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校对)第7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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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仵作取过一枚镊子,伸入鼻孔中,捏住了什么,然后慢慢拔了出来。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到,陈母的鼻腔中,渐渐被仵作拔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黑物事。
  然后越拔越长,竟然是一颗长长的铁钉!
  陈母是被人钉死的!这是绝对的谋杀!
  回到开封,苏颂立即将案情新进展交给军巡院,继续推鞫。
  很快,陈府的奴婢就扛不住了,供称,“诸婢以药毒之,不死,夜持钉陷其首以丧。”
  然而案件之中,陈世儒和他的妻子李氏,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苏颂认为还需要继续调查。
  李氏与家婆素来不合,也的确曾跟众婢说过“博士一日持丧,当厚饷汝辈”之言,而来自李氏和女佣高氏的口供则是:高氏等佣人受主妇李氏的授意,先用毒药准备毒死张氏。不料张氏毒而未死,然后,他们又在夜间,将铁钉钉进老人的鼻孔,导致老人死亡。
  苏颂却认为此案疑点不少,首先就是杀人动机。
  婆媳之间有什么矛盾,能使媳妇动意谋杀婆婆?李氏的供称,是想借此让陈世儒“丁母忧”,不愿意让丈夫在那遥远偏僻的山城小县继续做官,希望他回京团聚。
  这个理由很牵强,也很重要,这涉及到陈世儒知情不知情的问题。
  实际上大宋官员要想不去地方赴任,有一万种办法。否则苏油当年在夔州,如今在交趾,也不会那么苦逼,面临手底下人手不足的局面。
  要团聚的话,陈世儒也可以将李氏带着赴任。
  退一步讲,李氏真的怂恿佣人去杀婆婆,找一两个佣人密谋似乎可以理解,但是当那么多佣人的面说出这种“计策”,似乎也有些失智。
  而且一届女流,胆子似乎也太大了点。
  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暗中指使,家主陈世儒。
  这个李氏的来历也不一般,陈世儒是陈执中的儿子,而李氏,乃当朝天章阁待制李中师的女儿。
  而李中师,又是老宰相吕夷简的孙女婿,换句话说,现在的同知枢密院事,吕夷简的儿子吕公著,是李氏的叔公;李氏的母亲,是吕公著的侄女。
  因此案件虽然还在调查,京中已经流言四起。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指向陈世儒,证明是他的授意,但是大宋人对这样的事情是深恶痛绝的,加之又出在豪强之家,一时间大有不杀陈世儒不足以平民愤的趋势。
  而苏颂却要坚持原则,于是京中又开始有苏颂意图接受权贵干请,为陈世儒脱罪的流言。
  下头的人已经有些扛不住了,这段时间开封府的人出门,几乎就是人人喊打的行情。
  司理参军很委屈,府尹这是在跟大家过不去,也是在和他自己过不去,非要把案子办到无可挑剔,何必呢?
  如今汴京城流传着一种说法,富贵人家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多了去了,拖十个出来全剁了,可能里边有冤枉,但是隔一个剁一个,绝对会有漏网。
  这种说法很可笑,因为它本身完全来自臆断胡猜,然而偏偏很有市场。
  见到苏颂入衙,参军上前:“大尹,如今都下流言可畏,这样下去,不好措置啊……”
  苏颂看了他一眼:“法不因人而宽,事不因情而异;法以公平为上,事以求实为先。”
  “诸君只要执法严明,量刑出以公心,就一定能办好此案。”
  司理参军继续汇报说:“陈妻李氏虽怨恨其母,但并未明言用毒。又不曾亲自加害,按法不当处死。陈正儒不知此事,更应从轻惩处。”
  苏颂摇头:“这个推理不妥,推鞫不细。”
  “陈李二人若不知情,为何葬礼如此草草?就算事前不知,事后也不知?如果知晓,为了所谓世家体面,就敢包庇下如此逆伦大案?前后供词,因何都规避了这一点?”
  “设若陈李二人无辜,按照常理,就算有司不问,难道他们不能自辩?这有没有可能是心虚逃避?请再加调查,依法判之。”
  参军面有难色:“大尹,要不……用刑?三木之下,何语不可求?”
  苏颂有些无语地看着手下:“要你们认真,不是要你们接受干请干扰司法,也不是要你们屈打成招。”
  “一切要用证据来说话,不能出现审理瑕疵,否则别人以此相攻击,谁都跑不了。”
  “事关逆伦人命,既不能冤屈一个好人,却也不能枉纵一个坏人。谁在这上头出现点瑕疵,那就是授人以柄,这同样也是为了保全你们自己,明白了吗?”
