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36部分在线阅读
第十三章
兄弟
众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巴林部首领冷笑了一声:“是吗?你们忘记了庄妃可是那察罕台吉的亲妹子,多尔衮都这样了,那庄妃还不心疼死了?自己所爱的女人心疼了,博格达汗会怎么想?你们家有几个女人侍奉博格达汗?巴林部可没有!”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巴林部首领的话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众人脆弱的神经,众人都没了主意,围了过去,齐声哀求。巴林部首领两手一摊,道:“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和你们一样,被刘成打的一塌糊涂,儿子女儿老婆都成了别人的俘虏,刚刚还差点给多尔衮砍了脑袋,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话不能这么说,拉克申!”一个平日里与巴林部首领关系很好的贵酋苦苦哀求道:“若说头脑,我们都没有你聪明,今天大家都是落在一口井里,救人就是救己,你就想个法子出来,我们都永远记得你的恩德!”
“是呀!”
“是呀!”
见众人苦苦哀求,拉克申叹了口气:“老友,你方才有句话说的不错,我们现在都是落在一口井里,救人就是救己。我又何尝不想给大伙找出一条出路来,可我就怕这里我出了主意,一出门就有人去告密,结果不但害了我一人的性命,还害了大家。”
众人都不是傻子,立即听出拉克申话中的意思,那贵酋沉声道:“老友,你说的不错。大伙儿都在这里对着菩萨起个誓,若是有出卖大家的,就让他被剥了皮,放在太阳底下活活晒死!子孙后代也要断绝!”
“是,是!”
“大伙儿都发誓!”
于是众人跪坐在菩萨降前,都割破了手臂,将血挤入酒中,饮罢了血酒发誓:若有泄露机密之人,自己被剥皮置于阳光之下爆嗮而死,子孙后代也要断绝。待到众人起誓完毕,拉克申沉声道:“其实我这法子很简单,大伙儿都写一封誓书给我,然后我派一个得力的人前往刘成那儿,请他将我等的子女妻妾放回!”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刘成辛辛苦苦的抓了这些俘虏,岂会看到一纸誓书就把他们放了?”
“放人是不至于,不过至少可以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可,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吧?”
“嗯,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拉克申笑道:“不过眼下女真人不是要西进吗?只要两家打一仗,女真人赢了,我们就有机会夺回部众;如果刘成赢了,我们便倒戈就是,自然也不用担心子女的安全。”
“你难道是要背叛博格达汗?”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拉克申笑道:“阿布奈是林丹汗的次子,是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他是大汗的义父,又是济农,我们不也是孛儿只斤的支脉?跟随苏鲁锭大纛的指引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嘛!若是多尔衮与阿巴泰能击败刘成,我们自然还是博格达汗的忠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难道不是草原上的铁律吗?”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沉默不语,心中都觉得拉克申这办法是个两全之策,过了半响功夫,开始有人称赞他的智慧。这时有人突然问道:“那假如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当如何应对呢?”
“那就是我等的劫数了!”拉克申答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就说这份誓约书是我让亲兵挟持你们写的,女真人就只会怪我一人,而不是处罚你们大家的!”
众人听拉克申这么说,都十分感动,纷纷表示若是当真遇到这种情况,也决计不会让他一个人承担罪名。拉克申洒脱的笑了笑:“不必多说了,还是快些把誓书写下!”
众人依照拉克申所说的,现在羊皮上写下誓书,又啮指出血在誓书后按下手印以为凭证。待到众人退去,拉克申便将自己最小的儿子阿雉奴唤来,将那誓书交于他,仔细嘱咐了一番,便让其出发前往刘成处。阿雉奴磕了个头,已经是泪流满面:“父亲,您为何要出头呢?若是这些人里有人向女真人出首,不要说您,就算是我们巴林部恐怕都要被灭绝的!”
拉克申也是神色悲戚,叹道:“我这也是死中求活的法子了,你知道在老哈河时我们巴林部落在对岸有多少人吗?”看到阿雉奴茫然的摇了摇头,拉克申伸出手来做了个“八”的手势:“足足有八成呀,我们巴林部担任断后的任务,青壮几乎都在河对岸,留下来的二成里也多半是老弱妇孺,即便我们能躲过这一劫,早晚也要被其他部落并吞,所以我才走了这一招险棋呀!”
