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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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车臣部,汗帐。
  汗帐里人声嘈杂,挤满了喝的半醉的车臣部酋长和长老们,所有的头领几乎全部到场,偌大的汗帐两侧坐满了人,在他们的背后是各自的图腾旗帜。这些浑身酒臭的人正竭力瞪大眼睛,看着从帐篷门口进来的客人。
  “尊敬的硕垒汗,这是济农大人托我带来的礼物,还有信笺!”艾合买提低下头,竭力不让人们发现自己脸上的厌恶之情。虽然对于当时的绝大多数中原人士来说,漠南与漠北的蒙古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野蛮的骚鞑子。但事实上漠南与漠北蒙古人是有很大区别的,相比起漠南,漠北的土地更加贫瘠、气候更加寒冷,最重要的是水也更少;漠北的蒙古人也更加穷苦、野蛮而且坚韧,换句话说也就是更加“脏”。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艾合买提自然知道这点,也事先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当他走进硕垒汗的王帐时,还是被里面的气味弄得几乎窒息了。
  标志着硕垒汗的高贵地位的高背椅上空空如也,椅子的两旁是他的武器和盔甲,在椅子旁边的隔板桌只剩下吃剩的骨头和油腻的盘子。艾合买提惊讶的发现一条汉子正四脚八叉的躺在地上,打着呼噜,莫非这个人就是车臣部的硕垒汗?他犹豫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稍微提高了一点嗓门。
  “喂,商人!”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艾合买提侧过头,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正笑着看着自己,满脸醉意,手中拿着一只牛角杯:“你是来找硕垒汗的吗?我就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硕垒汗?”艾合买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指着高背椅旁边地上那个呼呼大睡的汉子:“那,那他是——?”
  那中年汉子瞪大眼睛,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汉子,脸上露出醉汉努力思索时的费力样子:“阿索部的哈拉?还是巴哈尔部的土末儿?算了,管他是谁——,你不是要找硕垒吗?我便是硕垒,车臣部的汗!”
  艾合买提的目光扫过众人,大多数人都在喝酒,少数人则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但没有人起来驳斥那自称是硕垒汗的中年汉子,他从怀中取出礼单,恭谨的低下头:“我是济农大人的使者,带来了给您的礼物和信笺,并请求——”
  “礼物?”硕垒一把从艾合买提手中夺过礼单,一边拆开一边冷笑道:“济农大人这次又看上了什么猎物,需要我们车臣部来当他的鹰犬?”这时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鸟铳,火药、盔甲、还有铅,看来济农大人这次下的本钱可不小呀!”
  “大汗,济农大人希望漠北保持和平!”艾合买提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封蜡上是代表着蒙古大汗的苍狼与白鹿图样的印迹,在大汗成年以前刘成以济农的身份使用。硕垒怀疑的看了艾合买提一眼,结果卷轴,拆开细细看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在解决皇太极之前,我不希望漠北统一在一面旗帜之下,哪怕那属于我妻子的兄长。只要你别妨碍我的计划,你就能不断从我这里得到武器和火药。”最后硕垒注意到信的末尾没有落款。
  “这是济农大人的信,为何没有落款?”
  “有印鉴为证,济农大人不希望这封信让不应该看到的人看到!”
  硕垒没有说话,刘成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他希望硕垒是唯一一个看到这封信的人,蜡印在拆开信的同时就会破碎,如果硕垒想要拿这封信去做点什么的话,他完全可以抵赖不认账。
  “这里太乱了,我们可以到我妻子的帐篷去好好谈谈!”硕垒将信和礼单塞进怀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相比起汗帐里,小帐篷要整洁的多,艾合买提竭力不让硕垒发现自己的庆幸。硕垒一屁股坐在一堆皮毛上面:“坐吧,商人,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这里可没有其他人那儿那么多规矩,破羊皮下面照样可能跳着一颗忠诚的心,也许比貂皮下面的分量还多些!”
