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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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回去了,这是为何?”刘成的内心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甚至有点结巴:“你可以回去的呀?”
  “是呀,徐秀才,你发痴了吗?“旁边几个准备离开的汉子也低声劝说道。
  “秀才?你有功名?“刘成不由得吓了一跳,想不到此时军纪已经坏到这种地步,连秀才都给抓来当兵了。
  “大人,我不是什么秀才!”徐显明脸上微微一红:“我家在村子里是个小姓,时常受人欺负,家父便让我读书想要考个功名,也能立个门户。只是小人愚钝的很,考了两次也未曾入学,乡里人便起了个徐秀才的诨号。小人父母双亡,家里只有几亩薄田,自己从小读书又不擅长农活,只能在县里面替人算命写信过活,可这几年年成不好,大伙儿连饭都吃不饱,又有谁会花钱算命写信呢?我看大人是个仁义人,还请收留!”
  “果然是末世呀,这样都能捞到一个走投无路的知识分子!“刘成心中不由得暗自感叹道,虽然徐显明这人的学问看样子倒也一般,但在一个文盲占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社会里,每一个会写会算的人都是潜在的统治阶级预备队,自己如果不想被账薄和文册活活累死,就得尽快找到一个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账房先生。
  “好,好!”刘成笑着挽住徐显明的手,看了看他身上那件颇为单薄的直缀:“先生这件衣服单薄了点,恐怕不好过冬,杜固,把我那件夹袄来,给先生换上。”
  对于刘成来说,他自然希望出发的命令来的越晚越好,即使有杜如虎这样的老行伍的帮助,要将100多个拖欠税款的农民训练成士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融入一个团体说必须的认同感也需要时间培养。但所有事情有开始也有终结,很快刘成短暂的平静生活就结束了。
  秦岭山脉就好像一堵高耸入云的墙,将中国由南至北分为两个部分。这条绵延数千里的山脉从今天甘肃省的临潭县的白石山一路向东,经由天水南部的麦积山进入陕西,在这儿他与渭北北山系列山脉分裂开来,两条山脉中间形成了一条东西长约300多公里,南北最长八十公里、西窄东宽的狭长谷地,渭河、泾河等河流从山间进入这里之后,水流速度迅速变缓,携带的大量冲积物沉淀在这儿,形成了一块肥沃的冲击平原,这就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关中平原。在关中平原的北面则是由桥山山脉、黄龙山脉、子午岭山脉、陇山山脉组成的北山山系,这些山脉将关中平原和黄土高原分隔开来。与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不同的是,黄土高原的气候要干旱得多,而且一年的降雨集中在夏天,在暴雨的冲刷下,土质松软的黄土地上就出现了许多沟壑,河流沿着这些沟壑向南流去,形成了一条条河谷,相比起缺乏水源的高地,这些河谷的农业生产和交通条件都要好得多,成为了从黄土高原乃至更北的河套地区和蒙古高原进入关中平原的通道。定都于关中平原的那些古代中原王朝为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在这些黄土高原的河谷地带建立了许多防御据点,位于延河和汾川河交汇处的延安就是其中一个。
  延安、平戎堡。这座始建于北宋元符年间的堡垒位于臧底河旁,控制着从西北进攻延安镇的一条重要通道,是宋夏百年战争中双方修筑的无数堡寨中的一个,百余年间也不知道宋与西夏各有多少将士埋骨于此地。在其后的金、元两朝时,这座堡垒逐渐被荒废和遗忘了,直到明代重建西北防线时,这座古老的堡垒才被重新整修,成为了翼护延安镇的众多堡垒之一。
  陡峭的子午岭山脉在平戎堡突然低矮了下去,形成了一个缺口,猛烈的西北风便从这个缺口猛烈的刮了进来,将从蒙古高原上夹带而来的沙土狠狠的打在武丙安的脸、手以及其他裸露的皮肤上。这个倒霉的哨兵蹲在敌台的角落里,竭力将身上那件已经破败的蓑衣裹得紧一些,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体温,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在每年最冷的时候,都会有敌台守夜的哨兵被活活冻死的。
