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记第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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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喝过薄荷水之后嘴中本来的剧烈疼痛这会儿在薄荷清幽的安抚下,顿时清凉了起来,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那股灼热的感觉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气息,让玲珑在面对岳承宗问话时,不由点了点头。
  她口中虽然感觉不到痛了,但还是能感觉到口腔四处还残留着纸钱灰,这让玲珑想起了马神婆等人的情况时,不免大为火光,又有些厌恶,她本来虽然算不得多有洁僻,但也不是那种能容忍嘴中残留这些符灰的人,因此想到刚刚那种薄荷水灌进嘴中时的感觉虽然激伶伶打了个冷颤,但仍端了端碗,示意岳承宗给她再端碗水过来漱口。
  这小丫头也实在是命苦。岳承宗表面话虽然不多,但其实是个极为有正义感的人,别说她这会儿受伤了不想动弹,就是她没受伤,只是吓到了,看在两人好歹算是朋友的份儿上,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也会帮忙的。
  强忍着嘴中的疼痛,玲珑接连漱了七八道口,才感觉口中那种纸灰存在的感觉少了些。她指了指厨房里头,又比划了个盆子的姿势,示意岳承宗给自己端个水盆出来,她要照照看。这古代没有现代时的清晰镜子,唯独只有铜镜,那东西照人不止不清楚,而且价格也贵,可不是现在处处指着用钱的玲珑能享受得起的,因此要照镜子,只得打盆水往里头看了。
  岳承宗一开始看她比划的样子没明白,玲珑有些着急了,只得吃力的动了动好像已经不属于是自己的嘴皮儿:“盆~”才刚说了一个字儿,嘴中一股撕裂的感觉传来,玲珑疼得眼泪一下子又含在了眼眶里,这还不是最丢脸的,最让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下去的,是她刚一张嘴说话,痛便不说了,字含糊不清的,而且口水还顺着嘴角开始往下流了。自从成年懂事以来,玲珑还从来没有弄到过这样狼狈的地步,她恨恨的咬了咬牙,又疼出了一股眼泪了,才看岳承宗明白的进屋里给她打水去了。
  照了盆中的自己模样,玲珑险些没给气死。她这具身体看得出来眉眼不差,那双眼睛极大,嘴巴小巧,脸型也是标准的瓜子脸,虽说皮肤与头发不怎么样,但看得出来若光论底子,这刘玲珑其实可以称为漂亮的,不过是她自已以前胆小,给人一种畏缩之感,人家一看到她便只想到厌烦与躲闪,哪个会管她长得是不是好的,再加上她的头发枯黄,皮肤又不好,脸颊看起来自然寡淡无肉,就是再好的底子也给折腾得没了。
  玲珑到了这古代之后,便开始注意养这具身体,她吃了几个月的饭食,根本没在饭菜上亏待过自己,这具身体养好了,眼见了脸颊丰盈了一点儿,好不容易多了几分少女的灵动,看得出来有些可爱了,今日那杀千刀的马神婆竟然敢又将她的脸给弄成了这模样!女人的脸就是她的第二条生命!可惜现在她的嘴唇周围已经长满了水泡,下巴上也有,肿得跟个猪头似的,玲珑一看到自己这模样,就气得哭起来,恨恨的踹了水盆一脚。
  “好了,不要生气了。”岳承宗忍了笑,一边将晃荡个不停的水盆给她端得开了些,又盯着玲珑看。
  玲珑被他看得有些火大,又想到自己现在猪头似的脸,郁闷的将背转了开来,吃力的道:“会,留疤不?”
