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0部分在线阅读
“大人,您这是从哪儿求来的神药,也给我吃点吧。”一旁的杜固看得眼馋,忝着脸问道。
“就是这玩意,你要吃吗?”刘成冷笑着张开手掌,掌心却是一把喂马的黑豆。
神一魁快步冲进屋内,目光微转,眉头就皱了起来,屋内的每一个人都在一边说笑一边猜拳,不少人脸上都泛着红光,显然他们都喝得不少了。
“掌盘子的回来了!”不沾泥看到神一魁,站起身来,他喝得已经三四分醉了,虽然脑子还明白,但脚下已经有些踉跄,他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您回来了,想必李过那小儿已经被生擒了,小弟这儿先道个喜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摇摇晃晃的做了个揖。
神一魁的两颊现出一片愤怒的红晕,不过他还是强忍了下去,沉声道:“没有,杨鹤那老儿已经领兵朝这边来了,我顾不得李过,先召请各家兄弟过来商量应对之策,是打,还是跑?”
“打,当然是打!“不沾泥大声喊道:“咱们这边有六七万人,官兵那边撑死一万出头,咱们六七个打他一个还怕打不过?”
不沾泥的喊声在众人中引起了一片附和声,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他们的赞同声特别大,几乎要把房顶都掀飞了。
神一魁微微侧过脸,以避免不沾泥口中浓重的酒臭直接冲到自己的脸上,其实他平时也很喜欢和同伴们喝酒作乐,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对其他人的行为分外的厌恶。
“掌盘子的!“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出来:“打也好,不打也罢,得先议定个列阵先后吧!”
“不错!“神一魁精神一振,他很高兴的发现还有一个人没有被酒精弄糊涂,只是声音有些陌生。他有些疑惑的看着从人群后面挤出来的刘驴儿,问道:“这家兄弟请见谅,俺怎么觉得你眼生的很。”
“在下刘驴儿,原先在刘大威手下做事,我家头领前两天受了重伤,已经去世了。”
“刘大威?“神一魁好一会儿才将这个名字和”两面光“这个绰号对应起来,他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刘驴儿,决定试探一下这个新人有什么本事。
“刘兄弟,你说说应当怎么列阵呢?”
“这么多家首领都在,哪里有小人说话的份!“刘驴儿赶忙答道。
“哎,既然你接了刘家兄弟的盘子,便与我等是一般齐了,怎的没有说话的份?”
“那在下就托大了!“刘驴儿低咳了一声,便按照事先刘成逼他背下来的说道:“虽说官兵人少,咱们人多,可用兵打仗和乡里殴斗不同,得讲个先后秩序,否则人多的一边自相冲突,动起手来自相践踏也是寻常事。以在下所见,大家都把骑队和歩队分开,分为前阵与后阵,骑队为前阵,步队为后阵,前后之间保留个一两里距离。”
不沾泥听到这儿,再也忍耐不住的,打断了刘驴儿的发言:“驴儿你又在胡扯淡,哪有前阵与后阵拉的这么开的,再说歩队和骑队分的这么开,各家头领怎么指挥?你要是胆小便掌盘子的位子让出来,换个有胆气的汉子,莫要在这儿瞎拉呱。”
不沾泥的话语在人群中激起了一阵哄笑声,刘驴儿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了起来,他的嘴唇轻轻的颤抖着,却又不敢反驳。倒是神一魁听出了点味道,喝道:“是对是错先听完了刘头领的话再说。“说罢他转过头对刘驴儿低声道:“他们都灌饱了黄汤,瞎胡咧咧,别理会他们。”
刘驴儿感激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咱们人多,官兵人少,说句直白的话,只要咱们能和官兵打成混战,就赢定了。就怕交起手来,各队心不齐,前队一败,后队就跑,自相践踏,就是人再多也没用。这般列阵有两个好处,手下前后两阵拉的距离开,即使前阵被击败,也有足够的空间重整队形再战;其次,各家的老本钱都在前阵,绝不至于后阵看到前阵不利,就掉头就跑的局面。不沾泥头领说的不好指挥,可以让二头领指挥自己的歩队,大头领指挥骑队即可。“不错!”神一魁点了点头,他心思灵敏,已经听出了刘驴儿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和绝大多数古代军队一样,农民军中的精锐是骑队,绝大多数歩队不过是乌合之众和辎重兵的代名词。
第三十二章
交锋
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歩队摆在前面,骑队摆在阵后和两翼,结果就是稍有不利,骑队就会丢下歩队逃走,歩队的战斗意志也会特别薄弱,因为他们清楚背后的骑队只会担任督战队的任务,而不会增援他们。分属十多个头领的农民军更加剧了这种现象,因为只要任何一家的逃跑,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战局的败坏,这也是杜文焕敢于以一万多人的兵力主动进攻六倍于自己的农民军的真正原因。但按照刘驴儿的建议列阵就不同了,骑队放在前阵,首先不容易被官兵击败(都是精锐),其次各方也不太可能出现独自逃跑的现象(会导致己方精锐的大量损失),后阵的歩队看到己方的首领在第一线,战斗意志也会强许多。神一魁有些感慨的重新打量了下貌不惊人的刘驴儿,暗自感叹道:“想不到两面光那个老滑头手下竟然藏了这样一个人物。”
“大伙儿都觉得驴儿兄弟这法子如何?“神一魁的目光扫过众人,他不待有人表示反对就大声道:“我觉得这法子不错,军情紧急大伙就各自回营准备一下吧,官兵最迟明天就到了,到时候我们就给杨鹤一点颜色看看!”