  崇祯三年的冬天对于武丙安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年头,已经连续数年的饥荒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公平的,饥饿同样折磨着农民、军户还有草原上的蒙古人,穷和富现在变成了生与死的区别。一口袋糜子、几把麦子、甚至几斤草根树皮、几只田鼠,都会成为斗殴甚至一场谋杀的诱因,在饥饿面前,荣誉、生命、道德、亲戚关系以及其他在过往为人们珍视的东西已经变得一文不值,相比起其他人,武丙安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他没有妻子和儿女需要养活,父母也早就死了,唯一需要填饱的就只有他自己那张嘴。他之所以愿意在夜里蹲在敌台上吃沙子的原因有两个:1、守夜的人可以多得到两升谷子;2、平戎堡里还有粮食,在此时有粮食就意味着生命和安全。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丙安觉得双脚已经渐渐由麻木变为失去知觉,为了避免冻伤,他费力的站起身来,想要活动一下手脚。踢打了几下手脚后,武丙安习惯性的向西北望去,一团刺眼的火光映在他的视网膜上,刺的流出了泪水。武丙安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重新看去,火光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两位数,还有更多的火光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武丙安几乎是从敌台的楼梯上滚下来的,他沉重的身体黑暗中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发出巨大的声响。武丙安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很难用语言描述这个小堡垒内此时的混乱,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相信武丙安所说的。并非这些士兵们太没有警惕心了,黄土高原上的朔风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晚上突然降温十几摄氏度是等闲事,在这种天气里夜里行军冻死、掉到沟里摔死是寻常事,即使是蒙古人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天气来进攻的。
  不过很快事实打消了守兵们的疑惑,当负责守卫平戎堡的陈把总登上敌台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相距平戎堡西壁只有四十米远的臧底河干枯的河床上已经到处都是跳动的火把,粗粗一算就有四五百人,还有更多的火光正在涌入河床,而整个平戎堡才有不到八十名守兵。
  “快,快把狼烟点起来!通知城里的大人!“陈把总下令道。
  “大人,请问当举几火!“武丙安问道,按照明代的军律,以烟火数量的多少来传达敌军入侵的数量,不满千人则只点一堆火,超过千人则举两堆火,如果有千人以上围攻,则举三火。
  “废话,这也要问我,当然是三火!“陈把总焦躁的骂道,他转身对敌台下面喊道:“快,把火药桶打开,铅子、灰瓶、箭矢都搬上来,把水也烧开,准备守城!”
  陈把总的命令被迅速的执行了,此时城外的人流已经登上了河床旁陡峭的崖岸。借助火光,陈把总可以清晰的看清来人并非是披着皮衣的蒙古鞑子,而是身着布衣的汉人百姓,不由得轻轻的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小心的走到女墙旁,对外大声喊道:“这里是平戎堡,边防重地,你们是什么人,快快散开?”
  城墙下面并没有马上传来回音,只有夹杂着风声的密集脚步声,就好像蚕吃桑叶的声音。陈把总回头做了个手势,士兵们默默的将装填好的弗朗机推到了女墙旁,炮口对下,炮手将火把靠近火绳,就等着陈把总的命令了。
  “风沙沙满山谷,穷汉呀不得活,卷起铺盖打包裹、全家老小去逃荒!”
  “去逃荒!”
  一断凄凉而又高亢的歌声从河床下升起,旋即众人应和,声闻数里,歌声一下子连风沙声也压下去了,听上去怕不有上万人。平戎堡里的陈把总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完了,怕不是神一魁兄弟!”一旁的武丙安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此言一出,闻者无不变色。原来神一元、神一魁兄弟本为延绥镇边兵,由于朝廷欠饷严重,加之连年干旱,边兵甚至不得不依靠吞食蓬草度日。于是就在一个多月前,神一元、神一魁兄弟便率领边兵起事,由于当时饥民遍地,边兵普遍欠饷多年,这兄弟两人兵锋所到之处,妻送夫、母送子,据说其众已有六七万之众,其中由富有军事经验的叛军组成的骑兵就有五千人,在诸多农民军中实力最为雄厚。杨鹤不得不派出名将贺虎臣、杜文焕督兵进剿,杀死神一元,迫使神一魁西走宁夏,这两位正准备督兵进军宁夏,却不想什么时候这厮又杀到这里来了。
  “怎么办?”所有士兵的目光里都满是哀求的眼神,陈把总也是心乱如麻,虽说这平戎堡里火器齐全,药子充足,但再怎么说也就八十人,外面那些人就算赤手空拳也能拆平了这堡。不管他们能打死多少人,最后堡破的时候,这八十来个守兵肯定是一个也活不了。
  “罢了,反正消息也传出去了,也算是对得起那点钱粮了!“陈把总咬了咬牙,做了个让
  士兵们暂时不要开火的手势,爬到城垛旁大声喊道:“外面的是哪位当家的,知会一声,免得打错了人,伤了和气!”
