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154部分在线阅读
“就是那个从大昭寺那边带回情报的探子吗?”皇太极的注意力立即集中了起来,坐直了身体问道。
“正是!微臣查了下,那可儿死前他是最后一个去大昭寺的探子。”范文程说到这里,看了看皇太极有些发黑的眼圈,低声道:“大汗,要不让他在外面先等等,让您先休息会?”
皇太极闻言一愣,旋即笑道:“怎的,范先生不放心我的身体?”
“臣不敢!”范文程跪下磕了个头:“只是大金的安危维系于大汗一人,实在是大意不得!”
“哦!”皇太极闻言笑了起来:“话也不能这么说,大金也不是我一人的大金,就算是我不在了,还有代善、多尔衮、济尔哈朗、阿敏他们在,父汗的大旗还是有人打下去的。”
听到皇太极的回答,范文程又磕了个头,很严肃的答道:“大汗这话微臣不敢苟同!”
“哦,范先生为何这么说?“皇太极有些讶异的问道,在他的印象中,范文程从没有过这么直接的反对过自己,哪怕是有不同的意见,也会用非常委婉的语气予以劝谏。
“大汗,臣听说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代善、多尔衮、济尔哈朗、阿敏他们虽然为老汗之子侄,身份清贵,功勋卓著,但您是君,他们是臣,君臣名分既定,犹地之不可易也,大金是您,您就是大金。便是百年之后,继承大位的也只能是您的子嗣,而非旁人!如此才能上下粲然有伦,国家无事。”
皇太极听了范文程这番话,不由得默然,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方才问道:“范先生,你方才说的可是《资治通鉴》开篇那段?”
“正是,大汗果然博闻强识!”
“哎!”皇太极叹了口气,道:“司马温公这本书果然讲出了自古以来为人主者的道理呀!为人君者不得不读,要反复读,范先生,叶布舒(皇太极第四子)已经开蒙了,待他识字多些,你便与他讲讲这《资治通鉴》,让他明白些为人主的道理!”
“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范文程听到皇太极让他为其子嗣讲学,不由得惊喜万分,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他很清楚如果叶布舒继承皇太极的大位,他作为其老师,就能以帝师的身份进入后金的核心权力圈了,这对于一个汉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嗯,那范先生,你觉得为君之道最要紧的是什么呢?”
“正名!”范文程毫不犹豫的答道。
“正名?为何这么说?”皇太极问道。
“大汗,为君之道,无非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有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
“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说得好!”皇太极听到这里,不由得击掌赞道,范文程这番话可谓是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努尔哈赤死后,虽然皇太极联合代善等人的拥护下,强迫当时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与两个后妃殉葬,消灭了潜在的威胁,登上了汗位。但是这一胜利并非是没有代价的,相比起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基业的努尔哈赤,皇太极初登上汗位时的威望与权力都要小的多。与其同列的四大贝勒:代善、莽古尔泰、阿敏都有参议国政、各置官属的权力,这无疑削弱了大汗的权力。皇太极虽然对此十分不满,并竭力采用各种办法削弱其余三大贝勒的权力,但其余三人个个手握重权、身份高贵,让皇太极颇为忌惮。毕竟他不是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的威望是经过百战而来的,要想具备与先父相同的权力,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建立相应的功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愈来愈渴望征服蒙古诸部,使自己成为女真、辽东汉人、蒙古各部共同的领袖,以正自己之名!
“让他进来吧!”皇太极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范文程吩咐道。范文程赶忙磕了个头,应了一声,倒退了几步到门前才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阿桂进来。皇太极上下打量了下,来人皮肤黝黑而又削瘦,并没有像女真人那样剃发蓄辫,而是像蒙古那样剃去了脑门中间的头发,两边的头发披散下来,他知道这是因为这些文馆下面的探子为了避免引起敌人的注意,或者模仿汉人,或者模仿蒙古人。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不过皇太极认为这是突然见到上位者的结果,便做了个示意其起身的手势。范文程赶忙高声道:“平身!”
