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章(校对)第30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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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冷汗(下)
  大堂两侧有耳室,是平日值守府役休息的地方,刑杖之类的东西也放在里面。小环夫人进来时,以为这里只有城主骁阳独坐,根本没想到耳室中还有别人。此刻只见少务黑着脸走了出来,身边跟随着虎娃与盘瓠。
  少务昨天上午就接到了消息,但他白天要主持国祭,晚上要在宫中设宴赏赐群臣,根本脱不开身,等到入夜之后便紧忙赶来,还把盘瓠给叫上了。虎娃预料得不错,少务当即就猜到是他回来了,尽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
  虎娃在百川城之会后便独自行游,如今时间已过去将近三年,巴原上曾不断有他的消息传回巴室国,但最近一年多却似销声匿迹,因为他隐居在翠真村。少务一定迫切地想知道虎娃这些年的经历,他都去了什么地方、遇到了哪些人和事。
  羊寒灵已经来到了巴室国,少务当然清楚虎娃不仅突破了大成修为,而且已是一位七境高人。虎娃当年对后廪曾有承诺,若有朝一日修为大成,会将菁华诀再传于巴国宗室,首先就是传授给少务。
  若不是自家兄弟,这样一位高人来到巴室国,且有这等渊源,国君亲自前来也是应当的,更何况是虎娃呢。虎娃如今已是名震巴原的虎煞,是少务更强有力的臂助,少务听说他归国的消息,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连夜就赶来了,是今天中午到的。
  虎娃归国本是一件大喜事,可是恰逢野凉城中的变故,实在令少务有些闹心。
  自家兄弟,虎娃本也不可能端着高人的架子,让少务离开都城亲自跑来见自己,他想见少务直接去都城便是。可是赶上了野凉城这档子事,虎娃也明白非得少务亲自来不可。这其中不仅牵涉到武夫丘与蛇纹族的渊源,更要命的是,命煞也是蛇纹族出身。
  命煞出身蛇纹族的事情,没有与任何人说过,是虎娃自己看出来的,他曾悄悄告诉了少务,否则的话,少务恐怕到现在都不会清楚。
  兄弟在城主府相见当然欣喜,叙旧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太多,小环夫人便来了。少务叮嘱骁阳,不得泄露他们在场的消息,带着虎娃和盘瓠退进了耳室,就让骁阳在外面与小环夫人单独说话。
  小环夫人当然不知耳室中还有别人,她在情急之下甚至都没注意到周围的亲卫都换了。少务亲至当然要防止意外,由国君的亲随卫队替换了骁阳的亲卫,并于大堂及城主府周围暗中布下了两重法阵,外人却看不出痕迹。
  而自家夫人说的那些话,就算声音再低,耳室中的三位叔父可都是能听见的,骁阳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别说是骁阳本人,就连虎娃在暗中都替这位侄儿捏了一把冷汗!
  见骁阳主动下跪请罪,神情十分惶恐,少务神色才有所缓和,伸手将骁阳扶起来道:“我已经听明白了,你与此事无涉,只是姻亲氏族牵扯其中。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想护小环少受牵连,至少不欲见她与丁弓注同罪论处。
  连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好了,你若是绝情无义之人,我也不会看重,所以也不怪你。但你应清楚,人可以有私心,却不能歹毒险恶,平日无事或难察觉谁是何种之人,只在于遇事时那一念之差。
  小环为丁弓注传话,转述毒计并求你那样做,她的确是糊涂,但也不仅仅意味着糊涂。因为其中对错,她不是不明白,无须谁人再教。其人此前确实未曾牵涉此事,她今日央求你,亦未造成后果,所以对她手下留情还有余地。
  但她既听从丁弓注之言,来央求你做那种事情,你就必须要明辨是非。”
  骁阳低头道:“侄儿当然明辨是非,方才只是……”方才怎么样,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反正几位尊长都已经听见了。
  少务又开口道:“我已经叮嘱,你说话时就当我等不在,所以你方才做得也没什么不妥,毕竟只是家中私语。……你夫人不知我们在场,竟私下为丁弓注献毒计欲杀人灭口,一定把你吓坏了吧?我看你强行忍住没有发作,命人把她带回内宅软禁,是不是想请示我该如何处置她呀?”
