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消失的八门(校对)第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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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山闲买的这栋小楼,屋子的原样没动,大体是六室三厅六室四卫的格局。楼下有一间带独立卫浴的主卧和一间书房,另有客厅和餐厅,石不全住在楼下的主卧里。楼有一个通往露台的小厅,另外还有四间屋。
  楼带独立卫浴的主卧是朱山闲住的,前两天又收拾出来两间客房,谭涵川住了一间,另一间今天留给了丁齐。朱山闲的话虽没有明说,但他分明没有打算把叶行和范仰也留在这里住。
  朱山闲带丁齐楼看了一眼房间,陈设很简单,屋里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床是一米二宽的单人床,桌子是一米二宽的写字台,配一张简易的电脑椅,屋角放着一个帆布钢架的简易衣柜。
  朱山闲笑道:“桌椅和床,是我叫人从区招待所库房里搬来的,衣柜是大前天在超市里买来,阿全装的。你和老谭的房间布置都一样,不要嫌简陋。”
  丁齐笑了:“临时在空屋子里布置出来的,条件已经挺好了,看床用品都是新买的,挺有档次的!朱区长啊,您这是要开家庭旅馆吗?”
  朱山闲:“这里一个人住的话,房间有点多,但是开家庭旅馆的话,房间又太少了。况且这是市郊的别墅小区,根本开不了家庭旅馆,连农家乐都没法搞。周围的很多邻居,平日都把这里当个周末休闲度假的地方。”
  丁齐:“既然是休闲的地方,不妨重新改一下设计,打开楼一道墙,将两间屋子连起来,里面放张台球桌或乒乓球桌,屋角还能放跑步机或椭圆仪啥的。你们这些江湖高人,身怀秘传绝技,平时是不是也会打坐修炼?那么另一间屋子可以当成练功房……”
  朱山闲呵呵一笑:“丁老师真的很爱好生活,很有情趣嘛!既然这样,等过几天你也在旁边搞了一栋小楼,将来自己这么布置吧……这是房间钥匙,你先拿好了。”
  房间是带锁的,朱山闲单独给了丁齐一把钥匙,虽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但也给人一种很尊重的感觉。丁齐由此也得出一个判断,朱山闲显然是为认为,接下来他要在这里住挺长时间的,甚至会把一些私人物品都专门搬过来。
  两人没有私下聊别的,丁齐拿了钥匙又回到了一楼的客厅,阿全还不知在后院门那里捣鼓什么,大家又无聊地干坐了好半天。叶行连打好几个哈欠道:“老朱,我在沙发眯一会儿,石师弟有什么发现叫我一声。”
  他已经困了,但是还不想走,说完也不管别人反不反对,在沙发躺了下来。范仰也说道:“书房里还有一张沙发,我去那里歇一会儿。”说完自己进书房了,顺手还把门给关了。
  朱山闲并没有给叶行和范仰准备留宿的客房,但这两人都赖着不走,还厚着脸皮自己找好了睡觉的地方,当然是要坚持在现场等结果。
第048章
抟云手
  眼看入夜已深,朱山闲也起身道:“我进房间歇会儿,老谭你先看着,阿全有发现叫我们一声。假如你想休息,把我叫起来换班。”
  谭涵川摆手道:“我二楼阳台坐着去,丁老师也先去休息吧。”
  丁齐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躺了一会儿,却怎么样也睡不着,明明感觉乏累,可精神总还是有点兴奋或者说亢奋。他也明白原因,这是心里有事,惦记着石不全的情况呢。朱山闲的话说得轻松,要大家先睡一觉然后再问结果,可实际却很难做到。
  因为谁也不知道阿全什么时候会“看见”,潜意识处于一种随时等待结果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谁倒头能睡着,要么是个白痴,要么是那所谓的心性修为确实不凡。
  估计叶行和范仰也是这样。叶行躺在沙发是睡不着的,至少是睡不沉,只是闭眼睛休息一会儿。而范仰,丁齐认为他进书房不是睡觉,而是去找东西了,要么是石不全已部分修复的古卷,要么是谭涵川刚才留下的线索。
  这只是一种直觉,在长期的心理咨询工作培养出的直觉,虽然他和范仰也算第一天正式认识,但感觉范仰是这样一种人、会做这样的事。范仰进书房顺手把把门关了,丁齐还听见转动锁头的声音,下意识地便做出了判断。
  明知道睡不着,丁齐便穿衣服起来了,走出二楼的小厅来到了露台。露台很大,朝南,冲着后院的方向,面放着两张藤椅,还支着一张遮阳大伞。谭涵川正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个茶壶,脚边还放着一个暖壶可以随时续水。
  谭涵川没有回头,但也知道丁齐来了,伸手指了指旁边那张藤椅。丁齐走过去与他并排坐下,小声道:“谭老师,我还以为您这位高手正在打坐呢。”
  谭涵川:“我在值班啊,怎么能自己打坐呢?”
