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1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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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嗣昌此时已经看清了来人身材袖长,面容白皙,正是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他听了这番阿谀之言,心中顿时好受了不少,向李东国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李大人此言差矣,诸葛武侯乃三代之下第一人,我如何敢与之相比?只是为国为民的心思,却是一样的。”说到这里,他向堂上众人扫了一眼,目光中颇有严厉之意。
  众人听了李东国这番话,腹中纷纷大骂李东国厚颜无耻,竟然拿杨嗣昌比诸葛亮,拿陈纯德比马谡,陈纯德肯定是不答应的。只是形势比人强,方才大家都不说话倒也罢了,现在李东国开了口,自己如果还装聋作哑,那就是公然与杨嗣昌做对了。这位督师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可犯不着和他顶牛。想到这里,众人纷纷齐声应和,一时间堂上的气氛热烈了不少。
  杨嗣昌见众人都不复方才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同镇参将曹文诏何在?”
  一个体格魁梧的武将从行列走了出来,全身披挂的他向杨嗣昌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督师大人!”
  看到对方以櫜鞬礼(古时武将参见上司,应全身披挂,才算尊敬。不但要戴着头盔身着甲胄,还要背着弓箭,櫜是盛放弓的器具,鞬是盛箭矢的。当武将全身披挂时,无需跪拜行全礼,只用躬身即可)参见自己,杨嗣昌心中暗喜:“三天前,西虏进犯威平堡,曹将军你领亲兵破之,斩首两百余级,本督师已经向朝廷上书,升任你为都督同知,大同镇西路副总兵,另外赏纹银两千两!”
  由于刘成这个穿越者的关系,陕西民变的规模要比历史上小得多,曹文诏这位明末著名的剿贼名将自然也没有因此而青云直上,做到后来都督陕西诸路官军的高位,此时不过是个普通的参将。他刚刚被杨嗣昌叫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这位督师大人要拿自己和巡抚大人一样立威,却不想是好消息,赶忙行礼道:“多谢督师恩赏!”
  “曹将军,你不用谢我!”杨嗣昌笑道:“你杀虏保民,得到赏赐升迁是应该的。列位,本督师行事一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望诸位以陈纯德、曹文诏二位为鉴,格遵军令,一心杀贼,勿负朝廷厚望、勿负国恩!”
  堂上文武肃然,齐声道:“谨遵督师钧谕!”
  看到文武部属的反应,杨嗣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他起身退入内堂,分别招来文武官员询问商议。他本是个极为聪敏精干的人,又在巡视遵化、山海关等地的驻防边军中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军事经验,与部下们交谈时虽然说话不多,但一开口便切中要点,对于后金、蒙古诸部的情况也多有了解,山西的文武官员虽然对其颇有成见,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督师大人精明强干,绝非过去朝廷派出的那等庸碌之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午饭功夫了,杨嗣昌只让家仆送了两块胡饼、一碗鸡汤上来,随便吃了几口,便继续忙碌了起来。此时轮到曹文诏了,他刚进门距离杨嗣昌还有七八步便赶忙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督师大人栽培之恩德,曹某便是肝脑涂地,亦难报得万一!”
  “曹将军,请起!”相比起方才在节堂之上,杨嗣昌的态度判若两人,他甚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出手虚托了一下,相对于他的身份,这已经是极为谦退的举动了。曹文诏感激的站起身来,叉手而立。杨嗣昌并没有立即询问军务,而是先问了问对方的家人情况,出身,过去的经历,麾下士卒的人数,粮饷。对于督师大人显而易见的示好,曹文诏感激涕零,他恭谨的答道:“禀告大人,末将麾下员额有应有三千余人,但是可战之兵实际不过一千六百,而且已经签了大半年的饷了。”
  与大多数不通世务的文官不同,杨嗣昌对于当时军政中的诸多积弊十分了解。他很清楚像曹文诏这样定额有三千多,可战之兵有一千六的已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良将了,很多缺额已经是陈年往事,莫说曹文诏,恐怕就算崇祯皇帝自己前来也搞不定了。更何况他正处于用人之际,有些事情就不能太认真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曹将军,你的难处我明白。粮饷的事情我立刻让人催发,应该这两天就能给你补上,你放心,只要你用心杀贼,我杨某人在督师任上一日,便短不了你一日的军饷。”
  “多谢督师大人!”没想到杨嗣昌这么痛快就替把欠饷发了,还许下不再欠饷的诺言。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杨嗣昌堂堂督师说出这等话来,就已经是卖了他极大地面子了。喜出望外的曹文诏赶忙下跪又磕了两个头。
  “曹将军,你那儿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便一并说了吧,看看本督师能不能一并解决了!”
