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去哪了(校对)第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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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月有一天,王道长吃醉了酒回来,也不知开柜子翻找什么物件,之后没有上锁,便倒在床头呼呼大睡了过去。顾佐进去给他盖被子的时候发现了敞开的木柜,壮着胆子将这本上卷摸了出来,连夜誊抄了一遍。他本来还想誊抄下卷,奈何天色已明,只好做罢,之后就再没合适的机会了。
  这本《搜灵诀》上卷,包含基础修行功法,并配有三种实用法门,顾佐一个月来翻看不下数十遍,几乎可以说是背熟了的,有些晦涩的句子,他也旁敲侧击向王道长询问过。
  王道长虽然不传他功法,但为人稀里糊涂,被顾佐诳去了不少修行知识,让顾佐搞懂了这本《搜灵诀》的意思,但顾佐至今还是上不了手,因为他没有灵石。
  没有灵石就没有灵力可供吐纳,修来修去也修不出真东西来,这一点,他近月的实践已经充分证明过了。而灵石的价格,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奢想的,一块灵石通常在一贯上下,也就是一千文左右,就算把他自个儿卖了都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如果能找到贺家丢失的那只狸猫就好了,以贺家的手笔,说不定就能混到一贯赏赐,有了这笔钱,或许就能开启自己的修行之路。
  一声“喵”,小狸猫轻手轻脚来到顾佐脚边,蹲下来仰望着他,眼巴巴的等着他给吃的。顾佐也饿了,但锅里没米,只能再次下山,跟若耶溪边翻看竹篓,结果里头什么都没有。
  若耶溪水流湍急,钓鱼是很难的,顾佐沿着水边走了很远,连鱼的影子都没发现,只得怏怏而回。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小狸猫摁着一只不知哪里来的仓鼠,正大快朵颐。
  顾佐看得一阵眼馋,但他知道这玩意儿吃下去后果或许会很严重,心里有障碍,于是没有和小狸猫争食,甩手出门,跟周围林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一小捧已经过季干瘪的枣子,吃一半吐一半,勉强熬过了这个晚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佐就被饿醒了,这让他再次体验到了半年前颠沛流离的苦楚,于是深一脚浅一脚下了小孤山,再次来到自己下鱼篓的地方,还是一无所有。
  顾佐抱着侥幸的心思走了五里路,赶到西岭,又转了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贺家丢失的那只狸猫,但事实证明,侥幸心理从来是要不得的,这五里路算是白跑了。
  他已经饿得有点发慌了,抬头望着周围无人的山坡,琢磨着能去哪里弄到吃食。
  琢磨片刻,终于想起一个人来,而且就在附近不远,于是顺着山麓转到北面,见到一处显赫的牌坊,上书“流林天”三个大字。
  顺着这道牌坊向内,沿着山道而上,苍松翠柏掩映之中,有重重殿宇,便是会稽郡唯二的修行宗门之一,流林宗。
  三个月前,他随王道长去山阴县大户贾家捉妖,在贾府遇见了流林宗下山的女弟子——同样是被请去捉妖的罗先娣,当然,王道长没有机会出手,那只狐妖被罗先娣当场斩杀了。
  罗先娣比顾佐大三岁,却已是将要圆满的炼气士,为人英气豪爽,是山阴县比较有名的女剑侠。当日在贾府时,这位女剑侠曾经问过顾佐有没有入修行,还让顾佐叫她“罗师姐”,算得上顾佐在世上少有的“亲朋”。
  牌坊就是山门,虽然无人值守,但进去就是擅闯山门,后果不言而喻。顾佐只能在山门牌坊下焦急的等着,看看能不能遇到流林宗下山的弟子,帮自己带句话。
  等候多时,山上终于下来一位,身着束腰锦衣,围着短罗裙,罗裙下迈动的两条长腿坚韧有力,正是英气十足的罗先娣。
  顾佐心下欢喜,后退两步,躬立于道旁,等着罗先娣过来后上去招呼。
  罗先娣走到牌坊前,看见了迎上来的顾佐,疑惑着问:“你是?”