  丁齐有些没话找话道:“其他人好像都睡了。”
  谭涵川笑了笑:“应该都没睡。老朱倒是回屋打坐练功去了,但现在的心境不对,估计不会有太好的效果,他得像阿全这样找找状态才行。叶总躺在沙发也是睡不着的,是在那儿闭眼等着。至于范师弟嘛,是进书房找东西去了,但估计也找不到什么。
  还是丁老师你最洒脱,莫不如干脆坐这儿看着,感觉反而最安心。”
  这位研究员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是会让人一再感到吃惊,该怎么形容呢,是太直接了。但有时候直截了当是一种最好的处事方式,尤其是在与那些心眼和套路都防不胜防的江湖人打交道的时候。
  谭涵川只是直,但绝对不傻,随口能说穿这些。丁齐一时不知该怎样接话,又眺望着远方道:“坐在这里远望群山,风景真的很不错。假如前方再有一座大湖,清风徐来,那感觉……”
  谭涵川突然道:“你说话小声点,阿全都能听得见。”同时还向丁齐打了个手势。
  丁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无意间说漏嘴了,前方有一座群山环抱间的大湖,正是谭涵川通过后院门看到的小境湖景象。他的反应也很快,声音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顺势反问道:“这么小的声音,阿全也能听得见吗?”
  谭涵川:“当然听得见,他现在处于知觉最敏锐的状态。别说我们坐在这里说话,算跑到前院去,他隔着这栋楼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会留意而已。”
  谭涵川刚才要丁齐小声点,其实他们一直在用这个音量说话,提醒了丁齐之后,他自己也还在继续说话,显然并不是不让丁齐说话的意思,而是要阻止他说出某些内容。
  谭涵川提到了石不全此刻的状态,知觉异常敏锐,但不会留意外界的干扰。丁齐对此很感兴趣,于是以请教的语气和谭涵川讨论了一番。心理学研究意识活动,而人的意识有指向性,是俗话说的“注意”。
  人在高度注意的状态,除了注意对象之外,大脑会自动屏蔽其他的信息。如有人在闹市读书,聚精会神只记得书的内容,却不闻喧闹之声。其实市场的声音他都能听得见,只是没有注意也没有留下印象,甚至都不会记得。
  但有趣的是,有心理学家认为,清醒时的意识高度集与意识高度放松,状态可能是殊途同归。意识高度放松的状态下,如道家说坐忘、佛家说禅定,是摒去了外缘杂扰,清静或安住其心。
  听了丁齐的分析,谭涵川点头道:“有很多人认为心理学很神秘,总觉得学心理学的人和一般人不一样。其实这只是一个误会,谁也不谁更高明。
  按正常的逻辑想一想,不同的专业,都是大学本科四年,只要认真学出来,没有道理张三李四更高明,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
  我认识的心理学家也不少,但像丁老师这样的却不多。您不仅专业,而且有些地方超出了专业之外,因为那不是每个都能学成的,要靠个人修养去积累。”
  丁齐只得谦虚道:“我刚才讲的那些,其实大部分都是我的导师刘丰说的。”
  谭涵川:“我指的可不仅是丁老师刚才说的话,也包括你做的事……还是不说你了,说说阿全吧,你现在最感兴趣的应该是他此刻的状态吧?”
