肉、劈砍骨骼,不但将其右手斩断,还损失将其脖子砍断了大半,鲜血顿时喷射出来,吉田冲司也不躲闪,直接用肩膀抵住被砍杀那人的身体,向前推去。身后那人只看到同伴想自己身边靠过来,一时间手足无措,伸手去扶,却只觉得腹部一痛,却是吉田冲司用左手拔出小太刀,在他腹部捅了一刀。
  吉田冲司一手长刀,一手短刀,他剑术本就极精,身上又穿有锁帷子,许多介者剑术(即披甲剑术)中的险招都使了出来,一时间连杀数人,冲到了郑大木的面前。只见那中年汉子胸口中了两枚苦无,伤势极重,眼见得是不能活了。郑大木一手持刀,挡在那中年汉子身前,厉声喝道:“我乃福建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之子郑大木,你是何方盗匪,竟然敢来犯我!”
  吉田冲司见郑大木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竟夷然不惧,厉声叱呵,且不说别的,只凭这身胆气就绝非常人。他也不多话,大喝一声,便持刀扑了上去,早有两名护卫上前挡住,吉田冲司假作示弱,向侧后方退了两步,将这两名护卫引开了些,好让自己身后的山田裕二好下手。郑大木要照顾自己身后的伤者,不敢上前助战,只能看着战局,焦急万分。
  突然郑大木感觉到一股凉风掠过,紧接着持刀的右手一凉,低头一看却是被一根铁链缠住了。他反应倒是极快,右手一松,左手已经接过佩刀,反手便向冲过来的山田裕二砍去。却不想这锁镰虽然极为难练,但左手的铅锤和右手的镰刀可远可近,可软可硬,而且还能锁那,缠绕等多重用处,可谓是单刀的克星。山田裕二见郑大木一刀砍来,左手用力一扯,郑大木被带动了身形,左手那一刀便砍偏了。山田裕二顺势用右手的刀柄在郑大木的后脑猛击了一下,郑大木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得手了,撤!”吉田冲司见山田裕二已经拿住了郑大木,心中大喜,赶忙发出号令。自己向后一跳,左手一扬,与他交手的两人方才已经见识了他发射暗器的本事,本能的也向侧后方一闪,却看到吉田冲司向后退却,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赶忙追了上来,可毕竟还是顾忌对方的暗器厉害,不敢逼的太紧。
  吉田冲司一行人撤到了河堤附近,尾随在后的郑家护卫还有十七八人。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护卫们看的清楚劫走自家少主的盗匪只有五人,胆气顿时壮了起来,纷纷呐喊着追了上来,一个为首的高声喊道:“丢了大郎,又死了施大人,回去也是一个死,不如拼死夺回大郎,大人定然不会亏待的!”
  
第二十六章
赐死
  众护卫应了一声,如墙一般杀了过来,那三名倭人赶忙上前拼死挡住,掩护吉田冲司与山田裕二挟持着郑大木撤退。他们三人虽然都武艺高强,身上有甲,但郑家护卫也不是弱者,众寡悬殊之下,虽然杀了数人,但不一会儿便死于乱刀之下。不过他们这一阻拦也替吉田冲司他们争取了片刻功夫,眼见的两人连搬带抬的,已经将郑大木抬上了河堤,剩下的护卫待要追赶,从河堤上突然射来几支羽箭,数人中箭倒地,脚步不由得踟蹰起来。
  “薛怀恩你帮裕二把大木抬上船!卫览、浑阿普、也先土干,你们三个先放箭阻拦追兵!”此时吉田冲司也已经气喘吁吁,他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飞快的跑到岸边,将预先准备好的小船牵到岸边,薛怀恩飞快的帮山田裕二将郑大木搬上船,吉田冲司赶忙从怀中取出号角,用力吹了两下,不一会儿便看到卫览、浑阿普、也先土干三人飞快的从河堤上跑下来,待到三人上了船,吉田冲司用力将船撑离岸边,浑阿普、也先土干是蒙古人,不会操船,便站在船尾向追兵射箭,其余人用力划桨,船顺着水流行得飞快,待到郑家护卫跑到岸边,船早已去的远了,只留下一点船影。
  “丢了公子,大人定要责罚,怎么办?”
