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闺事第114部分在线阅读
一把年纪的人了,想事情竟如此天真简单,被打一顿也是活该的!
“不是的,不是的,夫君也想努力,但他手如今受了伤……他腿也被打断了,如今站不起来,正咳着血呢,求四妹妹行行好,不如四妹妹借点儿银子给我吧!”孔氏满脸的焦急惶恐之色,一句话说得语无伦次的,崔薇也懒得理她,每回一遇着事情孔氏便下跪,这样一个软弱的人,难怪被崔敬忠吃得死死的,她一心为崔敬忠好,恐怕最后结果还不知道如何,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不愿意去管崔敬忠的破事儿。
孔氏这边还啼哭着,那头聂秋染锁了门出来便看到这边的情景,他看到崔薇脸上隐隐露出有些恼火的神色,忙上前将手搭在崔薇肩上,一边就问:“怎么了?”
崔薇见他一过来孔氏便不张嘴了,知道孔氏到底还是心里怕羞,没有彻底将脸皮扔到一旁,也不由松了口气,干脆伸手挽在了聂秋染胳膊之上,看着孔氏认真道:“我帮不了你,我也是出了嫁的人,一切都要听夫君的,可没办法再管娘家的闲事了。”她说完,一边扯着聂秋染的手,一边朝崔家那边走了。聂秋染伸手接过她手中装蛋的蓝子,看了孔氏一眼,见孔氏被他看了一眼便忙不迭的拿袖子遮脸,这才别开了目光,招呼着崔敬平几人走了。
这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崔家里却是有些冷冷清清的,崔世福忙完了羊圈那边的事儿,正坐在院子里编着竹蓝,屋里除了他便只得一个搬了椅子靠着门边坐着正捡捡豆子的杨氏,王氏一家不在,应该是出去窜门子了,崔世福看到女儿一家子过来时,忙欢喜的笑了笑,将手里编了一半的竹蓝放在一旁,拍了拍身上的竹叶碎屑便站起了身来:“你们来了,连姑爷也过来了,真是耽搁你读书了。”他一边招呼着,一边便唤着杨氏端凳子出来让几人坐,院子里静悄悄的,这才刚开春,猪圈里空荡荡的,还没去捉猪来养,显得这院子有一种萧条之感,使人坐着感觉更冷清了些。
崔薇接过杨氏递来的凳子,一边顺手就把手里的竹蓝也递了过去:“爹,您好些没有,我给您送些鸡蛋过来,每日吃一些,补补身体也好。”
“哪里用得着这样破费,你自个儿好好过日子就是了,我这儿全托了你的福照着,如今身体好着呢。”对于女儿这番孝心崔世福心里很是高兴,与崔薇推辞了一番,才让杨氏将鸡蛋收了下来,但到底有些过意不去,一边就唤着杨氏去地里多多摘些菜等下让崔薇带回去。
杨氏也都一一一答应了,自从崔薇嫁了人之后,她对崔薇顿时便不像以前了,变得客气了许多,原本是要唤王氏去地里砍些花菜的,谁料王氏这会儿领着儿子出去玩耍,现在还没回来,杨氏嘴里骂了一声,自己准备要拿了背篼出去割菜的,那头崔世福已经拉着儿女与聂秋染坐了下来,嘴里一边就道:“你们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的?”平日里崔薇也要过来,但可不是一家人全部都过来了,而且崔敬平满脸兴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是有事儿的样子。
“爹,我年前去城里的时候,在一家铺子里找了个打杂的活儿做。”崔敬平也聪明,看到一旁的杨氏,也没敢实话实说了,就怕杨氏到时知道了情况,又闹腾着说那铺子是自己的,那便麻烦了。他一开口,原本准备拧着背篼出去的杨氏顿时便停了下来,站在院子里不动了,便听着他说话。
“我现在年纪不小了,不像大哥一样能干会下地,也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我想找个活儿,正好去城里做些事,往后也好自己养活自己。”崔敬平一说完这话,崔世福便连连点了点头,一边掏了旱烟出来捏了烟叶子点燃了吸了一口,一边欢喜道:“你这样想是对的,不要像你二哥那般,一把年纪,养成个废物,你是有出息的。”
杨氏一听这话,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虽说崔敬忠不争气,干出的事儿让人丢尽了脸面,又担惊受怕的,但他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又一惯是跟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养到大,那感情不是三两天说没有便没有的,原本她心里便对二儿子很是担忧,这会儿听到崔世福的话,心中不痛快,又听到自己的小儿子也要出去做事,顿时阴了脸道:“你这是什么活儿,可是你妹妹给你找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就落到了崔薇身上。