  骁阳:“确实想向主君请示——骁阳该如何自处?”
  少务叹了口气,坐下道:“你是城主,就做城主该做的事情,家主亦如是。”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少务顿了顿,又开口解释道,“想当初是我亲自下令,指定你继承大俊师兄的爵位与封赏,而任命你为洗风城仓师之时,恰逢国战,我也无暇再关注你。
  你应清楚我对你的器重和寄望。国中各部族对姻亲之事都很慎重,因为其中牵扯千丝万缕,甚至是结下损荣与共、同进同退之盟。若是你早先交好、心有所属之女子也就罢了,若非如此,只是结姻亲之盟,又怎可糊涂随意?
  你当初对丁弓注及其氏族只闻其名,内情却一无所知,与那小环也素未谋面。丁弓注登门求亲,你族中叔伯便攀附应承,你亦无所谓。对丁弓氏而言,这是趁乱而定,借你而攀附宗室,而你却没有意识到。
  当年之事,我就不说你了。因为当时的你,恐怕也不可能想到这么多,但以后应知教训。”
  少务教训了骁阳一顿,说他当初与丁弓氏联姻太过糊涂,而族中叔伯也目光短浅太没见识。国中各部族势力之间的联姻,往往就是形成共同进退的利益联盟,不能只看结亲的两个人,要将彼此的目的和利害关系都看清楚,尤其是要了解对方的根底。
  丁弓氏是洗风城的名门望族,但骁阳只闻其名,根本就不清楚其底细,也没仔细想过可能发生的各种牵扯,就由族中叔伯做主答应了联姻,这事办得很糊涂。少务是站在国君的角度说这番话的,但也没有再深责骁阳。
  当年的骁阳,不过是村寨中的普通农户,对未来恐没有过多的奢望和设想,哪里能懂这些呢?突然富贵加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能迎娶名门望族的佳人,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好事,而族中叔伯巴不得能够攀附丁弓氏,所以稀里糊涂就结亲了。
  当初刚刚离开村寨的骁阳,当然不是今日已担任过仓师、入过学宫、做了城主的骁阳,人总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再说了,就算当年没有搞明白状况就联姻,谁又能想到丁弓氏今日竟会牵扯到这种事情,而小环又会这样做呢?此处是非,已含糊不得。
  旁边的虎娃与盘瓠都没插话,神情略显无语,反正少务说的是骁阳,而他俩各自的情况与骁阳都不一样,谁看上了谁家女子,谁自己心里有数。
  骁阳的额头一直在冒汗,低声道:“臣并无徇私回护之意,只想请示主君该如何办?”
  少务:“你当然没有徇私回护,否则我也不会如此与你说话了。你命已兵师拿下前往洗风城报信之人,就做得很好。如今之事,已超出野凉城管辖,你连夜上报国都处置得也很得当。既然如此,我以国君的身份下令,就由你继续负责问案。”
  虎娃在一旁看着骁阳,也暗暗感慨,这位城主的处置确实没有不当之处,更没有徇私的想法和打算。或许是他不想,或许是他不敢,但不论是不想还是不敢,至少他没有做错。
  但假如指认者不是虎娃,国君亦不知内情,突然遇上了这种事,骁阳城主又会怎么做呢?然而很多情况是没法去假设的,更不能恶意去假设。既然虎娃已经来了、国君也赶到了,骁阳就不可能让丁弓注有逃脱罪责的机会。
  尊长在场,这其实也是一种回护,让自己器重与栽培的晚辈,在关键时刻避免铸成大错。骁阳哑声道:“主君,此事牵扯到我的姻亲氏族,骁阳请求避嫌。”
  少务摇头道:“你已接了这个案子,就得审下去,也不要揣摩我与彭铿氏大人的心思,我们不会告诉你该怎么审,一切仍由你自己来办。”
  盘瓠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有些事情,还是尽量不要让骁阳亲手做吧,该回避的还是回避更好。”
  少务微微点了点头:“师弟说的也对,相关人等届时提拿到堂,骁阳奉国君之命,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一定要将此事彻底查明,不可含糊。但是审明之后,该如何处罚,再由理正大人登堂宣断。”
  少务的意思很简单,他授权骁阳继续主审,但不会告诉骁阳——他与虎娃想要什么结果?就看骁阳自己怎么办。而骁阳的任务是当众审明真相,搞清楚哪些人都做了哪些事。至于最后的宣判,所有涉案人员将受何种刑罚,则交由理正大人负责。
  骁阳赶紧跪拜道:“多谢主君宽仁,请问理正大人何时来到?”
