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34部分在线阅读
“这有什么不可以呢?”内齐笑道:“你为了能够救出我,送出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你尽了一个儿子和部民的本分。现在我为了你和部落,献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过是尽了一个父亲和汗的本分。这不是很公平吗?”
“可,可是我们可以站在女真人一边,或者刘济农一边,大伙儿齐心奋战,一定能打赢的?”
“可是我们不知道最后谁会赢呀!”内齐摇了摇头:“假如我们站在失败者一边,不但我和你会死,而且部落里的男人会死,老人也会死,只有女人和没有高过车辕的孩子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的也会沦为别人的奴隶;就算最后我们能站在胜利者一边,女真人或者明军也会把我们部落的人当成炮灰,至少会有一半人死去,也分不到什么战利品。你觉得这样很好吗?”
哈奇悲哀的低下头,正如内齐所说的,在草原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等待着弱小者的命运都是悲惨的——失败会带来毁灭;而胜利也好不到哪儿去,大部分青壮年男人会以炮灰的身份死去,而只能分到一点点残渣。相比起这些,用内齐的生命换取部落的生存和延续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好了,好了!”内齐拍了拍儿子厚实的肩膀:“别伤心了,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我也不一定要死嘛!”
“父亲!”内齐抬起头,眼圈微红:“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哈奇!”内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苍鹰为什么要吃野兔?狼为什么要吃羊?这一切都是长生天注定的,强者要征服弱者,弱者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要比强者更狡猾,更残忍,对敌人,也是对自己,明白吗?”
突然,帐篷的帘幕被狂风吹开,将火塘上的茶壶刮翻,壶里的茶水顿时洒了一地,哈奇赶忙起身收拾,内齐却夷然不动,他看着被为外面的风雪,叹了口气道:“想必这个时候,女真人和刘济农都在风雪里面行军吧!”
大宁卫
当刘成大军的前锋抵达大宁卫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士兵们可以看到西边隆起的山脉,向导们指引说,那边就是是七老图山,东面为努鲁虎儿山,西辽河南源老哈河从南面流过,沿着河谷向一路向东北走就是大凌河谷了,而向南走十余天就是燕山长城,翻过燕山就是北直隶。明太祖灭元后,在此地建立了大宁卫,拱卫辽东与京师,又在辽东设置广宁卫,将大宁与辽东两个边防区连接了起来,使得明军的防线推进到了沙漠的边缘,不过好景不长,燕王朱棣为了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增强自己的兵力,北上大宁裹挟宁王与各卫军队南迁,放弃了这一重要防区,从此之后明军就再也没有控制过这里,这里便成为了兀良哈三卫的牧地,而现在已经成为了蒙古左翼各部的乐园。
“哎!”杜国英叹了口气,伸手拂去眼前一根石柱上的灰尘,借助一点余光,可以看清石柱的上端是一尊观世音菩萨的残像,想必是当初大宁卫的军民留下来的,只是经过近两百年风沙的吹打,大部分线条都已经被磨去,只留下一点余迹了。此时一阵寒风向北方吹来,让人越发觉得冷,士兵们纷纷跳下战马,到背风处避寒。人们纷纷说这里比要先前更冷些,说不定待会又要下雪了。
不过天色没有继续黑下去,在北面的天空却是一片灰白色。强烈的北风打过来的时候,卷起一阵阵雪点。不少蒙古士兵都说这一定是北边下过了雪,风将地面的雪卷到空中又吹过来了。转眼之间,雪点越来越大,由北向南横扫过来,天与地已经完全被风雪吞没,前行的兵马立即被风雪说吞没,人们纷纷跳下马来,躲在马匹后面,一边用缰绳把手腕拴紧,一边进京贴住自己的坐骑。雪点和细小的冰雹打在马鞍和辎重上的声音就好像箭矢落下一般。此时无论是多么勇猛的武士,都只能低下头,孤独的面对大自然的威力。直到半夜时分,风雪方才渐渐停歇下来,精疲力竭的人们方才支起帐篷,睡了过去。
杜国英却不敢睡,他召来麾下的将佐,沉声道:“诸位,眼下我们已遭遇风雪,士卒疲敝。可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大意了,我们已经深入敌境,敌军随时都可能出现。你们谁愿意率领侦骑,探查四周的情况?”
