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去哪了(校对)第1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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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维阻止:“不用,她明早还要和龟年先生入宫,和娘娘商议霓裳羽衣舞的几处关节,就不打扰她了。”
  于是,顾佐随王维穿过杏林,水岸边果然有只小船,随着微波缓缓起伏。一位身披蓑衣的船夫立于船头,手中持桨,等他二人上船坐定,便即划桨,小船渐渐驶入江中,顺江东下。
  顾佐望了一眼这船夫,这船夫竟然是位筑基圆满,于是向他拱手。船夫好似没见到一般,只是戴着斗笠,专注划船。
  船行之际,两人观赏着岸边点点灯火,都默默不语,良久,王维才道:“如此夜行,方得曲江三味。”
  顾佐印象中,王维最爱这种静谧到极致的景致,为此还于长安东南的蓝田购置大片土地,营建心目中的山水,于是道:“听闻王郎中建辋川别业,当不输于曲池吧?”
  王维笑道:“那里原是宋延清的山庄,我买了过来,略改一二,若是顾长史有暇,维带顾长史前往游赏。”
  “那就先谢过王郎中了。”
  又沉默片刻,王维忽道:“顾长史,天下人都以为王某无字,其实我以前是有的,只是不想用了,我一直说本名挺好,何必有字,故此世人不知……谁知今日却听到何娘子相询,问我是不是有个居士之号,我问她是哪里听来的,何娘子说,是顾长史所言……”
  顿了顿,王维问:“顾长史,摩诘二字,却不知从何所得?”
  顾佐心神大震,气海中,屠夫、成山虎等一干道兵猛然惊醒,齐齐仰头,等候召唤。同时,数百贯打造的法器牛角尖刀也无声无息间滑落掌中。
  顾佐咳嗽一声,道:“呵呵,何师妹听错了,我说的是莫诘,不要问的意思,以前在南诏时,曾遇一位道友,谈及王郎中,他似乎说过,王郎中号莫诘居士,嗯,莫诘……或许是顾某听错了,又或许是他错了,呵呵……不要那么认真……”
  王维追问:“顾长史这位道友高姓大名?如今身在何方?”
  顾佐道:“当时不过途中偶遇,也没打听名姓,南诏那地方,你知道的,或许已然死于兽潮之中也未可知……”
  旁边一直划船的船夫霍然起身,将木桨扔在脚下,指着顾佐道:“顾小友,别掩饰了,咱们都是同道中人,无须提防。”
  见顾佐望着自己发怔,那船夫哈哈笑着将头上斗笠摘下,道:“顾小友,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是缘法啊!”
  顾佐捂着脸道:“原来是钱前辈……”
  此人正是当年在山阴县大牢中那个疯魔了的坎山派修士,钱藏真!
  钱藏真哈哈大笑:“就是我,唔,顾小友如今修为已经快追上我了,就不要称前辈,都是道友,王道友别看已经金丹后期,同样是道友。”说着,取出个酒葫芦,当头灌了几大口,又抛给顾佐:“喝!”
  顾佐无语,看看含笑的王维,又看看大笑的钱藏真,两人都是笑脸相迎,他又能如何?
  只得喝了两口酒,同时撇清道:“顾某与二位并非同道中人,真没学过佛法,就算知道一些,也不过是杂书上看来的,知之不深。”
  钱藏真哈哈点头:“好的,知道知道,你可是有道牒的正经道士,不跟我们一路,都知道的。”
  那边王维也道:“只是研习而已,不为一路,维与这厮也非一路,只以朋友相交。对了,顾长史须知,他已然不是钱藏真,如今忘了本名,号怀素狂士,也称零陵道人。”
  钱藏真道:“狂士是真,道士是假,没有道牒的野道人。”
  顾佐却听得眼前一亮,问:“怀素?擅书否?”
  王维忙道:“顾长史也听说过他的书名?不过他有个毛病,只在大醉之后才写得出好字,有空时再给顾长史赠字。咱们还是说说摩诘,顾长史读过维摩经?”