第一百零七章
无间(中)
阿桂站起身来,他的心跳得如同打鼓,从回到盛京算起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也从先前的惶恐中逐渐恢复了过来,那可儿、诺颜的死,那天晚上切桑与自己的密谈,都逐渐消失在记忆里。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从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自己依旧是以前那个阿桂——一个被女真人俘虏的前明军夜不收,能够和妻子、新生的孩子这样下去,享受着乱世中的一点可怜的安宁。但当一个多时辰前他接到大汗召见的命令时,阿桂就明白那天晚上所发生的是铁一般的事实,自己是大金的密探,还是那个明国将军的间谍,现在已经暴露了,他们要来抓捕自己,自己的脑袋会被插在城门口的枪尖上,涂上防腐的黑油,乌鸦会在自己头顶上盘旋,为争夺自己的眼珠子而打斗不休。他想逃走,可是恐惧就好像铁钉将双脚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阿桂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召见,假如自己暴露了,来的就不是使者,而是牵着狗,披甲持兵的士兵了。不过当他离家的时候,还是依依不舍的拥抱了妻子、孩子还有狗,仿佛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听到范文程让他起身,阿桂站起身来,小心的抬起头正好碰到皇太极的视线,他赶忙心虚的低下头,仿佛对方能够通过眼睛窥探到自己内心在想什么。
看到阿桂的举动,皇太极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他咳嗽了一声,问道:“你是叫阿桂吧?这次你去归化城那边,探得的情报很有用,本汗要重重的赏你!”
“多谢大汗!”阿桂的脸上露出死里逃生的人才有的狂喜神色,看在皇太极眼里则被误认为是因为得到重赏,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是在大凌河归正的吧,你放心,在我大金赏罚公正,看的不是出身,也不是满汉,只要你能尽心办差,一路做到佐领、都统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大汗!”此时阿桂的紧张也舒缓了不少,跪下磕了个头道:“小人一定尽心办差!”
“好,起来吧!”皇太极又问了几个问题,阿桂都依照切桑告诉自己的回答,若是在答案中没有的,便说不清楚。问道后来,皇太极脸上越发露出满意的表情,到了最后他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今日竟然得了一个人才,阿桂,看来只升你到牛录额真确是委屈你了,可你毕竟时日还浅,升的太快也不好!范先生,你觉得应该如何呢?”
“大汗,不如便让他食双俸吧,再赏他一处田庄,算是加恩!”范文程笑道。
“这个法子不错!”皇太极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范文程道:“你回去后便马上办!”
“是!”
“多谢大汗重赏!”阿桂赶忙跪下又磕了个头,心里也越发定下来了,看来那位切桑喇嘛并没有骗自己,给自己的这些情报都是真的,只是对方在自己身上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最后索要的回报又有多大呢?阿桂不由得又忧心了起来。
“阿桂,我问你,你临走之前,那可儿他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听到皇太极的问话,阿桂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莫不是对方从什么地方发现了破绽?他想了想,小心的答道:“禀告大汗,小人临走的时候那可儿上师还是好好的,只是觉得他有点忧心忡忡!”
“忧心忡忡?怎么说?”皇太极的注意力被阿桂的回答吸引了。
“禀告大汗,小人去大昭寺时听说有一位叫做切桑的上师要做本寺的活佛,我看那可儿上师的样子,好像是为了这个忧心。不过这都是小人瞎猜的,为了避免引起旁人怀疑,小人也不敢多问,都是从旁人嘴巴里听到的!”
“嗯!”皇太极与范文程交换了一下眼色,阿桂的回答与他们从现有情报的分析结果颇为吻合,他们自然知道切桑乃是刘成的爪牙,此人受大明皇帝的册封,成为大昭寺的首座背后的政治含义不言而喻。那可儿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得急病而死,十之八九与切桑登位有关,说不定就是那可儿企图阻止切桑上位,反而被杀。皇范两人都是人杰,仅凭不多的情报,就能将将千里之外的事情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但他们两人没想到的是,亲手杀死那可儿的凶手不是切桑,而在他们眼前。
“你先退下吧!”皇太极点了点头,机警、敏锐,阿桂给他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他登基之后痛感手下人才太少,许多女真部落还刚刚脱离原始社会,上阵厮杀也还罢了,像这类需要一定知识和应变能力的差事就很缺人了。
“大汗!”阿桂刚刚出去,范文程就低声道:“明国在斩杀林丹汗与卜失兔汗之后,动作出人意料的快呀!”