  片刻之后,河床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有人应道:“俺是神一魁大当家下左锋将大红狼,城上的是兄弟只要不开火,我等绝不伤你们一人,家小也秋毫无犯,若是不然,堡破之后鸡犬不留!”
  确定果然是神一魁所部之后,陈把总转身问道:“烽火都放出去了?”
  “嗯,放出去了,三火!”武丙安答道。
  “好,咱们放了烽火,也对得起朝廷的那点钱粮了,外面那么多贼寇,咱们才八十个人,又能打死几个人?枉自送了自家性命。“说到这里,陈把总稍微停顿了一下:“都听清楚了,只要他们不靠过来,咱们就不发一箭,老天爷收了不少人了,也不缺咱们这几个!”
  西安,三边总督府,后院书房。
  杨鹤坐在书桌前用着早餐,按照当时士大夫的习惯,已经年过五旬的他遵循着惜福养生的戒条,吃的很简单,不过是一碗白粥、一张羊肉胡饼,一碟咸菜,一只咸蛋而已,相对于他的身份来说,这可以说是简陋之极了。
  “老爷,邸报到了!”一个青衣老仆从门外进来,手上捧着一份牛黄色的小册子。杨鹤没有说话,只是用筷子对着桌子虚点了两下,那老仆便将那册子放在桌上,回到杨鹤身后垂手侍立。杨鹤也不理会那老仆,便自顾翻看起那份邸报来。
  
第十七章
盐引
  杨鹤随意翻看了两页,上面只是记载着天子近期的两份谕旨,还有几分督查院的折子,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前段时间成功消灭杜家叔侄的叛军的奏折让朝堂上反对他主抚策略的一派的声音低沉了不少。杨鹤有些漫不经心的翻过前面两页,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以压抑的笑容。
  “老爷,有什么喜事吗?”站在杨鹤的老仆已经跟随他进四十年了,立即就感觉到了主人情绪上的波动,低声问道。
  “嗯!”杨鹤并没有在自己的老仆面前掩饰:“文弱(杨鹤之子杨嗣昌)升任右佥都御史了!”
  “恭喜老爷!”那老仆的笑容就明显的多了,久在官宦家庭的他自然明白杨鹤口中说的意味着什么。所谓右佥都御史乃是明代都察院的长官之一,其位仅次于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都察院乃是由前代的御史台发展而成,乃是古代国家的监察机关,拥有对行政机关弹劾、考核、监督的权力,甚至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力,显然都察院实际上还拥有一定的审判权。鉴于元朝政事混乱不堪,中央与地方矛盾突出的教训,明太祖将地方政府权一分为三:布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使司,即将行政、司法、军政三权分割开来,以免出现地方尾大不掉的状况。显然这种行政结构遇到战争等非常时期必然会出现事权不一,指挥失措的局面,为了应对非常状况,明代又设立了巡抚等中央官员来统一指挥军政权力,而理论上讲,这些派出大员的任务是监督、巡查、探查、上奏等监察权,因此他们的本官往往是属于都察院,比如监察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副都御史,在这儿监察权蜕变成为一种超乎普通行政系统之上的行政权,如果打个比方的话,类似于今天新闻联播里时常提到的某某“中央工作组组长“。因此杨嗣昌升任右佥都御史标志着他在仕途上迈上的一个重大台阶,标志着他已经有资格作为疆臣统辖指挥一个方面的军政了。
  “罢了,这次文弱要被巡抚永平、山海关诸处军务,这可不是个容易的差事呀!“杨鹤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东虏破边,围攻京师,覆军杀将,里面的事情多得很,水也深的很,若是做的一点不好,只怕就是没顶之灾!”
  “老爷,老奴说句失礼的话,若是论做官做事,少爷与老爷相比,恐怕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呀!”
  “呵呵!“听到这里,杨鹤笑了起来,点着那老仆的鼻子笑道:“你自小便宠着他,老了也是不变!”
  主仆二人在书房里正说笑着,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红色袍服的中军将佐进得门来,朝杨鹤跪下磕了个头,双手呈上一份文书:“禀告大人,延安镇有紧急军情来报!”
  老仆赶忙上前接过文书送到杨鹤手上,杨鹤拆开文书刚看了两行,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他将文书重头到尾又翻看了两遍,站起身来:“替我更衣,去签押房!”
