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章(校对)第4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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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娃与侯冈脚踏波涛、顺江流而下,太乙也以大神通携叽咕同行,为了不惊动两岸民众,他们都注意隐匿了身形。此时已经入冬,气候渐冷,正是云梦巨泽的枯水季节。想那奔流村的奔流杠与奔流通父子应该已率族人离开重辰氏部族的地盘,悄然迁往九黎之地了。
  如今九黎五大部完成了内部整合,又消除了外部威胁,正是可以向南荒深处迁徙扩张的大好时机,也有足够的地盘能够安置奔流村一族。从他们原先所在的位置往南行,首先接触到的应该是蛊黎部,或许最终会被蛊黎部吞并融合。
  哪怕是在枯水季节,脚下这条奔流的大江很多河段仍有数百丈宽广,虎娃从大江入海,终于见识了真正的浩瀚汪洋。哪怕御神器飞上高空,东望仍是茫茫无尽,依稀可见岛屿错落分布,云霞飘渺间宛如蜃景。
  他们沿着海岸线北上,又到了滚滚大河的入海口。大河比大江浑浊,从远方的高原上携带来大量的黄色泥沙,竟将近陆的海域也染黄了一片。四人又沿大河西行,边走边逛,两岸多见人烟城廓,比巴原很多地方更为繁华富庶。
  据说羲皇太昊最早就是在大河下游一带建立了中华之国,附近各部族臣服,太昊开创了青帝世系。后来,生活在这一带的众部族也被人称为东夷部族,而九黎诸部的祖先也曾生活在这里,在蚩尤战败后才远徙南荒。
  太昊立国之后曾率部沿河而上,定都在中原一带,后世的炎帝、黄帝也定都中原。中原既是一个地理概念,也是一个政治概念,历代所指的区域虽有所重合,但也有所差异。侯冈出身的侯冈氏部族,就生活在东夷和中原交界处,大河以北的沇水岸边。
第053章、聪明的叽咕(上)
  虎娃这一路,从云梦巨泽以南出发行遍江河,见到了中华之地的不少部族与属国,感觉中华帝国和巴原上的巴国有明显的不同。首先各地的风俗差异显得非常大,其次中华天子并不是直接统治所有的部族。
  巴原上各地的风土人情当然也有差异,比如生活在东海岸边的白额氏族人,很多习惯就和巴都城周围的居民不一样;高原上武夫丘脚下的红锦城,甚至经常能见到妖族出没,而当地人已见怪不怪。
  但总体而言,巴原各地的民风习俗还是相当接近的,尤其拿它与中华之地比较时则更明显。这是因为巴原上的每一座城廓,都是巴国所建。盐兆入巴原时,巴原上还是一片蛮荒丛林,建立巴国的过程,也是完成了各部族的大融合、带来了更先进的农耕文明。
  除了偏远的蛮荒之地,巴国在巴原上实现了统一的治理,这与巴原近乎与外界隔绝的封闭环境有关。否则以当时的交通以及通讯条件,在三千里的方圆内,实现直接的统一治理,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中华之地的情况不同,它的疆域远比巴原辽阔,散布着大大小小部族,彼此之间不论是生产发展水平还是民风习俗,差异都很大,在历史上也有过漫长的各部族融合、分化、再融合、再分化,并不断向更偏远区域迁徙的过程。
  中华天子名义上的统治范围,就是中华文明在当时所能辐射的范围,对于偏远的部族,中华天子的统治只是接受名义上的效忠与臣服,通过朝贡与册封的方式。
  越接近中原之地,中华天子对核心部族的控制力就越强,尤其是生活在中原之地的各部族,更是炎黄融合后中华天子的核心臣属。
  侯冈氏部族并不算很大,如今拥有人丁总计八千余众,所占据的领地面积,甚至远不如九黎五大部中的任何一大部。但这二者之间是不可比较的,南荒之中有得是无用的荒野,而在这沇水岸边,则是自古以来人们所耕作的田园,侯冈氏的实力已经不小了,其地位也不可忽视。
  侯冈就以部族的氏号为名,这不是他自己起的,而是仓颉当年给他的,这个名号也是某种资格的象征,只有部族首领才能享此称呼。比如自古以来,被称为祝融的远不止一个人,被称为共工的亦有好几位,但他们必然都是祝融氏或共工氏的首领。
  侯冈自幼就叫侯冈,这个称呼也表明了他的地位。虽然君首人选需要族中各分支派系的首领共同推举,但以仓颉的权威直接推举侯冈,也没有人能反对。侯冈并没有真正行使过君首的职权,因为他当年还太小,由族中众长老共同打理部族事务。