  岸上剩余的郑家护卫们面面相觑,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一个首领模样的汉子答道:“这绝非寻常盗匪,这样吧,你们两个赶快回福建,将此事禀告大人,我们去禀告官府,严加追缉!”
  “是!”
  北京,乾清宫。
  杨嗣昌抬腿踏上台阶,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官袍的前襟,险些摔了个踉跄,幸好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自己扶一下。
  “杨先生,这台阶高了点,小心!”王承恩同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形容憔悴的中年人,自从杨嗣昌当上首辅以来,这个原本保养的很好的中年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衰老憔悴起来,帝国的最高权力就好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魔鬼,从接触他的每一个人身上榨取生命,好填补自己衰颓的躯体,崇祯是这样,杨嗣昌也是这样,也许下一个人还是,可是每一个人却又渴望将其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可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呀。
  “多谢,王公公!”杨嗣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文弱方才在想事情,因此才——”
  “无妨!”王承恩叹了口气,低声道:“杨先生,因为中都的事情,圣上现在气不太顺,您要有所准备。”
  “我明白,多谢公公!”杨嗣昌感激的向王承恩点了点头。崇祯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中都陷落,皇祖陵被毁,造成的军政意义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象征性和心理上的冲击——虽说中都凤阳的陵墓里埋葬的不过是太祖皇帝的父母,兄长、侄儿;可天下人却不会这么想,对于十分注重祖先崇拜和天人感应学说的古代中国人来说,宗庙可以说是国家的代名词——祖宗陵墓被毁只会让人以为大明气数将尽,上天才以此作为征兆。这对于已经内外交困的大明王朝来说,更可谓是雪上加霜。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走进了崇祯办公的暖阁之中。
  “杨先生!”崇祯并没有像平日那样给杨嗣昌赐座,而是让对方跪在地上答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洪承畴?”
  崇祯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杨嗣昌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向站在崇祯身后的王承恩看去,只见对方的鞋尖翘起,微微的摆动了两下。杨嗣昌的心中一阵酸楚,知道天子要免去洪承畴职务的决心已定,虽然他和洪承畴的关系岂是也只是一般,但他知道关内局面败坏如斯其实并不能全怪洪承畴,而且在疆臣中一时间也很难找出能够代替他的人选。但杨嗣昌很了解崇祯的个性,知道决不能违逆天子的意愿,否则自己恐怕要落得个同样的下场。
  “此番中都失陷,皇陵受惊,洪大人自然是有统御之责的。只是——”杨嗣昌正准备替洪承畴说两句好话,争取只让他免职回家休养,为国留一人才。却被崇祯当头打断:“还有什么只是?杨先生,这已经不是洪承畴第一次剿贼不力了,当初南阳失陷,他就罪不容诛,朕念他以前在陕西和山西还不无微功,便暂且饶了他那一遭,让他戴罪立功。可是今年秋后以来,江淮之间流贼横行,兵锋直抵运河,就连中都都被流贼攻陷,皇陵受惊。你还要替他说好话,莫不是与他有结党?”
  “罪臣该死,罪臣该死!不过微臣实在与洪承畴并无结党呀!”听到崇祯说自己与洪承畴有朋党,杨嗣昌顿时比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不止,身为首辅,如果被天子怀疑与群臣结党,那还不如自己抹了脖子比较痛快。
  看到杨嗣昌额头上已经殷红一片,连血都流出来了,崇祯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他示意王承恩替杨嗣昌包扎,问道:“若是没有结党,为何还替他说话?”
  “禀告圣上!”杨嗣昌惊魂未定,声音都有些颤抖:“眼下国中正是多事之秋,需要人才,微臣是看洪承畴人才难得,所以才——”
  “人才!”崇祯冷笑了一声:“朕何尝不知道洪承畴是人才,可光是人才就够了吗?去年冬天他连连上书朝廷,说贼寇已经被逼入群山之中,将其剿灭已经是时间问题;可是没过两个月群贼便破了鲁阳关,攻陷了南阳;前两个月他说闯贼逃入郧阳山中,已经丧胆,献贼与曹操逃往四川和陕南,他便以主力西去,征讨献贼和曹操。结果呢?他这可是欺君之罪呀!而且是几次三番!若不严惩,朕何以面对群臣?面对天下百姓?”