  原本以为她是在为了今日之事而生气的,没料到她竟然会问自己脸上会留疤不,岳承宗觉得小少女真是奇怪,他倒真是不在意女孩儿脸上有没有疤,只是看得出来玲珑对这个很是在意,岳承宗深怕自己说错一句她等下又哭了,这小姑娘还很少哭的,没料到今儿倒是看她哭了好几回。不想将人给惹哭了,岳承宗又不想说假话,毕竟玲珑伤得不轻,那红肿一消,水泡一平,女孩儿家皮子又嫩,依他看来,恐怕就算以后不留疤,也会留下痕迹,想来玲珑不会想听到这个答案的。
  “我会去给你抓些药,你到时多敷一敷。”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转到玲珑面前,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想到这小姑娘也确实有她可爱的一面,岳承宗最近也跟她打过好几回交道了,原本以为她的性格不是一个好吃亏的主儿呢,本想她要开口说话的话一定是会问刘家的下场,没料到自己真是错看她了,人家根本没问刘家下场,显然不是他刚刚想的那般会使小性儿,也是一个通情达礼的姑娘了,想到这儿,岳承宗心中对玲珑又添了怜惜的同时,连忙又道:“我听说玉春堂有卖玉肌膏的,这可是他们家的招牌,我去问问看多少银子一盒……”
  “哼哼!”玲珑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一说话口水便会乱流了,今日吃的苦头以及自己脸上有可能会留下疤,从此跟美女这两个字无缘的仇恨令她再也忍耐不了了,想了想扯了岳承宗衣袖一把:“不,去,看刘家,死了没有!”几个字说得困难,却能听得出来她是有些咬牙切齿了。
  刚刚还心中暗夸这姑娘深明大义识大体,没料到其实原来是自己的错觉,一开始自己果然是了解她的,知道她会想看刘家的下场。岳承宗有些无语的同时,也没去想自己怎么会心里生出一股好像是猜中结果之后的得意感。虽然也觉得刘家人今日行事过份了些,但岳承宗自小受的教育其实不是快意恩仇般的性子,再想到玲珑往后若是没有刘家庇护着,恐怕她一个小姑娘生得也困难,他虽然年纪还小,但因为从小失父,倒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懂事得多,也明白玲珑以后若是长大,若是没有亲族家人,恐怕就连亲事上都会不顺,本来是想劝她识大体一些,不过看到玲珑气哼哼的模样,伤成这般还要冷笑,岳承宗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去看。”玲珑扯着岳承宗的衣袖摇了两下,眼神有些坚持,她今日吃了这样大的苦头,要是刘家没脱层皮,她咽不下这口气。她倒霉了,刘家该比她更倒霉才是,尤其是刘有才与魏氏那两个该死的!
  岳承宗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她倔强的样子,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好吧,我去。”他说这话时有些犹豫,要是他老娘姚氏知道他好好儿的不干正事儿反倒去幸灾乐祸的偷看人家倒霉了没有,回头可想而知恐怕跪祖宗牌位与受罚是免不了的了。
  等他答应了,玲珑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成心想麻烦岳承宗的,她其实自己想去,不过刚刚也许受的惊吓太大了,她现在浑身软绵绵的,半点儿力气也没有,就连刚刚洗嘴后顺着下巴流到衣襟口儿的薄荷水将胸前衣裳全打湿了大半她都没力气站起身来去换一换。要是能走得动,她自己去看刘家倒霉,还痛快一些。岳承宗看她气哼哼的模样,莫名的觉得她有些可爱,其实她这性子一点儿也不柔顺,也跟此时的女孩儿从小被教的逆来顺受性子完全不同,甚至她这会儿头发散乱,脸庞红肿,嘴高高肿得拱起,狼狈得让人一看便忍不住转开眼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一双灵活的剪水大眼,岳承宗根本没再生出想要说她几句的念头,也没想过自己干的事儿是不是该男子汉做的,转身便出去了。
  等人走了,玲珑这才深呼了一口气,对着水盆理起了头发,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形象一定很不好看,不过收拾一下总是好的。约两刻钟后,岳承宗又回来了,一进屋门便看到玲珑期待的眼神,果然这丫头是她倒霉了人家比她更倒霉才会欢乐的类型,完全不是以德报怨的,岳承宗看她着急的样子,连忙便道:“你爷……”他刚开了个头,便看到玲珑翻了个白眼儿,不知怎么的,她还没开口说话,岳承宗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又换了个称呼:“刘大爷说是中了邪,肩膀的琵琶骨处被锭了两铁钉,这会儿正困在床上,而刘三娘则是说中邪不轻,因此,也只是吃了些符纸灰……”
  刘有才竟然被锭了两根铁钉,玲珑听到这儿,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虽说这两钉子还没要了刘有才的命,但暂时这样让他吃些苦头没办法来找自己的麻烦也不错了,更何况他现在不死,自己的仇亲自来报其实更好,只盼他能撑得过去,一定要挨到自己能替原主以及自己出气之时!不过刘有才那儿倒是出了气了,毕竟他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吃的苦头比自己可大得多,但魏氏竟然只是吃些符纸,这就让玲珑心头十分不满了起来,想到自己洒出去的近百文铜钱,玲珑忍不住又冷笑了,今日那马神婆收了她的钱,可不是这样好收的,来日自己要让她加倍奉还回来!