这些将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丘八,虽然已经十分疲惫,但都知道杜国英说的不错,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一名身材瘦高的蒙古将佐沉声问道:“那往哪个方向呢?”
杜国英起身看了看四周,又坐下道:“西边是我们来的路,南边是燕山,东边努鲁虎儿山,左翼各部多有车辆牲畜,应该是沿着老哈河走的,你就沿着河边向东北走,也不用走太远,走个三十里就行了!”
“是,大人!”那蒙古将领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去,却被杜国英叫住了:“哈撒儿,天气不好,你带两百骑去,有情况就放火箭示警!”
“是!”那个与科尔沁部始祖同名的蒙古将领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杜国英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对众将道:“把人都叫醒了,在废城里扎营,有备无患!”
哈撒儿点齐了兵马,便沿着老哈河谷一路向东走,由于风雪的缘故,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白雪,把什么痕迹都遮挡住了,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月光照在雪地上,连天空中的云层都可以隐隐约约看得到,阴森朦胧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在骑队身上,多了几分阴森的气氛,仿佛是传说中的亡灵行走于人世间。
已经是夜半时分,侦骑们还在行进,大部分人都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只知道跟着前面那匹马的尾巴,队形也变得弯弯曲曲,就好像一条巨大的蟒蛇。最前面的几个斥候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为了不从马背上摔下去或者骑到了河沟里,他一直不停的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一片白蒙蒙的影子在靠近,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或者一群骑马的人,他侧耳细听,却听不到什么声音,原来厚厚的雪吸收了马蹄声。他赶忙从弓袋取出角弓,一手中提着弓,另外一只手便伸手去胡禄去抽箭。
几乎是同一时间,对面的骑影已经进入了一箭之地,只见马背上现出一个人影,弯弓搭箭,口中还衔着一支箭,那斥候还没来得及搭箭上弦,咽喉就中了一箭,惨叫着跌下马来。他的惨叫声惊醒了后面的斥候,顿时睡意全消,眼见得对面的骑士拉成横队放着箭冲了过来,连忙拔马回头就跑,箭矢如雨点一般从背后与两侧飞来,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方才那个射中斥候的骑士打马跑到中箭者身旁,跳下马来拔刀割下首级,将其头发系在马尾上,策马继续追击,首级在雪地上拖行,留下一条暗红色的血迹。
“快,快放火箭!”哈撒儿一边高声叫喊,一边扭身弯弓向身后追击的敌人放箭。此时追击者已经从两侧向刘成军前锋的两侧横切过来,向后队还没有准备的敌人放箭。哈撒儿注意到这些敌人身上都没有披甲,只有一身皮衣,忙高声喊道:“敌虏没有披甲,都用重头箭或者鸭嘴箭!”他说的鸭嘴箭箭头如同鸭嘴一般,扁平而锋利,中箭者若是没有披甲的,穿骨切肉,中者立死,平日里多用于射猎或者射杀无甲目标。骑士们听到哈撒儿的命令,纷纷遵令行事,只见箭矢横飞,突袭者无论是人马中箭的,顿时扑倒在地,沉重的躯体纷纷倒在厚实的雪地里,发出一阵阵闷响。