  听崇祯这般说,杨嗣昌不禁无语,从理论上讲崇祯说的没错。可问题是从古至今,只要是人类组织,下级欺瞒上级、报喜不报忧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洪承畴老老实实的禀告崇祯,这几个省有多少流贼,有多少饥民,情况如何严重;崇祯就会大发雷霆,要求他在几个月时间内平定流贼,不然就免职治罪云云。可问题是洪承畴手头根本没有那么多兵力和钱粮来做到这一点,他也知道崇祯也拿不出这么多兵力和钱粮给他。面对这样的矛盾,洪承畴最理智的选择就是一边向崇祯隐瞒实情,一边去想方设法的维持局面,这种行为的确是欺骗了崇祯,可要以欺君之罪来处罚洪承畴也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了。
  杨嗣昌咬了咬牙,答道:“以微臣所见,就派出使臣将洪承畴捕入京中,由三司会审定罪!”话说到这里,杨嗣昌不禁有些心酸,因为既然三司会审定罪,基本不出意外的话,洪承畴的政治生命就报销了。他心里清楚像洪承畴这样能文能武的精干人才在大明是不多的,而接下来的各种事情却层出不穷,又有谁来处置呢?
  “三司会审定罪?”崇祯冷笑了一声:“还是算了吧,春秋大义云:‘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洪承畴是朝廷大臣,还是不要受狱吏之辱了吧!”他摆了摆手,制止住杨嗣昌的辩解:“这件事情杨先生就不必再多说了。关内流贼横行,朕打算调九边精兵入关征讨,先生先回去拟一个章程吧!”
  “调边军入关征讨?”杨嗣昌的额头上立即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那东虏——”
  “东虏怎么了?刘成不是刚刚在大宁城大破鞑虏吗?斩首六千多级,获生口数万,牲畜数十万,我大明百年来仅有之大捷吗?”崇祯说到这里,已经是眉飞色舞:“就让他领边军入关征讨,定然能将流贼一鼓荡平!朕早就应该调他入关了!”
  “陛下请三思!”杨嗣昌想起那天夜里刘成与自己的那番话:“刘成虽然刚刚大胜,可打的是北虏,而非东虏,若是调其入关讨伐流贼,宣大镇又由何人镇守?而且此人在胡人中威信卓重,察哈尔、土默特诸部皆视其为君长,若是调其入关,何人来统领他们呢?”
  “那先生以为应当如何?”
  “陛下,刘成东征西讨,依仗的无非是胡骑精悍,长于驰射。何不与其厚币,抽调其中精悍之徒,让其入关平贼,其本人依旧镇守宣大,为京师屏障,岂不是两全齐美?”
  崇祯听杨嗣昌这般说,稍一思忖笑道:“先生说的是,那这件事情就交由先生处置了。”
  “是,陛下!”杨嗣昌又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才觉得自己背上已经是冰凉的一片,全都是冷汗。他想起洪承畴的遭遇,不由得叹了口气:“洪亨九呀洪亨九,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力所不能及呀!”