第69章
俱伤
  一冷笑便牵动了嘴里的伤口,岳承宗看她眼睛里又浮现出水意了,不由有些无奈,想了想端了她面前那只盆子进厨房,不多会儿,屋里头能看到烟雾已经弥漫了开来,一股股的浓烟呛了出来,估计这家伙可不是个常年会生火的,但玲珑这会儿没有那个精神来唤他了,只能任他折腾半天,看他端了盆温热的水出来,又见他从屋外挂着帕子与衣裳的竹竿儿上取了帕子下来,替她拧了一把递给她了,玲珑才心里不由微微一软。
  患难见真情。这家伙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丢下自己自生自灭,倒真是一个好性儿的人,可他干啥不好,为啥偏要去当兵?嫌命长了?玲珑接过帕子,一边吃力的抹着脸,一边心里怨念。岳承宗不清楚她的心情,只是等她洗完了脸,又示意她擦把手,这才道:“我要去镇上,你今儿就在家中休息吧,我等下替你带些东西回来。”他说到这儿,端起那盆已经脏了的水去倒了,又看了一眼,才提了他的长枪出门去了。
  等他一走,院子里好像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玲珑哆嗦着挣扎起身将门给拴上了,又坐在院子里发了半天呆,最后头晕脑涨的,实在撑不住,才吃力的挪回了屋里倒在门板床上。
  今日受到惊吓太大了,嘴又受了伤,一沾到床铺玲珑便觉得浑身沉重起不来,眼皮儿也睁不开了,朦朦胧胧的便睡了过去。梦里一会儿见到马神婆塞了烧着的符纸钱在自己的嘴里,好像嘴更疼了些,偏偏疼得厉害又真实,眼皮儿还睁不开来,又梦到岳承宗长大了,穿了盔甲上战场,果然这家伙是个有出息的,没十来年时间便已经成为了大将军,可惜最后却死在了皇帝奸臣手中,也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玲珑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时,一股清凉却开始在她脸上弥漫了开来,使她原本昏沉的思绪顿时一振,干涩发烫的眼皮儿这才不情不愿的睁了开来。
  不醒还好,这一醒来玲珑便顾不得看自己处在什么情况,顿时便难受的呻吟了一声。她浑身酸疼得厉害,又一股汗酸味儿传来,像是已经好几个月没洗过澡一般,浑身衣裳湿透的裹在身上,极为不适,头疼欲裂不说,而且脸上更是疼得厉害,嘴角边更是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又痒又疼的,让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抓一抓。
  “别动。”一道沉稳的少年声音传了过来,玲珑睁了下眼睛,只看到朦朦胧胧的一个人影坐在自己身边,手上端了个什么东西,不时往自己脸上抹着,那挨着自己脸的东西软软的,又像是刺刺的,刷过伤处时也不疼,而随着这东西刷过,一股清凉的感觉还传了过来,十分舒爽,将那火辣辣的痛感也压下去几分。
  “岳,岳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昏睡过的原因,玲珑觉得自己头脑沉重得很,像被人揍过好几百回一般,半晌才将岳承宗给认了出来,接着又有些好奇:“你,怎么在这儿?”口中的伤口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说话时疼得厉害,嘴里像是化了脓一般,一股腥咸的味儿弥漫在嘴间,十分不适,她才刚睡半天,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嘴中的伤口,她像是已经好几天没刷过牙了,这会儿张嘴说了一句话,疼得钻心,脑袋倒是清楚了几分。
  “刘妹妹,你发高热了。”岳承宗看她醒过来了,又挣扎着像是要起身的样子,不由放了碗,索性伸手托在她后劲处,几乎像是不怎么费力气似的,轻易就将人给提了起来,可是正想拿个东西将她背后靠住时,岳承宗却是有些无奈了,玲珑家徒四壁,床上简简单单的,枕头都是用旧衣裳给叠起来的,肯定撑不住她半个身子,除非靠墙壁上。而她刚刚才发过高热,之前忽冷忽热的,好不容易这条命给捡回来了,岳承宗还真怕她碰着墙壁又给冻出个什么好歹来,半晌之后他犹豫了一下,才揽着玲珑的身体,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边有些赦然道:“得罪了。”他其实这样做对玲珑来说是有些冒犯了,若是真正的本土小姑娘,恐怕不会干出随便就靠在人家少年肩头上的事儿来,可玲珑这会儿要死不活的,再加上她好像是躺了极久一般,睡得久了,一个姿势她便早忍不住了,这会儿被人抱起来靠着,头疼欲裂的情况便好了许多,岳承宗这样做她不止不会觉得被冒犯,反倒是极为感激,因此喘了两口气,便忍着口中的难受感,一边摇了摇头:“还多,谢你。”
