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校对)第3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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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油沉重地说道:“这就是泾河平原,当年郑国渠的起点。”
  “郑国渠灌溉关中,和我们蜀中都江堰,和连通湘水漓江的灵渠,同称秦国三大水利工程。”
  “渠成之后,当时便溉出泽卤之地四万顷,亩收一钟,关中从此成为沃野,再无荒年。”
  “秦赖之横扫六国,完成一统。”
  “汉王刘邦休息于此,出与项羽争胜,数次大败,皆赖关中接济,其后终成大业。”
  说完将鞭梢一指:“醴泉,应该就在那个方向,相传为黄帝仙升之处,唐代太宗的昭陵,也在那里。”
  “再看现在的样子,呵呵呵,反正老子是没脸去拜祭黄帝和唐太宗的。特么的不肖子孙啊……”
  石薇担忧地扯着苏油的衣袖:“小油哥哥,这不能怪你。”
  苏油转头道:“要是两年之后,渭州还是这幅样子,那就是我的错了。”
  石薇脑袋连连摇动:“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小油哥哥你这么厉害,肯定是不会的。”
  苏油说道:“薇儿,交给你一个任务。”
  石薇认真地点头道:“嗯。”
  苏油指着那群农人:“到了这一步,儒学已经是无能为力了,只能靠你,靠天师道宗教的力量,将他们唤醒!”
  “只要能唤醒他们,小油哥哥我就有办法!”
  六盘山水源充足异常,泾河一出山,水流就非常大,又因为上游是黄土高原,长期耕作征战,植被破坏,水流携带着大量泥沙。
  水流湍急,对苏油来说当然是好事儿,机械动力是不用担心了。
  三日之后,苏油一行的前方,出现了一座黄土夯筑的大城——渭州。
  大城外廓是一大片贫民聚居区,羌汉交处,牛羊杂居。
  不少红衣军士进进出出,这里总算是有些生气。
  苏油看着军士便有些皱眉头,说好的渭州治下无军,所给都用于囤安军和控鹤军,相当于知州承包责任制,按道理这里只有衙役才对,那这支队伍属于谁?
  苏油对张麒使了个眼色,张麒下马,对一个军士拱手:“这位军爷,敢问是哪位钤辖管照?”
  军士见张麒穿着不凡:“小郎君来渭州何事?打听作甚?”
  张麒笑道:“家中是买卖人,去岁各处欠收,独蜀中丰稔,听闻陕西粮价高昂,家里便派我先来打听打听。”
  说着将一把铜币塞了过去。
  军士笑眯眯地收了:“我们是小隐君帐下,郎君若是手里有粮,那运至西北自是高价。就有一条,粮食从蜀中过来,怕是三不存一,因此即便价高,能不能赚,却也两说。”
  张麒恍然大悟:“哦,那要是我出本钱找流民开垦呢?泾河沿路,水土都不错啊,种他娘的一万顷,老哥你说我是不是就发达了?”
  军士哈哈大笑:“我家知军常常教训我们,看事情不能光看好处不看坏处。不能光看别人为啥那样做,更多的要看别人为啥不那样做。郎君能想到的,难道别人想不到?可为啥别人不那样做呢?”
  说完拍了拍张麒的肩膀:“兵荒马乱的,郎君自己多想想吧,我还要去仓中运粮,先行告辞。”
  张麒回来禀告了苏油,苏油笑道:“小隐君的兵啊,可还行。走,先去城中找住处吧。”
  当年大儒种放隐居西北,被称为“隐君”。
  到了种世衡一代,成了抗击西夏的主力。
  种世衡是种放侄子,也是非常有个人魅力的人,年少时崇尚气节,兄弟中有想分其资产者,他全数辞让给予,只取图书而已。
  其后得罪权贵,又被宋绶保护,再到范仲淹经略陕西时,得到大力提拔。
  其后筑城青涧,开垦营田,招募商人,雪夜抚羌,反间除贼,种种神奇的事迹,简直就是波澜壮阔经历丰富的一生。
  所生八子,均在军中,成就了西北脊梁,大名鼎鼎的种家军。
  长子种诂,少年时仰慕叔祖种放的为人,喜读《春秋》,却不喜欢科举考试,说话做事颇有祖风,时称“小隐君”。
  与其弟种珍、种谔,并称“三种”。
  种家在西北根深蒂固,小隐君估计也是听闻渭州换知州了,然后害怕苏油这娃娃太守不靠谱,先跑来清仓。
  武人,被文官打压得太狠了,也难怪人家小隐君这些作为。
  苏油并不反感,西军的那些破铜烂铁,自己也看不上。相反对小隐君的思虑周全颇为赞许。