  古时普通男子一般十六岁就算成年了,但身为大部族的君首,想正式掌权却不可能这么年幼。各部族的习惯不同,有的部族要求是年满二十岁之后,有的部族甚至要求更高,都有其各自的传统。
  这样的传统当然事出有因,在当时较为恶劣的条件下,各部族首领首先要能保证自己是成熟而健康的,不仅有能力判断与处理各种事务,且也不能是容易夭折之人。很多时候这种界定是比较模糊的,并不确定为多少岁,大体的原则是此人身强力壮,已具备足够的能力和阅历。
  但这样一来,很多人包括原首领的子嗣,甚至是已经被指定的继承人,实际上都无法真正地成为下一任君首。因为在那个年代,意外夭亡的可能性非常高。
  侯冈十五岁那年就被仓颉带走了,当时说他会在三十岁之前归来,若是逾期还没有消息,那么候冈氏就另行推选一位新的君首。后来又有传言,说仓颉已飞升登天而去,但始终都没有侯冈的消息。
  古时各部族都很重视曾立下的誓言,尽管没有侯冈的消息,在他三十岁之前,仍然是侯冈氏部族的君首。侯冈十五岁离开,二十八岁方回,他曾在巴原为官,甚至还担任了巴国学正,如今更是已突破了大成修为。
  沿着沇水向上游前行,就进入了侯冈氏的领地,这里与南荒九黎的风貌完全不同,在大江流域的河谷平原地带,是已耕作了上千年的成片田园。
  沿途村寨相接、炊烟飘荡,村寨中饲养着各种家畜,一片繁荣祥和的景象。虎娃笑道:“行至此处,恍惚就似行至巴都城外。”
  侯冈亦笑道:“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族人仍安居乐业,眼前情景,倒是越看越觉亲切,与我离去时并无什么分别。”说话间突然神色一变,“此时虽是水枯季节,但在我幼时记忆中,这沇水从未断流啊?”
  他们沿着沇水岸边走来时,河中的水势就很小,正值枯水季节,虎娃对这一带也不熟悉,所以也未留意。可是走过一座桥,发现河水几乎都是从桥下的一条支流汇入的,再往前走,沇水主河道中却接近断流了。
  河床上散布的鹅卵碎石下还有水在流淌,但在侯冈的记忆中,家乡的这条河的流量从来没有这么小过。
  太乙问道:“此处冬日结冰吗?”
  侯冈答道:“此地气候比巴原冷,背阴处严冬也会结冰,但未见过此水断流。”他们从海岸边一路行来,此时已经过了严冬,就快到开春时节。
  几人走在路上,谈吐气度不凡,显然身份不一般,所见沿途村寨很多民众都向他们点首为礼,但没人认出侯冈来,毕竟他已经离开家乡十几年了。他们走到一个集市中,找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沇水是这个冬天突然断流的。
  附近几条支流中还有水,而且各村寨的生活饮水也可打井汲取,所以暂时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影响。可是井中的水位也在缓缓地下降,到接近开春时节,沇水上游的主河道中仍不见水位恢复,很多人已经开始担忧了。
  不论再繁盛的部族,其领地中必须有充足的水源。大片田园的耕作,在当时还主要是靠老天爷下雨,辅以引水灌溉。可是整整一个冬天,沇水上游一带都没有下过雨雪,若影响春耕则可能造成灾害。
  离开集市后,侯冈说道:“我原本想直接回部族祖地,如今看来,还是先去一趟沇城,找城主问问沇水断流之事,提醒他做好遭遇旱灾的准备。沇城城主乐昌,是我的远房族弟,他已经当了二十年城主了。”
  乐昌的年纪比侯冈大了二十岁,但侯冈却称他为族弟,论的并不是堂兄弟之间的年纪长幼。候冈身为仓颉指定的继承人,在部族中的身份是嫡出正支,最为尊贵,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长房长孙”的意思。
  按照侯冈氏的传统,平辈之间的那位乐昌城主就算年纪再大,族中仍以侯冈为尊长。论亲戚关系,乐昌是侯冈的远房堂兄;但在部族中论地位,侯冈仍可叫他一声族弟。
  叽咕突然说道:“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从离开那集市时起,有个人就一直跟着我们。”
  侯冈道:“我如今神通法力尽失,倒是未曾发现。但这大道上的行人很多,有人与我们同行一个方向也很正常,你怎知他是在跟踪我们?”