  
第两百二十章
南阳
  “多谢大汗!”艾合买提在一张羊皮上坐下,盘起腿来,竭力让自己舒服点。硕垒笑嘻嘻的等着艾合买提坐稳了:“说吧,刘成想要做什么,我又可以从中得到什么?”
  艾合买提看了看对方的脸,最后还是决定先试探一番:“大人希望打通一条通往东海女真那边的商道,您知道自从女真人和明国开战以来,皮裘、人参等辽东货便断了,价格高的离谱!”
  “哈哈哈哈!”硕垒露出了牙齿,给了艾合买提一个颇为狰狞的笑容:“别说蠢话了,为了毛皮和人参刘成愿意给我鸟铳和火药?你认为我会蠢到相信你这种谎话吗?说实话,如果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那就应该用东西来换,而不是骗!”
  艾合买提低下头,要避开硕垒的视线,他琢磨着自己假如将刘成的计划和盘托出会有什么后果?硕垒有没有可能会把自己绑起来交给女真人?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皇太极也拿不出什么好处来,相比起来刘成能给的多得多,而需要硕垒做的却少得多。
  “好吧,济农大人打算策动在东海女真策动一场反对金国的叛乱,我这次前往那边是为了打通一条道路!”
  “叛乱?道路?这次听起来比较像是实话了!”硕垒上下打量了下艾合买提,突然笑了起来:“商人,我真的无法理解你的行为。你可以找一面镜子照照自己:头发已经斑白,十根指头上都有戒指,金的、银的、镶满了宝石,身上穿着最好的皮裘,肚子大的像一个怀孕的女人,最好的马驼你走三十里也会疲惫不堪。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为那个刘成冒这么大的风险呢?为了钱?你不缺钱,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些蛮子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比起他们来我的人简直就是一群秀才了,稍微运气不好你就会被切成片,做成他们的晚餐!”
  艾合买提犹豫了一下,笑道:“大汗,这么说吧,我们商人怕危险,但更怕赚不到钱,济农大人给我一个机会独占一条通往未知之地的商路,那意味着一条流淌着黄金的河流。是的,我很富有,但我有四个妻子,有十五个儿子,超过一百个孙子,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过上富裕的生活!”
  “十五个儿子,超过一百个孙子?”硕垒大笑起来:“这是个很好的理由,说吧,根据协议我要做什么,我可以得到什么?”
  “允许我们的商队经过您的土地,确保他们不会遭到您的部众的袭击!”艾合买提的声音不大,他不希望被帐篷外面的人听见:“而您可以每年派出两个商队前往归化城,在那儿您可以进行贸易并免税,每次您都可以买到这么多火器,价格比市价低两成。”
  “每次都可以买这么多?”硕垒的眼睛亮了起来,自从去年的那次大战之后,虽然车臣部的损失并不大,刘成的大军也很快就退回了漠南,但漠北的天平还是缓慢的向车臣台吉那边倾斜。原因非常简单,车臣台吉能够从刘成那边获得火器,即便从文化和感情上漠北诸部更倾向于硕垒汗,但没人愿意站在失败者一边,不难想象除非他投靠女真人,否则等待着硕垒汗的唯有死路一条。
  当艾合买提从帐篷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天空开始下雨,这对于暮春的草原来说可时间稀罕事。他望着远处的草原,随着越来越大的风,草浪在翻滚,雨点打在他的脑袋上,顺着他的脖子流进内衣里,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必须马上回自己的帐篷去,烤烤火,不然肯定会生病!”艾合买提对自己说,他辨认了一下路,他的帐篷相距这里至少还有半里远,可是仆人却不知道在哪儿去了,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马,他咬了咬牙,冒着雨向那边跑去。
  “艾合买提老爹,您怎么这个样子了,您的仆人呢?还有马呢?”阿克敦惊讶的看着如落汤鸡一般的艾合买提,长大的嘴边足以塞进一颗鸡蛋。
  “让他们见鬼去吧!”艾合买提没好气的骂道:“阿克敦你被魔鬼施了定身法吗?快给我拿件干衣服来,还有火盆!快!”