皇太极没有说话,但范文程能够看到他的眼角在轻轻跳动,心知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便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而立,耐心等待。约莫过了半顿饭功夫,他才听到皇太极的声音:“范先生!”范文程赶忙上前一步,甩了两下袖子,跪下应道:“大汗有何吩咐!”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个刘成和吕伯奇慢一些呢?毕竟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在他们手里,若是让他们把土默特部与察哈尔部整合好了,那很多事情就麻烦了!偏生这几年都年成不是太好,若是不等到秋后出兵,只怕会有大灾!”
“是,大汗!”范文程磕了个头,低头思忖,一时间没有说话。皇太极看了看,笑道:“范先生,这件事情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也不要紧,你可以回去慢慢想,有了结果再来给我答复!”
“大汗,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范文程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范先生,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出自你口入于我耳,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汗,第一个法子我们可以用死间。”
“用死间?”
“正是,大汗!”范文程低声道:“那刘成与吕伯奇正在整和蒙古诸部,若是从各部中派一敢死之徒带百余帐投靠他们,怀刃刺杀。这两人一文一武,缺一不可,只要伤了其中一人,明国在那边的动作必然会慢下来。”
“这——,那若是不成呢?只怕反倒遗人笑柄吧!”
“即使不成,也能让他们对来降服之人有疑心,无法放心任用!”
“嗯!”皇太极点了点头,范文程这一招可谓是毒辣之极,成了自然最好,以明国文臣视武将为奴婢,武将视文臣为寇仇的现状,像刘成与吕伯奇这样配合默契的文武搭档可以说是绝无仅有,无论是少了谁,换了个新人来恐怕光是磨合就要不少时日;纵然不成也无所谓,吕、刘二人肯定会对前来投靠的蒙古降部产生戒惧之心。所损失的不过是一个刺客加上百余帐蒙古人,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皇太极想了想,问道:“那第二计策呢?”
“反间!”
“反间?”这次皇太极立刻就明白了,笑道:“你是想让人在大明天子面前说这两人的坏话?这法子倒是不稀奇!”
“是不稀奇,不过挺好用!”范文程笑道:“明国的崇祯天子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朝堂上朋党相争,宰辅不得其人,这反间计定然有效!”
“范先生说的不错,也好,那就先用死间,不成再用反间吧,只是这死间须得挑选一个好的人选。”
“大汗说的是,臣一定用心挑选,再请大汗定夺!”
阿桂出了大汗府,才觉得浑身酥软,倒像是干了一天苦力,他好不容易才爬上马,回到自己家中。看到迎接自己的妻儿,搂着爱犬,阿桂这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敏感的阿碧感觉到了丈夫的异常,让婢女将孩子抱到礼物去,将阿桂扶到一旁坐下,低声问道:“在大汗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这个样子?”
“阿碧,没有什么,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也许是有点累!“阿桂强笑着掩饰道,妻子看在眼里,正想说些什么,外间突然传来两下沉重的敲门声,随即有人喊道:“阿桂是住这儿吗?”
阿碧立即感觉到阿桂身上的肌肉一阵抽搐,随即他站起身来,将阿碧挡在身后,沉声道:“不错,我便是阿桂,什么事?”
“快开门迎接,大汗府颁赏格的来了!”
阿桂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妻子,勉强的笑了笑:“你让家里人准备下,我去开门!”
“是!”阿碧点了点头,看着阿桂的背影,脸上满是忧虑。
阿桂走到门后,先从门缝里往外面看了看,果然外边站着的几个都是正白旗护军的服色,看他们个个神情轻松的样子,阿桂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他取下抵着们的杠子,打开大门,拱手笑道:“让列位久等,见谅见谅!”
那几名护军都是在皇太极身边行走的,也知道面前这人虽然是个俘虏,但颇得大汗重视,又是升官,又是赐田庄仆役,显然十分看重,赶忙纷纷拱手回礼,为首亮了亮手中的卷轴,笑道:“阿桂,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咱们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先把正事办了要紧!”
“那是,那是!”阿桂赶忙让开大门,引领众人进来,便在正堂摆开香案,他带着家小仆役跪下,那为首的护军将旨意念了一遍,当时女真虽然已经立国,但百事皆为粗创,并没有后来那些繁文缛节,旨意里也都是些大白话,无非是阿桂此去有功,特升为汉军旗的牛录额真,食双俸,并在盛京城外赐给田庄一座,附带男女仆役十人,牛四头、骡子两匹,农具若干。宣完旨意后,那为首的护军便将田契、令箭等器物交给阿桂,笑道:“阿桂兄弟,你此番立下大功,得到大汗厚赏,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兄弟们也都替你高兴呢!”