“险棋?”
“不错,阿雉奴,此番你带着左翼各部的效忠誓书前去,那刘成必然对我们巴林部另眼相看,即便不会将其释放,被俘的人日子也好要过得多。若是真的有人如你所说的向女真人出首,那我便是为了刘成而死,为了服众,刘成必然要给你和我们巴林部一个交代,你明白了吗?”
阿雉奴听到这里才明白老父竟然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自己与族人的未来,不由得大働,保住拉克申的大腿痛哭不已。拉克申伸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叹道:“痴儿,莫哭了,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七,即便这次不死又能活几年?我六个儿子有五个陷在河对岸,就算只有一半活下来,能够用我一条老命去换两个儿子的性命,怎么看都是赚了,何况还未必会死呢?”说到这里,他已经是老泪纵横。说到这里,拉克申猛地用力一推,将儿子推开,喝道:“时间紧迫,你立刻就出发,路上千万小心!”
阿雉奴也知道父亲说的不错,跪下来向拉克申磕了两个头,便向外间冲去。拉克申走到帐篷口,看着儿子远去的骑影,心中的紧张渐渐平息,他回到火炉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叹道:“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看菩萨的意思了!”
阿巴泰从左翼那边回来,便回了自己帐篷,刚进门便听到多尔衮懒洋洋的声音:“七哥,那些左翼的胆小鬼都说啥了?”
“还不都是那些老话!”阿巴泰在多尔衮身旁坐下,叹了口气:“老十四呀,不是我说你,今天你实在是有点过分了,察罕的死还真不能怪他们,敌军突然杀到,被冰河隔成两块,又有铁甲重骑和火器,换了你我也强不到哪儿去。”
“换了你我就根本不会在河边耽搁几天功夫!”多尔衮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摔:“七哥,刚刚后卫与敌军的斥候交过手了,他们还在河边慢慢腾腾的,察罕就是让他们害死的!”
“话不能这么说呀!”阿巴泰笑道:“女人老人孩子还有那么多牲口,河面才刚刚冻上,最是难走的时候。敌人虽然跟在后面,可那么大的风雪,谁想到就这么冒雪杀过来了?总不能把老弱牲口都丢下吧?不然他们明天吃啥喝啥?”
多尔衮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阿巴泰将地上的杯子拿了起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说句实话,你不觉得这刘成很不一般吗?不但动作快,而且狠。咬上一口就不松口,不简单呀!”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个南蛮子罢了!”多尔衮冷笑了一声:“七哥,他是没遇上对手,要不然——。”
“话可不能这么说!岳托和豪格的本事咱们可都知道,不也栽在他手上了?”
“七哥你的意思是?”多尔衮问道。
“依我看,就护着这些人往东退就是了。大汗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掩护左翼各部退到辽河那边。可我们还没到,他们就让刘成给打垮了,我们与其纠缠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逐步向东后退,他若是贸然深入,我们就回头咬他一口,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就这么退兵?”多尔衮脸上现出不情愿的神色来,不过理智告诉他阿巴泰提出的建议是正确的,相对于明帝国,后金政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虽然有一支相当精锐的野战军,但造血能力却很差。在双方的迄今为止近二十年的战争中,明帝国光是丧师五万以上的惨败就至少有两次(萨尔浒与广宁),损失万人以上的败仗至少在十次以上,而以后金不过百万的人口总量,就算不断通过组建汉军、从更北的东海女真掠夺人口来补充兵力,但其数量也是很有限的。不要说败仗,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来上几场,皇太极就要说是“皮洛士的胜利”了。眼下后金军距离辽中平原的核心区有数百公里,又不像关内可以就地征发解决,眼下已经是冬天了,草原上的气候多变,如果突然遇到暴风雪,冻死几千人马都是寻常事。这些损失对于明帝国来说无非是账面上的一个数字,对于后金来说可是短时间内无法弥补的损失。
“老十四!”阿巴泰看出了多尔衮的心思:“大汗让咱们带着两白旗和蒙古两翼的兵马西征,要是损失大了,怎么像大汗交代呀?”
