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校对)第1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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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焰挥粉拳打了他腰间一记:“这些鬼心眼,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说话间已路过妙门山下,道旁就是梅家在养贤乡的田庄,知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动声色的提醒梅振衣道:“你已经三年没去何家了,这一趟远行之前,是不是该去看看何家父母与那一对兄妹?”
  梅振衣有些惭愧的说:“真不知道该怎样谢你,还会提醒我这件事。我是打算回齐云观换身道装,这就去何家一趟。”
  ……
  梅振衣上敬亭山入坐三年之前,当然也去何家打过招呼,就说自己要跟着齐云观中的仙长出去云游,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何家夫妇还特意杀鸡做鱼,给他来了一顿送行饭,何火根与何幼姑兄妹很是恋恋不舍。
  这两年何火根带着妹妹过去齐云观好几次,打听小吕道长何时会回来,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这几天梅振衣把菁芜山庄的管事赵启明与梅大东叫来问过何家的情况,知道那一家人过的很好,何木生与何火根父子分别做了养贤乡田庄与玉真观皇田的庄户头,在何家村的日子也算拔尖了。
  三年后再进何家村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然而到了何家门前梅振衣却几乎不敢认了,这还是当年的何木生家吗?
  只见面前是一座府宅,崭新的青瓦粉壁,院落很大,从旁边看去,原先梅振衣从天空掉落的那口水塘,已经被院墙圈到后院中。这样的府宅在梅振衣眼中自然不算什么,但出现在何家村实在很是“气派”。
  梅振衣记得何家原本是没有前院的,堂屋的大门就对着路边,现在新盖的房子向后退了一截,原先的墙基就成了前院,还有一道上漆的正门,门前虽然没有石狮子,但也放置了一对稍嫌粗糙的雕花石鼓,门槛前铺着青石板。
  梅振衣正在发愣,那边大门一开走出一条魁梧的汉子,留着浓密的短须。汉子见门前站着个道士在张望,神情一愣接着突然变得很激动,一跃上前当胸给了道士一拳,把他打了个趔趄,紧接着一把抱住道士惊喜道:“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这人正是何火根,三年不见,梅振衣的相貌没什么变化,但何火根壮实了不少,也留起了胡须。他的激动绝对是真情流露,在他看来,小吕道长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梅振衣也很感慨,拍着何火根的肩胛道:“是啊,我回来了,三年不见,哥哥家的变化太大了。……你且松手,想把我勒断气吗?快让我进去拜见叔叔与婶子。”
  何火根松了手却没有领他进大门,而是一把扯住道袍,绕过宅子将他拉到了自家的后院墙下。梅振衣不解的问:“火根哥,干嘛把我带到这里说话?”
  何火根搂着他的肩膀低头小声道:“道士兄弟,你一去三年都没消息,不清楚我家的事。这一年来,给我妹妹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断了,前两天州城的王老爷还派人来说要纳幼姑为妾,我娘坚决没同意。”
  梅振衣讶道:“哪位王老爷?”
  何火根:“就是那位承奉员外郎王元方,老色鬼一个。”
  一提这个名字梅振衣想起来了,他有印像,七年前曾经在齐云观见过一面。就是那位带着小妾上门看病,见梅振衣把脉颇有微词,却被曲振名开玩笑吓唬了一顿,吓的差点要把小妾送给梅振衣的员外郎王老爷。(详见033回)
  梅振衣皱眉道:“我听说过这个人,怎能将幼姑许给那样的人家,当然不行!火根哥你放心,我会帮你家摆平这件事的。”
  何火根一跺脚:“你怎么没听明白我的话呢?姓王的用不着你摆平,我们何家也不会理会他。但如今我家的日子过的很不错,我妹妹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提亲的人当然不少,我娘的眼光现在高的很,挑来挑去还没有中意的亲家。”
  梅振衣:“火根哥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火根:“和你明说了吧,不论谁来提亲,我妹妹根本就不愿意嫁人。但我娘万一相中了谁家女婿点了头,有父母之命,妹妹不嫁也得嫁。现在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原来如此!何幼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到了该定亲的年纪,家中殷富人长得也标致,来提亲的人自然很多,然而她却不愿意嫁。
  听说这些梅振衣心情很复杂,他对这一家人很好,开始仅仅是觉得何幼姑神似曲怡敏,但后来的交往确实有亲人的感觉,但他却从未认真想过何幼姑将来该怎样?三年一晃小姑娘快长大了,但也命不久矣!