  “是,是!”如梦初醒的阿克敦赶忙扶着艾合买提进了帐篷,又一边拿来找了几件干衣服,又让仆人送来火盆,阿克敦换了干衣服,在火盆间烤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漠北的寒风可不是开玩笑的,便是盛夏下冰雹也是司空见惯,像这样淋了雨被寒风一吹受了风寒丢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看到艾合买提捧着一杯热姜茶坐在火盆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阿克敦方才放下心来,问道:“艾合买提老爹,那个硕垒汗怎么答复的?”
  “怎么答复的?”艾合买提冷笑了一声:“东西是收下了,条件也答应了,不过却说的是个活络话,说什么草原上和中原不一样,没有城墙也没有道路,哪个骑着快马、拉得开硬弓的好汉子总是有法子养家糊口,他只能保证车臣部不碰,其他部落的他就没法保证了。”
  “这不是和没说一样吗?”阿克敦苦笑道:“谁来抢劫也不会打着旗号呀!”
  “可不是嘛!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办成的。”艾合买提将角杯放回小木几上,问道:“说到底这一趟是以你为主,你说应该怎么办?”
  阿克敦没有说话,他走到帐篷里面,取出一个竹筒来,从里面取出一卷羊皮在几案上展开,却是一幅地图,他指着地图对艾合买提低声道:“老爹您看,我们三天前经过巴桑乌兰山,现在应该是在这个位置。我打算先在车臣汗这里呆上半个月左右,一来可以把马养养膘、二来所有的货物全部卖掉,轻装上阵;三来等到初夏,克鲁伦河里面的水也更深些,我们可以准备十几个皮筏子,把行李和货物都装在筏子上,沿着克鲁伦河向东,一路到呼伦湖。一来行动也方便些,二来也可以养养马力,若是路上遇到意外,也好应对。”
  艾合买提顺着阿克敦手指的方向看去,阿克敦方才说的克鲁伦河又叫弓卢水、胪朐河,发源自今天蒙古国肯特山的东麓,绵延一路向东最后流入呼伦湖,相对于陆路,这条路虽然速度会慢一些,但是要安全的多。
  “到了呼伦湖,你准备怎么走?”
  “到呼伦湖应该是六月了,那边榆木多,湖里也有鱼,我们可以在那边伐木造船,留一半人在那边屯个寨子,另外一半人由海拉尔河走,然后走额尔古纳河最后进入黑龙江,然后再转由乌苏里江到兴凯湖。”
  艾合买提看了一会地图,半响没有说话,最后叹道:“阿克敦,你这一路上倒是不好走呀!”
  “是呀!”阿克敦笑了笑:“这也是没有办法,小人的家乡到处都是林子,即便是老猎手一不小心进去了也出不来,唯一好走的路便是水路,可就算是水路一到冬天也都冻住了,实际上一年只有半年可以走,所以咱们得抓紧。”
  “好吧,这件事情便由你做主了,我明天就开张尽快处理货物,你也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时间一到我们就上路!”
  “是!”
