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1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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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货,都给我起来,最好的东西和女人都在里面!”气急败坏的豪格一脚将一个弯腰捡钱币的白甲兵踹倒,挥刀砍死,指着地上的尸体骂道:“不遵军令者,一律就地处死!”
  正当车墙外豪格正忙着重新掌握军队的时候,车墙内敏敏正飞快一边让婢女们将剩余的十几桶火药搬到一辆大车上,打开其中一桶,将其火药倾倒在四周,又在上面倒上清油,然后带着所有的人退到宫帐之中,示意众人趴下。她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辆正在不断晃动的大车,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哗啦!”
  车墙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进攻者的劈砍,裂开向两边倾倒下来。白甲兵们看到后面装饰华丽的宫帐,发出胜利的欢呼声。他们终于可以享受长途跋涉、奋勇厮杀的成果了,金、银、宝石、丝绸、漂亮女人、奴隶和大片的田庄在向他们挥手。豪格摘下头盔,好让自己可以更清晰的视察胜利的景象。他走到苏鲁锭大纛前,弯腰将其捡起,仔细品鉴着那白色的马鬃和用纯金铸成的三叉戟状枪尖。他傲慢的举起大纛,用枪尖指点着宫帐,和身旁的军官们大声说些什么。“你完了,蠢货!“敏敏暗想:“如果你不那么傲慢,也许会不会救自己一命!”
  一声号角响起,绵长而又低沉,豪格下意识的扭过头,向声音来处望去。与此同时,敏敏举起早已装调好的鸟铳,对准那堆火药桶扣动了扳机,剩下的工作由火与风完成,巨大的火光一瞬间映入敏敏的视野,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随即她感觉到整个人被某只看不见的打手猛地向后猛的推了一把,随即就昏死过去。
  当她重新醒来时,映入眼帘的第一张面孔是杜尔伯特充满担心和忧虑的脸,看到敏敏苏醒,杜尔伯特松了口气:“别吉,幸好您没有事,不然我只有一死向大汗和济农大人谢罪了!”
  “我们赢了,是吗?”敏敏有些不安的问道。
  “是的,我们赢了!”杜尔伯特笑了起来:“那个大贝勒豪格被震昏过去了,成了俘虏,仆固合艾带着他的部众赶到了,把剩下的人击退了。失去了贝勒,剩下的女真人不敢撤退,一直到天明,人困马乏的他们被我的铁甲骑兵击败,有的战死,有的投降。”
  “有多少人逃走?”
  “很少!“杜尔伯特笑了笑:“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们的马也没多少膘了,就算有几个逃出去的,也只会成为狼和秃鹫的食物。”
  “太好了!”敏敏的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好困,好想安心睡一觉!”她的声音越发低微,昏睡过去。
  新归化城。
  “和硕贝勒,我觉得攻城的事情还是缓一缓比较好!”孔有德壮起胆子,小心的对岳托说。
  “缓一缓?孔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岳托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孔有德还是本能的感觉到恐惧,他下意识的低下头,避开岳托的直视:“大人,下官的意思是这城堡很难攻打,如果硬攻,会死伤很多人,还未必能拿下?”
  岳托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看了看孔有德:“孔大人,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大金汗国中,临阵怯懦,抗命不遵是什么下场吧?”
  孔有德此时裹着裘皮,手脚却本能的颤抖起来,他知道虽然自己投降后,皇太极对自己十分看重,待遇优厚。但在女真贵族里却始终存在着反对的声浪,认为对于一个贪生怕死的降人,给予封王独立领军的待遇太高了。在生活中他也有感觉到,因此他平日行事越发小心,战场上拼死奋战,唯恐给别人落下话柄,惹来祸事。以今日的状况,如果岳托以临阵怯懦,抗命不遵杀了自己,就算是皇太极也不会怪罪的。他一咬牙,大声道:“和硕贝勒,下官明国那边时,曾经有过几个红毛夷的火器教官,教授我们使用火器。他们曾经提到过西洋的火器墩法,与这新归化城颇为相似,对于这等城堡,硬攻是拿不下来的!”
  “硬攻是拿不下来的?”出乎孔有德意料的是,岳托没有发怒,他看了看远处的新归化城,问道:“你不是有红夷大炮,我也是见过的,炮口所向的确是无坚不摧,怎么会攻不下来?”
  “和硕贝勒,我们有炮,守军也是有炮的!”孔有德苦笑道:“我听拿教官说,泰西大大小小有数十国,这些国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火器,整日里相互攻杀,这火器墩法便是一个聪明人想出来专门克制红夷大炮的。”
  “那你说说怎么克制法?”