  少务:“理正大人尚在国都,届时自会赶到,但事先不会参与问案。……你既派兵师截住了报信之人,是否已经审出了一些结果?”
第068章、习以为常(上)
  骁阳答道:“据兵师回报,那人是给丁弓氏族长以及丁弓注在桥山宗的几位师兄弟报信去的,并无什么特别内情转述,只是告知野凉城之事。”
  少务又问道:“你是怎么看的?”
  骁阳:“那说明对方若得到消息,自知如何提前准备,可能会抹灭相关线索,也可能有人将趁机逃匿。”
  少务:“那又应该如何做呢?”
  骁阳答道:“丁弓注欲给谁报信,就应将谁提拿到堂。我先前未得国君之命,无法在洗风城拿人,而如今若公然传令拿人,又恐走漏消息。”
  虎娃插话道:“你倒不必担忧这些,我已经派人去了,将相关人等就地拿下,此刻差不多该回来了。”
  话刚说到这里,门外亲卫禀报,羊寒灵先生到了。骁阳抬头只见一位黄衫女子走进堂内,向少务及虎娃等人拱手行礼。虎娃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羊寒灵答道:“按照老爷您的吩咐,我已将丁弓注在桥山宗的一干师兄弟拿下。”
  虎娃:“有没有先审问一番。”
  羊寒灵:“我动用了一些拷问手段,已审清结果。三年零六个月之前,就是老爷率大军不战而取红锦城前夕,桥山宗有四名修士曾到达红锦城一带。当时武夫丘下令封山,而南荒妖族并未戒备,来往山野与城廓如常。
  他们四人偶遇蛇纹族女子阿南,跟踪至僻静无人处将其劫持,并趁乱带回巴室国。那蛇女不肯屈从,遭受诸多凌辱折磨。后来他们回到桥山宗,密藏蛇女于洞府,被师兄丁弓注所知。丁弓注欲得蛇女,便想出了一个法子,假意装作陌生人,将她从凶徒手中买下。
  那蛇女根本不知挟持她的四位凶徒是何来历,更不知他们与丁弓注的关系,而丁弓注也确实付了钱财给四位师弟。那蛇女的名字原先不叫阿南,被劫持后却自名阿南,应该是怀念南荒难回之意。
  丁弓注得到蛇女,初时也常常鞭笞。后来他又示以些许恩惠善待,阿南逃脱不得终于认命。她被丁弓注视为禁脔,并无机会与外人接触,这些年除了府中亲眷,也没有外人见过她,因而此事不为人知。”
  虎娃:“那四名修士呢?”
  羊寒灵:“已经被我废去修为,带回野凉城中。至于丁弓氏相关族人,他们(也)跑不了,可由骁阳城主下令提人到堂。”
  骁阳赶紧道:“我已得国君授命,这就传令洗风城,尽快将丁弓氏相关人等提拿到案。”
  盘瓠插话道:“城廓之责是拿下凶徒,不会插手修炼宗门之事。可是出了这档子事,武夫丘断不能放过桥山宗,我等身为武夫丘弟子,也不能让师尊他们操心吧?”