阿巴泰想要说服多尔衮撤兵,却无意间触动了对方的心事。临别前多铎、阿济格两兄弟与自己的密议,自从岳托和豪格出事后,满洲亲贵原有的势力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多尔衮三兄弟所掌握的两白旗基本盘已经已经隐然成为皇太极的最大威胁。这一点不仅皇太极发现了,多尔衮三兄弟也已经察觉,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出于争夺皇太极死后的权位,多尔衮三兄弟都认为这次出征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给皇太极留下把柄,否则这位外表宽厚,实际却十分雄猜的大汗一定会接着这个机会削弱他们两白旗的实力。这可是有先例的,多尔衮可不想落得个阿敏、莽古尔泰的下场。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正懒洋洋的给自己倒茶的阿巴泰,不禁羡慕起这个因为出身低微而没有资格参与高层权力斗争,反而活的无忧无虑的七哥来。
“七哥,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阿巴泰闻言一愣,笑道:“老十四,你吃错药了吧?我有什么好羡慕的?羡慕我一把年纪还是个贝勒?连个和硕贝勒都混不上?”
“哎,这些空头衔又有什么用?”多尔衮叹了口气:“和硕贝勒也好,贝勒也好,贝子也罢,不都是八哥的一句话?他是大汗,说是你什么就是什么,说你不是就不是。我们看起来神气得很,不过是他手中操纵的木偶傀儡罢了!”
阿巴泰此时也听出多尔衮话中有话来,赶忙问道:“老十四,你话里有话呀!”
多尔衮笑了笑:“七哥,咱们若是按你说的,不和那刘成交锋就这么护着左翼的残部回去,大汗可以治我们一个出兵迟缓,贻误军机,导致友军惨败的罪;若是我们去和刘成打一仗,他也可以治我们一个野地浪战,徒损士卒之罪,反正他是大汗,嘴长在他身上,怎么说都有理!”
阿巴泰听了一愣,用不敢肯定的语气答道:“大汗应该不至于吧,当初在大凌河你也犯了军律,不是也没怎么样吗?了不起罚罚银子,马匹罢了,不值当什么的!”
“七哥,你还是老实人呀!”多尔衮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岳托和豪格都在,八哥手头有两黄旗、正蓝旗,还有代善父子的两红旗,大汗之位稳如泰山;眼下豪格失踪,正蓝旗算是没了,岳托被刘成俘虏了,代善老了,两红旗算是瘫了;真正八哥手里得用的也就两黄旗,要是他一去世,我们三兄弟手头有两白旗,便算是他儿子的最大威胁,你说咱们这少年老成的八哥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倒是七哥你不用担心,一来你只是副将;二来你不是父亲的嫡子,对八哥的子嗣没有威胁,八哥最多罚你一点银子,几匹马,过几个月又会赐还给你的。”
第十四章
葬尸
“七哥,你还是老实人呀!”多尔衮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岳托和豪格都在,八哥手头有两黄旗、正蓝旗,还有代善父子的两红旗,大汗之位稳如泰山;眼下豪格失踪,正蓝旗算是没了,岳托被刘成俘虏了,代善老了,两红旗算是瘫了;真正八哥手里得用的也就两黄旗,要是他一去世,我们三兄弟手头有两白旗,便算是他儿子的最大威胁,你说咱们这少年老成的八哥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倒是七哥你不用担心,一来你只是副将;二来你不是父亲的嫡子,对八哥的子嗣没有威胁,八哥最多罚你一点银子,几匹马,过几个月又会赐还给你的。”
“这个——”阿巴泰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永福宫上巴布泰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心中不由得一动,心知多尔衮说的有理,嘴上却笑道:“老十四你胡说些什么?大汗可不是这样的人,你这话我就当是浑话,再胡说我可不答应了!”
多尔衮这般说虽说有几分意兴所致,但也有几分试探阿巴泰的意思,见阿巴泰没有回应,赶忙笑着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七哥说的是,都怪我这张烂嘴,叫你胡说八道,该打,该打!”