  签押房里,十几个文武员僚早已聚齐了,几个相熟的低声交谈着,脸上满是忧虑之色。这时外间传来通传声,官员们赶忙按照文左武右的秩序站好。这时杨鹤已经进来了,他刚刚在当中坐下,便沉声问道:“延安镇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下官都已经知晓了!”众人齐声应道。
  “嗯,神一魁引兵南下,一夜之间延安镇周围诸堡皆下,贼兵直薄城墙,城内兵粮两缺,形势危急,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签押房内死一般的寂静,这些文武官员都很清楚信中说的是什么意思:像延安镇这样大明经营多年的重镇,其周边道路要害是有许多城堡的,其防御重心其实在于这些堡垒而非延安本身那道城墙,如果这些堡垒都丢失了,说明守军只有自保之力,延安镇扼守延通往关中平原要道的战略意义也不复存在。即使能够明军能够守住延安,神一魁为首的叛军也可以以少量兵力包围延安镇,以大军沿着河谷一路南下,由于陕西军队的主力正在贺虎臣、杜文焕麾下,关中平原空虚,神一魁就可以领骑兵裹挟着数十万饥民沿着河谷向南直接杀进关中平原。而如果延安被攻破,那儿的万余军户会加入叛军的队伍,使其势力迅速膨胀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杨鹤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拾家什,去诏狱报道了。
  “要不让贺、杜两位大人迅速领兵回援——”一个幕吏刚刚说了一半,就被众人鄙视的眼神封住了口,贺虎臣、杜文焕两人现在还在甘肃庆阳一带,等到西安这边派出使节,那边再回师,黄花菜都凉了。倒是杨鹤不愿意搞得没人说话,便随口应道:“也好,来人立即派出军使让贺、杜二位将军回师。不过恐怕二位将军所在偏僻了些,鞭长莫及,列位还有什么良策,速速说来听听。”
  “以下官所见,其实贼众虽多,但其中多半为乌合之众,其中彪悍善战之边贼不过千余。若是以数千精兵迎头痛击,不难将其击败!”另外一个三十许人的幕吏说道:“其实这关中并非无兵,而是乏饷!”
  “不错!”
  “文德所言甚是!”
  “文德所言甚和我心!”
  这个名叫赵文德的幕吏的话引起了一片赞同声,崇祯三年的西北大地上虽然可以说遍地民变,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后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成、老回回等动辄拥兵十余万、破州陷府,转战万里的局面。绝大多数参与者与其说是有政治目的的叛军,不如说是只求一饱的饥民,即使是像神一魁这种边兵出身,有着不错军事素质的叛军,其首领的脑海里也没有什么清晰的政治目标了。对待这种没有什么作战意志的乌合之众,其实并不难击败。但糟糕的是明军一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绝大部分明军士兵不但多年欠饷,而且常年为官府和将官作为免费奴工使用。要想在这场“比烂“的竞赛中赢得胜利其实也不难,不过必须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来。
  “嗯!那建生你说要多少银子呢?”杨鹤用赵文德的字称呼对方。
  “若是以六千兵算,先补足一年的欠饷,然后开拔费,酱菜银。算下来至少要十万两!”
  赵文德口中的数字让杨鹤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他虽然身为三边总督,统辖西北军务,但他本身并没有掌握向俗称“藩台“的承宣布政使司获得财源的权力,换句话说,他的每一两银子都必须来自中央。显然这种体制设计的初始目的是为了防止掌握军权的总督、巡抚们与地方财力结合起来,成为与中央抗衡的地方割据势力,但这也使得地方的军力财力发生巨大的内耗,减弱了边疆地区对外部入侵的抵抗能力。当时大明的主要军事重心已经放在辽东,给予杨鹤的财力有限,先前贺虎臣、杜文焕的军事行动已经将总督所有的钱粮用的七七八八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支付突然而来的负担?
  “以下官所见,可以向城中乡绅支借,毕竟这里也是他们的乡里,若是神一魁打进来了,倒霉的不还是他们?他们出些钱来,也是份内之事?“说话的还是那个赵文德,不过这次就再没有人出言附和他了,签押房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大人,赵兄此策下官以为还需再三斟酌!“一个年龄最大的官员开口反对:“十万两并非小数,仓促间也难以筹足,俗话说兵贵神速,恐怕钱财尚未凑足,神一魁就已经打到西安城下了,还是另寻他策为上!”