  少务沉吟道:“桥山宗那边,我会命北刀将军动手,以武夫丘弟子名义灭其宗门。……国中的事,就看骁阳如何当众审明真相,理正大人如何宣判了。”
  虎娃又说道:“还有一个案子,也在那天先审了吧,不必烦劳理正大人,都由骁阳城主宣断。”
  他说的当然是长耳和披绒之案,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彭铿氏大人刚刚归国,怎么就让自家的奴才给打劫了呢?那俩妖物确实不长眼!羊寒灵咳嗽一声道:“老爷,藤金和藤花求见,想向您当面请罪。”
  虎娃板着脸道:“是你告诉他们——那告状的人是我?”
  羊寒灵:“非我所说,是他们自己猜到的。”
  虎娃哼了一声道:“还算他们不笨,能猜到是我。……既然如此,他们也应该明白我想做什么,暂且不必私下见我,公堂上再见吧。”
  盘瓠也咳嗽一声道:“师兄啊,其实此事错也不在藤金、藤花。你这么干,会把他们吓坏的。”
  虎娃:“再不给个教训,岂不是更要翻天了!”
  ……
  没过几天,野凉城中的事情便传开了,据说骁阳城主要审丁弓注,而且已得到国君的授权,竟将丁弓氏一族的相关人等从洗风城提拿到野凉城了。还有一件案子也颇引人关注,就是有人指控彭铿氏大人府上的两位先生在城中劫掠,并出手暗中害人性命。
  八天后,城主府门前的广场上已挤得水泄不通。大堂中有亲卫排成了一条警戒线,防止居心叵测之徒趁乱滋事。城主登堂问案是允许民众旁观的,但今天来的人太多了。
  骁阳城主很担心国君的安全,可少务本人却坚持让民众围观。骁阳城主坐在堂上,案边另设了两个座位,左边坐的是国君少务,右边坐的是彭铿氏大人虎娃,少务身后还有一黄衫女子侍立。羊寒灵的主要职责当然是暗持神器保护少务,她同时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用神念将堂中发生的事情传到外面去。
  来的人太多了,绝大部分民众是挤不进大堂的。少务在广场中安排了不少大嗓门,得到羊寒灵的神念转述之后,这些人便将堂上的情况及时对民众宣讲。
  骁阳城主首先审第一个案子,长耳与披绒被提拿到堂。这两名妖修在牢里待了十天,并没有吃什么苦头,也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见到骁阳城主便怒喝道:“骁阳,你什么意思?真当彭铿氏大人府上好欺吗!我等只是买下了两件东西,钱货已讫,怎能反受诬蔑?”
  骁阳城主倒也干脆,先命府役抡刑杖啪啪将两名妖修打跪,这才开口道:“就是巴室国学正、彭铿氏大人十日前当堂指认,你们二位在野凉城中公然行劫,并暗使阴损法力,能使人在数月后暗伤发作、性命难保。”
  两名妖修的脸顿时就黄了,看向了坐在大堂边的虎娃,难道他就是彭铿氏大人吗?而广场上的民众听见大嗓门转述,也是一片哗然之声。长耳和披绒一上堂就搬出了彭铿氏大人的名头压人,万没想到告状的就是彭铿氏大人。
  骁阳城主废话亦不多,命辅理大人又转述了一遍虎娃指控的事情经过,最后问道:“长耳、披绒,这些情况是否属实?”
  两名妖修已经傻了,愣愣地看着虎娃道:“您就是我家老爷,您为何……”
  虎娃冷冷打断道:“我倒想问问你们为何会那么做,又为何敢那么做?你们当日撞见的人是我,此刻才会如此惊慌,若我并非彭铿氏大人,今日又当如何?……我行游数年未归,府上由藤金、藤花主事,如今却有人仗我之势胡作非为。城主大人,我想传藤金、藤花到堂听审。”
  藤金、藤花早就来了,听见召唤赶紧来到堂上,噗通一声跪下道:“老爷,弟子有错,向您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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