虽然多尔衮竭力掩饰,但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帐篷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约莫过了半响功夫,阿巴泰咳嗽了一声:“老十四呀,依我的意思,即便真的要打,都不能就这么撞过去,总得先弄明白刘成有多少兵马,有多少火器,甲仗多少,士气如何。这种事情经过别人的嘴巴总比不上自己亲眼目睹,不如我领一队斥候去看看那刘成的军容,再做决断,你看如何?”
“也好,便劳烦七哥了!“多尔衮稍一犹豫,便点头应允,他这么做除了觉得这么做有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假如回去后皇太极要处罚自己,也能够把阿巴泰拉在自己这边来。
老哈河畔。
刘成策马登上河边的小丘,已经是黄昏时分,由于天气突然回暖的缘故,连日的雪变成了雨夹雪,夹杂着雪粒的雨水打在铁兜鍪与身上的甲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虽然刘成在铁甲下穿有皮衣和呢绒紧身衣,但随着雨水渗入,还是觉得寒意逼人,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一战便是在这里打的?”刘成回头向紧跟在身后的杜国英问道,由于突然转暖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一层雾气,加上烟雨天地间仿佛笼罩了一层纱幕,二三十步开外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能听到雨水与雪粒敲打铁甲的声音。
杜国英上前几步,看了看四周,突然跳下马来,向那土丘下走了六七步,来到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旁,在树上抚摸了一会,回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不错,正是在这里,您看,这树上还有那天我用砍刀留下的痕迹!这里还有几处箭痕!”
刘成走到那颗树旁,果然正如杜国英所说的,树上箭痕点点,依稀可以想象几天前激战的情景。杜国英站在树下,用马鞭指扈着小丘下,向刘成讲述着当日的战况,刘成听得仔细,只可惜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只能凭借想象去补助言语的不错。过了一会儿功夫,刘成听杜国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笑道:“只可惜当时我不在这里,如今也只有去河边看看了!国英,可否为我领路?”
“大人所命,属下义不容辞!”杜国英躬身领命,便带着六七名亲兵在前面开路,刘成自己便在亲兵的簇拥下跟在后面,走了约莫二三十步,刘成便能依稀看到一些战场的遗迹了——武器的碎片、残余的尸骨、密集的蹄印。突然,刘成脚下被一件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俯身捡起那物件,却是一根折断的矛杆,刘成拿这当做拐杖,向前走去。
又走了二三十步,刘成感觉到四周的尸体明显密集起来,借助微弱的一点光线,他能够看到周围有些晃动的影子,像是有人的样子,还能依稀听到哭泣声,刘成皱起眉头,向杜国英问道:“这些人是哪来的,我怎么听到有人哭泣?”
“禀告大人,这些是左翼各部的妇孺,我让他们打扫战场,收集可以回收的箭矢和武器,剥去衣甲,拿来换他们的口粮,想必是有人发现了亲人的尸骨,所以哭泣!”
“哦,是这么回事!”刘成点了点头。依照草原上的规则,战争的胜利者是对失败者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力,被击败俘获的左翼各部妇孺青壮沦为了刘成大军的奴仆,于是杜国英便让他们来干打扫战场的粗活。他们没有马匹,又已经是冬天,就凭两条腿也跑不了多远,都也不用他们逃走。
刘成顺着哭声走了过去,看到几团火光摇曳,走近了才发现七八个妇女和孩子正用折断的矛杆或者其他工具在地上掘土,地上已经有了个不小的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显然他们已经挖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在土坑旁整齐的摆放着十余具无头尸体,显然是这些妇孺搬运过来的,虽然草原上天气寒冷,但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了两三天了,这些尸体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腐烂,望之便让人作呕,真不知道这几个妇孺是怎么把他们搬运过来的。
这几个妇孺的神经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刘成等人从背后走了过来,当一个半大的孩子偶尔抬头擦汗,才看到刘成一行人,吓得失声惊叫,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这才发现自己掘墓的行为被发现了,纷纷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你们是在埋葬自己的亲人吗?”刘成用蒙古语问道,他与敏敏结亲后,花了很大力气在蒙古语上,几年功夫下,听说早已无碍,与蒙古人无异。
“是的!”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了刘成一眼,刘成一身铁甲,并无什么自己身份的标志,那妇人看不出刘成的身份,但看四周环绕的卫士都是一身铁甲,体型魁梧,心知是遇到贵人了,又磕了两个头:“台吉,这都是我的主意,还请您只处罚我一人,饶了他们吧!”