  好不容易遇上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督师大人,曹文诏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督师大人,末将麾下的甲仗也还短少了些,不置可否——”
  “甲仗是吧,你开一张单子给我,或者打制,或者由兵部发放便是!”
  “兵部的?”曹文诏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捏来:“督师大人,可不可以不从兵部调拨,让末将私下和买。”
  “这厮未免也太不知进退了吧,连这个都要私吞,莫非是我看错了人?”杨嗣昌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曹将军,此乃军国之器,岂有私买的道理?”
  曹文诏已经看出杨嗣昌的心思,赶忙解释道:“督师大人,并非末将想要贪墨,只是兵部发放的甲兵多半打制不得法,而且工料粗劣,甲薄兵钝,将士们都不乐使用。”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违禁商品
  杨嗣昌冷笑了一声,对于兵部打制的军器质量如何他也心里有数,心知曹文诏说的并非虚言。可是兵部打制的不好莫非你私底下就打制的好?再怎么说兵部也有数百年来留下的法式可以借鉴,民间打造的差以毫厘谬以千里,只怕差的更远了。
  “督师大人,末将以前也以为兵部打制的虽然也有粗劣的,但挑挑也能将就用,总比民间的强上百倍。可今年年初得了一副甲仗,乃是上好的铁甲,一问才知道是陕西朝邑那边流出来的。本将一开始还不信,就派了几个亲信让他们再去买一副来,却不想那几个该死的当真买了一副回来,果然是上等好甲,远胜兵部打制的,这半年来末将陆陆续续也弄了二三十副来,给随行的亲兵们都用上了,这次大破西虏,这些甲仗也有与力。”
  “陕西朝邑?铁甲?”杨嗣昌皱起了眉头,作为兵部右侍郎,他对兵器打制的难易也有了解。相对于刀剑、箭矢来说,铁甲的技术含量要高得多,而且自古以来,朝廷都是禁弩不禁弓、禁刀不禁甲的。民间技艺高强的铁匠能打制出超过兵部匠户的刀剑长矛不稀奇,可能制造出连曹文诏这等将门子弟都称赞不已的铁甲来,那就是两码事了。他想了想,问道:“曹将军,你可有样品?”
  “督师大人请稍候!”曹文诏向杨嗣昌欠了欠身体,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拿着一副铁叶甲回来。杨嗣昌看了看,这铁叶甲使用牛筋串联而成,片片铁叶闪着寒光,在铁叶的末端有一点突出的地方,闪着寒光。曹文诏见杨嗣昌看的认真,便赶忙解释道:“听那卖甲的店铺说这铁甲是依照西夏国时的遗法所制,每片铁叶都是三寸厚的熟铁饼锻打到只有一寸多厚,去除杂质,留下的都是上等的精铁,刀箭不伤。您看这末端的像瘊子的那块,便是没锻打时的厚度,那商铺说就是用来证明工匠没有偷工减料的。”
  杨嗣昌没有说话,他随手拿起一片甲叶,用力一掰,果然掰不动反而弄得手指有些生疼。他让曹文诏将那铁叶甲套在一张椅子上,拔出墙上悬挂的宝剑,先砍了两剑,果然都给弹开了,他又用力刺了一剑,却只觉得剑尖一滑,刺了个空,最后他用力猛地一刺,才从肋部透入,想要拔剑却拔不出来,一看发现那一剑其实只是从正好从两片铁叶中间的缝隙透入,结果被卡住了拔不出来。
  “大人请小心,让末将来吧!”曹文诏赶忙上前,将宝剑从那铁叶甲中拔了出来,双手呈上。杨嗣昌接过宝剑,却发现剑刃上有了一道不明显的缺口,显然是方才试甲时划伤的,他走到那铁叶甲旁,细细查看,却只发现那甲叶上有几道白痕,用手一抹便不见了。
  “果然是好甲!”杨嗣昌叹了口气:“这一领甲要多少银子?”
  “五十两雪花纹银,连头盔、胸甲、裙甲、臂甲、胫甲一起,还送一副铁手套。”曹文诏叹了口气:“少一分也不行,东西是好东西,就是贵得很。”
  杨嗣昌却没有答话,他想了想,心中便有了计较。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这等好甲,若非身兼百人的勇士,只怕也配不上,这般算来也不贵了。对了,连这等军国之器都能公然售卖,莫非朝邑那边官府就不管吗?”
  “大人有所不知,听说这家商号来头甚大,您看这护心镜上还有个标记!“曹文诏点了点那铁叶甲护心镜处,果然上面有一个长矛与火绳枪交叉的标记,下面有洪阳号三个字:“好像背后有宁夏总兵刘大人和巡抚吕大人两人撑腰,当地官府根本就不管他们。而且朝邑那地方十分奇怪,管事的不是官府,而是一个叫做厘金局的,”
  “刘大人和吕大人?你说的是刘成和吕伯奇吗?”