  顾佐还真看过维摩经,这部经文记述了佛门一位大居士维摩诘所说的佛法,宣扬的是在家修行也同样能证大道。
  之所以看过这部经文,起因自然是因为王维的法号让他主动去了解了一番(用来吹牛比),但真正让他没有看一遍就随手扔下,而是又多读了几遍,甚至用来练字的原因,是这部经文堪称佛经里言词最为华美之故,读起来唇齿生香。
  当然,他对维摩经的了解也就仅此而已,不求甚解。虽然不求甚解,见识却摆在那里,偶尔忍不住吐槽两句,立刻就能发人深省。
  说实话,顾佐是真没兴致和这两位唠什么佛经,但似乎学佛的人脾气都极好,无论顾佐表现得多么不乐意、多么冷淡,这两位的笑容始终一以贯之,搞得顾佐一点脾气都没有。
  顾佐一边应付着,一边暗自琢磨着:
  要不要把王维和怀素举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送别
  顾佐不是个狠人,对往上升官没什么追求,求官的目的也是为了提升一下南吴州的地位,仅此而已,因此,对于举报王维和怀素的动力就不是很足。
  思索片刻,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说一千道一万,这可是王维和怀素啊!拿这两位开刀,顾佐说服不了自己。
  这两位还在畅谈,谈着谈着,忽然就转到了寻找大雷音寺的问题上。
  怀素忽道:“我寻找了八年,越找越觉得,大雷音寺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离我们很远。我打算效法书中的玄奘法师,从长安西行,一直向西……等我回来时,也许就有答案了。”
  王维大为赞同:“回头我找找西域大都护府的文档记载,帮你参详一下怎么走。只是我上有老母,却无法同你结伴了。”
  顾佐见怀素看向自己,连忙掏出两张飞票:“这是两百贯,就算我送给你的盘缠吧,祝前辈一路顺风!”他巴不得怀素赶紧走,这货总觉着有些神经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犯病,到时候把自己牵连进去又该找谁哭?送他去西天是最好的,找到梦想中的大雷音寺,永远别回来了。
  怀素一点也不客气,真把顾佐当成自己人了,取过飞票收下,谢字都没有一个,只是雄心万丈的表示,决不辜负王维和顾佐的信任,找到之后,就回来带上他们一起远走高飞。
  其间顾佐问及当年在山阴县大牢劫狱的独山宗弟子郑书林,得知此君也筑基后期了,就在王维的辋川别业做供奉,只是他虽然不厌恶佛法,却没有兴趣了解半分,闷头修行自家的独山宗道法,是以并未进入王维的核心交友圈。
  谈论时,王维向顾佐表态,他如今占据吏部要职,如果有需要,可以为顾佐大开方便之门。
  王维担任吏部郎中,的确位在窍要,可以在考功评价上动手脚,也可以向顾佐提供哪处出现空缺的重要消息,甚至八品以下的小官,他也有办法解决几个。
  顾佐一直在等他提及此事,因此毫不拖泥带水:“王郎中……”
  王维笑道:“以后咱们私下相交时,可称我摩诘,我准备以此为字了,多谢怀仙赠字。王郎中什么的,跟旁人面前再这么叫。”
  顾佐点头:“既然如此,摩诘兄,那我可就明说了,还确实有件事希望摩诘兄相助。我这次进京,顺道拜会了领南吴州都督的吴国公李僾,这孩子极有天赋,我很想收为弟子。”
  王维点头道:“这是好事,怀仙愿意收徒,延续咱们的传承……好好好,与佛法无关……嗯,此为诸同道一大幸事,我必助你。此事为岐王份内事,明日,维便登岐王府,请宗正院下文,聘怀仙为寿王府西席。”
  顾佐道:“我想把李僾带走,去南吴州。若是因此而使他封王,圈居百孙院,那可就铸成大错了。”
  “吴国公年岁尚幼,如此合乎怀仙心意?”
  “必欲得之而后快!”
  “此事难办,尚需好生思量。”
  “明白,我不是催促,实在是难得的材料。”
  怀素忽道:“此事易尔,请海川兄出手,岐王必应!”
  王维猛然醒悟,拍了拍额头:“果然如此。”向顾佐解释:“任海川以问卜阴阳名噪长安,岐王对其尤重,他说一句,顶得上我千百句。”
  顾佐问:“如此人物,与二位相熟?”
  怀素大笑:“海川兄也是同道中人!”
  同道就同道吧,顾佐现在同道中人很多,不多这一个,于是躬身:“那就拜托二位了。”
  正说话间,额上有微凉之意,抬头时,稀稀疏疏的春雨落了下来。三人都是修士,不避风雨,反而静默下来,欣赏起雨中江景。
  那边怀素又出幺蛾子,忽然操起船桨,向上游奋力划去。
  二人不解,询问究竟,怀素道:“天降甘露,送我西行,今夜便是启程之机!”他竟是打算说走就走!
  王维大赞:“怀素老弟真有王参军雪夜访戴之遗风!”
  这事儿就发生在山阴,顾佐知之甚详,当即泼了瓢冷水:“别乘兴而去,明日又兴尽而回就好。”
  怀素道:“去了就不回来了,就算回来,也躲着你们,免得你们说嘴,哈哈!”
  怀素划船很快,小船冲破层层风雨,北入渭河,折而西向,于天明时就离了长安县境,于渭城驿登岸。
  听说是吏部郎中王维的坐船,驿丞忙带着几个驿吏上来系船。此时尚早,驿道无人,三人上了左侧小丘上的驿亭,遥望烟雨中的百里秦川,只觉天地茫茫。
  王维向西一指:“由此而行,便是阳关,你也可以如怀仙所言,到了阳关便兴尽而回,我们不怪你。”
  那驿亭又名送别亭,笑声中,王维和顾佐自亭边折柳,赠予怀素。驿丞已知王郎中今日是要送别友人,立刻使人备上水酒和笔墨纸砚,在旁肃立恭候。
  怀素笑指驿丞:“你倒是乖觉。”
  驿丞陪笑:“王郎中诗名冠绝长安,谁人不知?”
  怀素又指着自己:“你可知我是谁?”
  驿丞道:“君乃怀素,书中一绝,天下谁人不识君!”
  众人都笑了,那驿丞很是骄傲:“前年冬,高常侍也是在此亭送别董琴师,这句诗,便是下官当场所录。不过今日有怀素狂士在,下官便不敢动笔,只好翘首以待了。”
  怀素道:“那就听你之言,我来录之。”
  众人望向王维,尽皆恭候,王维眼望四野,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心中沉吟,一时间只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成文。
  顾佐在旁边等得着急,此情此景,诗句早已如鲠在喉,卡在脖子处,恨不得一吐为快。他是真想替王维吟诵出来,急得几乎抓耳挠腮。见王维仍然举着酒杯苦苦思索,终于还是没忍住,撞了撞王维的胳膊,王维杯中之酒顿时洒了一半。
  “怀仙何意?”
  顾佐凑过去轻声启了个头:
  “渭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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