刘成斜倚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上,屋内不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显然农民军首领们——用官方的称谓是“贼酋“们正在为是否接受刘驴儿,确切的说是刘成的建议而争吵着。不过刘成对于自己的建议是否会被接受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这样布阵不但有利于击败官兵(假如没有刘驴儿这个内贼的话),而且有利于神一魁加强对其他农民军的控制,若是自己处在神一魁的位置也会采纳这个建议的,但尽管如此,当看到刘驴儿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刘成的心脏还是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
“头领!“最先迎上去的是杜固:“事情如何了?”
刘驴儿摇了摇头,刘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下来了,难道事情有了什么变故?
“哎,刘兄弟,这等事下次还是莫要再让我去做了!”刘驴儿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当着几十人说着瞎话,俺这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那神一魁是答应了?”刘成的心总算回到了嗓子眼,他紧盯着刘驴儿的脸问道。
“答应了。”刘驴儿的脑袋总算不再继续摇摆了:“他还答应让我的骑队紧挨着他。”
得到期盼已久的答案,刘成闭上了眼睛,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背心已经全是冷汗,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身旁的几个随从早已大声欢呼起来,从屋子里鱼贯而出的几个农民军首领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明军的到来比神一魁预想的要晚一些,实际上明军抵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杜文焕有意的放慢了行军的速度,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他手下的士兵可以得到更好的休息;可以给迂回的骑兵部队有更充裕的时间。当第三天的第一缕晨光投射在黄土高原的干燥土地上时,杜文焕的军队就如同一朵慢慢展开的花朵一样,呈现在神一魁等人面前。
西川河将明军与农民军分隔开来,如同绝大多数西北地区的河流一样,在冬季的枯水期里绝大部分河床都裸露了出来,只有河床中央大约两三丈宽的一段还有河水,几个小时后,这片多石的河床上将被尸体填满,冰面将被踏破,河水将被鲜血染红。
在河的对岸,农民军的骑兵正在忙乱的列阵,位于中央的是神一魁的骑兵,约有三千余骑,在神一魁的右侧便是刘驴儿,左侧是不沾泥,其他的头领的骑队一字排开,在骑队的后面大约一里远则是如同蚂蚁一般众多的歩队,神一魁有些焦急的看着后方的歩队,他希望那些乌合之众能够加快列阵的速度。
“掌盘子的,杨鹤来了!”一个小头目指着河对岸的明军中军,只见一片华丽的旗帜正缓慢的向河岸移动过来,作为一个前边军士兵,神一魁可以辨认出这些旗帜中代表着兵部侍郎,总督三边军事的杨鹤,提督延绥、宁夏、甘肃三镇总兵军务的杜文焕以及六七个总兵级别的大将,虽然他早已举起了反旗,但多年的士兵生活带来的积威依然让他的内心深处产生出一股悸动——这可是堂堂的封疆大吏,朝廷二品大员呀!
在华丽的大纛下,杜文焕正静静的观看着自己的军队列阵,明军从左到右被分成三个部分,最前面的是火器手和弓弩手,在他们的身后是用长枪、大棒武装起来的步兵,这些步兵被排成棋盘形的小方阵,方阵之间保留有几条狭长的通道,一旦双方相持不下,官军的骑队将通过这些通道发起冲击。看到己方的阵型都已经列的差不多了,杜文焕转过头对坐在大纛下的杨鹤请示道:“制台大人,都准备好了!”