  “正是!”曹文诏笑道:“不过这甲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的,当时为了买这些甲仗,我还用自家的官印盖了公文,那店铺才卖给我。”
  “官印?公文?”
  看到上司脸上露出不解的样子,曹文诏赶忙解释道:原来这红阳号出售的东西颇多,盔甲、刀剑、弓弩只不过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其中刀剑、强弓箭矢普通人有银子便能买,盔甲强弩就有些管制了,像曹文诏手上这套铁叶甲,若是没有县衙以上或者都司以上发出的公文,都是概不出售的。
  “那你第一副甲是怎么来的?”
  “是从一个流贼身上扒下来的,当初是怎么流出来就不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买三百领甲,用我督师的官印,看看能不能打些折扣!不知够了吗?”
  曹文诏闻言大喜,他本来也就想说说试试,没想到杨嗣昌竟然就应允他了,他赶忙跪下磕了个头:“多谢督师大人,足够了,末将一定多杀贼寇,为朝廷效力!”
  “好,你先退下吧,这幅甲便留在我这儿!”
  “是,督师大人!“曹文诏站起身来,躬身后退了四五步,退到门口方才转身离去。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杨嗣昌走到椅子旁的铁叶甲旁,伸手抚摸着冰凉光滑的甲面,低声自语道:“刘成、吕伯奇,你们两个私造甲仗,无视国法,意欲何为?”
  杨嗣昌在那儿想着心事,一名幕僚走到他身旁,低声道:“督师大人,下一位是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李大人,是让他再等会还是——?”
  “李东国李大人?”杨嗣昌本想说再让他再等一会吧,可想起方才在堂上此人第一个出来替自己解围,话到了嘴边主意就变了:“让他进来吧,来人,把这甲拿到后屋去!”
  “是,老爷!”一旁的家仆应了一声,将那副铁叶甲拿了出去。杨嗣昌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看到李东国从外间进来,刚进门两步便敛衽下拜道:“下官参见督师大人!”
  “来人,给李大人看座,上茶!”
  “多谢大人!”李东国向杨嗣昌欠了欠身子,坐下。家仆送了茶水上来,两人喝了一口。杨嗣昌沉声道:“李大人,我这次出京督战,朝廷、天子寄望颇深。你巡察河东盐务,银钱方面便要多多仰仗了!”
  对于杨嗣昌的要求,李东国早有准备:“那是自然,下官这次来已经准备了三万两银子,以供大人军前差遣。”
  “好!”看到对方如此识趣,杨嗣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军国大事,钱粮是绝对少不了的,李大人这次可是立了首功!”
  “下官不敢当!”李东国闻言暗喜,自从那次借刘成之兵击破流贼,夺回平阳之后。他就与刘成在朝邑的工商集团拉上了关系,作为大明四大食盐专卖区之一的河东区的最高巡查监督官员,李东国与当时著名的晋商、徽商等商人集团有着丰富的人脉,通过现成的物流系统,他向河南、北直隶、山西等地贩卖朝邑出产的纺织品、皮革制品、肉干、铁器;向陕西贩卖木材、干果、粮食、药材,获利丰厚。金钱上的收获反而更加刺激了他向上爬的欲望,此番杨嗣昌出任督师,李东国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无论是方才在堂上的出言支持,还是那三万两银子,都是他的政治投资。
  “李大人!你在山西任官已有数年,想必对三晋事务所知甚多,本督师初至,可有以教我?”
  “督师大人言重了!”李东国笑道:“下官不过巡查盐务,如何敢妄言,贻误军机!”
  “李大人,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并无第三人,直言无妨!”
  李东国见杨嗣昌再三坚持,他也想在杨嗣昌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为未来更近一步做准备:“那下官便斗胆了,若是有不是的地方,还请督师大人包涵一二!”
  “督师大人,其实您此番来若是只为了击退破口的虏骑,倒也不难。毕竟冬天就要到了,虏骑破口已经有两旬有余,便是没有王师,虏骑也会撤出口外回塞外过冬的!”
  杨嗣昌点了点头,当时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后金,都还没有能力在长城以内占领并控制大明的州县,因此他们入侵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掠财富和人口,至多也就留守一两个长城上的据点,为下次入侵做准备。这种入侵通常是秋天收获时分开始,冬天结束,因为这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大的收获。而历史上中原王朝在军事力量弱于游牧民族时通常会采取弹性防御策略:在边疆地区修建大量的设防据点,将主要的机动力量布置在二线,当敌人入侵时,被入侵区域的百姓带着牲畜和可以带走的粮食撤入据点之中,将无法带走的粮食焚毁,尽可能减少敌人可能掠夺到的补给。位于二线的机动兵力则运动到所在区域,利用设防据点作为作战基地,打击撤退时人困马疲的敌人。一般来说,如果连续两到三年游牧民族一方入侵获得资源不及损失的人力物力,游牧民族一方在接下里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就都不会入侵这块区域了,而选择用贸易方式获得必须的资源。但摆在杨嗣昌面前的问题是,他对于山西明军的兵力和素质很没有信心,不知其是否能完成在弹性防御中机动兵力所应该承担的打击任务。
  “李大人,你应该知道虏酋皇太极已经被西虏各部拥立为汗的事情了吧?”