  小隐君就守在渭州北面,和种珍所守的环庆,种谔所守的延安,连成一条线。
  他们稳当,渭州就稳当。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变态繁荣
  第三百五十二章变态繁荣
  三人轻轻松松就进了城,苏油难免对渭州城如此不注意身份检查有些担忧。
  城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居然有些热闹,沿街多是商贩,皮货铺子很多,除此之外,还有药行,茶叶行,瓷器行,丝布行等大项。
  有一处装修豪华的建筑,苏油派张麒打听,乃是钞行,商人们交换盐引的地方。
  衙门一样破败,衙门附近还有学宫,文庙,不过窗上的纸都破了,没有学生,也没有教谕。
  倒是学宫边上一条巷子颇为热闹,羌汉军士,商人,脚夫,进进出出,不少女人在门口浓妆艳抹,招徕生意。
  石薇好奇地朝巷子里打量,苏油挡住她的眼睛:“这么好奇干啥?走走走,先去其他逛一圈再说。”
  城中修造产业也比较发达,马具,弓箭,军器修补,有一定的规模。
  驿馆和饭店,旅社,生意也相当不错,多是些粗野带刀的旅客。
  一圈下来,苏油算是基本明白了,这是一座因为军事而变态繁荣的边城,冒险家的乐园。
  兜了一大圈,在驿馆安排好石薇和张麒,苏油才转回州衙,实行交接手续。
  渭州知州陈述古,以前还是陕西路转运使,年前将朝廷派薛向代替了他的职务,如今交卸了渭州差遣之后,就该换地方了。
  陈述古是标准的诗词文人,渭州离凤翔又近,属于大苏的文化辐射范围,和大苏诗词酬唱甚为相得,因此连带着对小小苏也青眼有加。
  见苏油不带仪仗,匹马上任,不由得啧啧称奇:“探花郎真是奇人,不着官袍,不排仪仗,不晓事的冲突了怎么了得?”
  苏油躬身道:“苏油年少好奇,一路喜欢打听风土人情,要是带着仪仗,那就不得实情了。比如明公当年神钟断案的故事,打着排场过来,可是断然听不到的。”
  当年陈述古还是县令的时候,治下出了一桩盗窃案子。
  陈述古找出了几个嫌疑人后,告诉他们某祠堂有一口神钟,灵异非常,盗窃之人只需伸手触摸神钟内壁,手就会变黑。
  于是将嫌疑人带到祠堂里轮流摸钟,最后几个嫌疑人的手都黑了,就一个是干净的。
  陈述古指着手干净的那人说道:“盗窃犯就是你!”
  原来陈述古将铜钟内部抹上墨,真正的罪犯因为心理压力,不敢真的接触铜钟内壁,只做了个样子,因此手掌干净,案件得破。
  这事情是陈述古一辈子的得意事,闻言不由得拈须呵呵直笑:“只可惜此事不该宣扬,教了天下盗贼一个乖,以后再用不得了……”
  闲聊了一阵,天南海北扯了一大通,两人才开始交接事务。
  陈述古说道:“渭州苦啊,周边农人,几经战火,老夫没有经济之能,只得四处求告,逼着种大质寻了些衣物粮物,胡乱抚恤了几次,今后就有劳明润了。”
  种大质就是种诂,苏油有些无语,搞民生是知州的正事儿,结果这老头跑去找军方要粮食,看来文才胜过治才是实锤了。
  也难怪新知州一换,小隐君就要清仓,只怕他心里在抱怨朝廷越换越不靠谱呢。
  既然陈述古都定下了渭州苦的基调,因此公使钱结余什么的就别想了。
  战区的知州,一般都是大苦逼,超额使用公使钱,几乎是常态,因此而落官的,前前后后不在少数。
  历史上那桩著名的公案,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中夸赞的滕子京,有历史爱好者就去查过他被贬的原因——滕子京过使公使钱,然后上边派人来查账,滕子京还烧了帐房,这才被贬到巴陵郡。
  以此得到结论,滕子京是大贪污犯,范仲淹包庇大贪污犯,都不是好人。
  还是那句话,读书未广,推求不细,没考虑历史上的实际情况。
  前方战事失利,几十万西夏大军压境,边臣想尽办法扛过这一波,事后还要被纠核公使钱的去向。
  处置帅臣固然得宜,但是用这些办法搞帅臣的手下,苏油认为有点过了。
  以种世衡之功,在他去世后,小隐君向朝廷表述父亲的功劳,都一度为枢密使庞籍所不容。
  其后小隐君坚持辩解,朝廷才追记了其父的功劳,并诏令种诂就近郡县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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