“嗯,都仰仗将军了!”杨鹤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击鼓吹号!“杜文焕厉声喝道,几个中军的传令官大声重复着他的命令,他们宏亮的嗓音拖得很长,回荡在明军大阵的上空,鼓手们开始用力敲击比自己身高还要高的大鼓,紧绷的牛皮鼓面将猛烈的敲击转化为隆隆的鼓声。随着鼓声,明军的士兵们发出了呼喊声,紧接着是”呜呜“的牛角号声,明军的大旗向前倾斜,阵型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
“这可是王师呀!”
刘成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他转过头去,两边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即使是胯下的战马,也在不安的打着响鼻,仿佛这些畜生也感觉到了对面大军的巨大压力。刘成咽了一口唾沫,正想说个笑话排遣一下压力,一旁的刘驴儿低声道:“要举旗吗?”
刘成看了看左右的农民军,低声道:“先别急,等队形打散了后再说,咱们这时候若是举旗了,定然会被两面夹击。”
“嗯!”刘驴儿应了一声,
作为农民军的统帅,神一魁也感受到了对面传来的惊人压力,他此时不禁暗自庆幸接受了刘驴儿的建议,否则那些歩队在这种压力下恐怕还没开打就会崩溃了,那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骑兵逃走。作为一个军事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兵,他很清楚在明军阵型十分严整的现在,用骑兵从正面冲击时只是白白送死,因此打算先让两翼的骑兵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这样明军就很难保持平直的阵型,中间部分的明军就会突出出来,然后自己再投入主力从三面进攻,只要能打开缺口,后面的步兵就会一涌而上,将数量上绝对劣势的明军淹没。
“传令给左边的蝎子块和右边的点灯子,让他们带着自己的杆子冲冲明军的两翼,拖住脚步就行!”神一魁下了命令:“还有,让后面的歩队快些整好队,等会一吹号就上来!”
神一魁的命令被迅速的执行了,农民军两翼的骑兵们的马蹄溅起漫天的尘土,像两条黄龙一般朝明军的两翼冲去,指挥两翼的明军将领立刻下令步兵们停下脚步收缩队形,长牌手将一人多高的盾牌支在地上,形成一道屏障,火器手和步弓手们向农民军的骑兵发射出雨点般的铅弹和箭矢,但由于距离的原因,只有极少数的骑兵被击中落下马来,转眼就被踏成肉泥。
站在河岸高处的杜文焕也看出了己方的弱点,由于两翼停住脚步的缘故,明军的阵线已经由一条直线变成了一个“山“字形,中军的两侧已经与两翼脱节,暴露了出来,他正准备下令让中军停住脚步,在农民军侧后方的高坡上突然升起了三股黑烟,这是担任迂回任务的贺虎臣事先约定的信号。
“贺总兵到位了,传令下去,放慢击鼓。“杜文焕猛击了一下手掌,此时他对于是否能打赢这一仗已经有了十全的把握,剩下的问题是能否将神一魁以下的贼首一网打尽。于是杜文焕决定让突出的中军作为诱饵,吸引神一魁将精锐都投入进来,然后让贺虎臣从背后给予致命一击,将其一网打尽。
随着鼓声节奏的放慢,官军中央阵线的前进速度开始放慢了,数十面向前倾斜的大旗也逐渐恢复成为竖直的状态。神一魁很清楚这意味着官军的大将也看出了自己的企图,但这已经来不及了,后退是不可能的,在官军的左右两翼与中央部分之间暴露出了一块宽度大约为两三百米的空缺。
“吹号!“神一魁拔出佩刀,指着对面的缺口喊道:“大伙儿跟我来,杀过去!”说罢,呜呜的号角声刚刚响起,他就猛踢了两下马肚子,冲了出去,在他的身后,数百名亲兵紧紧的跟随着他,他们手中的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马蹄猛烈的敲击着石块和坚硬的黄土地,急促的蹄声仿佛海潮,又仿佛暴风骤雨。
“刘大人,咱们该怎么办?“看着如破堤的怒潮般的冲出的骑流,刘驴儿有些犹豫的回头看到,虽然他早已决定投降官军,但看到农民军数千骑兵冲击的壮观场面,心中又犹豫了起来。
“首鼠两端的废物,事到临头居然又缩卵了!“刘成在心中骂了一句,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刘将军,咱们把兵拉到一边去见机行事就是了,反正你手头上只要有兵,赢也好,输也罢,您都吃不了亏!”