  “你好些了没有?”虽然玲珑没有抬起脑袋,但依旧听得出来岳承宗说话时声音有些干巴巴的,显然对于两人这样依靠的举动他还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倒像是他比玲珑还要尴尬得多。玲珑刚想笑,扯动嘴角却是一阵剧痛传来,顿时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涌了出来,这会儿倒是因为剧痛而完全清醒了。
  玲珑本来想点点头的,可这会儿想动却发现脑袋好像重似千金一般,连眨个眼睛都觉得吃力,又哪儿有力气动弹,只能无奈道:“好像头有些疼,估计是睡得久了。”
  从白天到晚上这样长时间,她白天就算是有睡午觉的,可也从来没有睡过这样长时间,这会儿一觉起来便觉得浑身乏力不说,而且好像更疲惫了些。
  “是睡得久了。”岳承宗点了点头,一边让她靠稳了,不知道是不是玲珑的态度坦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原因,岳承宗这会儿也渐渐的淡定了下来,一边伸出手背摸了摸玲珑的额头,触手微润,因带了汗意而半干的肌肤柔嫩而细腻,岳承宗一摸到便好像是被烫了手一般,赶紧将手背移开了,声音有些急促:“都睡了好几天了,你发高热了。”
  玲珑听他这样一说,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又有些恍然,难怪她觉得自己像是躺了许久的样子,这会儿听岳承宗说自己发了高烧,而且还睡了几天便能想得通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岳承宗已经伸手扶了她脑袋道:“渴了?”没等玲珑说话,又像是知道她难受一般,连忙往外头唤道:“黄毛。”
  他话音刚一落,不多时便有黄毛儿小猴子端了个水杯‘吱吱’的叫着跳了进来,玲珑虽然这会儿浑身没一处觉得舒坦的,可看到小猴子端着水杯的动作,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撕扯到了嘴里的伤口,疼得她一个皱眉,却见岳承宗自然无比的从猴子手中接过杯子来,那碗里还搁着一根细竹签儿绑着的东西,岳承宗也没将碗递给她,反倒扳了玲珑脑袋,拿了那竹签儿便往玲珑嘴上抹了起来。
  原本干裂的嘴唇被水一润湿之后便舒坦了许多,玲珑也不敢伸出舌头去舔,她这会儿舌头肿得有平时两倍大小了,不免又心中暗骂了马神婆与刘家人那群。已经在床板上躺了好多天了,虽然刚醒过来玲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她已经能感觉到不舒服了,除了身体上的,还有嘴中的,马神婆当日烧伤的嘴这会儿已经化了脓,都肿了起来,加上发高烧,因此情况极其的严重,嘴里化脓之后都是一股血腥味儿与奇怪的味道夹杂,令玲珑有些忍受不住。
  岳承宗一面与她说着话,一面看她皱着眉头的样子,不免有些好奇,就问了玲珑一句。
  两刻钟后,玲珑一面张着嘴,一面流着眼泪,她面前坐着岳承宗,正满脸认真的拿了竹签儿绑着的棉棒在替她清理着口腔中的伤口。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尴尬了些,也实在是太不文雅了,玲珑嘴里实在是太不舒服,她本来想自己弄的,这会儿浑身虽然仍旧酸疼,但动弹一下也不是完全不行的,可她唯一算错的就是自己能动得到手,却没有镜子照着,根本看不到嘴中的伤口,而嘴里的伤口又化了脓实在严重,因此这会儿才有岳承宗替她收拾伤口的举动来。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破坏形象了些,可是除此之外好像已经没有其它办法能再收拾伤口了,玲珑只得强作无事的模样,张着嘴,任由岳承宗用盐水替她将嘴里清洗了一通,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的张嘴动作,让玲珑嘴巴发酸,口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张着嘴让一个少年帮自己清理嘴就已经够丢脸了,这会儿流口水的行为也不过是更丢脸而已,玲珑强忍着想死的感觉,伸手将口水擦过去了,才装作没这回事般,闭上了眼。
  尴尬的时候好像时间过得特别的慢,好半晌玲珑嘴都酸了,岳承宗这才将早已经沾染了血与脓的竹签儿给扔到了一旁,将碗递给一旁的小猴子,道:“好了。”
第70章