  从大道上回头看,并不见叽咕所说之人,那人远在目视的距离之外。这是一条可容车马错行的主路、前往城廓方向,有人同行也很正常。而侯冈方才说自己如今神通法力尽失,是因他到达沇水岸边时,修为便已更进半步。
  六境九转圆满之后、突破七境初转之前,若想修为更进,须堪破真人返璞之境,后世亦有修士称为真空劫,此时一身修为仍在,但神通法力尽失。当然了,如果提前能预感到,修士也可以不去触碰这个境界,但此念一起,恐怕将来破境更难。
  侯冈修行破关的机缘就是这么巧,恰恰在回到家乡之时,堪入了真人返璞之境。想当年他离开家乡时,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而如今归来时,看上去仍是一个没有神通法力的普通人,当然发现不了目视距离之外有人跟着。
  叽咕在九黎之地刚刚突破五境,虎娃教他行走坐卧皆是修行,赶路时也应展开元神融入天地灵息,所以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
  太乙道:“确实有人走在我们后面,但这一路上与我们同向而行的人有不少,有人半途歇息、有人已驾车超过,还有人结伴在更远之处,你为何说那个人就是在跟踪我等呢?”
  虎娃也追问道:“他的行止有何异常?”
  叽咕挠了挠后脑勺道:“怎么说呢,他的行止并无明显异常,看上去与其他行人也没什么两样。可是他距离我们的位置实在是太怪了,一直不远不近、只保持在三里开外。若并非刻意在跟踪我等,是不会这么巧的,在那么远的地方,还始终与我等同速。”
第053章、聪明的叽咕(下)
  虎娃不禁点头赞道:“有道理!但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一点呢?”
  叽咕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在九黎的时候,我的身份不是侯冈的护卫嘛,那些天就经常与丹朱的亲卫们混在一起,向他们请教了很多怎么当护卫的事情,这才知道我装得不像,若真为护卫则很不称职……”
  丹朱的亲卫,未必都是叽咕这样的“高手”,但他们皆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训练的内容都是历年保护重要人物的经验总结。出状况时拼死保护主人当然是必须的,但更重要的是在没有出事之前,就要能发现各种危险的苗头,及时做出相应的警戒准备。
  叽咕的“经验”,就是跟丹朱的那些亲卫们学的,像今天遇到的情况就属于异常。后面那个人可能是跟踪者也可能只是路人,但他表现出的特征是绝对应该留意的。
  虎娃又点头道:“不错不错,叽咕,这一路你没白跟啊,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机灵了!但我等走得不紧不慢,那人也完全可能与我等同速,想知他究竟有没有问题,试一试即可。”
  几人放慢了脚步,三里外的那人也随之放慢了脚步,几人又稍稍加快了速度,那人也同样加快了速度。途中还有其他的行人经过,但只有这个人显得与众不同。
  叽咕有些兴奋地搓着手道:“他果然有问题吧!要不要我将之拿下审讯?”
  太乙却苦笑道:“我并未察觉出他是一名修士,但能在三里外这样跟踪我等,必有修为在身,其神气内敛至少也有大成修为。叽咕,你不是他的对手!”