  司理参军脑门上的汗就下来了,赶紧低头:“是是,下官再去详查。”
  参军下去了,衙役呈上一信,苏颂拆开,乃是任中都官的妻弟辛化光写来的,信中对苏颂的处境表示关切。
  因为昨天,赵顼身边的宦官过去告诉他:“陛下很关切此案,认为李氏丧尽天良,乃人伦大恶,应从重惩处。权知开封府苏颂是你姻亲,你得告诉他,要理解上意,勿违圣心啊……”
  苏颂将信收好,整理了案情卷宗,去宫门候朝。
  早朝之后,赵顼果然留下苏颂,问及了陈世儒案的进展。
  苏颂汇报了案件审理情况,赵顼点头:“若非爱卿心细,几乎就枉纵了此案。”
  苏颂拱手:“此臣职守分内之事。”
  赵顼说道:“不过也惹来了大麻烦啊……朝臣有人言卿欲宽纵陈世儒夫妇,朕是不敢信的。然陈、李所犯,乃人伦大恶,宜严不宜纵。”
  苏颂起身拱手:“京师重地,权贵林立。吾皇重托,臣不敢有怠。凡有罪者,臣皆付有司,诫以公平,不言轻重。所惧者,是一有所倾,必坏国法。”
  “故此案臣既不敢言宽,亦不能喻重,只能告之以公,绳之以法。”
  苏颂这态度,让赵顼不由得想起当年他拒不草李定任命那一回,只好提醒他:“陈氏为官多年,亲友在朝者甚众,说情者一定很多。爱卿一定要执法严明,勿为说情所动。”
  苏颂也知道赵顼想到了什么,低头认真说道:“臣自当如此。然臣的坚持,从来都是为了国家法度,没有一次是因为私情。”
  这天太难聊了,赵顼只能苦笑,让苏颂离开。
第八百九十九章
软糖
  第八百九十九章软糖
  四月到七月,是牲畜的发情季节。
  交州城的西面,是苏油开辟出的新型农场。
  农场外围,种植着大量的苜蓿,还有从印度拉来的一种神奇的牧草——象草,中间是牲畜棚和活动场。
  这里是苏油的职田,整整二十顷,苏油没有用来种水稻,而是将它变成了育种基地。
  精致的静脉注射器还没有发明出来,现在几个牧人手里拿着的注射器很细很长,有三十多公分,还有巨大的黄铜针头。
  针头有小指那么粗,头子是光滑的半球形状,能够照出人影。
  中间有条细孔,细孔里有更细的推针,一看就有特殊用途。
  苏油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这里有三十头印度羊角水牛和九百多头从大理赶过来的二林母牛。
  苏油今天要干的,就是争取让九百多头小母牛都怀上。
  光靠公牛自己是不行的,必须有人帮忙才行。
  沈括也来了,打着述职的旗号过来看稀奇,要是真如大学士声言的那样,以后大宋的骡马牛羊,那还不满山满谷?
  见到苏油,沈括问道:“学士,真的能行?”
  苏油看着兴奋的公牛们有些害怕:“放心,肯定能行,去年就在猪身上试过了,效果很好,今年交州城郊的老百姓,都分上了猪苗。”
  这里建造起了一大排的栏杆,之前牧人们就有意识地带着公牛们在母牛畜栏周围晃悠,刺激它们发情。
  很快,牧人们赶着一头大公牛过来,大公牛看到一个牛皮架子模型,立即就扑上去耸动起来。
  等到大公牛完事儿了,牧人将公牛牵走,另一个牧人将模型打开,里边是一个地丁胶套子,底部有个薄薄的地丁胶囊,胶囊中盛着刚刚大公牛留下的宝贝。
  牧人将那东西取下来,将之交给一边拿注射器等着的牧民,又给模型安装上第二套。
  拿注射器的牧民,捧着宝贝就朝母牛的畜棚跑去,他必须抓紧时间给母牛授精。
  一整套流程明显经过反复的演练,牧人们动作很麻利,旁边还有专人负责谱系记录。
  沈括看得忍俊不禁:“这里没什么看头,就是骗傻大个的,那边下种才是技术活,我去那边看。”
  苏油看着沈括的背影还喊:“你是士大夫,可别学也别写!小心人家弹劾你!就说是蛮夷之技知道不?”
  为了防止朝中道学冬烘们放嘴炮,也要防止泄密,苏油所用的人,全是二林部的夷人。
  过了好一阵,沈括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被晒得漆黑的脸上都笑出花儿来了:“我的天,早知道这法子,我也用不着那么累了!”
  这法子的好处那是不言而喻的,正常配种,一头种牛一季只能配四十到六十头,而换成现在这个方法,一季可以多配十倍!
  种牛的饲养是非常精贵的,食料,管理,场地,成本比普通饲养花费太多了,饲养一头种牛,都够养五头普通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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