  按谭涵川的解释与丁齐的理解,石不全此刻什么都能听见,只是不会留意。有修行者形容这种心境,像飞鸟划过镜面前方,镜子会照出影子,但不会留下痕迹。谭涵川此刻和丁齐说话打扰不到石不全,假如真打扰他了,那说明石不全还没有找对状态。
  难怪石不全叫大家不要管他,他一旦进入状态不再理会周围其他的事情。那么谭涵川为什么还要阻止丁齐说漏嘴?人的意识是这么妙,石不全正专注于某一事物,与此事物相关的信息自然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们说别的话,石不全会听而不闻,但如果谭涵川和丁齐讨论小境湖的场景,石不全的潜意识一定会留意的,甚至会导致某种幻觉甚至幻境出现。
  丁齐道:“《老子》有一段话,‘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应该是形容阿全现在这种状态吧?”说到这里,他看着石不全的背影,突然又皱眉道,“阿全的手在干什么呢,摸东西吗?”
  这里已是别墅小区的最后排,墙外是山野,周围并没有灯光。还好是个晴天,有淡淡的星辉照耀,但抬头没有看见月亮,所以光线很暗。丁齐从屋里出来时是看不清石不全的,感觉他只是一团朦胧的影子,要过一会儿眼睛才能适应黑暗。
  二楼露台的视角较高,因此能够看见石不全的双手,丁齐此刻才发现他的双手一直有动作。
  石不全的双掌掌根相对,离得大概有半尺多远,像抱着一个球在转,又像在摸一件并不存在的东西。再仔细看,他又不像是在摸手心里的球,因为手掌是张开的、朝着门外,像在触摸一个广阔的世界。
  谭涵川笑道:“丁老师刚才提到了抟之不得,阿全现在拉的架子,叫抟云手。”
  丁齐纳闷道:“抟云手?这也是江湖册门的秘传吗?”
  谭涵川笑了:“那倒不是,其实我也练过,是一门功夫。想说清楚可不容易,太极里也有一招‘揽雀尾’,丁老师应该听说过。据说练的是一股柔劲,可以让鸟在掌心里飞不起来。”
  丁齐:“我好像在武侠小说里也看见过,真有这么神吗?”
  谭涵川:“也没什么神的,是练出来的功夫。”
  丁齐:“原来谭老师也会啊!您是怎么练的,真能让小鸟在掌心里飞不起来吗?”
  谭涵川:“我师父养了好几笼画眉,翅膀都是没剪的。我当初是拿这些鸟练的,刚开始的时候,当然都飞走了……”
  丁齐笑了:“要是这样的话,你师父有多少笼鸟也不够啊。”
  谭涵川也笑了:“我师父那时候站在旁边,画眉一飞起他伸手拦住。是拦住,不是抓住,画眉好像停在他的手,然后再也飞不起来。他的手看似放在那里,其实一直在动,这需要有体察入微的感觉与反应。
  我那时候只知道按师父教的练。后来搞科研了嘛,也特意找各种资料研究了一番鸟类的飞行规律。其实鸟和昆虫不一样,它们的起飞是需要助跑的,越是大型的鸟类助跑距离越长。而小型鸟类在振翅起飞时,双腿有一个下蹬借力腾空的动作。
  关键在于起飞时双腿下蹬这一下,手掌要能察觉到力量的变化,同时往下撤,使画眉借不到力。所以画眉无论怎么蹬腿,手心的支撑力是一样的,仅仅是能够让它站住,却不能让它借力起飞。也不能让它跳下去趁势滑翔,还得时刻掌控着力量的方向。”
  丁齐叹道:“好高明的掌控力!”