崔薇眉头皱了皱,坦然看了杨氏一眼,她又不是要让崔敬平干什么做奸犯科的事儿,而是教他自给自足,心中也不发虚,目光直直的与杨氏对上,点了点头就道:
“是我给三哥找的事儿,三哥不爱读书,学个手艺也好,往后也比一些成婚了连自个儿媳妇都养不起的人要好。”杨氏一听她这话,顿时心里大怒,也不肯再去给她割菜了,忙将刀一甩,脸色刹时便难看了起来。但崔薇又不是当初在家里时由得她拿捏的孩子,这会儿就算心头气急了,看在一旁坐着的聂秋染份儿上,也不好发作出来,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面,不吱声儿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送走
与杨氏心里的不满不同,崔世福对女儿这话倒很是赞同,闻言点了点头:“你是个有主意的,学个手艺好,往后吃穿不愁。也就是麻烦姑爷,给你添了麻烦而已。”崔世福说完,一边满脸笑容的便冲聂秋染感激道。他自己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感激聂秋染的,因此说话时便特别的恳切,杨氏心中有些不痛快,她生了三个儿子,如今老大成天守在她身边,老二本为以为是个有出息的,谁料惹了那样一个大祸出来,现在也天天在屋里呆着,这个小儿子她平日里虽然对他期望并不大,但老来子杨氏心中是最舍不得的,哪里希望他出去,就是如今在小湾村里崔敬平天天住在崔薇那边杨氏时常看不到几眼,心中都不大高兴,现在又听他说要走得这般远,顿时便生了几分不快:
“那样远,城里往后离得远了,连想看都不容易看一眼。三郎,娘年纪大了,你就在镇上找个活儿,时常回家瞧瞧娘吧,那城里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爱往外钻。”杨氏也不好去打断丈夫的话,干脆招手唤了儿子过来,恨不能将他搂在怀里好好哄一番,拍着他手,语气有些哽咽。
崔薇沉默了片刻,没有吱声儿。那头崔世福反倒是沉下了脸来:“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一个儿子已经被你惯成这般模样,你还来害三郎不成?一个男孩儿家,本来就该四处走走,又不是妇人,成天困在一个地方,我瞧着他去城里长长见识也好,免得往后被你拘在身边给害了!”崔世福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两夫妻这几年关系很糟,几乎看不出以前恩爱的模样来。杨氏这会儿也是有些怕他,听到崔世福这样说,也不敢开口了,只抹着眼泪道:
“那店铺是个什么模样的?那东家可还和气?工钱给多少说了没有,你一天到晚的也不要太累了,从小你便没做过什么事情,哪里吃得了那个苦。”杨氏拉着儿子的手,越说越觉得有些舍不得,但崔世福都发了话,她哪里还敢多嘴。心中不免有些恨崔薇多管闲事,也没将眼珠转到崔薇这边,嘴里便与她道:“你既然给你三哥找了这么一个活儿。你便时常照顾着他一些,那东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一般人家当学徒的,总要吃得好一些,也不要让三郎太累了。若是难学,咱们便不去了,家里又不是缺他这一口饭吃!”说得像是崔薇平日不肯给崔敬平饭吃,才故意要将他弄走似的。
这话别说崔薇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连崔敬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去崔薇店里直接便是做掌柜的,自己累些多挣了钱妹妹又少不了自己的好处。自己是去做事儿,又不是当大爷的,哪里像杨氏说的这般。崔敬平本来要开口。只是还没等他说话,那头崔世福便冷哼了一声,沉了脸道:“孩子的事儿,你别管了,你要是有闲心。自个儿平日在家里好好将小郎带好才好,三郎的事儿。有姑爷帮着操持,比你瞎操心要好!”