遭到猛烈地反击,突袭者驱策着战马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寻找着包抄切断哈撒儿部纵队的机会。显然,他们的马力要比经过彻夜行军的刘成军前锋要好许多。哈撒儿也看出了这点,在放出火箭警告杜国英后,他便下令收缩队形,排成圆阵以免被敌军切断,双方不断对射,不断有人中箭倒下,虽然哈撒儿部的队形密集,中箭的要多一些,但他们身上至少都穿有棉甲、锁帷子、镶嵌着铁片的皮甲,所以被射死射伤的反倒要少许多。突袭者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也开始收缩队形,开始向后要退却。而被突袭者也发现敌人不过数百骑,兼且没有披甲,也从一开始的惊慌中恢复了过来,开始反扑。
这群突袭者乃是内喀尔喀的巴林部、奈曼、敖汉、喀喇沁等左翼各部的殿后,掩护他们的部众向辽河河套地区迁徙,以避开刘成的兵锋。虽然人数不过两三百人,但都是各部中百里挑一出来的勇士,而且父母妻儿都在自己的身后。此时他们虽然发现敌人身上多披有甲胄,十分凶猛,但却并不慌乱,也没有四处逃散,而是一面缓缓的向后退却,一面回头向敌军放箭,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神射手,知道敌人身上披有甲胄,弓箭难伤,便朝刘成军的坐骑和面孔咽喉等甲胄遮挡不到的地方射箭,同时将敌人从密集的团阵中吸引出来,吸引到他们身后地形较为复杂的林地,做单对单,几对几的小规模厮杀。
斥候们见敌军向后退却,顿时勇气大增,他们大声打着唿哨,策马追击队形散乱的敌人。数百只马蹄践踏在雪地上,掀起一团团混合着泥土的雪,四处乱溅,顿时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现出一大片黑影,就好像一副巨大的水墨画。哈撒儿率领着三十余骑,正奋力追赶着前面的十余骑,他眼力极好,看清敌人中为首的那人皮帽上插着数根鹰翎,身上的皮裘衣帽华贵,心知此人要么是左翼著名的射雕儿,要么是酋长台吉,便举起右手高声喝道:“谁能拿住此人的,无论生死,便赏银币百枚,骏马三匹!”
众人轰然而应,顿时士气大振,用力驱策自己的战马,顿时将距离又缩短了些,哈撒儿正要弯弓射箭,敌骑中最后面那个突然扭腰回头一箭,哈撒儿只觉得耳边一凉,随即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回头一看,却是身后的一名从骑喉头中了一箭,对方用的也是鸭嘴箭,力道又是极大,正好射中了没有甲胄遮挡的脖子,顿时将那从骑的脖子切开了半边,鲜血喷薄而出,溅了旁人一身,脑袋歪到一边的尸体竟然没有落马,在马背上上下起伏,看上去颇为诡异。
这从骑乃是哈撒儿自小结义的安答,突然就这么中箭而亡,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奋力打马不止。这时前面出现一个长满小树与灌木的小丘,敌人分作两股,大部分人逃向疏林之中,而那个头戴鹰翎的贵人则带着那个刚才射杀哈撒儿安答的骑士继续向前逃跑。
“这些人一定是想要引开追兵,掩护贵人逃走,你带一半人去林中追击,我带一半人去捉拿那鹰翎贵人和那杀害我安答的凶手!”哈撒儿高声对副手塔什海下令道。塔什海应了一声,便领着十余骑冲进林中。当时已是初冬,林中树叶早已落尽,方才的那场大雪又将枝杈压断了不少,只剩下些许稀疏的粗大树杈,月光透过枝杈的缝隙照射进来,落到银白色的雪地上,显得分外亮堂。塔什海让自己的部下排成两列稀疏的横队,只见之间相隔半箭之地,扫过树林。他从胡禄里取出三支箭,一支搭在弦上,一支夹在手指间,还有一支衔在口中,聚精会神的寻找敌人的踪迹,耳边传来马蹄踩在地上树枝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第十章
敌援
突然,塔什海看见前面人影一闪,他的眼尖看清是一匹青色的战马,他赶忙狠狠的提了一下自己的坐骑,追赶了上去。马上的敌骑身着一件羊皮袍子,头上带着一顶鹿皮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显眼。塔什海的从骑是个刚满二十的年轻人,他猛踢了两下马腹,从马鞍上站起身来,张弓射了一箭,可惜那对手十分狡猾,猛地向马背上一伏,箭矢擦着他的脊背划过,落入雪地中。突然那骑士扭过身来,经验丰富的塔什海下意识的俯身趴在马脖子上,只听到一声刺耳的哨声,他便看到自己的从骑仰天便倒,塔什海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一支羽箭从从骑的口中贯入,从后颈穿出,就好像吞了一支箭一般。