恩情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训练猴子的,岳承宗几乎不怎么说话,小黄毛儿便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一般,简直如同个小佣人似的,玲珑之前又哄又加威胁的才教得小黄毛儿会做了一些简单的事儿,现在看来岳承宗让它端水也会了,她有些好奇,但现在嘴里一股苦药味儿,刚想动舌头,那苦得令人反胃的味道便更浓郁几分,玲珑也不敢动弹了,只冲岳承宗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了,岳承宗才道:“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再歇一会儿。锅里有粥,我明儿再来。”
  这几天里玲珑是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的,自然也不可能有哪个人会过来照顾她,这次还多亏了一个岳承宗,要是没有他,自己这回说不定还真是必死了。玲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虽然来到这个古代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甘心,但现在知道自己现在只得这一条命了,就连发高烧快死时都没能回得了现代,便证明她要是死了,那就一定是真死了,岳承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记在心里了。
  岳承宗离开之后,也不知道小猴子是不是受过他指示了,玲珑还坐着,这小东西便出去给她端了一碗微凉的稀饭来,她现在嘴中受着伤,是不敢喝太烫的东西,否则真是自找苦吃,可她又刚病愈,不能吃得太冰了,这碗粥把握得倒是极好,让她能小口的吃着,既不觉得烫,吃进肚中也不会觉得有多冰。玲珑吃了小半碗粥,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前些天她虽然是昏沉着,但一直恶梦不断,这会儿就是刚睡醒,也觉得精神并不是多好,一边摸了摸小黄毛儿的脑袋,看小猴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的样子,玲珑心里温暖了些,一边摸着小猴子,一边睡了过去。
  一整晚休息下来,第二天一大早,果然精神好了些,嘴中依旧肿得,脸庞发烫肿胀,玲珑撑着身体下了床来,肚中早已经饿得厉害了,她刚一动,倒在床边睡得正香的小猴子像是听到了动静般,也跟着睁开了眼睛来,玲珑拍了拍它脑袋,小猴子顿时跳了起来,一溜烟儿的便钻了出去,等到它进来时,已经端了一碗微凉的水进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发高烧的这段时间里岳承宗这家伙教了小猴子什么,现在它连自己要喝水的事儿都会了。
  心里同情了小猴子一回,玲珑接过水,拍了拍它的脑袋,小猴子冲她咧了咧嘴。
  连着好几天,岳承宗晚间时候都会给玲珑带一包药过来,玲珑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跟他客气推脱的时候,因此每回也都将药接了下来,反正等她身体好了,到时也可以将钱还给他就是。岳承宗弄的药确实有效,几天下来,岳承宗一面替玲珑嘴里上着药,外头嘴巴与脸上又敷着他不知道从哪儿给找来的草药,如此一来,伤口倒是好得快。等到五六天一过,脸上的红肿便消了大半,不过肿倒是消了,但脸上看上去却如同秋后的茄子一般,焉焉的。
  那些消了肿之后的脸部皮肤上面道道痕迹,里头生出嫩肉,外头受伤的皮便都细细碎碎的飞了起来,看上去一张脸十分的奇怪,嘴中依旧没有好得完,不过却是消了不少的肿,至少能开口说话了,一旦能张嘴,玲珑第一件事便是让小猴子进山里先给自己将之前交给它的钱拿了一些出来,等晚间时候岳承宗过来时,便拿了三百文钱给他。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里替自己抓药的钱是哪儿来的,但从这两个月以来的观察,玲珑发现岳承宗这人极为自律,既不吃零嘴儿,也不像其它孩子一般调皮捣蛋,别说比同龄人沉稳得多,就是相比起许多的大人,岳承宗这样也算是好的。
  也正因为岳承宗的这些性格,玲珑断定岳承宗不止是十分自律而已,他的家境应该也不是太好,就这样他也接连给自己抓了好几天的药,尤其是前些天发高烧时,那药的份量重一些,价格也应该更贵,他手里并不宽裕,玲珑也不想白白花他的银子。岳承宗接过钱倒是十分的吃惊,挑了眉头便道:“你之前的钱不是已经给……”
  他说的是马神婆,但岳承宗与玲珑两人都知道,现在玲珑一听到马神婆这个名字便要生气,因此他话到嘴边儿便又咽了回去。玲珑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当日自己做个戏而已,没成想不止是骗到了大河村中的众人,连岳承宗也被骗了,她一边张着嘴吐了吐舌头,一边看着岳承宗道:“那个唬人的,你也相信呢。我之前卖核桃仁儿给集镇上的王家,卖了好些钱呢。”玲珑说到这儿,又有些好奇:“你之前给我抓药垫上的钱,是你找人借的?”
