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的血(校对)第2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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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做报告
  
  两天的时间,让战士们稍稍适应了下环境调整下生物钟后,我们就开始了此行的任务——作报告。
  其实这两天给了也跟没给一样,没有人会真去调整什么生物钟……上级的意思是为了任务的需要必须把生物钟给调整过来,然而我的意思……生物钟调过来了,万一又要上战场怎么办?到时怎么打仗?所以对战士们的行为习惯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的,没有刻意去约束他们。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作报告”是什么意思……简单的说就是开会,复杂的说就是宣传活动。
  咱们这就像是明星赶场子似的,一场会接着一场会的开……地点有基地、有会堂、有学校、也有体育场等,对像有军人、工人、学生、政府部门以及社会人士。
  内容吧……当然就是介绍部队的战斗经过以及个人的英雄事迹。我对这些一向很头疼,再加上生物钟也没有调整过来,所以一到白天一上会场就昏昏欲睡直打啥欠……可是战士们就不一样了,他们那是又紧张、又兴奋、又激动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精神,连着几天都没睡觉拼了命的玩了,现在还能有这种劲头……
  这其中尤其要属指导员最为活跃了,做报告时是长篇大论,饭桌上是谈笑风声,跟领导敬酒什么……各方面那是应对自如。
  我就懒得理会这一套了……主要是那些领导干部们动不动就握着你的手说:“同志们辛苦了,我代表党代表人民……感谢你们!”
  这一回两回的我还能应付,这来个十次八次的……天哪!也只有指导员那样的人还能够保持笑容可鞠了。
  唯一一次让我不觉得无聊的是在体育场做的一次报告。
  体育场做的报告嘛……那时集中的人都来自三教九流,个体户、小商贩、无业青年甚至地痞流氓都有。
  那一回战士们做的报告也特别有趣,或许是因为气氛没有其它地方那样严肃吧……
  最先上台的是粱连兵,他高举着拳头说着在战场上的想法……第一:我是党员的,第二,我个子大,体质好,劲头大,当兵三年,谁见我吃过一粒药?第三:我军事技术硬,参加过军里的军事表演,可以肩筒发射40火箭弹,第四,我不是孤儿,兄弟两个,牺牲了还有个哥哥,家庭没负担。第五……
  说到这时感情他手举得有些酸了,刚刚把拳头放下来,瞬间一道光在他面前闪了一下,他意识到这是有人在照相,于是再次昂头挺胸的举起了手,大声说道:“我要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台下一片掌声,只是他那滑稽样却让身后的战士们忍俊不住。
  徐国春这个人就是爱开玩笑,这会儿就抢着上了台,他没有写稿子,却眼盯着自己的手掌,像念讲话稿一样装模作样的出口成章:“第一……我身子不足一米七,高地上战壕最深只有一米七三,我随便一站敌人也打不着。第二,我不是党员,但我是团员……咱们也要为团员争口气。第三,我当兵没多久,军事素质不行,但战场正是我们煅炼的好地方。第四,我是孤儿,父母死得早……但孤儿就更是无牵无挂没有负担……”
  听到这里,身后的战士们是听明白了,徐国春这是在拆粱连兵的台呢!台下的人也听明白了,个个都被徐国春给逗得呵呵直笑。
  “最后!”徐国春学着粱连兵的样子高举拳头:“俺只有一点跟三排长一样的,就是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哗……”台下又是一片掌声,伴随着掌声的还有观众们的理解的笑声。
  这又是一种别样的风景,这跟工厂里、学校里、会堂里作报告的气氛完全不同……这才是战士们的三原色,这才是战士们真实的自我,并且也与观众十分自然的融为了一体。
  这时刺刀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像是稿子却又不是稿子……因为他没有看着那张纸念。
  “同志们!”刺刀放开了声音说道:“我没啥好说的,上战场也没啥想法,但是有件事憋在心里,心里不说不舒畅。我说的是我手下的一个兵,也是我老乡,他的名字叫唐宗路……在我连驻守581高地的时候,躲坑道里闲得慌,烟瘾大……这个兵自己的烟老是不够抽,总是向战友要,时间一长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就向家里要五十元钱买烟,打算也请战士抽几根……”
  说着刺刀就扬了扬手中的那张纸,说道:“这是家里的来信,我给大家念念:宗路弟,让你别去当兵你偏要去,家里母亲生病卧床不起,你嫂子又难产住院,住院费都缴不上,还向亲戚借了一百元……哪里还有钱给你买烟抽……家里都穷得这样了,你怎么还……”
  念到这里刺刀就再也念不下去了,豆大的泪珠“叭搭叭搭”的掉了下来,周围的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刚才还喧闹一片的体育场就静得连根针掉下了也能听得到。
  刺刀平复了下心情,就接着说道:“这封信……唐宗路最后也没能收到,在信寄来前一天晚上越鬼子来摸洞,往他的猫耳洞里塞上了一个炸药包……最后什么也找不着,血跟泥全都混在一块了……”