“刘大人说的是!”刘驴儿闻言大喜,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不管他平时想的多了笃定,但到了生死关头就犹豫了起来,刘成的这个建议可谓是正对他的胃口,他立即下令让自己的六七百骑兵缓慢的向右方移动,如此一来就从农民军的大队中脱离了出来。
神一魁在马背上挥舞着佩刀,突然官兵阵中听到一声炮响,他本能的伏在了马背上,随即前面的明军中军阵前闪过一片火光,耳边连珠般的枪炮声,随即他便听到身后传来片惨叫声和肉体甩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好厉害的火器!”神一魁不由得暗自吃惊,他顾不得被官军火器打中的危险,从马背上坐直了身体,回头大声喊道:“这火器临阵就这一发,乘着官兵还没重新上药子,杀进去!”
跟在神一魁身后的要么是逃兵、要么是逃亡的蒙古马贼,凶悍异常,神一魁平日里又对其十分优厚,这一阵火器虽然打死了二三十人,但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那些骑兵纷纷用宏亮的喊杀声回应首领的激励。这时官军阵前又射来一阵羽箭,但这些骑兵身上至少都有一身棉甲,只有很少数被射中没有被盔甲遮掩住部分的人才落下马来。
“杀!”神一魁猛地一挥马刀,马前的那个明军弓箭手仓皇间举起手中的角弓想要挡一下,但锋利的刀刃劈开了坚硬的弓背,砍在弓箭手的脖子上,鲜血立即从伤口中喷射出来,他熟练的翻过手腕,借助马势将刀刃从敌人的伤口处带了出来,鲜血立即从那个弓箭手的伤口流了出来,健壮有力的心脏甚至将一部分血液从伤口喷射出去,溅在神一魁的手腕上。紧跟在神一魁身后的亲兵们冲进明军阵中,将那些还来不及逃入第二排长枪手阵中的弓弩手和火器手一一砍倒在地,但随着明军阵后传来的鼓号声,明军的长枪手们迅速压了上来,他们手中四米以上的长枪远远超过农民军骑兵武器的长度,农民军的骑队不得不向后退却。
“绕过去,绕过去!”神一魁打马回到自己的旗手身旁,接过对方手中的大旗,猛烈的挥舞起来,然后自己打马沿着明军阵型的平行方向冲去,他身后的骑兵们也纷纷跟随着首领冲去,有些善于骑射的士兵也从弓袋里取出角弓向明军射去。
第三十三章
自成
面对农民军骑兵的迂回行动,明军的步兵们不得不停住脚步,将长矛的末端抵在地上,矛尖斜指向上,形成了一只只巨大的金属刺猬。在冷兵器时代,步兵方阵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们的侧翼和背面,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军事家,都千方百计的保护己方方阵的侧翼,而迂回敌人的侧翼。杜文焕也不例外,当他发现农民军的骑兵已经向己方中央部分和两翼的缺口涌去,他立即将仅有的预备队一千五百名骑兵和一千步兵派出,阻止敌军的迂回。于是残酷的肉搏战就在河床开始了。
站在河岸上的神一魁透过战场的烟雾,观察着河滩上的战斗。在河滩上,双方骑兵们正在激烈厮杀,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很难看出哪一方占据优势。他好几次看到己方的骑兵已经杀到河岸边,又被杀退了回来。神一魁看了看左右,突然问道:“刘驴儿呢?怎么都没看见他的人?”
他身边的人都摇着头,突然一个人答道:“掌盘子的,那个刘驴儿一开始就落在后面了,我还以为您让留在后面殿后呢。”
“鼠辈!”神一魁狠狠的虚劈了一下皮鞭:“等这一仗打完了,看我怎么好好收拾这家伙!”他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一切从脑海中赶出去,他对身后的亲兵下令道:“放烟火,让步兵上来!”