  岳承宗手里没有钱玲珑是知道的,之前她可怜兮兮的时候,这家伙给了她六枚铜板,估计那便是他全部的家产了,他这样性格的人若是有余钱,一旦出手要给自己钱了,肯定会一文不少的给的,不会只给一点半儿的藏着,玲珑在这一点上就是相信他是这样的人。而也正因为他没钱,自己喝药他拿出来的钱便令玲珑特别的好奇。
  “我替人做事,挣了一些。”他表情有些沉重,也渐渐沉默了下来。玲珑觉得他态度奇奇怪怪的,却没想其它,听到岳承宗这样说,倒是心里一暖:“你将钱收着吧,否则我可真要良心不安了,我这儿还有呢,若是没有,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否则也不可能总靠别人吧?”
  本来玲珑还以为自己要再说几句他才会收下的,都想着要怎么使法子让他把钱收下去了,谁料岳承宗沉默了半晌,听她说完之后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竟然将钱收了起来。
  这样一来有些出乎了玲珑意料之外的同时,心里却并不像她想像中的那般轻松,反倒变得有些莫名的不舒坦了起来。但玲珑也没敢去深想,两人间气氛古怪了起来,玲珑看他有些尴尬的样子,连忙就笑道:“前几天我生病,真是多亏岳大哥救了我了,也没什么好报答的,以后别的不敢说,但核桃仁儿岳大哥只要想要,就过来拿吧。”
  “嗯,以后我就买吧,你卖给王大户家里多少钱,我便照着那钱给你。”岳承宗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将药搁下了,又道:“这药要五碗水煎做一碗便成,你自己往后小心一些。”他这语气,倒像是以后不会再过来了一般,玲珑心里更加觉得沉重了起来,却勉强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的,之前麻烦你了。”她内里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孩儿,要是这会儿还看不出来岳承宗的意思,那她便真的白活一场了。
  玲珑想到这家伙是要跟自己划清关系的意思,心里便止不住的生出一股愤怒与伤心来,早知道就不该多接触的,现在岳承宗不过是意思要离自己远一些而已,她就开始难受了,真是没出息,若是早知道这样,他之前就不要管自己了,免得自己现在还心中不舒服。玲珑也没去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感觉,只是低垂着头,掩饰住了脸上的难受。
  她低着脑袋,看不到岳承宗这会儿已经将头转了过来,满脸复杂的望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挣扎,接着随后又变得平静了起来,他手掌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要伸手出来摸摸玲珑的脑袋般,最后却只是死死握成了拳头,没有再敢碰过来,咬了咬牙道:“刘家妹妹,既然你这儿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连喊自己的语气都变了,这会儿玲珑要是还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便真是傻了。她一下子心便直直的落进谷底,也不知道岳承宗何时走的,等到玲珑回过神来时,是被一大群猴子们‘吱吱’的叫声给唤醒的,她突然之间笑了起来,算了,没有岳承宗这个朋友,她其实也不寂寞的,她还有这群猴子朋友们,就是少了岳承宗,也根本没有什么。
  事实上是有什么的,玲珑一整晚都好像睡不着。她来到古代之后除了开始时的几天不习惯这个地方,心事重又一心想着要回去失眠过两天之外,后来认命要留下来之后,她每日为了生活的事儿忙来忙去的,每天睡得很香,几乎很少有失眠的情况来,可偏偏现在一不为了生活发愁,二也不是想再回现代,就这样她还能没睡得着,一整晚翻来翻去的,闹得最后原本靠在她床板下睡的小猴子也忍耐不住了,被吵醒了几次之后,这小东西便脾气不好的索性推了门跑出去了。
  早晨起来时小黄毛儿还没回来,估计是回了山中,玲珑早晨洗脸时,望着自己眼睛下方两团浓重的青影,先是呆了呆,接着又苦笑了起来。
