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闺事第78部分在线阅读
“好了大嫂,这事儿过些日子再说吧。”孙氏被这妇人如此一堵,心里头舒坦才怪,连带着看自己的侄女儿也没了笑意,那孙梅脸色顿时一白,有些发慌,回头看了聂秋染一眼,却不敢一直盯着看,只能含了眼泪低下头来。那妇人听到孙氏这样一说,顿时就有些着急了,现在聂秋染年纪轻轻的便中了秀才这小姑子已经如此得意了,幸亏她心向着娘家,又有自己公婆帮着说项,她一向怕自己的公公和夫君等,说不得这事儿她为了讨好娘家还真的能成。可若是聂秋染真的中了举人,那他便是举人老爷了,身份都不一样,恐怕到时孙氏背脊挺起来了,还真瞧不上自己这家人,现在配都已经有些勉强了,要真等他发达了,还能看得上自个儿家?
再说了,自己的女儿年纪不小了,十五岁了,到她这年纪还没说亲,不就是为了等着聂家嘛,这事儿是孙氏与孙家心里都有数的,若是现在孙氏反了悔,自已女儿可怎么办才好?那妇人心里又惊又怒,忙忍了气回头便看了孙氏的娘戴氏一眼,一边有些不满道:“娘,您瞧瞧小姑子,早说好的事情,现在是不是要反悔了?咱们家孙梅这样大年纪了还没说亲,要再等下去,可得等到什么时候才好?她是不是想赖账?”
这妇人如此一强硬起来,孙氏顿时便慌了神,她一边是心里怕聂秋染发火,又希望他能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一个面子,将这事儿给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一边心里又有些恨自己这娘家大嫂赵氏实在太不给自己留脸面,竟然现在敢逼迫了起来。
“大嫂,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样的事儿,哪里好当着孩子们的面提……”事实上这会儿孙氏态度已经软了下来,可惜那妇人赵氏却不肯甘休,反倒是大声嚷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儿有什么好害羞的,染哥儿这样大年纪了,总要醒事儿一些,难不成还能一辈子不成婚不沾女人了?”一句话说得孙氏顿时脸色通红,一面心里暗暗祈祷儿子当场给自己留脸面一些,自己也好半推半就的将这事儿给成了,算是给爹娘一个脸面,也自己作主了儿子的婚事,不用娶那个崔薇回来。
谁料聂秋染的脾气哪里是她能拿捏得到的,那妇人赵氏一嚷嚷,聂秋染顿时便冲她拱了拱手,声音温和却坚定道:“大舅母说得是。”孙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连那妇人赵氏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意来,众人跟着都呵呵笑,那名为孙梅的少女脸色也一下子羞得通红,聂秋染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讥讽之色,又接着道:“如今秋文年纪也不小了,比表妹虽然小了几岁,但女大三,抱金砖,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到时我跟薇儿必定会备上一份薄礼的!”
一听这话,孙氏的娘亲戴氏还没反应得过来,傻愣愣的便道:“染哥儿,我们家孙梅要嫁的可是你啊,不是你二弟,那薇儿是谁?”
孙氏没有搭理她这话,她此时听到聂秋染这话早就已经气疯了,一面站起了身来,大声道:“我不同意!”
“娘说什么?”聂秋染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孙氏原本心中还满是怒火,她的儿子,她最宠的小儿子聂秋文,如何能娶个孙梅这样的乡下丫头,她大哥大嫂是个什么德性,孙氏心里清楚得很,恐怕到时连嫁妆都舍不得多给一副的,自己的小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到时两夫妻吃什么嚼什么?
孙氏本来是想用聂秋染做人情,卖了自己娘家一个好,又能讨到一个自己人做儿媳妇,往后还不是任她拿捏了?孙梅长得不好,不过这样一来往后儿子跟她便不是一条心的,到时还不是更亲近自己一些?