当着女儿女婿的面崔世福也没给杨氏留脸子,杨氏顿时有些挂不住,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沉着脸便往外走。崔世福这才皱了皱眉头,回头换了个脸色又跟崔薇说了几句,这才将他们送了回去。
既然崔世福都答应了要将儿子送去做事儿,崔薇这几天便忙着给崔敬平收拾衣裳等物,一边又细声的叮嘱了他好些事情,崔敬平现在年纪其实在现代时还小,但在古代来说已经是可以说亲的人了,他总要独立长大的,崔薇也不能总将他拘在自己保护之下,如此一来就像杨氏对崔敬忠一般,不是对他好,而是害了他。这一趟聂秋染准备送崔敬平进城里,崔薇提前在屋里早早的做了不少的奶油等物出来,崔敬平走的前一天,杨氏又过来了一趟,哭哭啼啼的也想要送崔敬平进城,说想去瞧瞧崔敬平做事的地方好不好,平日里累不累,哭闹着不肯走,最后才被脸色铁青的崔世福给弄了回去。
第二日天不亮便起身拿汤圆面调匀了加了些羊奶与蜂蜜等物捏成团子炸了一大盘油果子出来,聂秋染二人分别吃饱喝足了,多余的油果子崔薇拿蓝子装上准备给他们等下中午时当零嘴儿吃,车上虽然有蛋糕等物,但再好的东西吃了这样长时间也该腻了,偶尔也换换胃口。把两人给送走了,崔薇自个儿又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时都已经快到午后了。这会儿功夫聂秋染两人恐怕也到了县中。家里本来三个人,乍一走了两个人,倒显得有些冷清了起来。
自己一个人吃饭时也懒得弄了,中午简单煮了些吃的填了肚子,下午崔薇倒空了出来。平日里聂秋染在家中时不觉得如何,但人这一走,崔薇却是觉得家中没什么人气,想到上回吃了几回羊后崔世福帮自已已经处理过的羊皮子,崔薇这会儿突然眼睛就一亮,连忙将外头晾了许久的皮子取了下来。这羊皮在外头挂了许久,之前又用盐泡过许久,挂了这样长时间,上头的血腥味儿除得干干净净的。早些日子崔世福便将这羊皮给她搓过了,将两张皮子弄得极软又有了韧性,摸上去倒挺舒服的,她想着自己在家里穿的布鞋,准备用这几张皮子做几双鞋出来。
之前她自己倒是试着做过鞋,这会儿也算是有了经验。崔薇量了自己的脚长,干脆准备先做双拖鞋试试看。这羊皮好不容易处理好,崔薇也不想随意浪费了,先拿纸画了图形,她自个儿又拿了些布试着做了两双,觉得找到了些感觉,这才拿着羊皮开始剪裁了起来。
一有了事儿做,这日子过得倒是飞快,转眼间四五日过去,她倒是做了三双羊皮拖鞋出来,里头填满了棉花,又用布封过一层,外头用羊皮缝好。穿在鞋上既柔软又舒服,而且还极暖和,而且外头包了羊皮,若是穿脏了,直接拿湿帕子擦干净就是。崔薇给崔世福送过去时他倒很是喜欢,穿在脚上试了好几回,崔薇看到他脚后跟已经冻裂开来的血口子,回头干脆又给他做了一双直笼到脚踝的厚羊皮小靴过去。
家里羊皮用得着不多了,那头聂秋染直到快月底才回来,他这一趟出去除了帮崔敬平先熟悉一下店铺之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一去便耽搁了好几天的功夫,崔薇刚洗漱了准备上床睡觉时。聂秋染就回来了。这几天虽然她有忙的事情,但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住着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看到聂秋染回来时,崔薇也有些惊喜,忙给他做了饭。又炒了腌肉,等他吃着,自己一边就拿着他买给自己的东西翻了起来。
如今两人都成婚了,崔薇自然也不跟他客气,往他包裹里翻了几下,照例看到了一些小女孩儿喜欢用的物件儿外。又还找到了几支发钗与耳环等物,都用一个小袋子装好了,瞧着倒也别致。照理来说崔薇现在没及笄。本来不该戴这些东西的,可她现在已经成了婚,梳了妇人的发式,戴这些东西自然就没了忌讳。聂秋染眼光不错,买回来的几支发钗都很精致。只要是女孩儿,便没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崔薇有些欢喜的拿起一串珍珠耳坠在自己耳朵上比划了一下,虽说没有镜子,但也兴致颇好的样子。
聂秋染一边吃着饭,一边看她高兴彩烈的拿了东西在看,似是也感染到了她的欢喜般,嘴角边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连目光也柔和了些。崔薇今年已经是十三岁了,但还差大半年才满,小女生这两年出落得倒是越发小小乖巧,拿着一双淡色珍珠在耳边上比划,那温润的珍珠泛出光泽来,像是将她的耳垂也衬得更透明了些,让人一看便想要摸上一摸。
一想到这儿,聂秋染顿时愣了一下,吃饭的动作没停,却是像忘了吞咽一般,一下子便呛了起来,捂着嘴闷咳。崔薇看他这样子,忙搁了耳环在桌子上,起身倒了一杯刚刚才热好的羊奶递到他手上,一边替他拍背一边笑:“这么大个人了,吃饭也要被呛到。”聂秋染神色有些怔住,崔薇这样的语气与话像是两人已经极为熟悉了,如同过了一辈子相伴的人般,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让他感到陌生,又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崔薇现在年纪还小,一开始他头一回见她时,其实她只是在媛姐儿的年纪而已。当初自己看到她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总将她想成媛姐儿,因此不自觉的想怜惜她,想照顾她,否则以自己的性格,不应该去多管闲事才是。而崔薇也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儿,两人朝夕相处,若说自己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假话,聂秋染总以为自己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儿般照顾与疼惜,以为自己跟她过一辈子,能好好照顾她也算是弥补了自己上一世的遗憾,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真的觉得跟她在一起既轻松,又感到快活?