  大同。
  如果要说,在崇祯七年的冬天,谁是大明最幸福的人,兵部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吕伯奇肯定是最有力的候选者之一。刘成东征,大破蒙古左翼各部,斩首六千余级,获部众五万,大小牲畜数十万,廓清塞外,固然是立下了盖世奇功,可刘成是武将,依照大明的体制,他的一切行动功绩都是在吕伯奇吕大人的运筹帷幄,英明领导下赢得的。刘成的斩获越多,吕伯奇吕大人的运筹之功就越大。刘成在长驱数千里,领着几万大军爬冰卧雪、白刃相对挣来的功劳,吕伯奇在总督府里坐在火盆旁,吃着火锅也挣到了,可能挣得还要多一点。因为按照大明“以文御武”的法度,刘成官当得越大,爵位越高,作为刘成的顶头上司,吕伯奇只能升的更快,否则就没法“上级领导下级”了。饶是吕伯奇自从认识刘成以来,升官都升的有点麻木了,得知刘成大破左翼各部的消息后,也觉得幸福有点来的太突然了。
  因此当十一月底,刘成在安排完所有事情后,从归化城回到大同后,吕伯奇就立即前往对方府邸拜会,却被告知总兵大人没有住在城内的府邸,而是在城外的私宅。吕伯奇只好又在侍从的引领下出了城,向西边走了六七里处,才看到一片枣林,冬天的枣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只留下稀疏的树枝,透过树枝可以看到在林后隐隐约约有一处宅邸。那侍从指着那宅邸道:“吕大人,总兵大人的私宅便在林后。”
  吕伯奇穿过林间小路,才看到宅邸外一条小河,冬天河水早已干涸了,只留下一层薄冰,在河沟上有一座木桥,桥面上拴着铁链,显然必要时可以收起。桥的另外一面,可以看到几名白布包头的军士正在站在墙头上,手持鸟铳,长矛。那侍从高声喊道:“快通知总兵大人,是吕大人前来拜会!”
  很快大门就打开了,吕伯奇看到那几个白布包头的军士个个卷发绿眼,身材高大,竟然都是胡人。那侍从笑嘻嘻的对其首领问道:“辛格,大人在何处?”
  “就在后院,你自去见他吧!”那为首的胡人身材魁梧,加上包头的白布,足足高出吕伯奇快三个头,一双褐色的眼睛更是和鹰隼一般,让吕伯奇有些心里发毛。待到进了第一进院落,他低声问道:“这是哪里人,一双眼睛看上去渗人的很!”
  “听说是天竺的贵人!”那侍从笑道:“此次东征有功,便在大人身边效力。来,大人便在后院,我便不进去了,您请进!”
  吕伯奇进了门,走过两条游廊,才知道为何那侍从说自己不进去了。原来那后院里有一口温泉,用石头砌了个池子,又在上面搭了个亭子。凉亭内摆放着几、胡床,上面摆放着枣子核桃、酒壶、各色点心。刘成背对着自己,半躺在水池里,上半身披着一件呢绒宽袍,身旁跪坐着一名褐发碧眼的胡姬,正。抱着胡琴弹唱。郝摇旗盘腿坐在亭外,大刀横放在腿上,看到吕伯奇进来,他站起身来,躬身道:“参见吕大人!”
  
第二十七章
蜂窝煤
  刘成听到郝摇旗的声音,扭过头来,大声笑道:“吕大人到了,莫怪我无礼。来,快把鹿肉架上,开始烤,把酒也送上来!”
  吕伯奇进来亭子,刘成也从池子里上来了,那胡姬替刘成擦赶紧了身子,穿上一件宽袍,两人都在短榻躺下,当中的矮几上摆满了各色点心干果,一旁传来阵阵肉香。吕伯奇见那胡姬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碧眼褐发,杏眼桃腮,娇美无伦,相比起中原的女子别有一番韵味。他不由得笑道:“刘大人,我今日去你府上找你,却不见你,原来是躲在这个温柔乡里呀!”
  “吕大人说笑了!“刘成笑嘻嘻的给吕伯奇倒了一杯酒:“她是阿苏特部首领的女儿,被我所败,其父兄都被杀,俘虏她的将士便把她献给了我!这个地方我出征前就发现了,让人整治了一番,正好回来享受一下,洗洗身上的尘土,城里人多眼杂,不如这里方便。”
  “啊!”吕伯奇吃了一惊:“此人是仇人之女,你却留在身边,不太合适吧?”
  “无妨!”刘成笑道:“也就听她弹弹曲子罢了,再说离开了我,她的下场只会更惨!”说到这里,刘成轻拍了一下女胡姬的大腿:“来,我的百灵鸟,弹首曲子,让吕大人听听!”
  那胡姬应了一声,退到一旁边弹边唱起来,吕伯奇注意到她手中的乐器有些像琵琶,但形状要小一些,乐曲的节奏也快很多。唱的歌曲他也听不懂词句,但声音清脆甜美,听之让人忘倦。一曲终了,刘成拊掌赞道:“好,好,可惜我的百灵鸟儿还不会说汉话,不然就更好了!”