塔什海赶忙回了一箭,却射高了,从敌人的头顶划过,敌人头也不回的打马便跑。塔什海这才反应过来敌人的箭应该是射完了,否则怎么会用联络用的鸣镝来射杀自己的从骑,赶忙打马追了上去。前面那骑在林中提不起速度来,塔什海越追越近,眼看已经不过是半箭之地,他这次喵的真切,对准敌人的后背射了一支重头箭,却不想敌人猛地低头,箭矢正好射中敌人坐骑的脖子,战马一声嘶鸣,便摔倒在地,马上的骑士手中还提着缰绳,便随着战马栽倒在雪地里。
塔什海勒住战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手提弓,一手取出腰间的短刀走到地上那敌人旁,只见那人被自己的战马压在地上,口中吐出红色的血沫来,正痛苦的看着塔什海,目光中流露出哀求的表情。塔什海冷笑了一声,一刀割断了敌人的喉咙,取下首级,将其发辫系在自己的马尾上。
再说哈撒儿一路尾随着那两骑,一直将其逼到一片陡坡前,马无法上坡,月光如洗,照得雪地一片白亮,那两人无法逃脱,只得弃马步行上坡,哈撒儿让几个部下牵走那两匹战马,自己带着十余个部下举着皮盾步行追击,不一会儿便追了上来,那两人拼死抵抗,但不会会儿便力尽被擒拿,哈撒儿将那戴着雕翎皮帽的贵人用皮索捆了带回去,又砍下另外那人的首级,方才回去。
哈撒儿放出火箭时,杜国英已经树好了帐篷,正和十几个军官披着呢绒军毯,围坐在火堆旁烤火。一看到火箭信号,他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对众人喝道:“一定是哈撒儿遇到敌军了,来人,把那个俄罗斯人给我找来!”
原来刘成考虑到麾下那些雇佣兵语言不通,习性不同,如果贸然投入决战之中,只怕不但不能发挥战力,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冲乱己方的阵型。所以他便将这些雇佣军按照其民族,分成若干个小队,然后分别掺入各军之中,这样一来在行军的过程中,自然就会逐渐熟悉,发现其长处短处,投入使用。归属在杜国英麾下的便是那队斯特罗加诺夫家族用来抵账的哥萨克,刘成这么做的原因主要有两个:1、相比起主要来自中亚各地的乌兹别克人、阿富汗人、蒙兀尔人、锡克人、波斯人,来自纬度更高地区的哥萨克更适宜现在的寒冷气候;2、为了行动便捷,杜国英麾下的前锋几乎全部是由蒙古骑兵组成,不要说火炮,就连火绳枪都很少,利于进击而不利于固守。而这些哥萨克都善于使用火绳枪,可以起到与蒙古骑兵互补长短的作用。由于语言和习性不同的缘故,杜国英将这些哥萨克放在后队,此时听到斥候遇敌了,便想起他们来了。
指挥这些哥萨克的是个卡尔梅克人与俄罗斯人的混血儿,名叫佩德罗夫,原来是俄罗斯商队的卫队头领,他会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语与俄罗斯语,还会说几句汉语。而杜国英的蒙古话已经十分流利了,他熟练的向佩德罗夫下令道:“前队遭遇到敌人了,你马上带领哥萨克前往支援哈撒儿,假如敌人数量很多,就接应他退回来!”
“是,将军大人!”佩德罗夫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哈撒儿的方向疾驰而去。杜国英对剩下的将领下令道:“传令下去,各队收拾胡禄砍刀长矛,将不必要的衣帽水袋辎重都从马上卸下来,跟随那队哥萨克而进,听我号令行事!”
“是!”
待到杜国英领军赶到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雪地里到处是被战马践踏过留下的痕迹,得意洋洋的斥候们从战马上跳下来,不少人的马尾上拴着敌人的首级,有的人身边还拉着俘获的战马。俘虏们被用牛筋捆住双手,用绳子串连起来,跌跌撞撞的跟在骑士的后面,不时还要吃上一鞭子。杜国英看了看四周,向一个骑士问道:“哈撒儿呢?他跑哪儿去了?”