  顾佐连忙抱拳:“罗师姐,我是恒翊馆的顾佐,三个月前在贾府捉妖时您指点过的小顾。”
  罗师姐恍然:“啊……小顾……”一边点头,一边冲远处招手示意。
  顾佐顺着她的目光转身望去,见远处走来两个白衣修士,一个俊朗潇洒,一个却有些佝偻猥琐,走在一起显得极不搭对。
  顾佐来山阴刚刚半年,认识的人不多,这两个不搭对的他还正巧认识,乃是县中与流林宗比肩的另外一家名门——独山宗的弟子,一个姓郑,一个姓李。
  顾佐当即暗道不好!
第四章
天使
  独山宗这两个师兄弟,师兄郑书林是三代首徒,和罗先娣一样,都在炼气圆满境上,只差个机缘就能筑基,师弟李满则是炼气初境,资质鲁钝,却不知为何,很得郑书林的欢心。
  顾佐刚被王道长收留的时候,就亲眼见到了李满和王道长的一场斗法,李满当时败得很狼狈,后来拉着师兄郑书林来小孤山为他出气,王道长忍让赔罪,最终没有打起来,但双方的梁子却结下了。
  罗先娣一边等着这师兄弟二人,一边问顾佐:“小顾今天怎么过来了?有事么?”
  说话间,郑书林和李满已经走到近前,顾佐也不知该怎么回话了,只是尴尬道:“罗师姐,我家王道长外出……”
  李满在旁边接过话头:“什么王道长?县里不是都判了么,王恒翊假冒道籍,是个假道士,恒翊馆也没有凭牌,早就被六扇门关停了!王恒翊哪里是什么外出,分明是畏罪潜逃!”
  罗先娣一脸惊讶的看看顾佐,又看看李满:“真的?”
  李满笑道:“王恒翊逃了,却把他扔下了,被抓进衙门里吃了挂落,好在小顾只是个伺候人的童子,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又放出来了……罗师姐不信?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就是我跟龙瑞宫报知的,否则还不定多少人家被他们这路野修蒙在鼓里,骗了钱财!”
  罗先娣皱眉:“好了,少说两句吧,小顾也是可怜人,被王道长,被王恒翊骗了……小顾是来跟我说这件事的?”
  顾佐笑了笑,点头:“是……”
  “没别的事了?”
  “……没了……”
  “若有什么难处,再来找我。”
  “好,多谢罗师姐。”
  李满在一旁嗤笑:“罗师姐……罗师姐也是你叫的?”
  郑书林扯了扯李满的衣袖:“少说两句。罗师妹,咱们出发吧,还要赶去诸暨会斗兰亭门,这一仗关乎山阴修行宗门的名声,咱们早去也可养精蓄锐。”
  三人离去,罗先娣回头:“小顾,有什么难处记得找我。”
  顾佐抱拳,躬身。
  回去的路上,顾佐在田间驻足,望着正在地里捧碗扒拉米粥的几个农夫发呆。几个农夫谈笑着今年开春以来的好天景,浑没注意到田埂上的顾佐,顾佐怏怏而回。
  在若耶溪里继续察看自己下的鱼篓,依旧没有任何收获,他又沿着溪边溜达了半个时辰,见不到一点鱼虾的影子。
  第二天,顾佐前往镜湖,来找平泰馆的馆主原道长,他也是来得巧了,正好看见原道长和几个县里的豪商在门口说话,于是远远站定。
  说了一会儿,几个豪商进了平泰馆,原道长在门外驻足片刻,摇着头转身,看见了顾佐。
  他怔了怔,慢慢走到近前:“山阴混迹五年,最后只有小顾来送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顾佐感觉不是很妙,问:“原道长……这是要去何处?”
  “平泰馆脱手了,准备去南边看看,江南是好,但修行界死气沉沉,以前就说过想走的,如今遭了这么一出,唉,真正放下了。小顾有什么打算?”
  “那个……平泰馆出价几何?”
  原道长顿时一脸警惕:“小顾是什么意思?”