  崇祯七年春天的形势就好像巨大的跷跷板,当辽东、宣大的战事暂时平息,女真与明国双方好像打满了五个回合的拳击手,各自回到绳圈角落里喝水休息,打量着对方的情况,等待着下一回合的死斗,关内的形势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洪承畴的调度指挥下,从去年的夏天开始,官军接连在豫东和皖北取得了几次胜利,迫使农民军不得不向西转移,撤退到豫西、陕南、川东的广袤山地来。接连取胜的洪承畴并没有盼来期待已久的兵部尚书加衔(他原先是以兵部侍郎的担任总督陕西、河南、山西军事的),而是崇祯的催促进兵,早日消灭流贼的旨意。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怨尤,后来杨嗣昌凭借刘成之力拿下和林格尔后入阁拜相,成为大明的首辅大臣,这更让洪承畴的心中满是酸涩和后悔——想当初刘成也是自己手下的将佐,如果当初林丹汗围攻宁夏时自己不是派了此人去救,而是将其留在麾下,恐怕现在入阁为首辅便是自己了。
  出于这种微妙的心态,洪承畴并没有如崇祯要求的那样加速进军,而是上书陈词。当然理由也是很充分的:许多军队欠饷,在先前的交战中死伤颇多,士气低沉;而且豫西、陕南、川东的山地行动困难、补给不便,假如贸然领大军进入,一旦遭到挫败就会败坏大局。因此洪承畴建议让川、豫、陕官军各守隘口,养精蓄锐,以待其变,等到来年的夏粮收后再大举进剿。得到崇祯的首肯后,他将自己的行辕放在洛阳,便在那儿过了崇祯六年的冬天和七年的初春。
  巍峨的秦岭山脉就好像一条奔腾的巨龙,由东向西横贯中国的中部,西起甘肃省临潭县北部的白石山,向东经天水南部的麦积山进入陕西。在陕西与河南交界处的潼关附近一分为三,北支为殽山、北支为崤山,余脉沿黄河南岸向东延伸,通称邙山;中支为熊耳山;南支为伏牛山。这里哺育了华夏先民的长江、黄河这两条母亲河的分水岭,山脉的南北两麓的温度、气候、地形都有着显著的差别,秦岭淮河一线也就成为了我国南北地域的分界线。而南阳盆地就位于伏牛山脉之南、大巴山脉之东、桐柏山、大别山之西,东、西、北三面的山脉阻挡了战火的侵袭,相比起被战火肆虐的陕西、北直隶和河南等地,这里不啻于是一方净土。
  南阳、真武观。
  初升的阳光穿过院子里的槐荫,照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徐鹤城就已经在院子里活动完手脚,开始练习拳法和剑术了。这是他自小的习惯,无论刮风下雨,早晚二课始终没有放松过。他练了两套拳法,又练了一路剑,觉得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汗来,浑身上下微微发热,被暮春的晨风一吹,说不出的畅快。他正准备擦汗,却听到有人用讥讽的语气说:“大哥还是老样子呀,一大早就起来练剑!”
  徐鹤城回过头,只见弟弟徐万仞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斜倚着门框,正看着自己,脸上是掩藏不住的鄙夷。徐鹤城也不答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还剑入鞘,又喝了两口水方才说:“这么多年来习惯了,一天不懂就浑身上下发痒,怎么,你要不要也来玩玩?”
  “别!”徐万仞冷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勤快,一大早就爬起来折腾自己。你手下也有几百人马了,还整天练这玩意,德性!”
  “早饭就在院子里面吃吧!”徐鹤城对一旁的部下吩咐道,自己在石凳上坐下,笑道:“怎的,不跑了?”
  徐万仞冷哼了一声,也在石凳上坐下,等着送早饭过来。原来前些日子徐鹤城接受了刘成的建议,带了两百多人前往浙江,准备接替赵有财。他把这个弟弟抓在手里,又下不得手,只有带在身边翻越秦岭,然后沿着汉水东下到了南阳,准备沿着汉水、长江、江南运河前往浙江。一开始徐万仞还想着逃跑,可跑了两次都被兄长的部下给抓了回来,慢慢的就老实了。
  这时早饭送了上来,有小米粥、烧饼、酱菜,还有半封酱肉。徐万仞拿了块两块烧饼,夹了些酱肉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答道:“跑个毛,我也想通了,能跑到哪儿去?到时候你把我在京师干的那件事情往外面一捅,我就是朝廷钦犯,就算能活下来也是干受罪,还不如跟着你有的吃有的喝,也不用操心那些屁事。”
  
第两百二十一章
鲁阳关
  “呵呵!”徐鹤城夹了块烧饼,笑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吧,你又不缺银子,就算是朝廷通缉你,找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一藏,谁能奈何你不成?”
  “呸!”徐万仞把食物咽了下去,不屑的冷笑道:“有银子又如何?你忘了咱爹是怎么对付那些有几个臭钱又没有功名的啦?当地的缙绅一份帖子就能把我抓到牢里去,最后银子没了,命也保不住,那日子我可过不下去。还是你好,功名也有了,钱也有了,要啥有啥,娘的,我咋没这么好的运气碰上那位刘大人呢?”