“头领他追击敌军去了!”骑士答道:“他的安答被敌人射死了,他发誓一定要亲手为安答报仇雪恨!”
“混账!”杜国英顿时大怒:“他以为自己是在草原上抓马贼吗?丢下兵马去为自己的安答报仇?你马上带几个人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将军!”那骑士应了一声,正准备出发,却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是哈撒儿回来了,只见他拿着一根长矛,矛尖挑着一定雕翎皮帽,一个双手被牛筋捆住的汉子被一根皮索拴在马尾巴上,已经面无人色,马鞍上拴着一颗首级。
“哈撒儿,你过来!”杜国英喝道。
“将军,您来了!”哈撒儿赶忙打马过来,笑道:“大人,您看我把巴林部的台吉塞布腾给您抓来了,这是他的雕翎帽!”
“你这个混蛋!”杜国英狠狠的抽了哈撒儿一鞭子:“我让你指挥斥候,而你却自己冲在最前面冲杀,假如你中箭死了,谁来指挥斥候,谁来把敌人的消息送到我这儿,如果下次在这样,我就砍掉你的脑袋!”
哈撒儿摸了摸脑袋,苦笑道:“临阵一时兴起就杀过去了,没有想这么多!”
杜国英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跳下马来,走到那个俘虏面前,只见其双手被牛筋捆的紧紧的,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脸上有四五道伤痕,显然哈撒儿方才给了他不少苦头吃。杜国英冷哼了一声,问道:“你就是巴林部的台吉?说吧,你们的部众在哪儿?距离这里有多远?有多少人马?”
那俘虏扭过头去,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哈撒儿见状大怒,举起皮鞭便要抽打,杜国英伸手拦住,冷笑道:“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可以少吃点苦头。被俘的也不只你一个,你不说别人也会说,而且这么多人马经过,就算下了雪,也会留下痕迹,我们省些力气,你也少吃点皮肉之苦!”
那俘虏转过脸来,脸上满是激愤之色:“你要问旁人,就去问,反正我绝不会说。你们莫要得意,博格达汗的大军就要到了,你们个个都要死!”
“博格达汗?”杜国英笑道:“你是说东虏吧?好,我家大人就怕他不来,来人,把这厮给我押下去!”
“是!”亲兵应了一声,将俘虏押了下去,杜国英对哈撒儿道:“你把俘虏都交给旁人,然后按照首级俘获论功行赏,换新马往东边加紧探查,如果这厮说的是真话,那可大意不得!”
“是,大人!”哈撒儿应了一声,便去招呼部下了。杜国英看了看东面那正在漫漫落下的雪花,叹了口气道:“看来这雪一停,便是一场大战了!”
刘成中军大营。
“大汗到!”随着仆固成高亢的嗓音,帐内的将领、贵酋纷纷起身肃立。只见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披金甲的汉子,怀中抱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孩,正是刘成与阿布奈,刘成小心翼翼的将阿布奈放在宝座上,自己盘膝坐在一旁,沉声道:“列位都坐下吧!”
“多谢大汗!多谢济农!”众将佐贵酋在两厢坐下,刘成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沉声道:“昨天夜里前锋遭遇左翼叛贼的断后,斩杀百余骑,生俘三十余人,巴林部的塞布腾台吉也在其中。据俘虏口供,左翼诸部距离我们也就不到百里,快马一日可至!”
帐篷里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喜的叹息声,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狂喜。胜利是无可置疑的——刘成有三万多军队,坚甲利兵,有各种火器,左翼各部可能有五六万男丁,但无论从装备、士兵的素质、都无法与己方相比,更要紧的是敌人还无法逃脱——同行的有大量的妇孺老弱和牲口,眼看一直以来的辛劳就要得到回报,这让他们如何不狂喜呢?
“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刘成站起身来,手中举着一只牛角酒杯:“愿诸位此战多立功勋,武运绵长!”