“多谢。”阿桂强压下胸中的感情,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将那些器物交给妻子,向众护军做了个罗圈揖:“列位,家中地方狭小,不如我们便到外集市去,找一家干净点的酒肆,痛饮一番!”
“好,阿桂兄弟的喜酒咱们几个是肯定要叨扰的!”那为首的护军笑着对阿碧道:“嫂夫人,见谅,今天晚上阿桂兄弟就没法陪您了!”
“呸!“阿碧啐了一口,娇嗔道:“你们几个醉鬼,最好都喝死在外面永远都别回来才好!“说罢便抱住孩子转身入门去了,留下堂屋里众人一种哄笑声。
阿桂这一去果然天色已黑方才浑身酒气的回到家中,妻子阿碧赶忙调制了醒酒汤灌了几口下去,将其扶到炕上,打了盆热汤来正准备替其擦洗。突然听到阿桂喊道:“莫要杀我,我当初动手也是被逼无奈!”声音里满是惊惶与无奈。
阿碧听了一愣,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接着阿桂又喊了一声:“范先生,那可儿他逼我替他杀人,我也是一时失手呀!”这次阿碧听得一清二楚,决计不会有差错。阿碧手上一抖,手上盆里的热水洒了不少出来,落在阿桂身上,倒将他给烫醒了!
“哎呦!”阿桂惨叫一声,阿碧赶忙帮他擦拭,好一会儿方才处置停当。阿桂刚想埋怨几句,却听到妻子问道:“你方才梦里说莫要杀我,是什么意思?”
听到妻子的质问,阿桂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下意识的低下头去,避开阿碧的视线,口中支吾道:“什么杀我杀他的,梦里的话我哪里记得,莫不是你听岔了?”
阿碧却不肯放过了,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追问道:“你休要瞒我,你我同床共枕这么久,是真是假我岂听不出来?你若是当我还是孩子他娘,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最近我看你总是有些不对,神不守舍的!”
第一百零八章
无间(下)
阿桂抬起头,看了看妻子,张了张嘴话却没说出口,最后他低声道:“阿碧,不是我故意瞒着你,只是这件事情你知道了也没用,反而平白担惊受怕,家里不得安宁。”
“我明白了!”阿碧微微一笑:“你若是觉得不说我更好,那便不说吧。只是你觉得我是那种寻常庸妇,会遇到一点事情就手忙脚乱,扯你的后腿吗?”
“这个——”听到妻子的反驳,阿桂不禁哑然,正如阿碧所言,她与阿桂算得上是患难夫妻,相识便是在危城之中,外面是凶神恶煞的后金大军;城内是各怀异心的关宁诸将,有想死战的,有想投降的,还有首鼠两端、想待价而沽的,俗话说:“将是军中胆”,将领们心思乱了,下面的士卒更是各怀自保之心,阿碧身为城中富户的一个弱女子,被掳去做了祖家的歌姬,旋即又被赐给了有功的将士。自身的命运便如那水上的浮萍,随风浪漂移,不能自主。可当阿桂离开祖府,表示愿意放她离开时,她并没有像绝大多数深闺里长大的小姐那样茫然不知所措,而是紧紧的抓住了阿桂这棵乔木。她很清楚,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乱世,过去那些惹人艳羡的财富、学识、美貌不但不会带来幸福,反而会带来灾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委身下嫁,成为了阿桂的贤内助,保住了自己的贞洁与性命,也替阿桂撑起了一个家。阿桂也明白自己的妻子绝非寻常庸碌女子,见识过人,许多事情都与其商量,在外面还得了个“怕老婆”的诨号。可这次的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不但自己性命不保,家人也会跟着倒霉,可若是不说,今天这一关肯定是过不去的。他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便说了吧,反正我与你已是夫妻,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吧!”接着,他便将自己在大昭寺的遭遇一一讲述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无可奈何,现在便便好似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阿碧听了不由得莞尔一笑:“我看着倒未必是坏事。”
“未必是坏事?”阿桂听了一愣,问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怎么会不是坏事?”
“你做的本来就是掉脑袋的行当呀!”阿碧笑了起来:“让女真人知道你要掉脑袋不假,可若不是那切桑喇嘛要用你,你的脑袋早就让明国人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