第二百四十章
因差
当初媛姐儿也是在她那时的年纪,可惜怕了自己,不敢亲近,后来被孙氏等人为了争权夺利而给害死,自己每回一想到她时,便不由自主的将对她的愧疚与怜惜总转移到崔薇身上,每当看到崔薇倔强的神情时,他总不由自主的想哄哄她,但不知为何,近来在他心里每回买东西时想起的总是这丫头的模样,鲜明得让他有些害怕,每回心里想到的第一个是崔薇,而不像是以前,头一个想的就是媛姐儿。
对于这样陌生的情绪,聂秋染心中有些不知所措,他当初的一生,听了聂夫子的话,娶高门贵女为妻,后又纳孙梅为妾,到后来入仕步步青云,人家所送的美人儿也不少,但他现在想来,竟然一个容貌都记不清楚,一想起女人,竟然心里只得崔薇一个人的模样。聂秋染头一回脸上的笑意收了个干净,眼中有些惊慌,一边咳了好几声,也顾不得那羊奶烫口,抓起来便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将杯子一下子放到了桌上。
崔薇见他脸色有些异样,只当他一路赶回来是有些累着了,也不以为意,只是等他吃完了,任他收拾着碗筷,自个儿则是在包裹里又翻找了起来。
聂秋染见她不跟自己说话,心里本能的觉得有些不舒坦,他这会儿虽然觉得这种陌生的感觉有些令他不知所措,但他两世为人,对于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很是明确清楚,既然那种感觉并不令自己反感,而是觉得十分舒适,他自然不可能去放开。
“包里头还有两本小人儿书,你瞧瞧,我给你买的。”聂秋染不喜欢她自个儿只顾着看包裹不理自己的模样,见她喜欢自己买的东西。心里既是觉得有些高兴,可对于她只顾自己欢喜而不理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忙匆匆将碗筷等收拾出去了,又打了洗脸水拿了脚盆出来,靠坐在她旁边,一边拧了一手洗着脸,一边见她不动手,干脆自个儿从里头掏了两本约有巴掌大小的书出来,递到了崔薇手上:“看这个!”他说完,微微笑了笑。脱了鞋将脚泡进了热水里。
有些狐疑的看了聂秋染一眼,崔薇总觉得在他优雅淡然的模样下此时隐藏着一颗兴奋的异常的心。她将手里的小书摊在掌心里翻了翻,里头一面印着字。一面印着墨笔画,这不就是现代时简易的漫画书?还是黑白色的!这东西上辈子崔薇看过更精致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此时鄙视的看了聂秋染一眼,一边将书一放,站了起身来进里头给他取了一双拖鞋。聂秋染目光好奇的在拖鞋上头晃了一眼,看她不太在意这小人书的模样,干脆将人给圈了过来,一边翻给她看:“你瞧瞧,里面写的话本。”
崔薇冷不妨被他一带,吓得险些叫了出来。他脚下还踩着洗脚盆呢,若是一翻倒,今日屋里非得闹回水灾不可。崔薇瞪了他一眼,险险的将他衣襟抓住了,一边拍了拍胸口,一边怒道:“聂大哥,要是给摔了可怎么办。还得换身衣裳重新洗漱!”她一双大眼睛瞪着人时满眼的神彩看得聂秋染忍不住想笑,拍了拍她脸蛋。将书放在她面前摊开了,这才道:“放心就是,绝对摔不着你!”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自信,一个文弱书生还敢学人家隔空搂抱!崔薇鄙视了他一回,挣扎了几下,他不放手,也只得将目光落在小人书上,只是这一看,她不由看得有些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