第71章
意外
  无精打采的将饭给弄来吃了,刚搁碗,外头便传来了几声铿锵有力的敲门声音。玲珑这边可没什么客人,除了一个刘家人会不时来找她麻烦之外,就一个岳承宗会过来,而且也只有他过来会敲门,玲珑眼睛突然亮了亮,也来了精神,将碗往锅里一扔,也没来得及去洗了,赶紧将手擦了擦,便笑着去开门了。昨儿这家伙还一副从此要不跟她成为朋友的语气,没料到是吓唬她的,今儿就过来了,玲珑开了门就笑:“我说……”
  她话只是刚说了个起头,便见到外头一个年约三十许,面容白净严肃,满头青丝全部绾了起来,素净得半点儿首饰也没有,穿着一身深青色宽袖长裙的妇人便已经朝她点了点头。玲珑一下子呆住了,脑海里开始下意识的想这个妇人是谁,她本能的觉得这个妇人有些面熟,可是自己来到古代之后应该没有亲自见过她才是。这妇人见到玲珑开门时,先是冲她点了头当做打招呼,接着又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一双目光在玲珑身上打量了几眼,这才抿了嘴道:“刘姑娘。”她先是开口唤了玲珑一句,接着看玲珑一脸诧异的样子,才又接着道:“老身原是姓姚,夫家姓岳。原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不过是平日隔得远了些,所以还从来没有拜访过,望刘姑娘不要见怪才好。”这妇人说话音调并不高,却意外的给人一种严厉之感,甚至她说话时嘴角微微带着笑意,不像是在教训人的模样,但无端的却让人感觉到压力。可以从这妇人的言谈举止看得出来。她十分有教养,谈吐也有礼貌,照理来说见惯了刘家人以及马神婆那种货色之后,玲珑看到这个有礼貌的妇人心里应该会生出好感才是。
  可与之完全相反的,她在听到这妇人自称姓姚,以及夫家姓岳时,不用再去回想刘玲珑本尊的记忆。便已经猜出了这个妇人的身份来。
  她是岳承宗的母亲!
  想到这儿,玲珑心下不由又是一凉,下意识的,脑海里刘玲珑本来的记忆浮现了出来,果然这妇人是姚氏,是岳承宗的娘。一旦确认了这个事情,玲珑莫名的觉得有些发虚,好半晌之后,那妇人静静的看着她。也没有不耐烦的表情,甚至目光还十分的平静,可偏偏这平静里却给人带来一阵阵的压力,玲珑定了定神,伸手理了理自己脸颊旁的碎发,顿了顿。这才冲这姚氏道:“原来是岳大娘来了,快请屋里坐吧。”
  她一边邀着人进来,一边侧开了身子。姚氏却是看了玲珑一眼,这才点了头道:“早听村里人说你自病了之后起有了些变化,今日一见果然是变了些。”她说这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玲珑拧了眉头没有出声儿,那厢姚氏已经拧了裙摆进了屋里来。院子中虽然收拾过,但玲珑前些天才刚刚生病,自然不可能收拾得干净到哪儿去,姚氏一进院里目光在四处里看了看,玲珑越发觉得心里有些沉:“院子里乱了些,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岳大娘先请将就着坐吧。”
  “老身已经听宗儿说过岳姑娘病重之事,之前一直没来探望,姑娘不会怪罪吧?”姚氏看玲珑提了一根凳子递来。只礼貌的伸手接过了,但并没有坐下去,反而四处又望了望,一边就将目光落到了自己踩着的地上:“这些是宗儿帮姑娘弄的吧?那孩子自小便被我教着要为人处事应该除强扶弱,现在看来,他是做到了。”姚氏说到这儿,像是怕玲珑疑惑不明白般,又解释了一句:“这些石头都是他每日趁着练武时间亲自采出来的。”
  听到这话,玲珑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岳承宗都表明态度了,姚氏现在还来跟她说这些,是成心想让她以后心里牢牢记着这份恩情与这个人,还是其它的什么意思?玲珑没有出声,姚氏却像是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般,也没有要玲珑说话的意思,又接着道:“老身夫家是习武之人,并不喜欢那等虚与伪蛇的客套,老身便有话直说了。今儿过来,老身是有话要跟刘姑娘说的,刘姑娘身世可怜,宗儿便未免对你多加照看了几分。但他年纪尚小,还不知道人言可谓的道理,若是坏了姑娘的清誉,他便是死了也不足惜!”