  侯冈也摇头道:“这是我的领地,就算他在三里外与我等同速而行,也并不是任何罪证。以我的身份,怎可贸然将之拿下审问,难道在我的领地上走路也有罪了?”
  就算猜到那人有问题,他的行为也构不成任何罪证,侯冈身为君首,确实不能在自己的领地上乱来,否则不仅会遭人非议,也会削其威望。
  虎娃笑道:“那好办,寻野地拐个弯,离开侯冈大人的领地便是。若那人还要尾随我等离开道路进入山林野地,那就该好好问问了。”
  这一带虽人烟稠密繁华,但也不是没有荒郊野岭,只是山势不高也没有那么险峻陡峭,很少有大型猛兽出没,与村寨田园之间的界限也不是那么明显。几人离开大道走进了一片密林,绕过几个村寨上了一座山,附近都是起伏的丘陵,在山中无人之处停了下来。
  太乙点头道:“已可确定,他就是冲着我等来的。”
  虎娃:“我等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也没有任何异常行止,这样一位高手没有道理这样做,他只能是针对侯冈。如此藏头露尾暗中跟随,恐是不怀好意。”
  太乙苦笑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快就能清楚了,我们好像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他已经过来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留着很整齐的络腮短须,罩袍下穿着轻裘,扎着腰带打扮得很利索,赶路时没有带任何行李,身上也没有暗藏任何凶器。当侯冈等人进入荒山野林后,他跟随的距离不再保持三里开外,而是迅速地接近。
  当中年男子走下山丘,远远地看见侯冈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叽咕站在不远处警惕地望着周围,虎娃侍立一旁,而太乙站在他的身后。这四人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以侯冈为尊,太乙像是个管家,虎娃像是个仆从,而叽咕显然就是护卫了。
  那人利用山林的遮蔽,收敛神气悄悄接近,特意避开了叽咕所站的方位,来到了侯冈的左侧后方。叽咕等人似是毫无察觉,他面露犹豫之色,想了想,突然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侯冈等人好像被吓了一跳。
  侯冈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而叽咕面露警惕之色道:“什么人?”
  那人却没理会叽咕,只看着侯冈答道:“我是过路之人,观你有几分面熟,请问是否是侯冈大人?”
  侯冈点头道:“不错,是我!”
  那人有些激动地又问道:“你就是十几年前,离开这里的侯冈氏君首大人吗,如今终于回来了?”
  侯冈:“是的,就是我回来了,请问你……”
  那人打断他的话道:“我是凉花川长老凉济能,曾与你有几面之缘。如今你虽然已成年,但形容与少年时变化不大,所以我一眼还能认出来。”
  侯冈:“哦,原来是济能仙长,我想起来了,少时确实曾见过你。济能仙长是方才在集市上见到我的吧?为何当时不打招呼,却一路尾随至此,这是何意呢?”
  听到这里虎娃心念微动,想起了另一件事。凉花川是一派宗门,它大概的位置离这里有百里左右,在沇水入大河的河口以南,与这一带还隔着一条大河呢。虎娃之所以对这派宗门有印象,是因为两百年前凉花川中出了一位修士,号称百岁童子。
  不久前,百岁童子与掌机先生率众邪修进犯炎帝仙宫,然后又被伯羿斩杀。如今虎娃等人刚刚来到侯冈氏部族的领地,居然又遇到了另一位凉花川修士,此人亦有大成修为。
  侯冈称呼凉济能为“济能仙长,这是当地普通民众的习惯,附近一带民众对凉花川中高人的尊称。而以侯冈的身份地位,其实没必要用这种尊称,但侯冈表现得很谦逊。说实话,在这几个人面前,凉济能也受不起一声仙长的称呼。”
  凉济能上前一步道:“大道上人来人往,有些话不好说,但你方才若继续赶往沇城,我也许就不得不出手阻拦了。此刻在这荒僻无人之地,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请问你这是要回乡继承君首之位吗?”
  侯冈微微一皱眉:“我本就是侯冈氏部族的君首,济能仙长并非本族之人,这些事情,就不必过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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