  “呜”的一声,体育场里就像刮了一阵风,原来大家都哭了。
  这是唯一一次会后没有记者来采访,因为他们也哭得一塌糊涂的怎么也忍不住……那个场面,那个委屈,再由刺刀那朴实无华的话说出来……当场就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震撼。就连原本对这种报告十分不屑的我,在那一刻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泪。身旁的张帆就更不用说了,那眼睛就“哗哗哗”的往外流,哭得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
  这并不是说哭了就有教育效果,这时代太多哄堂齐声大哭的场面,里面有真有假,出于什么动机的都有。但是这一回……我敢说大家是动了真情,这不是图政治表现,因为观众大多没有单位,他们没有必要这么做,就算有单位这么做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什么单位的,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好处。
  接着人们就疯了一般,欢呼、鼓掌、握手、献花,整整一个多小时,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手臂、鲜花和眼泪!我们每个英雄手都肿了,两个胳膊都酸了,体育场的椅子踩坏了五十多把。工作人员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张帆提出部队掏钱赔椅子。他们说,情有可原,这种情况下踩坏了椅子我们心里高兴,不用赔了!
  事后张帆也说了,上级原本对体育场的这次报告并不重视,却没想到达到了空前的效果,超过以后的任何一次。
  从这方面来说,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做得过于表面化、过于程序化,完全就让军人跟百姓发自内心的、朴实的、真诚的交流就可以了嘛……从战场上下来的我们有足够的英雄事迹能够打动百姓。
  其实不用说百姓……就是咱们自己在重温那些往事的时候、在想起坑道里吃的苦的时候、在想起牺牲的战友的时候,都要默默的抹上一把辛酸泪。
  可是这里却偏偏有人觉得这样还不够,偏偏又要画蛇添足……
  比如报纸很快就登出了这样的一段文字:小战士王柯昌上前线的头天晚上,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说:“妈妈,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士兵,为了我的祖国,为了中华大地的每一寸泥土,我愿献上我十八岁的青春,妈妈,假如儿子在战斗中牺牲,你也不要难过,儿为国捐躯,全家光荣……”
  那天王柯昌拿着报纸,看着就一个劲的掉眼泪。
  旁边的战士看着就奇怪了:“你哭个啥?这不写得挺好的吗?”
  王柯昌抽着鼻子回答道:“这要是真的该有多好啊,我也可以见上母亲一面了,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就走了……都记不起她的样子了呢!”
  好吧!这下我是领教到这时代记者的厉害了!
  像这样的事其实还挺多的,随便拿起一张报纸就可以看到里面写的什么……某某高地被敌人火炮削平了几米,抓出一把土都能找到十几块弹片……
  这种情况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我绝对相信是真实的,但是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咱们的炮兵可是强过越鬼子好几倍的,如果不是特殊情况那一直都是压着越军的炮兵打,咱们的阵地还能让越鬼子炸成这样?那是不是就从另一方面说明炮兵的无能了?
  对于这方面,张帆也是显得无可奈何,按照她的话说……就是:“记者的笔在他们手上,他们要怎么写咱们可管不着,也许是出宣传的需要吧!”
  我如果是再多说几句,她就笑着说:“看看,又不像这时代的人了吧!”
  于是我只得闭嘴……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第七十七章
战争能
  
  这样的日子,除了让我有些心烦之外倒也过得还好。
  我的心烦主要来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而且做的似乎还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除了做报告外就是吃饭应酬,然后就是麻木的面对一次一次的恭维……
  开始几天战士们还觉得新鲜觉得好玩,可是时间一久大家也都觉得这是件苦差事了。
  “连长!”这天回到基地用晚餐的时候,小刘就忍不住问了声:“咱们什么时候回部队啊?”
  “怎么?”我说:“住得不习惯了?”
  “也不是……”小刘回答:“就是有点想部队了,而且咱们在这也没干什么事,成天就是吃饭说话的,总觉得不是个味……”
  “得了吧你!”沈国新夹了一块厚厚的五花肉放在嘴里大嚼特嚼,含糊不清的说道:“在战场的时候就想着回后方,在后方享福就想着战场……你这不是骨头贱吗?”
  “话可不能那么说!”刀疤插嘴道:“我们的部队还在前线吃苦跟越鬼子拼命了,咱们却在这大鱼大肉的,这也吃不香啊!”