  就算有九转紫金丹,也不一定能救的了何幼姑的命,不是灵丹无效,而是药效过于猛烈,何幼姑的身体炉鼎十有八九承受不了。尽管是这样,梅振衣也想一试,就像当年太乙天尊救徒弟灵珠子一般。这就是他当年炼制九转紫金丹的初衷,那时还没有白牡丹的事。
  “幼姑为什么不愿嫁人呢?”梅振衣问了一句,语气微有叹息。
第163回、彭泽水边多淫祠,沿路不遇五通神
  何火根表情很着急:“谁不希望嫁给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的郎君?难道幼姑想嫁给上门提亲的陌生人吗,那都是父母之命没有办法。兄弟,你说句实话,对我妹子究竟有无情意?”
  他突然问了这一句,然而还没等梅振衣回答,又一跺脚道:“唉,就算你去提亲也悬,我娘已经不是当初了,这几年眼光与心气越来越高,只怕看不上道士兄弟你了,我们得想个办法才行!”
  这人性情憨厚说话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伤小吕道长的自尊,但他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希望小吕道长能做自己的妹夫,而且还想当然的认为对方一定会答应。
  听见这些,梅振衣既感慨又惭愧。感慨的是那个年代,女人不能为自己的婚姻做主,真的说不定会嫁给谁,哪怕贵为玉真公主也一样。惭愧的是自己与何家兄妹算不上真正的“两小无猜”,到现在这一家人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此时又想起了来意,自己是来辞行的,拉住何火根道:“何家哥哥,带我去见你父母,我有话要说,不要让幼姑和家中其他人听见。”
  “你这就要去提亲吗?三年不见,想好怎么说了吗?千万莫要把自己说的太寒酸,先让爹娘答应下来,其他的事哥哥再设法为你安排。……哎呀,忘了告诉你了,哥哥如今已经娶亲了,一会儿进去就能见到你嫂子。”何火根是个直心肠,一门心思只想着吕道士做妹夫,根本不知梅振衣此时在想什么。
  ……
  “叔叔、婶婶,自小多受你们照顾,请二位受我一拜!今天来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是神医孙思邈的弟子,精通医道,你们还记得吗?”这是在何家新宅的偏厅,梅振衣拜见二位长辈时说的话。
  何木生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小道长是我家的恩人,是你给火根谋的营生,也是你治好了幼姑的病。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就如一家人,怎么三年不见,变得这么客气了?”
  梅振衣接下来的话却让何家夫妇与何火根目瞪口呆:“其实我没有治好幼姑的病,只是尽量让她在有生之年过得好受一些,她有先天不足之症,天年不过三七之数。”
  何火根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兄弟,你,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梅振衣:“我能开这种玩笑吗?请问婶婶,你怀着幼姑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开坛做法请仙姑上身?病根就是那时落下的。你若不信,现在就按一按自己身上的这个位置,有什么感觉?”他说着话抬手指向何仙姑的身侧软肋下某个穴位。
  何仙姑伸手按了一下,旁边的何木生与何火根也下意识的按了自己身上同样的地方,齐声道:“没什么感觉呀?”
  梅振衣:“你们没什么感觉,但婶婶现在就可以去试一下幼姑,问她有什么感觉?不要告诉她真相,也不要告诉我答案,看我说的对不对?”
  ……
  何幼姑与何火根媳妇姑嫂二人此刻正在后堂说话,火根媳妇道:“那吕道士一去三年不回,也忒狠心了!如果这次是上门提亲的,你可别给他什么好脸色。”
  幼姑的脸臊红了,低下头道:“嫂子别拿我开玩笑,你怎知人家就是来提亲的?……他是个道士,跟随仙长云游,一去三年也怨不得他。”
  火根媳妇:“哟,小姑子还没出嫁,就学会维护郎君了?我上次偷听爹娘谈话,爹爹说小吕道长这人不错,娘说除非他愿意脱下道装,进何家做个上门女婿,才能把你嫁给他。他们在厅里是不是正谈这件事呢,小吕道长能答应做何家的上门女婿吗?”
  幼姑一听这话就着急了,情不自禁抬起头很紧张的问道:“娘真是这么讲的?嫂子你说,道士哥哥能答应吗?”
  火根媳妇:“这我可说不好,吕道士的面子上定是有些磨不开,但做何家的上门女婿,总比在道观里修行强多了!……家里明明有大哥,还要招上门女婿,看来爹娘真的把那道士当成半个儿了!”说到这里,她的话不由自主有些泛酸了。
  幼姑有些不高兴了:“嫂子你放心好了,道士哥哥才不会与大哥争家产呢!”她这句话下意识间想的就更远了。
  姑嫂正在拌嘴闲聊,何仙姑进来道:“幼姑,跟我去你房间。”
  何幼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忐忑不安的跟着母亲去了自己的闺房。何仙姑关上门要女儿站好,伸手在她左肋下按了一下。幼姑发出哎呦一声痛呼,不解的问道:“娘,这是做什么?你们与道士哥哥在前面说话,怎么突然又来找我?”