而崔薇那死丫头最后落了个一场空,若是她识相,自己也不是不能让她进聂家大门的,她现在有银子了,听说家里都养了好几头羊,又建了这个大的房子,包里恐怕有不少的银子,她长相又不差,要是聂秋文不好说亲,正好嫁给自己的小儿子,往后也能养着聂秋文一辈子,自己也能放心一些。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拿捏
而现在聂秋染竟然说他要娶崔薇,孙氏顿时险些气得背过了气去,刚一站起身大喝出来,回头便听到儿子压低了声音的话,看他眼睛都眯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个干净,孙氏这才心里开始泛起了怵来,不知为何,聂秋染一板起脸来时看那模样比聂夫子还要让她害怕一些,刚刚才累积起来的一些怒气此时如同清晨的浓雾,渐渐褪散了去,心里便只剩了惶恐与担忧来。孙氏一边后退了两步,一边强忍着站起身子,却是双腿发软,恨不能坐到凳子上,一双手也跟着抖了起来,勉强道:
“大郎,你听娘说,崔薇那死丫头不是个好的,你瞧瞧小小年纪她便跟她娘闹得这般,娘与她也认识,那死丫头牙尖嘴利的,不是个肯服人的,你……”她每说一个字,聂秋染眼里的神色便更淡漠一分,孙氏的声音便更低,到了后来几乎已经快是听不见了,她这会儿心中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了起来,觉得自己不该一时气愤便来逼他,这儿子不是个好拿捏的,从小又跟在聂夫子身边,跟她并不如何亲近,连老娘也不知道心疼,当场便驳了她的话,早知道他性格这样强硬,也不该现在就来逼他了,到时直接将孙梅抬回来,生米煮成熟饭,难不成他还不认了。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母亲说第二次!”聂秋染神色更淡了一些,他原本性格就有些淡漠,只是脸上时常带着笑,以至于让人看起来认为他性格温而已,这会儿一旦脸上的笑意没了,不止是孙氏,连孙家人都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了起来。孙氏脸色更显尴尬,看到娘家人有些吃惊的神色。只觉得脸色发烫,有些抬不起头来,刚刚她还坐在院子中大声谈笑风声,一副贵妇人的派头,可没料到倾刻间,这个儿子一被唤回来便弄得她如此难堪。
孙氏心里既是埋怨,又是气愤,将这一切又算到了崔薇头上,一面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这话喊完,自个儿心里也发虚。本来对儿子底气就不足,更是不敢看聂秋染那张令她一瞧便会不由自主害怕的脸,别开了头。一边快速道:“以后你不准出去了,也不准再去崔薇那小贱人那边,不然,不然我就……”
“不然娘就如何?”聂秋染眉头挑了起来,嘴角边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来。他人长得本来就俊郎斯文,如今这样一笑,更是如同眉眼都活了过来般,看得那孙梅脸色通红,一双手不安的在胸前扭着,一面脸色发烫。身子发软,不由自主的便想朝着他身上靠过去。她如今正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女心里自然也有着一些幻想。聂秋染长相俊郎温和,而且他身上有一种村里男孩儿都没有的斯文儒雅气息,到底该如何说这种感受,孙梅说不出来,但却觉得心里像是有小鹿在乱撞一般。迷迷糊糊的,若不是她还有理智在。恐怕不由自主的便要抬头冲着聂秋染笑了。
“不准我出去?这样的话娘以后还是少说为妙!”聂秋染淡淡说完这话,也不理睬孙氏,抖了抖衣摆,与戴氏等人道:“我刚回来,也不打扰娘与外公外婆你们兴致了,表妹与二弟之间的婚事,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乃天造之合!至于我跟薇儿之间已经是有父亲承诺,我的事情,不用娘再多操心了。”他这话说完,也没看孙氏青红交错的尴尬脸色,既气又恨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转头便回屋里去了。
等他一走,众人才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刚刚聂秋染不笑时,那气场也实在太强了些,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他的话人人都听见了,但一时片刻都还没往到心里去,没将那话回过味儿来,那戴氏有些茫然道:“染哥儿刚刚那话是个什么意思?不是说染哥儿跟梅梅间的婚事,怎么又说是二郎了?”这事儿不止是戴氏想问,连那大舅母赵氏也是有些忍不住了,拉了孙氏便问道:“他姑,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早就跟咱们家说要将孙梅许给染哥儿,现在怎么染哥儿就订亲了,也没人跟我们说一声?”