  “一排长说得对!”读书人点头道:“咱们这要是真有什么任务,那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咱们成天就是吃啊喝的,要么就是对着话筒讲讲话……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都说什么呢?”邻座的指导员回过头来冲着我们说道:“什么叫对着话筒讲讲话,这叫宣传工作懂吗?这叫发动群众懂吗?群众是军队的基础,是军队的根本……咱们现在就是为部队打基础抓根本,这么有意义的事能理解成只是对着话筒讲讲话呢?”
  闻言大家都没声音了,讲大道理这一套大家都没有指导员本事,反正不管什么事他都能折腾出一番大道理来,再说下去……他又得举什么螺丝钉的例子了。
  “张帆……”我撂下碗筷后正好看见张帆走出食堂,于是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
  话说这时代的人那封建思想还真不盖的,这吃饭都十分自觉的男的一桌女的一桌,所以张帆虽然有意与我坐在一块……但却为了避嫌不得不分开。
  我当然不会去介意这会被人说闲话什么的,但正所谓入乡随俗,出于对张帆的考虑我也不得不默认了。
  只是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差点就被桌子下的铁链给绊倒,惹得张帆“咯咯”直笑。
  “真是的……桌椅干嘛要用铁链拴着的?”我抱怨道:“难道还怕人偷了不成?”
  “还真让你说对了!”张帆一边陪着我走出食堂一边说:“这么做就是怕人偷!”
  “这……桌子椅子会有什么人偷的?”我不由奇道:“而且谁那么大胆,敢到基地来偷东西?”
  “不是兵还有谁呢?”张帆苦笑着说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里之前是做为从战场上下来的部队临时休整用的吧!”
  “唔?就是他们偷东西?”我还是有些不信。
  “其实也不叫偷……”张帆说:“我爸管这叫战争能……”
  “战争能?”我倒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
  “嗯!”张帆点了点头:“你想啊……从战场上下来的兵,都可以说是捡了条命回来的,可是他们除了每个月几块钱的津贴外什么都没有……想想自己都到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了,回来连个车费也没有,心里难免就会有些不平衡,于是这基地就遭殃了……”
  “这不是都有哨兵的吗?他们还能偷得了?”对此我有些匪夷所思。
  张帆咯咯的笑了起来:“在这的哨兵大多都是没打过仗的,哪看得住那些跟越鬼子较量过的兵啊!他们把对付越鬼子的方法都用在咱们基地上了,可好玩了……偷猪偷菜的,甚至连汽车轮子都偷!”
  “有这回事?”
  “那还不是?”张帆说得起劲了,就眉飞色舞的比画道:“他们偷猪吧……就用四个雨鞋套着猪脚,走起路来没多少声音,而且路上还不留猪蹄印,让人想追都不知道往哪追。偷汽车轮子吧……哨兵就在汽车旁站了一夜,结果天亮司机来的时候才发现……另一面的两个轮子都被缷掉了,用两根木头支着,哨兵愣是傻站着一个晚上都没发现!”
  闻言我有点啼笑皆非,不过想想还真是……这从前线下来的兵许多都能在夜里摸黑排雷的,这哨兵又哪里是他们是的对手。
  这时我才依稀记起老头似乎也说过这事……而且这些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老头是这样说的:“这事其实不怪谁……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理。最先起头的是昆明……那离战场近,常有部队换下来休息。当兵的穷,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下来休息也没钱吃没钱玩,昆明百姓看不下去……于是昆明就有三条不见诸文字的定规:伤病员看电影看戏不买票;进公园不买票;坐公共汽车不买票,甚至出租车也白坐。但是这种状况很快就发展到所有部队,不管有没有伤,只要一身军装然后喊句‘我是当兵的,老子打过仗’……就可以横冲直撞,时间一久当兵的就习惯成自然了,把这当作自己权利了,甚至还想把这权利向全国各地发展……”
  不用想,这直接导致了部队十分严重的作风问题,最后竟然发展到军车理所当然的撞红灯,被交警拦下后直接打出一串串冲锋枪子弹击中岗楼下方,把交警吓得半天都不敢冒头。
  最后的结果就不难想像了……上级发现这样下去不行,部队都凌驾在百姓的头上了,都开始鱼肉百姓了,那还叫人民子弟兵吗?于是狠心开展了整风运动,85年裁军的时候一裁就裁一百万,复员回家的大多都是打过仗的老兵。
  这就苦了这群老兵……在战场上拼命不说,上级一声命令就得退伍回家苦哈哈的找工作。另一方面用人单位又知道这批打过仗的兵天不怕地不怕的谁也管不了,于是一慨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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