  听到徐万仞的抱怨,徐鹤城笑了起来,原来为了让徐鹤城行事方便,刘成便在立功保举名单上列上了他的名字,通过杨嗣昌的关系,转眼之间徐万仞便已经是监生,在兵部领了个员外郎的差使。有了个官方的身份,在外面奔走行事也方便了许多。得知这件事情后,徐万仞又是妒忌又是羡慕,像他这种出身教派世家的并不缺钱,最缺的就是一个身份,偏生自己又不是快读书的料。他甘冒奇险去结识陈贞慧,搓弄那等大事就是为了加入复社之中,为的就是一个进身之阶。可没想到的是自己一番辛苦成了白费,险些把小命都搭进去了;偏生那个自己过去视为一勇之夫的兄长却抱上了金大腿,眼看着就要一路青云直上,两厢一比较更是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表。
  好像是为了发泄,徐万仞三口两口把烧饼和酱肉吃完,拍了拍手里的芝麻粒,问道:“啥时候上路?”
  “上路?”徐鹤城闻言一愣,笑道:“接下来咱们换船走水路,订船的回来说还要个两三天才有船。在南阳先住两天吧!”
  “走水路?这么多马还走水路?”徐万仞奇怪的问道,原来徐鹤城这次东下的身份是一个返乡的官绅,为了确保路上的安全,刘成给他特别挑了一百骑兵,加上他从原先商队护卫中挑选出来的足足有快两百多人,光是马就有三百多匹。
  “嗯,所以要等大船!”徐鹤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不知道,自从去年夏末洪督师击败流贼,曹操和闯贼都败退到了川东、豫西、鄂北的大山里,眼下正是春荒的季节,他们肯定要出山打粮,走陆路没有走水路安全!”
  “曹操与闯贼,那我们还是尽快走吧,早一日过了长江,早一日安全!”徐万仞听到这两个名字,脸色大变。也难怪他如此,自从崇祯二年陕西群寇起事以来,各路流贼旋起旋灭,不少曾经名震一时的头领都已经被击败,或乞降于王师,或成为官军将领请赏的凭证。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自成与罗汝才两人渐渐从群寇中脱颖而出,前者勇猛有胆略麾下兵力虽然在群寇中不算多,但甲仗齐全,又多有马匹,加上御众严,号令一,以故无论是与官军还是和其他流寇都胜多败少,雄于诸寇;罗汝才虽然治军不如李自成严明,麾下部众也远不及李自成精悍,但其人狡黠多智,而且胸怀宽阔,不少流寇被官军击败后投到他的麾下,他往往资以钱粮人马,帮助其重新起家,李自成自己就受过罗汝才的恩惠。因此群寇皆视罗汝才为长者,愿意与其联合。这几年这两人攻陷的城镇、死在两人手下的官绅数不胜数,早已是止儿啼的人物了。
  “呵呵!”看到徐万仞的样子,徐鹤城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也太紧张了,这南阳北边是伏牛山、西面是大巴山脉、东边是桐柏山、大别山,只有几个隘口才能进来。洪大人的行辕就在洛阳,走三鸦路也就是两三日的路程。若是我是贼首,宁可一路往川东走也不会来南阳的!”