  孔有德看到岳托愿意听自己解说,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赶忙拔出腰刀,在地上一边画着示意图,一边解说道:“大人,您有没有发现,敌人的城堡并不高,却厚的出奇,外面还蒙着一层厚厚的土墙,这样的城墙很难打穿;而且他们朝着我们的城墙都是突出的尖角,即便有炮弹击中,也很容易被弹飞的。”
  “城墙不高?那可不可以用云梯爬上去呢?”
  “很难!”孔有德苦笑道:“您看,所有的城门都位于两个尖角之中,如果我们进攻任何一个城门,不但会遭到正面的威胁,两侧甚至背面都会遭到守军的炮火,那是个陷阱,有多少人都不够填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嫌隙
  岳托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示意图,不时抬头看一会新归化城,孔有德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终于岳托抬起头来,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的亲兵和部将退出数丈开外。
  “孔将军,你说得对,这个城堡不是靠硬攻能拿下来的!“岳托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特别诚挚的味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当然你也不喜欢我。你杀了很多我们的人,我也杀了你们很多人,你当初投靠大金,也是形势所迫,而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心慕圣化,赤诚来投。”
  “这个,这个——”孔有德完全没有预料到岳托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口中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岳托摆了摆手,笑道:“孔将军,你来我们大金也有些日子了,应该知道当初老汗去世时,诸子争位,我没有站在阿玛那边,而是支持八叔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虽然已经是初冬,塞外早已是滴水成冰,孔有德却已经是汗流满面,努尔哈赤去世后的时候他还在东江军之中,乃是毛文龙的爱将。在明军在关外的诸将中,毛文龙资历极老,在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就通过母舅的关系,被举荐到当时的辽东大帅宁远伯李成梁的帐下,当时努尔哈赤虽然还是大明的龙虎将军,但东征西讨,征服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的诸多部众,势力强大,已经隐然成为大明在辽东的隐患。当时身为辽东柱石的李成梁虽然对其行径也有所警惕,但由于年齿渐长,暮气深沉,贪恋富贵,对朝廷总是报以恭顺。但处于李成梁帐下,对辽东山川与虏中情势加以留心的毛文龙对这一切却不可能不谙熟于心。其后努尔哈赤自称天命汗,建国称号,侵攻辽东诸路,毛文龙也因为战功青云直上。孔有德在其帐下,自然对后金上层内部的各种复杂关系了解甚多,只是在这个时候,又如何能在岳托这个当事人的面,把你亲娘早死,你后母待你刻薄,你父子关系恶劣这种事情说出来吧。
  “孔将军既然觉得不好开口,那便由我自己说吧!”岳托笑了笑:“你若是以为我因为父亲待我不好,才转而支持八叔,那可就错了。我支持八叔,是因为这大汗的位置,除了八叔没人有本事坐得下去!”
  “和硕贝勒说的是!”孔有德虽然不太相信,还是恭谨的笑道:“大汗英姿天纵,自然非常人能及!”
  “孔将军,你这话也不算错!不过大汗的本事,不是在领兵打仗,治国理政上!老汗起事时,人不过百,甲有十三,便是亲近子弟,也是从寻常兵卒做起,历经艰险,习于行伍。可不像你们明国朱家皇帝,子弟个个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生长于深宫之中,便是铁打的筋骨,也消磨干净了。是以我那几个叔叔伯伯,哪个都是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行军打仗,治国理政,都不弱于人。”
  “和硕贝勒说的是,那敢问一句,大汗的本事在哪儿呢?”如果说前面几次孔有德点头称是还有些言不由衷,这次倒的确是心服口服,努尔哈赤一共有十六个儿子,其中褚英、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都武功卓著,一时名将,加上其侄儿阿敏和济尔哈朗,几乎占据了满清早期武将的一半有余,这不能不说是努尔哈赤言传身教,教子有方。孔有德和女真人打了十几年交道,对于这些人的厉害,自然是深有体会。
  “我八叔的本事不是别的,是撒谎!”岳托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孔将军,你和我们女真人也打了快二十年的交道了,应该知道我们女真人最是刚直诚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决计做不出来的。而我八叔就不一样了,别人最多也就骗骗外人,他连自己都能一起骗了。就好比你们这些汉人降将,我们都知道你们是走投无路,有人是鄙夷不屑,有人是表面装出一副亲近的样子,而我八叔却能做到视之为手足,待之如部民,实在是非其他人能做得到的。”
  “和硕贝勒说笑了。”听了岳托这番话,孔有德也不由得暗自点头,对方方才那番话实在是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象他这种乱世里打滚出来的,自然不会相信皇太极会真的像书信中说的那样“尽弃前嫌,待之如腹心手足,绝无两样“,只是当时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但自己投靠女真人以来,旁人不说,皇太极是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所有诺言的。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在感激之余,孔有德心中更深处却是恐惧和忧虑,就像岳托说的,皇太极这种连自己都能骗过去的人,想要骗别人又有什么难的呢?