  姚氏说到这儿时,语气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起来,眼神多了几分凛冽与严肃,倒使得她眉眼刚硬了几分:“他做事莽撞,虽然是一片好意,但到底年纪还小,不懂得避险的道理,之前他虽然是同情姑娘,但却险些害了姑娘,因此这会儿我已经让他跪在家中,并抽他二十鞭以示惩戒,还望姑娘原谅他之前行事不妥之处!”姚氏话音一顿时,玲珑顿时心里便一阵发寒。她虽然口中处处都说的是岳承宗行事不妥,玲珑看她表情也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但同样的,姚氏也有让她以后不要跟岳承宗来往的意思,虽然昨儿岳承宗已经提过这事儿了,但今日姚氏又再过来重申一遍,且虽然处处说的是自家孩子的不是,但玲珑心里依旧生出一股屈辱之感来,挺直了胸便道:“我也知道岳大娘说的是,所以平日里岳大哥的相助之处,我心中十分感激,昨儿已经将之前照顾之情,付以铜钱,从此各不相欠而已。”她虽然心里对岳承宗有些好感,但玲珑心里却只当他照顾过自己,再加上两人之前又时常相处,这样长的时间不过是相处出了一些感情而已,再加上岳承宗对她又确实十分照顾,可以说是她来到这个古代,正当无助时,头一个对她伸出友善双手的人而已,交情自然不同。但就是再交情不同,玲珑也有自己的骄傲在,姚氏这样说怪了她自己的儿子便罢,但她却有些受不了,语气渐渐有些硬了起来:“但我也明白岳大娘心中的顾虑,我也知道自己的事情,所以从此以后岳大娘请放心就是。我身体实在不好,岳大娘既然知道,我便不敢留客了。”玲珑这会儿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却偏偏还能忍着没有失礼,被姚氏这样一说,也没有如同无知乡下姑娘一般的哭起来,这倒是姚氏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听她这样一说,眉眼倒是有些柔了下来,不过姚氏也怕玲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因此连忙又道:“老身也知这样说刘姑娘恐怕会想到其它,但老身实在是为了姑娘与宗儿好,宗儿他爹在世之时,与他曾和镇中相识已久的柳家定下婚约。柳家那姑娘与我宗儿自小便指了婚,只等宗儿再过两年,便要与两人完婚,到时若是宗儿继续帮助刘姑娘,那他往后成婚,便会对刘姑娘造成伤害,女子名节何其重要,老身也是为了姑娘好,姑娘既然知道,老身便不多说了。”姚氏说到这儿时,看玲珑一下子有些蒙住的表情,眉头又微微皱了皱,冲玲珑颔首轻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老身也不敢打扰,告辞。”
  姚氏何时走的玲珑都没有发现到,她只当自己跟岳承宗不过是个朋友而已,可乍一听到岳承宗其实是有婚约的时,连何时去关的门玲珑都没有注意到,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往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可偏偏今日玲珑又觉得这时间特别的难挨,好不容易拖过一天了,昨儿晚上就没睡好,可偏偏这会儿躺床上了,又半点儿瞌睡也没有。
  好不容易闭上了眼睛,可梦里却又像是看到岳承宗长大了,娶了别人,最后却又为国捐躯。半夜里被惊醒了过来,玲珑望着黑漆漆的破屋顶发了一宿的呆,眼睁睁的看着外头天空渐渐蒙蒙亮了起来,玲珑睡不着,索性披了衣裳起身来,小猴子昨儿一整天没见着,也有可能是玲珑没有注意到它,这会儿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这毛茸茸的小家伙靠在身边,玲珑将手搭在了它身上,感觉着它温热的体温渐渐将自己冰凉的双手也染起一丝温暖,终于忍不住抱着猴子哭了起来。
  最近估计是她太脆弱了,尤其是又有刘家那样的人逼迫,再加上岳承宗挺身而出帮过自己,又在病中救了自己一条性命,竟然不知不觉的让她将人给看得了,现在还要人家母亲过来说让自己离他远一些的地步,混得也实在太差了些。玲珑想通了这些,又痛快的哭过了一场,觉得心里堆积了许久的郁闷散了大半,连阴霾了几天的心情都跟着爽朗了起来,随着太阳出来,玲珑也渐渐觉得想开了,这世上谁离了谁是过不了的?她连来到这个地方前世时的亲人朋友们都全部抛下了,不过是一个才刚认识不足半年的少年而已,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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