  何仙姑脸色一变:“小吕道长看出你有病在身,放心,也没什么大问题,快告诉我刚才是什么感觉?”她震惊之下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平时口齿伶俐,立刻圆了过去。
  ……
  “被你一按,幼姑是不是手心、脚心、头顶发麻,还有针刺的痛感?”何仙姑回到前面偏厅,梅振衣首先问道。
  何仙姑不说话,神色阴郁的点了点头,梅振衣长叹道:“算算时日,这种症状也该出现了,今后几年会越来越明显。其实七年前你第一次带着幼姑来到齐云观,孙老神仙就已经做出了诊断。”
  这番话一出口,何家人也不得不信,立刻围上来道:“道长,你有没有办法治幼姑的病?求求你了!”
  梅振衣老老实实的答道:“实不相瞒,这次来也是为了再一次辞行,我将远游昆仑采药,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次采药是为了炼制仙家灵丹,却不敢保证能治得了幼姑的病症,总之我尽力便是。……不要把真相告诉她,我只希望她在有生之年能过的舒心,不要总有太多烦恼。”
  这一次梅振衣连饭都没吃就告辞离开了何家,终于把幼姑的病症告诉何家父母,也说不清心情是更轻松还是更沉重。刚刚走出村外,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一路追来,梅振衣回身望去,来者是何幼姑,而何火根也远远的站在村口看着妹妹的背影。
  何幼姑微微有些气喘,粉脸上有汗珠与红晕,跑到梅振衣面前站定,抬起脸道:“道士哥哥,你这一次又要走了吗?”
  梅振衣歉然道:“是的,我将远游昆仑采药,这一去不知要多长时间。”
  何幼姑:“我哥哥告诉我,你看出我有病症在身,要去采药给我治病,是这样吗?”何火根没有完全隐瞒妹妹,但也没对妹妹说出全部的真相,所以幼姑有此一问。
  梅振衣尽量温和轻松的答道:“这病症没什么大碍,你平日做什么也不会有特别的影响,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好好过日子就是了。我去昆仑如果能采到合适的药,会回来治你的病症。”
  何幼姑咬了咬嘴唇,又问了一句:“假如等你回来,我已经嫁人了呢?”
  梅振衣:“那你还是何家妹妹呀,我一样要给你治疗病症。”
  何幼姑粉脸一沉,似有委屈之色,过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道:“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信,你要用多长时间?”
  梅振衣无奈的答道:“我也说不好,但在你年满三七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何幼姑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就是当初装生元丹的那个,小声问道:“你还认得此物吗?”
  梅振衣:“这是我当初装药的瓶子,你要还给我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都留着它!”说完这句话,何幼姑一扭身子,头也不回的跑回了何家村。
  梅振衣怅然而立,良久之后才转身继续前行,前走不远来到左右无人之处,挥手施法从天上摄下一个半透明恍惚的身影,喝问道:“提溜转,你不去忙自己的事,还有闲工夫跑到这里偷听我说话?”
  提溜转见行藏已露,辩解道:“大家都在收拾行装,我没什么行装好收拾,就沿九连山巡视,恰好路过何家村。”
  梅振衣:“你路过的可真巧!”
  提溜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知道你来何家村,我也想来看一眼嘛。其实前几天玉真公主还和穗儿打赌,赌你什么时候将何家姑娘接进梅家呢。”
  梅振衣有些疑惑的问:“她们为什么会打这样的赌?”
  提溜转:“梅公子与何氏一家人的交往,齐云观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从你小时候就清楚,既然大少爷爱演戏,大家就陪你一起演戏喽,都这么多年了,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与白牡丹的情况可不一样,这次幸亏知焰仙子不生气,下次可不好再有白牡丹那种事情了……”
  提溜转一开口就喋喋不休,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梅公子的脸色很不好看,第一次知趣的主动住嘴。
  回到齐云观之后,梅振衣分别给芜州刺史程玄鹄与自己的父亲写了一封信,求了一件私事——设法给何木生谋一个散官出身,品阶不用太大,从八品承务郎就够了,应该不难办到。次日,一行人从齐云观出发,开始了行游之旅。
  ……
  星云师太戴上纱冠换了便装,与玉真、谷儿、穗儿等女眷坐车,玉真公主也换上了便装,不时挑侧帘观赏外面的风景。张果在前面赶车,后面还有一辆大车没坐人只装着不少物件,驾车人是梅毅。
  马车前曲振声与立岚身着道装骑马并辔而行,队伍最前面三人却没有骑马坐车,钟离权大袖飘飘走在最前面,梅振衣与知焰一左一右跟随其后。为了行路方便还不想暴露身份惊动地方,梅振衣也换上了道装,带着吕岩的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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