  “有所耳闻。”
  “那就好!”杨嗣昌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次虏酋从大同右卫破边,不过是小试牛刀,如果不能予以痛击,只怕以后这边就再无宁日了!”
  “督师大人所言甚是!”李东国也是聪明人,立刻就猜到了杨嗣昌的心意:“若是下官猜的没错,大人您可是担忧宣大两镇的兵将堪用的不多?”
  “嗯!国难思良将呀!”
  “督师大人,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嗣昌闻言大喜:“李大人你有办法,快请直言!”
  “借兵!”
  “借兵?”杨嗣昌闻言一愣:“向谁借兵?”
  “自然是宁夏总兵刘成了,我听说此人是由令尊从行伍中简拔出来的,大人您若是向他开口,他定然不会拒绝!”
  “他?”杨嗣昌的脑海中浮现出刘成的面容,与这位青年武将半年多前的那次夜谈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考虑到当时的文武关系、彼此间的地位差距、这个计划给刘成带来的各种好处以及自己父亲与刘成的恩主关系,杨嗣昌在提议之前是觉得很有把握成功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虽然态度委婉,但刘成还是十分坚决的拒绝了杨嗣昌提出的以虏骑入内地平贼的提议,并且还找了一堆理由反驳。这让杨嗣昌下意识的想要避免与其过从太密,因此他此番督师宣大,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刘成这股力量。却没想到自己不找他,他却找上门来了,曹文诏的甲,李东国的借兵,想躲都躲不过去了。
  “李大人,据我所知刘成乃是宁夏总兵,那儿隔着大同镇还好远吧,你为何说他呢?”
  “呵呵,督师大人这可就话长了,去年陕贼东渡黄河,攻破了平阳——”李东国将他向刘成借兵,赶走流贼夺回平阳之事复述了一边,笑道:“不是我替刘总兵夸口,若论士马精强,宁夏镇天下莫及!察哈尔土默特两部乃虏中贵胄,也投身与其麾下,兵锋直抵西河,重建归化城,降者如云,杜如虎杜参将统领一营兵,屯扎在朝邑,与山西不过一水之隔,抵达大同也不过七八日功夫。”
  “又是朝邑!”杨嗣昌心中一动,脸上却并无什么变化:“借兵的事情干系甚大,我还是要斟酌斟酌!”
  
第一百四十章
地道(上)
  “那是自然!”杨嗣昌的回答也在李东国的意料之中,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杨嗣昌便端茶送客了。李东国刚刚出门,杨嗣昌便走到墙边,悬挂的舆图比划了起来:“宁夏、西河、归化城、朝邑,好个刘成,不知不觉间西北半壁江山都是他家的了,那吕伯奇却管都不管,莫非瞎了不成?”
  新归化城。
  天色将明,阴冷的灰色天幕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雨雪,俗话说“雨夹雪,下不停。”这种天气已经持续七八天了,夹着着从北方吹来的寒风,只往人的骨头里刺。
  龚宇蜷缩起身子,尽可能把自己塞进那件羊皮斗篷里,一边蹲在墙角的避风处,一边小心的看着四周,以免队头“独眼“上来巡查逮自己个正着,“独眼”的真实名字是云刚,他的右眼因为小时候害病瞎了,于是得了这个绰号。他是个直率、粗暴而残忍的汉子,打心眼里是个单纯的士兵。他会毫不犹豫的服从上司杀人放火的命令,并乘着战斗后的火气强奸妇女、点着村落、抢走牲畜和财物。但当战争结束,他也会老老实实的放下武器,拿起锄头,抱起孩子,当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或者小地主,凭借过去的军功,云刚已经得到了一百亩的河滩地,这足以养活一对夫妻和四五个兔崽子。龚宇很清楚,假如“独眼”看到自己因为避风躲在墙角,而不是站在高处瞭望,他一定会把自己绑在旗杆上,狠狠用带着末尾带着铅块的皮鞭把自己抽成血葫芦。
  虽然龚宇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但瞌睡还是逐渐抓住了他,他的头像鸡啄米一般不住的点着,渐渐地垂了下去,脑袋贴在地上,打起鼾来。在睡梦中,他似乎听到地下传来一声声闷响,就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人敲门一样。
  “快起来,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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