  这时鹿肉已经烤好了,仆役送了上来,刘成切了一块好的送到吕伯奇面前,自己也留了一块,剩下的让郝摇旗分给外面的护卫。吕伯奇吃了两口,觉得腻了些,便放下筷子来。他看到刘成已经吃完了,笑道:“刘将军,我今日来为了向您道贺的!”
  “道贺?”刘成听了一愣,笑道:“莫非是东征的事情吗?我与你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同喜同喜!”
  吕伯奇听刘成这般说,脸上不禁有点发热,苦笑道:“刘将军,虽说你说的不错,可我还是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话可不能这么说!”刘成笑道:“咱们俩可是老搭档了,从鄜州开始就搭伙了,若是换了别人,我还真不敢就这么杀过去,指不定回来出什么岔子。吕大人你放心,只要你不嫌弃我刘成处事专断,我肯定是不会换别人的!”
  听到刘成这么说,吕伯奇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欢喜,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看到赵文德从为外间进来了,他看到吕伯奇在这里一愣,刘成看到他,笑道:“是赵先生呀,有什么事情吗?”
  “嗯,京师有消息来了!”赵文德拱了拱手,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来,刘成点了点头,轻击了两下手掌。那胡姬与仆役起身离去,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刘成、吕伯奇、赵文德,郝摇旗四人。
  “大人,是杨大人的急信!”赵文德看刘成的态度,明显是没有打算瞒吕伯奇的,便用沉稳的音调道:“流贼攻陷中都,皇陵被毁,天子震怒,已经传旨让洪承畴自尽,还要调边军入关平定流贼!”
  “什么?”吕伯奇瞪大了眼睛,险些将手中酒杯摔在地上:“令洪承畴自尽?”
  “嗯!”赵文德的神色也很严肃,他将信笺递给刘成:“杨大人在信中写的十分隐晦,但意思很清楚。他建议以三司会审,圣上却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分明是已经恨洪大人到了极点,连会审的机会都不想给他,想要直接逼迫其自杀!”
  刘成没有回答,而是将信笺仔细看了两遍,然后将其投入一旁的炉子里,直到火舌将最后一点纸片吞噬干净,他才叹了口气:“圣上还真是个急性子呀,吕大人,你怎么看?”
  “这个——”吕伯奇看了看赵文德,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刘成见状笑道:“吕大人,这里就我们四人,赵文德是我的心腹,至于摇旗,我把性命都托付给他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刘大人,圣上会不会调你去内地呢?”
  “应该不会,就算调了我也不会答应!”刘成的回答斩钉截铁,让吕伯奇目瞪口呆:“吕大人,这些年你都和我在一起,我刘成辛辛苦苦东征西讨了这么些年,就好比农夫耕地耘田,好不容易秋收在望了,有人却要赶我走,他来收割,你说我肯吗换了你你肯吗?”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刘成冷笑道:“我辛辛苦苦拿下漠南之地,如果把我调去内地打流贼,岂不是把这些都白白送给东虏?他若是逼的急了,我就一路杀到北京城去,砍了他又有何妨?”
  吕伯奇比刘成这番话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偷看赵文德和郝摇旗两人,却发现两人神色如常,显然对刘成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早就听过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莫要惹霉头,见机行事的好。
  “刘将军,您可是喝的多了,这笑话倒是有趣的很!”吕伯奇打了个哈哈,想要把这件事情敷衍过去,刘成却不肯放过:“吕大人,你寒窗十年,考中了举人,仕途颠沛又是十多年,也才是个知州。可你认识我不过三四年时间,就已经是兵部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兼理粮饷,入阁拜相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你说是朱家天子待你好,还是我刘某人待你好?”
  “这个不好比较吧!”吕伯奇被刘成逼到了墙角,额头上已经满是亮晶晶的汗珠,眼角已经不住去瞟一旁的郝摇旗,看看对方是不是已经拔刀出鞘,上前威逼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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