  顾佐艰难道:“我家王道长走了以后,馆里分文皆无,这次来,是想跟您这里看看,您欠我们的钱,能不能还上少许?哪怕没有八百文,还五百文……一百文也行……五十文?十文呢?”
  原道长一脸忿忿道:“前些时日在大牢中,贫道当着众道友的面,已经和王恒翊割袍断义了。割袍断义懂么?以前的恩怨情仇,全都烟消云散!”
  顾佐叹了口气:“原道长,恩义和欠债,似乎不该混为一谈吧?”
  原道长忽然微笑:“刚才说的,只是其一,其二,当日贫道与王恒翊的借债,也非个人约定,而是平泰馆与恒翊馆的约定,如今恒翊馆关闭了,平泰馆也卖了,约定自然也就不在了。小顾,如果你真想厘清这笔旧债,不妨去找找他们,他们买下了平泰馆,自然也要承担这笔欠债的,你说是不是?”
  指了指馆里面查看的几个县中商贾,原道长拍了拍顾佐的肩膀:“贫道最讲道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顾佐忽然觉得原道长好有道理,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忍受着腹中难忍的饥饿,满嘴苦涩的看着对方施施然离去。
  走了片刻,原道长回过头来向顾佐招手:“小顾,等我去南边立住跟脚,会给你传书的,到时候来帮我,咱们共襄盛举!”
  有气无力的回到小孤山,顾佐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脑子里一阵阵嗡嗡作响,只是盯着脚下的小狸猫发呆。
  怔怔良久,一咬牙,把小狸猫绑了,将自己屋里的半块老墨取出来,化水研开,用仅存的半支秃笔蘸了,照着记忆中贺家那只狸猫的纹路开始上色……
  豁出去了,爱咋地咋地!
  三日约期已至,贺家老宅。
  少爷贺孚弓着腰低头仔细看那只笼中的狸猫,看罢多时,问书童贺竹:“是么?”
  贺竹眨了眨眼睛:“瞧着……似乎……嗯……小顾道长说,他找回来的就是这只,是与不是,还得咱们自己看,如果不是,把猫还给他,他再接着找。他还说,狸猫不要近水,否则还会丢失。”
  “不要近水?还有这种说法?”贺孚围着竹笼开始踱步,踱了两圈,吩咐:“两只猫关一起。”
  两只狸猫在一个笼子里,相处倒也融洽,贺孚喃喃着再次求证:“小竹子,你觉着是么?”
  贺竹支吾道:“小的眼拙,瞧不太明白……”
  “顾道长呢?”
  “在外头候着呢,也不知是不是在山里找猫遭了罪,给他上的一盘烧饼都快吃完了,那吃相,啧啧……少爷要传他进来问话么?”
  贺孚扇子一收,道:“也是辛苦……先如此吧,我瞧着像。边给事何时到,竹子,你再去前院问问。”
  贺竹飞奔而去,不久回来禀告:“昨日来信,说是已至余杭,陆县令说大约两日便到,衙门里早有人在县境守候的。”
  得闻此报,贺孚点了点头又盯着猫看了片刻:“先这样吧,少爷我说是便是了。”
  贺竹问:“顾佐还在外间等候,少爷您看?”
  贺孚想了想,道:“赏他一吊钱,让他以后尽心办事。”
  从长安来的内给事边令诚是三天后抵达山阴县的,承旨劳问贺秘监,贺秘监辞官归乡已经一年,又逢八十大寿,这也是陛下挂念重臣之意。
  据说边令诚在贺家老宅住了七天,向贺秘监转送了陛下和娘娘赠予的慰劳寿礼,贺家老宅召集了多场雅集诗会,包参军、张兵曹等吴中四士皆至,可谓盛况空前。
  盛宴摆了七日,小孤山上的顾佐便彷徨焦虑了七日。听说这猫是娘娘所赐,不知边给事会不会要求观赏?自己照猫画猫之举,不知会不会被当场揭穿?若是当场揭穿,自己又该如何?
  当日饿急了被逼无奈时以假乱真,等填饱肚子后再回想,就越想越惶恐,他一度有过连夜潜逃的念头,但侥幸心里还是让他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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