明军阵中,杨鹤的脸色惨白,虽然他在当时的文臣中是以“知兵”而闻名的,但亲身经历像这样激烈的血战还是第一次。他好几次去侧过头去看正在指挥战斗的杜文焕,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最后又吞回去了。但当看到远处黑压压的农民军步队也开始缓慢的向这边移动时,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恐惧,一把抓住杜文焕的右臂,低声道:“弢武兄,形势如此危急,为何贺总兵那边却不见动静,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吧”
“制台大人不必惊慌!“杜文焕却镇静如恒,沉声答道:“贼人数倍于我,只有待其力竭,贺总兵再从后出,才能一举大胜,贺总兵现在应该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等待最好的时机?”杨鹤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贼人已经三面围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恐怕就只能给我们收拾尸骨了,还有那刘成,拿了个参将告身去,说的天花乱坠,现在却一点动静没有,果然是个无赖子!”
“大人!”杜文焕答道:“战场上瞬息万变,须得临机应变。您说的那个刘千户在下并不清楚他为人,不过他应该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否则他何必去贼营里做那九死一生之事?大人且静待片刻,必有佳音!”
正当杜文焕竭力安慰杨鹤的时候,河滩上的战斗又发生了变化,神一魁在发出信号调动歩队上前后,便亲自率领着数百名亲兵参加了战斗,他的这几百人马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冲垮了官兵在河岸上的防御。官兵的步兵们虽然竭力抵抗,但这一股生力军还是将其打垮,他们胯下高大的河西战马尝尝在那些已经断气了的和没有断气的,流着血在地上逃命的人们身上践踏过去。
“时间到了!”看到最后一股农民军的骑兵也已经冲下了河岸,刘成拔出腰刀,对一旁的刘驴儿说:“刘将军,您的富贵就在眼前了,只要杀败了神一魁,您就是这一仗的大功臣!”
“嗯!“刘驴儿即有些不安又有些激动,他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白色棉布,捆在自己的右臂上,举起右臂对身后的将士喊道:“现在咱们就是官兵了,手臂上没有白布的,杀!”
刘驴儿的叛变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许多遭到突袭的农民军骑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被从马背上砍了下来,他们不得不掉过头来抵抗新敌人的进攻,借着这个机会,杜文焕赶忙将被打垮的骑兵重新整理起来,向神一魁发起反攻。神一魁不得不同时抵抗两面的进攻,不管他对于刘驴儿这个叛徒多么痛恨,但他心里清楚今天胜利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贺虎臣的出现给了农民军最后的一击,那两千名骑兵从猛烈的从背后进攻农民军的歩队,这已经不能说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只能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相比起官军的刀枪火器,死于同伴的践踏的人要多得多。为了更快的逃走,人们甚至向挡在自己逃跑道路上的同伴挥舞武器。当血红色的落日逐渐沉入地平线,喧嚣离去,只留下遍布战场的尸体,一群群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不祥的叫声,仿佛在感谢人们给它们准备的这顿丰盛美餐。
两个时辰前,神一魁老营。
李鸿基盘腿坐在地上,他的肩膀上压着一副沉重的木枷,几缕阳光从地窖口的栏杆缝隙里投射下来,给他带来一点难得的暖意。这个原本用来储藏越冬蔬菜和粮食的地窖被临时当作关押他的牢房,里面寒气逼人,李鸿基戴着木枷又无法运动取暖,若不是还有点阳光,恐怕就要冻死了。
此时的李鸿基虽然表面上如同泥雕木塑一般,但内心深处却并不平静。虽说在出发前他有所预感,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落得个为人阶下囚的悲惨境地。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中了神一魁的圈套,一来是因为神一魁的性格不太可能会采用这种阴谋来对付自己;二来则是这告身从何而来呢?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之中,一同落入陷阱的人还有很多、甚至包括整个农民军,而设置这个陷阱的人却隐藏在黑暗中,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个陷阱的绳索一直通往官府,想到这里,李鸿基的脑子开始隐隐的作痛起来。
李鸿基正绞尽脑汁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一切,企图中当中找出一丝线索时,地窖外隐隐传来厮杀声。他想要站起身来,可屁股刚刚离地脑袋就撞到了坚硬的石块,他惨叫一声又坐了回去。
“鸿基叔,鸿基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李鸿基侧耳听了听,大声喊道:“是李过吗?我在这儿!”
李鸿基的喊声得到了回答,几分钟后地窖的门被打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李鸿基面前。
“鸿基叔!”眼泪从李过的双眼里涌了出来,和他脸上的尘土混在了一起,顿时将他糊成了一张大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