  谭涵川:“其实重点不是掌控力,主要练的是感应与反应,心手相连,感觉到便能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动作便能跟。其实有时候鸟还是会飞走的,用另一只手接住行了。
  两只手轮流来,便是抟云手。抟云手不是只有这么一种练法,但我是这么练的。我师父当年的要求,算接不住,也绝不能伤着他的鸟,哪怕碰掉一根羽毛都会揍我。”
  丁齐:“阿全也是这么练的?”
  谭涵川:“差不多吧。我借用的是画眉,他借用的是鹩哥。他师父养了不少鹩哥,没事教鹩哥说那些他老人家最爱听的话,阿全从小负责给师父喂鸟。”
  丁齐:“你们原先认识,你也认识他师父?”
  谭涵川摇了摇头道:“原先没见过面,我也不认识他师父,只是听老朱提起过这个人,大前天才第一次见面。时代不同了,江湖八大门传承凋零,或者说种种江湖门槛早融入如今的世道,所谓的传承弟子很少见了。”
  丁齐:“大前天才认识,你连这些都知道了?”
  谭涵川苦笑道:“阿全那个碎嘴,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八门江湖同道,那还不得好好聊聊?住在同一栋楼里两天,这些还不够他聊的呢!”
  丁齐也笑了,又有些好地问道:“那么阿全和您一样,也是位功夫高手喽?”
  谭涵川摇头道:“我谈不是高手,只是会些功夫而已,都是小时候被师父揍出来的。至于阿全嘛,他练抟云手目的和我不一样,不是武功而是一种技巧。江湖册门秘传的入微术,入门的条件是要感应入微。先练习抟云手,是一种很好的体会方式。”
  丁齐又望着石不全道:“我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摸鸟啊?”
  谭涵川:“那只是抟云手的一种练法,又不是用法。他现在只是借助这种方式在感应状态,其实不是手在摸东西,而是用心在感应,手是他的心……”
  恰在这时,阿全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身体仿佛僵了半秒钟,然后他突然蹦了起来,把前面的桌子都碰翻到门外,转身一踩椅子,便从椅背跳了过来,咋咋呼呼地叫道:“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我真的看见啦——!”
  丁齐只觉身边突然带起一阵风。谭涵川已经从二楼露台直接跃进后院,一巴掌拍在阿全的肩膀,低喝道:“大半夜的,吵吵什么?算你不睡觉,也别吵醒邻居啊!先别说看见了什么,快跟丁老师进书房。”
  今天可是周末,这个小区住的人最多的时候。邻居吵没吵醒不知道,楼里的三个人全被惊动了,很快冲到了后院里,都是一脸激动的神色。朱山闲抢先摆手道:“大家先别着急问,有结果好,让阿全和丁老师单独聊聊,由丁老师给出权威结论。”
  进了书房锁门,石不全难掩兴奋的神色,不停地搓着双手道:“丁老师,你要我怎么做?”
  丁齐一指书案道:“那里有纸有笔,先把你看到的景象画下来。”
  石不全一坐下来进入工作状态,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开始专心的做画,仿佛也忘了身边丁齐的存在。阿全的画功非常棒,丁齐这个外行人的感觉,不亚于如今不少成名的画家。阿全画得较慢,这是一幅工笔画,他在尽量勾勒各种细节。
  谭涵川描那幅图只用了二十分钟左右,而石不全的技巧要娴熟太多了,却用了一个多小时,因为他画得非常细致,尺幅也大得多。但对他而言,这却只算一个临时的简单勾勒,画完之后还感觉意犹未尽。
  丁齐站在一旁看着,其实当阿全画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得出了明确的结论,石不全和谭涵川看见的是同一处地方。但画有些细节还是区别,如云层的位置不同、所遮掩的景物也不一样,石不全还画出了谭涵川的图看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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