孙氏被人围着,顿时说不出话来,看戴氏等人渐渐回过味儿来,脸色有些变了的模样,她心中也是跟着害怕了起来,连忙摆了摆手:“爹娘,大哥大嫂你们听我说。”戴氏这会儿心里也不高兴,那赵氏简直恨不能将这孙氏给抽一顿,现在看她慌乱的样子,顿时气得直咬牙,脸色都有些扭曲了:“你有话就赶紧说,当初可是你自个儿提的愿意娶孙梅当儿媳妇,我们家孙梅才一直耽搁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可不要想着赖账,瞧着你们聂秋染有了出息,便瞧不上咱们了!要真那样,你以后不要再回娘家来了。”院里众人乱成一团,戴氏等人拉着孙氏非要让她给个说法,而孙家二房的人又在一边看着笑话,孙梅的哭声以及孩子的声音一起绞着传了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大嫂大嫂,你们听我说,大郎只是胡说八道的,那事儿只是他自个儿闹着玩儿的,自小就没有婚事由他做主的道理,你们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孙梅也是我瞧着长大的,是我侄女儿,我还能不喜欢?你们放心,孙梅我一定抬到咱们孙家来!”这会儿孙氏急得都上火了,与孙家人好说歹说又陪着笑脸,可戴氏等人依旧是心里气不过,怒气腾腾的不顾孙氏挽留,便领着哭哭啼啼的孙家人回去了。
孙氏挽留娘家人不得,心里又急又慌,心里顿时将崔薇给恨上了,连儿子聂秋染她心里都生出了埋怨之意,一想到刚刚孙家人气冲冲的脸,孙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捏着拳头进屋里去了。刚刚的闹剧屋里正做着事的聂明看得一清二楚,见到孙氏进来忙不迭的就躲到了自己房间里头,深怕在孙氏盛怒之下自己要遭殃。
聂秋染这会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头,孙氏‘嘭’的一声便将他的门一下子就踢开了,聂秋染正坐在书桌后,靠着窗手里捧着一本书,屋里窗户并不大,光线也有些发暗,孙氏刚从外头进来一时间眼睛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变化,只依稀能看到儿子的身影,还不能看清他的面容,一想到刚刚孙家人的表情,她顿时勃然大怒,顾不得心里对聂秋染的害怕,指着他便怒声道:“小畜生!你为了那贱人如今竟然敢忤逆母亲,明儿便去你舅舅那边赔礼道歉,给我将孙梅娶回来,否则你便是大不孝,你这样名声不好听了,当了官也没什么用处!”
孙氏这是生平头一次对这个大儿子如此吼出话来,喝完也不敢看聂秋染的脸色,也不敢等他回答,连忙转身便出去了,一走出聂秋染房间,孙氏心里还在‘嘭嘭’跳着,双腿有些发软,可偏偏又觉得心里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般,自从儿子跟着聂夫子之后,她对于这个大儿子便又怕又惧,平日根本不敢管他的事情,今日才真正像了一回母亲,她心里有些得意,又是有些欣喜,听到身后聂秋染没有追出来,只当他是被自己吓到了,顿时心中便跟着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明日定要再去孙家下聘才是,聂秋染再能干,也是她儿子,还能由不得她拿捏?她想要让他娶谁才好娶谁,崔薇那死丫头永远也别想嫁给自己的大儿子!
而另一厢聂秋染离开之后,崔薇跟聂晴也是无话可说,聂晴说要替她做鞋之后,便将那两副鞋面儿揣进了怀里,两人实在是不熟悉,平日也没什么好说的,聂晴日常做的事情无非便是洗衣煮饭那一类的,又没什么经验好交流,她自个儿又不是个什么健谈的性子,最后虽然孙氏吩咐了她留下来吃完饭再回去,可她依旧是尴尬的坐不住了,被崔薇送了出来。
她一出了门,不止是聂晴自个儿松了一口气,连崔薇也跟着重重松了一口气。两人根本不熟,硬凑着坐一块儿,恐怕这样下去聂晴要说她留下来吃晚饭,崔薇看在聂秋染份儿上,恐怕也不好意思拒绝,但这样肯定吃得不大痛快,幸亏聂晴自个儿提出了告辞,崔薇这才浑身松懈了下来。
聂晴揣着鞋面儿回聂家时,孙氏一抬眼皮儿看到女儿这个时辰回来,肯定便是没吃晚饭了,心里有些不满,但一想到今日自己压了聂秋染一回,她登时便心中大快,也顾不得跟女儿计较了,挥了挥手,算是暂时放过了聂晴一回。
正盘算着自己明儿要怎么去孙家赔罪,并请哪个媒人前去帮忙提亲的事儿时,孙氏还苦恼着自己手上并无银钱,要如何跟聂夫子提让他给自己一些银钱的事情,谁料晚上聂夫子访友回来,孙氏瞧着他心情算好,正想着自己的事情恐怕有了着落时,在房里看了半天书的聂秋染却是从他自个儿房间里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矛盾
对于这个儿子,孙氏现在瞧着心中还有些泛怵,原本见他出来,只当他是要给聂夫子告状的,孙氏原本想着自己要站在一旁,以免聂秋染说话对自己不利时她才好解释的,谁料聂秋染一出来便朝聂夫子直接跪了下去:“爹,明年秋试,我想就不去了!”