刘成向一旁的杜国英投以疑问的目光,旁边的一位蒙古将领答道:“济农大人,按照我们蒙古人的惯例,这些背叛大汗和您的狗要受到严厉的惩罚,死了以后也不许埋葬,只能作为野狼的食物!”
刘成皱了皱眉头,向身后的仆固合艾问道:“老公,当真有这等事吗?”
“禀告济农大人,的确是有这个规矩的。”仆固合艾答道:“若是没有入土,没有喇嘛念经超度,死后之人的鬼魂就会在草原上飘荡,受尽苦楚,直到化为乌有!”
“还真是封建迷信思想猖獗的时代呀!”刘成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地上那妇人听说站在自己面前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济农大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伏在地,面孔紧贴地面,浑身颤抖。
“你们几个都起来吧!”刘成的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楚。地上的那妇人抬起头来,偷偷的看了看刘成的脸色,才小心的站起身来,其余几人也慢慢跟着站起身来,刘成仔细打量下,其中里面只有两三个是成年妇人,其余都只是半大孩子,个个衣不遮体,打着赤脚,站在雨雪中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的。
“摇旗,你叫几个人去帮他们一把,把这些尸体都埋了吧!”刘成对郝摇旗吩咐道,郝摇旗应了一声,随便点了几人。便有几个亲卫过去挖起土来。刘成转过身,对脸上现出迷惑神色的众人道:“他们是逆贼不假,不过罪仅及于活着的时候,人一死自然一切都结束了,也不必太过深究了!”
“是,大人!”众人齐声应道。
虽然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但刘成的亲卫个个身强力壮,不一会儿便挖了个浅坑,将那十余具尸体抬入坑中,又在上面盖上一层薄土,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圆土包下面,竟然埋着十余具尸体。刘成看了看那坟头,对身旁的切桑笑道:“切桑上师,今日便好人做到底,麻烦你在坟前替这几人念一段经文,超度亡魂吧!”
“是,大人!”切桑笑着应了一声,便走到坟前,手持念珠而立,诵读起《观音经》来,为亡者超度祈福。那几名妇孺感激万分,跪在地上向刘成磕头不止。
刘成摆了摆手,示意那女子起身,便沿着河岸向前走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尸骸遍地,一阵阵寒风吹来,夹带着一种死人特有的腐臭,让人作呕,三三两两的老弱妇孺穿行于尸首之间,寻找着箭矢与可以利用的武器残片,不时传来号哭抽泣声,虽然在阳世间,但却有鬼蜮的感觉。刘成走了一段,便回到土丘,策马回营。路上他突然对切桑说:“上师,我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你!”
“大人莫不是要贫僧做一场法事?”切桑笑道。
“不错!”刘成笑道:“这次一战,左翼各部已经十去七八,漠南落入我手已经是定局,可谓是功德无量。我打算在河滨建浮屠一座,以旌我将士之功!将尸首埋葬在浮屠旁,也可悯阵亡将士,左翼各部虽然与我为敌,但将来也是大汗的子民,我打算请你唱经为死者超度亡灵!”
“大人胸怀宽广,贫僧佩服万分!”切桑笑道:“如此一来,草原上必然会传颂大人之仁厚,那些逃走的部众也会回头来托庇于大人帐下的!”
“但愿如此吧!”刘成笑了笑,虽说这些人都可以说死于自己之手,自己又是做法事,又是埋葬按说是伪善之行,但无疑对于那些刚刚失去亲人自己又沦为奴隶的左翼部众来说刘成的做法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刘成从一个穿越到明末的光杆走到今天,手上沾的无辜者的鲜血如湖海一般,若是世间有真神,死后定然会被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乱世之中,只有秉着自己的真心直行,对错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