“武运绵长!”数十只镶嵌着金、银和各种宝石的角杯在灯光下交映生辉,每一个人都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刘成杯子里的马奶酒里掺了蜂蜜、葡萄酒和肉桂粉,入口十分甘甜顺口,但又极为浓烈。随着酒汁流入喉管,他只觉得无数热辣而弯曲的手指在他的胸腹之间蜿蜒,脑袋一阵眩晕。
“大人!”一旁的切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刘成耳边低语道:“您确认这么做好吗?把东虏出兵的消息瞒着这么多人?”
“无妨!”刘成低声道:“至少我没有瞒着您!我的军队成分太复杂,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强敌将至得好!”
“那他们早晚总是要知道的!”
“那我至少能让他们该知道的时候知道!”刘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时仆人们将菜送上来了,以军中宴席的标准来看,菜肴十分丰富了:烤牛肉、羊肉、切成片的黄羊脍炙、杂碎馅饼、填满干菜和蘑菇的烤野鸭、用大白菜、萝卜、干蘑菇和动物内脏做成的乱炖,血肠、还有大量各种乳酪,饮料是大量的牛奶、羊奶、马奶和骆驼奶。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酒的数量很少,毕竟这是战争时期。甚至在帐篷口还有十几个拿着胡笳、马头琴和冬不拉的乐师弹奏着欢快的乐曲。人们大口吃喝,高声交谈,争论着谁在未来的战斗中会赢得头功,对于即将到来的胜利,每个人都确信无疑。
相比起其他人,刘成吃的很少,他只是吃了几块馅饼,喝了两口马奶酒,便起身将阿布奈抱了起来,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出帐外,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送年幼的大汗去休息,毕竟阿布奈还太小,很可能不太适应这么喧哗的场所,而刘成本人很快就会回来。
作为济农岳父派来的援军首领,额尔吉的座位很靠前,虽然无论是察哈尔人还是土默特人,黄金家族的骄傲后裔都并不喜欢卫拉特人(准格尔部属于卫拉特人的一支),但额尔吉不久前的那次胜利具有最强的说服力,四周的人用一种带着嫉羡的目光看着他。对于周围的目光额尔吉并不在意,在他的心中骄傲的想:“不管你们是否情愿,都要向我们准格尔人的美丽女儿屈膝跪拜!”
“将军!”一个声音从额尔吉的背后传来,他回过头看到一个年轻喇嘛,用低沉的声音说:“济农要见您,请您跟我来!”
额尔吉点了点头,跟着这喇嘛出了帐篷,向西走了十几步,走进一个外表十分普通的帐篷里,看见刘成已经换了一身寻常衣物,正坐在一副地图前,切桑与几名亲信坐在两旁。刘成看到额尔吉进来,指了指眼前的位置:“坐下说话!”
额尔吉赶忙坐下,刘成指着地图道:“将军,方才在大帐中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所有人,东虏也出兵了,而且距离左翼各部也不远了,我们应该要和他们打一仗!”
第十一章
破冰
“哦?”额尔吉闻言一愣,旋即笑道:“大人您做得对,没必要让羊群里的每一只羊知道一切,这只会带来麻烦,只要头羊心里清楚就好了!”
“说得好!”刘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既然东虏随时都可能出现,那我们就应该抢先进攻左翼各部,先发制人;或者守住大宁城,为后队展开做好准备。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应该尽快增援前队。将军,我打算让你率领你的本部、还有两千土默特骑兵,两千雇佣兵,另外从敏敏的翰鲁朵调一千铁甲骑兵给你,一共五千人连夜赶往大宁卫,与杜国英汇合,这样你们加起来就有九千人,无论是做什么都不怕了。”
“好!我马上出发!“额尔吉站起身来,突然问道:“一军不容二主,我和杜国英谁做主?”
“他做主!”刘成答道:“你受他节制!”
“好!”额尔吉转身走出帐外。
就这样,在宴会举行的同时,刘成便依照事先制定的部署,将各军分派出去,到了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初更时分。切桑笑道:“四更大军就要拔营出发,大人,时候不早了,你赶快上床歇息会吧?”
“不必了!”刘成站起身来:“大战前夜,我哪里睡得着。”
“越是大战,就越是要休息!”切桑笑道:“大人,你大可躺下,我为你念经祝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