  “孔将军,我岳托没法像八叔那样,连自己都能哄骗过去。可是我明白生活在乱世之中,很多时候一个人是身不由己的。舒尔哈齐(努尔哈赤的弟弟,本为努尔哈赤的左右手,建州女真的第二号人物,明朝为了分裂牵制建州女真,便扶植舒尔哈齐来对抗其兄努尔哈赤,事败后被努尔哈赤囚禁至死,也有说法是被努尔哈赤所杀)叔公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只要像今天这样说老实话,我岳托自然会都记在心里的。”
  孔有德听岳托提到舒尔哈齐与努尔哈赤兄弟相残的故事,想起自己的遭遇,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岳托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时一名戈什哈领着一名信使过来:“二位大人,大汗有急信到!”
  “嗯!”岳托从信使手中接过书信,拆开细看,一旁的孔有德不敢凑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问道:“大人,大汗的信中写了些什么?”
  “哦,大汗在大同破边,击破四千多明军,所获甚丰!”
  孔有德赶忙笑道:“这么说来倒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岳托冷笑道:“我看未必吧,在信的末尾大汗可是催促我们要尽快拿下这座城堡,消灭城中的守兵!”
  “这个——“孔有德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岳托的意思很明显,皇太极那边打的越好,他们这边压力就越大。大同乃至九边重镇,从明成祖算起苦心经营了两百余年,皇太极都能够成功破边,那岳托这儿连一座孤城都拿不下来,那还有什么可以推脱的?孔有德很清楚这些女真人表面上虽然一团和气,内瓤里也实在是斗得不可开交,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皇太极会不会借这个机会把这位手握重权的侄儿给打下去?自己一个区区汉将要是给牵连进去了,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一根来。
  “这么说来,怎么也要想法子打一下了!“岳托叹了口气,面上全是苦涩:“也不知道豪格那边怎么样了!”
  “豪格?”孔有德听了一愣,暗想这位和硕贝勒也未免想的太多了吧,自家的性命都未必保得住,还有心思担心大汗长子的安危,再怎么说皇太极也是他爹,多大的罪过也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他刚想随便敷衍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这厮该不是希望豪格打个大败仗吧!省的自己当出头椽子吧!”想到这里,孔有德只觉得背心里一片冰凉。
  大同右卫,红土堡。
  战斗已经结束,土地已经女真人的铁蹄撕裂,树木被砍倒,还没来得及收割的麦子和大豆被踏进泥土之中,插在地上的刀剑与箭矢被鲜血灌溉,成为新的可怕植物。垂死的战马在嘶鸣,伤者有的呻吟,有的在绝望的祈祷。跟在后金大军后面的蒙古辅兵们就好像秃鹫一样,穿行在战场上,他们给伤者慈悲的解脱,然后在其身上搜罗各种有用的东西:钱、靴子、衣服、武器,他们几乎没有不要的东西。在他们身后则是妇人和孩子,他们把箭矢拔下后重新整理扎成捆,以备再次使用。最后出场的是成群的乌鸦,人们刚刚离开,它们就聚集在尸体上,大快朵颐。
  红土堡已经化为废墟,火焰已经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黑烟。在夯土和碎石砌成的城墙下,女真武士们来回奔驰,挥舞着皮鞭和武器,驱赶着幸存者离开已经变成废墟的故乡。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步伐踉跄的拉着啜泣的孩子,其中多半是妇女和孩子,少数成年男子也多半是老人、残疾。
  “大汗,您刚刚赢得了一次光辉的胜利,这边距离大同府城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了,大可一鼓而下。”内奇满脸谀笑,作为扎鲁特部的首领,他长着一张典型的蒙古人的脸,粗脖子,大脸庞,细长的眼睛,红褐色的皮肤,满脸的胡须,脑袋当中的头发剃的干净,只留下两边结了许多辫子。他一边拍着皇太极的马屁,一边小心窥探着皇太极的脸色,这次攻打红土堡,是他的手下得到了先登的功绩,按照惯例,他拥有在第一个挑选战利品的权利。
  “扎鲁特汗,不知你伐过树木没有?”皇太极的心情看上去不错,他笑着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一个杯子,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明国就好比大树,我们要想伐木,就得先去其枝叶,然后才能砍伐其主干。这大同府乃是明国九边重镇之一,经营数百年,城高池深,城塞连绵数百里,岂可仓促破之?此次破边,我只是打算焚其积蓄,掠其兵民,以待其时而已。”
  “大汗天生聪睿,非我等能及!”