  “是呀,若是这般做了,只怕朝堂上那帮都老爷们又有许多闲话了!“另外一人应道,他口中的都老爷说的便是督察院的御史们,这些言官们无事尚要找出些事情来,杨鹤若是向士绅要钱,恐怕陕籍的言官们第一个就饶不过他。
  “是呀,此时万万不可,都老爷可是得罪不得!”
  面对一片的反对声,赵文德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毕竟还年轻,性子也急得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不成?总不能看着神一魁打到西安城下吧?”
  面对着幕僚属下的争吵,坐在上首的杨鹤面色阴沉,一声不吭,过了约莫半响功夫,他低咳了两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参详下!”
  “是,大人!”
  众人离开签押房,赵文德刚出得官衙大门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依稀是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却是杨鹤的贴身老仆,他赶忙回身行礼。那老仆伸手延请:“赵先生,老爷请您回去有事相商,请随我来”
  赵文德心知定然是关于筹款之事,他心中暗喜赶忙跟随老仆,穿过两进院子,便到了杨鹤的书房。他进得屋来,只见杨鹤正站在墙边,皱眉看着墙上的舆图。赵文德赶忙躬身行礼:“下官参见大人!”
  “免礼!“杨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方才向城中士绅筹款,可有详细方略?”
  “自然是有的!“赵文德笑道:“若是直接要钱,城中士绅恐怕是不肯出血的,至多拿出个三五百两应付应付,于事无补。下官的意思是以盐引换银。”
  “盐引换钱?“杨鹤皱了皱眉头:“你这是仿效先贤吧?”
  “不错!“赵文德笑了起来,脸上颇有自得之色:“本朝开国之时,有开中之法,商人运粮至边关,然后换取盐引,于是商人在边境屯田种粮以换取盐引,使得士马饱腾。现在官府里没钱,但却可以开出盐引,换来钱粮饷士击贼。”
  杨鹤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心知赵文德说的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虽然作为三边总督,他并没有权力向陕西藩台索要计划外的钱粮,但发放盐引的权力却是有的,毕竟这玩意实际上不过是一张凭证,官府想开多少就能开出多少来,就算后来盐产地没法兑现那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眼前这一关总是能熬过去的。但这么做意味着要插手地方事务,这必然会与陕西省的地方官员产生冲突,而且也会和垄断盐业的商人集团产生冲突。杨鹤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决定采纳赵文德的建议。
  “你马上给我立一个章程下来,需要支领多少盐引,换取多少钱粮,都理好了,就在这儿写,写好了就随我去见藩台!”杨鹤点了点书案对赵文德道。
  “是,总督大人!”看到杨鹤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赵文德的脸上立即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按照明朝的风俗,每年正月初八开始到十七日结束,各地都会组织灯市,以庆祝新年的开始。虽然崇祯三年的西北大地处于战争与饥荒的统治之下,但这并没有影响西安的灯市,许多为了躲避战祸的官绅携带着家人和财产躲入了这个坚固的堡垒,这反而给西安带来了一种畸形的繁荣。在这十天的灯市期间,从东门到鼓楼这段数里长的大街上白日里是市场、晚上则是灯市。来自南北两京十三行省的、甚至海外的各种货物按照行业分类,罗列在这条街道的两侧。每天巳时刚过,大街小巷便涌动着人流,有买东西的、有看热闹的、有来开眼界的,甚至连平日里较少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在家人的陪伴下出了门,人们有时被踩掉了鞋、有时被偷走银两、还有甚至被与家人挤散了的,叫嚷声、呼唤声,就好像滚了的一锅粥。到了晚上,店铺关了门,路上的行人开始观赏灯笼和烟火。在以鼓楼为中心的东西长街两侧,尽是彩楼,这些彩楼上多半挂有帘幕,这说明彩楼上关灯的是某位官宦或者缙绅的女眷。在道路两侧,挂满了各种灯笼,还有烟火、杂耍,在鼓楼上更有成队的彩衣童子通宵击鼓,时人称之为“太平鼓”。
  
第十八章
夜饮
  “想不到明末的西安便有这般热闹了!”刘成站在街口,向远处的鼓楼望去,相比起两个月前刚刚穿越的时候,留长的头发勉强挽了一个发髻,看起来已经是个寻常的明朝人了,他有些出神的看着长街上的人流,作为西安保留的最完整的古迹之一,鼓楼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熟悉的,但此时看起来却又是特别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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