  听到徐鹤城的解释,徐万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流露出佩服的眼神。徐鹤城口中的三鸦道又称三鵶道,乃是连通南阳与洛阳的一条捷径。南阳盆地通往中原的主要道路是方城路,即从南阳向东北方向出发,沿着南阳——傅望——方城——叶县——襄城——许州这条路线抵达许州。这条路历史很古老,早在春秋时期楚国便在这里修筑长城以抵御中原诸侯的进攻,《左传》中的“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中的方城便是指的方城山。而三鸦路南自今南阳市城区向北循白河支流口子河(今南召县鸭河)谷北行,逾越伏牛山分水岭,再循瀼河河谷达今鲁山县城,然后往北行至汝、洛。该路有三处地段,被称作三鸦。第一鸦在今南阳市北60里(今南召县东境)的百重山;第二鸦在伏牛山分水岭北麓(今南召县皇后乡北境),与第一鸦相距70里;第三鸦在分水岭以北鲁阳关(今南召与鲁山县交界处),距第二鸦80里。比起方城路来,三鸦道要近得多,也要险峻得多,平时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但假如流寇进攻南阳的话,洪承畴就能从这条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前后夹击将其击败。
  说话间徐鹤城已经吃完了饭,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来。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徐万仞也跟着站起身来:“我们还是去码头看看船到了没有吧,整日呆在这道观里都要把人闷死了!”
  “也好!”徐鹤城挥了挥手,一名部下送上佩剑,他一边将其系在腰上,一边吩咐道:“我去看看船到了没有,你们在道观里,别生出事端来!”
  “是,大人!”
  徐鹤城便带了几名随从出了道观,南阳城的汉水码头在城南,而真武观正好在城北,徐鹤城一路上只见人烟稠密,市井富庶,不但陕西的寻常城市比不过,就连西安这等西北大城也有所不及,不禁暗想刘成让自己来南边是有道理的,朝邑每日生产出来的货物越来越多,仅凭塞外、陕西、山西这些地方的市场已经渐渐满足不了其需求了,而当时南方的人口、财富已经远远超过被兵火荼毒的北方,自己若是能把从朝邑到浙江这条商路给打通了,仅凭沿途各地的需求,就足够他养活十几万大军了。想到这里,他便开始留心路上商铺里面的货物的品种、价格,为未来的生意做准备。
  徐鹤城就这样边走边问,过了四五条街,只觉得越走人越多,生意也越来越热闹,心中愈发觉得痒痒的,恨不得立刻买个铺面把生意做起来。这时他突然看到前面有一栋小楼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他赶忙走了过去,却挤不进去,只得拉住一个过路的老汉问道:“敢问一句,这里面是什么字号,怎得这般热闹?”
  那老汉上下打量了下徐鹤城,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来:“你不是本地人吧?”
  徐鹤城以为对方听出自己的口音,笑道:“不错,我是从西安来的,口音重了些,还请丈人见谅!”
  “倒不是口音重了!”那老汉笑道:“你若是南阳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黄金台?”
  “黄金台?”徐鹤城一愣:“原来这里面是一座金店?”
  “金店?哈哈哈哈!”那老汉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大笑起来:“哪里是什么金店,看你这样子也是读过几天书的。‘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总该听过吧?此乃唐王所筑的招贤台,若有贤士,唐王将赠以千金,请入王府四明楼中,以师事之!哪里是什么生意,可笑!可笑!”说着那老汉便摇着头离去,留下徐鹤城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这倒是奇了,这唐王怎么这幅德行,全然不像是天家的子孙呀!”过了半响功夫,徐万仞突然冒出来一句。顿时把徐鹤城吓了一跳,低声骂道:“闭嘴!”赶忙将其扯到一边僻静处:“你这是要做死吗?”
  “呵呵!”徐万仞冷笑了两声:“难道我说错了,你说天底下姓朱的藩王那么多,有哪个不是变着花样吃喝玩乐?拼命捞钱占地?像这位唐王的俺还是平生第一次听说!”
  徐鹤城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徐万仞这话虽然糙的很,道理却不糙。本朝成祖皇帝是从侄儿手里夺得天下,后来又有汉王之乱,因此历代朱家天子对各地的藩王就格外的小心,基本剥夺了他们的兵权和政治权力,各地官府还附有监视的责任。作为补偿,历代大明皇帝都给予藩王们丰厚的经济补偿。时日一久,这些天家子弟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一不能读书、二不能习武,也没有什么实现人生价值的途径,自然心思就都花在吃喝玩乐享受人生上了,钱不够便盘剥百姓,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群彻头彻尾的寄生虫。像这位唐王的,还真是藩王中的一朵奇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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