  “这也说不上什么聪睿,汉人的书里这些东西写的很多。”皇太极笑了笑:“扎鲁特汗,这次你的部下第一个登城,功劳不小,待会挑选战利品的时候你便第一个吧!”
  “多谢大汗!“内齐得偿所愿,赶忙向皇太极下跪谢恩。皇太极笑吟吟的看了看四周,果然其他几个部落的汗都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他此番西征,被蒙古各部拥立为博格达彻辰汗之后,便率领各部从大同右卫破口,四处劫掠,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这些蒙古人。他很清楚,要想驱使这些桀骜不驯的蒙古人,就得恩威并施,大棒与胡萝卜,缺一不可;从努尔哈赤举兵反明以来,后金大军对蒙古人是屡战屡胜,威是足够了;而现在带着他们破边抢掠大明,便是恩了。这个内齐汗虽然人品低劣了点,但好歹肯卖力气,俗话说“千金买马骨“,这内齐就算再怎么不值钱,也好歹是一部之主,总比马骨头强多了。
  皇太极正想着心思,却没看到范文程从斜刺快步走了过来。他向皇太极打个千,便上前在皇太极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太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强笑着对蒙古各部的汗说:“列位,我有点事情要和范先生说,你们先跪安吧!”
  “喳!”
  众人刚刚退下,皇太极便向范文程低声催问道:“这消息可确实?”
  “千真万确!”范文程的脸色凝重:“在下已经从四个不同的溃兵口中得知大贝勒战败的消息了,他们的叙述经过印证细节都一致,应该不可能是谣言!
  皇太极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阴沉,来回踱步,半响之后方才恨恨的骂道:“这个豪格,轻兵好进,坏了我的大事!”
  “大汗!”范文程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虽说皇太极对他十分宠信,但伴君如伴虎,更不要说这还是个异族皇帝。他想了一会儿:“兵凶战祸,大贝勒也是不想的,兴许——”
  “还有什么兴许的!”皇太极烦躁的挥了挥手:“敌情不明,还分兵,焉得不败?越是敌情不明,就越是要把兵力集中在手中,才能随机应变,后发人。我以前难道没有告诉过他?当年萨尔浒之战,明军就是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还分兵四路,虚张声势,结果反而被父汗逐个击破。他这种打法,也就能欺负下不懂兵法的蠢材,遇到个有点本事的,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宝座
  “大汗,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大汗,在下的意思是大贝勒是不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奸计?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汗,你我都知道,大贝勒此番去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是三旗的精锐,又是一人三马;纵然打不赢,跑总是跑的掉的。他追击的土默特察哈尔两部虽然人多,但青壮多半都不在,又怎么会打输呢?分明是敌情有误,方才会中计落败!”
  皇太极没有说话,范文程这番话其实只说了一半,皇太极已经心领神会了。这次出师,主持情报工作的不是别人,正是主管兵部的岳托,正是岳托交上来的情报里说刘成已经将土默特与察哈尔两部的丁壮抽取的七七八八,他才制定了让豪格带着两千精兵追击西迁的这两部的计划。这个帽子一扣下来,岳托不死也要脱层皮,豪格反而成了受害者,罪行小了不说,而且代善——豪格一系对皇太极这一系的威胁也小多了。
  范文程见皇太极一直不说话,心中越发焦急,他在后金政权虽然官位不高,但却深得皇太极的信任,得以参于机密,范文程平日里在家中也常以汉之尚书;魏晋之中书;唐宋之枢密、宣徽自诩,自以为位卑而权重,乃是天子心腹。但范文程也知道后金政权与高度中央集权的中原王朝不同,由于采用兵民和一的八旗制度的缘故,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八旗是分别掌握在女真亲贵手中,皇太极本人也只不过能够掌握上三旗而已。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实际上都被排斥在权力核心之外,皇太极掌权也还罢了,如果发生大的权力变动,像自己这样没有根基,全靠个人才干和大汗赏识的汉人很有可能会沦为牺牲品。他看了看最近的人也在三四丈开外,一咬牙道:“大汗,以微臣所见,大贝勒此番受挫,有损我大金国的兵威,只怕蒙古各部有所反复。应当让岳托大人加紧攻打新归化城,以震慑群小!”