这话一说出口,不止是孙氏呆了一下,连聂夫子都吓了一跳。他每年只有在过年时节才有几日时间能回家,可以与当初的同窗好友共同聚聚,今日有人相邀,出去时喝得还算高兴,人家都称赞他一个出色伶俐的儿子,他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回来现在头还有些发晕,谁料儿子一出来竟然说了这话,顿时便将聂夫子的酒意吓醒了大半,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来,失声道:“你说什么?”
聂夫子一辈子读书,可却数次秋试一直都与举人失之交臂,到最近十来年,他年纪大了些,渐渐觉得读书再无进展,才熄了那想中举的心思,这可这中举的事儿就是他一辈子心里的遗憾,难得儿子比他有出息,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聂秋染年纪又小,多熬几年说不定能成举人,聂夫子对他抱了很大希望,谁料儿子现在竟然跟他说不读书不考试了!聂夫子惊怒交加,回过神来之后便重重拍了拍桌子,厉声道:“你说什么!”他这会儿酒醒了过来,聂秋文刚从外头回来,一听到他爹发脾气,刹时便不争气的打了个冷颤,险些脚一软就跪了下去。
谁料一进屋门儿时才看到跪在聂夫子面前的是自己的大哥!这可真正是有些稀奇了,从小到大,他没少挨聂夫子的打,但唯有这个大哥,从没被聂夫子喝斥过一回。今日竟然也有他被骂的时候,聂秋文既惊且奇,趁着聂夫子没注意到他,连忙安静的跑到了孙氏身边躲了起来,一边望着面前的情景,眼睛瞪了起来。
“我不准备赴考,亦不准备继续读书,我准备改明儿便准备找人作保,自卖其身!”聂秋染年纪虽然不大,说话行事又一向温文尔雅。可这会儿聂夫子却惊讶的发现他眼角眉桃间带了一股狠辣之意,表明他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而是真正是这样的想法。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聂夫子刹时就惊呆了,失声道:“你说什么,你可知道,若是如此一来,你的功名尽失。且往后你……”
“我都知道!”聂秋染看也没看一旁的孙氏一眼,可偏偏他就算是不看,孙氏却本能的察觉到自己即将大难来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在心头,浑身鸡皮疙瘩险些都立了起来,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双腿都开始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我不许,以后要再说这样的胡话,小心我饶不了你!今儿我当你年少无知。便就此揭过了。”聂夫子气得胡子都险些翘了起来,双腿打颤,脸色铁青,别过头不看儿子,眼角余光却是看到聂秋染一直跪在地上。没有动弹的意思,满脸认真冷淡。聂夫子顿时便败下阵来。他这个儿子年少聪慧,启蒙又早,往后他还想靠这个儿子光耀门楣,而聂秋染一向也是他的骄傲,从未令他失望,如今不知怎么的,竟然突然间开口说出这样一些胡话来!那自卖其身的话哪里是好随意说的,他是又气又急,可偏偏对这个大儿子他是既舍不得打骂,又不能轻易打骂。
读书人面皮何等重要,若是聂秋文,他早就操了棍子打他了,可偏偏聂秋染聂夫子动不得口来也动不得手,这会儿看他跪着不说话,顿时有些无奈,又有些着急,连忙跺了跺脚: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起不考试来?你明明答应过我,为何言而无信?”
“爹既然一早答应我与崔薇婚事,使孩儿只要考中举人,若是能中进士,便许我娶她,从此再不做主我的事,但如今爹要言而无信,自然先前约定,再作不得数。”聂秋染平静之极的说完这话,孙氏眼皮便是一跳,心里暗自叫着要糟。她这会儿极度惊骇与吃惊之下,竟然身子不住打着摆子,连话也说不出来,僵硬着身体动弹不得,心里一片空白。
聂夫子一听说这事儿与崔薇有关,心里凭添了几分不喜,可偏偏他又丈和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聂秋染好端端的为什么提出这事儿,不过只要他是有原因的,那便好办了,更别说他今儿一整天出去,根本未曾提起过什么崔薇与他的婚事,就算聂夫子心中有想法,也绝对不会在此时便提出来,他只当聂秋染不知从哪儿听了风言风语的,松了一口气,只当他是心里有些不大痛快了,只消与他说清便是,因此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来,亲手要扶了儿子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