  皇太极冷哼了一声,范文程那点阴微的心思他如何不知道:既然豪格打了败仗,那只有让岳托打更大的败仗方能扳回来,恢复权力的平衡。光是情报有误还不够,逼着那岳托在坚城之下吃些苦头才好敲打嘛。只是皇太极的气度和胸怀比范文程要高明得多,他很清楚大明虽然已经是垂垂老矣,但毕竟立国达三百年的大国,女真人之所以能够从十三副甲起家,屡战屡胜,在短短的三十年时间里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就是上下一心,齐心对外。当然,这不是说后金上层内部就一片和谐,恰恰相反,从努尔哈赤发家开始,爱新觉罗家族内部就充满了鲜血和阴谋,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兄弟相残;太妃阿巴亥的被逼殉葬、莽古尔泰的突然暴亡以及死后的遭遇、以及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对其子豪格的迫害都是鲜明的例证。但爱新觉罗家族的内斗始终都控制在一个很狭小的范围内,胜利者一方都颇为自制,没有扩大化,对失败者一方斩尽杀绝,牵连太多人。比如努尔哈赤战胜企图自立的弟弟舒尔哈齐后,并没有将其处死,而是将其关押起来,而且对其诸子并没有歧视,其次子阿敏成为四大贝勒之一,其第六子济尔哈朗后来更是在皇太极死后,成为辅政大臣之一;皇太极虽然联合兄弟逼死了太妃阿巴亥,但却没有斩草除根,伤害当时年龄还小阿巴亥的三个儿子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从后来看这三人也没有受到打压和歧视。正是因为这样,后金政权才能够安然渡过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任首领突然去世的权力真空,没有出现毁灭性的内战,这与其上层首领的眼光和胸怀是分不开的。
  “罢了!“皇太极叹了口气:“范先生,你那法子还是算了吧,有些事情不能开头,开了头就没法收尾了!”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范文程扑倒在地,连连磕头:“方才微臣胡言乱语,还望大汗治罪!”
  “范先生,你起来吧!”皇太极伸手将范文程扶起:“你的苦心和忠心我明白,只是我身为大汗,有些事情不能做,不然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没有脸去见父汗,更没有脸见那千千万万为了大金战死的部众们!”
  范文程惊魂未定的看着皇太极那张有几分憔悴的脸,通读史书的他自然知道身为人臣,插嘴帝王家事是多么犯忌讳的。只是他一个毫无根基的汉臣,也轮不到他挑选机会了。方才皇太极拒绝了他的提议,本以为接下来的便是雷霆之怒,却没想到皇太极轻轻放过了,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感激。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皇太极自言自语道:“明国这边是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必须尽快撤兵,可若是如此,内齐他们只怕会心中不满的!”
  “大汗,须得分清轻重缓急呀!”范文程低声道:“您若是顾忌内齐这边,可以推说要将第一批抢掠而来的人口牲畜运回盛京,将两黄旗撤出口外,让他们自行其是也好。”
  “也只有如此了!“皇太极点了点头:“范先生,豪格的事情你要抓紧探查,无论如何要弄清楚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大汗!”
  透过高大的金帐穹顶,夕阳余晖洒满羊毛地毯,为四壁挂上暗红色的条纹,精美的挂毯上描绘着狩猎与放牧的景象,透过帐篷口,可以看到远处的巍峨的西夏王陵和贺兰山脉,在刘成眼里,这一切都沉浸在一片血红之中。他坐在一张用黄金、白银、鹿角与象牙造成的华丽座椅上,据说这是孛儿只斤旭烈兀从巴格达掠夺来的战利品,土谢图汗裘布辗转获得后作为自己的宝座。与这顶宏丽的金帐一样,都是刘成从土谢图汗那儿抢来的战利品,他坐在这样椅子上,只觉得屁股下面又硬又咯人,尤其是靠背上生出的那排鹿角,就好像两排锋利的牙齿,让人无法倚靠。
  “吕大人!“刘成笑嘻嘻的站起身来,让出宝座来:“来来,这是我从土谢图汗那儿抢来的,您也来试试,看上去还行,就是太硬了些,不如胡床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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