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面骰子(校对)第40部分在线阅读
看到衣服下遮掩的伤口,即使是里斯医师也倒抽一口冷气。
“有这么夸张吗?”埃文吸吸鼻子,用嘲笑的语气说道:“只要我的脸依旧英俊潇洒,身上的伤口又能碍到什么事?”
里斯嘴角抽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打开药箱中的一个精致木头小盒,里面铺着灰色的海绵碎片。在盒子的底部,几个手指长短粗细的蠕虫正在休眠。医师小心翼翼的用镊子挑出一只,放在面前仔细看它细密的牙齿和尖锐的刺针。蠕虫受到打扰,不安地扭动身子,黄褐色的液体在他半透明的皮肤下流动。
“我倒宁愿是你的脸乱七八糟,身上完好无损。”里斯医师伸出一个指头按按埃文心口的皮肤,仔细感受下面心脏和血管的搏动。“我需要用这水蛭吸血,用药物刺激它们将血输送到王子体内。与一般水蛭不同,我为输血准备的蠕虫会带来强烈的痛苦,需不需要先喝下麻醉的药物,睡一觉?”
“不准麻醉我。”埃文非常坚定地说道:“我怕我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不会的,埃文殿下。”里斯医师注视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的微笑着:“你不会死的,因为只有活着的王族之血才有用处。要我为你准备皮带和棍子吗,至少疼痛的时候可以咬在嘴里。”
“我不是什么殿下。”埃文说道:“给我一只匕首,皮带和棍子不是剑客应该用的东西。”
“那我就需要把你绑在床上,而且请尽量不要叫出声来,会影响效果的。”医师如同照顾自己的孩子般细致,检查了每一只蠕虫。然后他准备好几根细针,干净的空碗,在两人身边各点燃一个火盆,然后动手清洗两个人的胸口。随后,他撒上药粉,用手指均匀地涂抹。“一边是刺激它吸,一边是刺激它吐。”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捆绑用的皮带,确保埃文无法挣扎起来。然后他把一只水蛭放在私生子身上,把另一只干瘪的蠕虫放在了亚伦王子的心口。
水蛭缓慢的吸血,除了有些麻痒外,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埃文有些奇怪的看着医师,那眼神就在询问他:“就这样?”
医师笑了笑,用镊子夹起已经鼓胀成红色的肥大水蛭,假装放在王子身上,却手腕一抖将其扔到火盆中。火焰瞬间吞噬了水蛭,将它烧成黑灰,然后医师小心翼翼的钳起亚伦王子胸口的蠕虫。此时的蠕虫露出凶恶的样子,在它细密的牙齿中还隐藏着另一套口器。王子的心血在虫子腹腔内翻滚,染上一丝丝黄褐色。里斯医师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刚才只是第一只水蛭,后面的需要在旧伤口上不断挖深。做好准备吧。”
怪异的蠕虫被放置在埃文的胸口,受到药物的刺激后疯狂地往他身体内钻。埃文想要大声尖叫,但是疼痛让他只能紧紧咬著嘴里的匕首。他用两只手使劲敲打床铺,一次又一次。在医师用带子捆住他的手腕后,又用指头紧紧抠着床单,把它撕得粉碎。
一只蠕虫之后,又是第二只,第三只。医师不断将王子胸口的蠕虫吸血运送到埃文体内,然后又把药物灌进王子的嘴巴里。亚伦的身体呈现出怪异的潮红,血液被努力压榨出来。一股紫黑色的阴影笼罩了王子殿下的双眉之间,这是诅咒和厄运的征兆,但是里斯医师浑然不觉。
不管如何坚持,不管心中对于一睡不醒的可能有多么恐惧,他仍旧昏厥过去。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旁边就是木板床的碎片。医师已经将他的身体擦拭干净,正在把用过的“水蛭”全都放在火盆里烧掉。
“都完成了吗?”埃文虚弱的问道。他刚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努力跳动,好把“所剩不多”的血液输送到全身各处。“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过程了。”他发觉嘴里都是咸腥的味道,应该是用力咬匕首造成的伤口。
“已经完成了,等一下我来处理你嘴巴的切口。”里斯医师再次往王子口中灌药,然后为他盖上毛毯。忙完这一切之后,医师跪在埃文身前,用针和羊肠线为他处理嘴角的伤口。他语气柔和,一双褐色的眼睛里透着关切的温暖,只是嘴角挂着奇怪的笑容:“殿下应该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输血之法不可再来了。”
埃文正在手术不能说话,所以他简单的眨眨眼睛。
“幸好有你在身边,不然血脉如何保存下去?”医师一丝不苟的缝合伤口,然后又拿来烈酒浇上。“多喝点烈酒吧,对恢复也有好处。”他说道:“好好休息,明天将是新的开始。”
第080章
城墙山脉(十八)
“你不能和珍妮特结合。”比尔爵士对西格尔说道。
“爵士先生,为什么?”西格尔慌慌张张的问道。在将珍妮特带回营地安置好之后,比尔爵士让杰夫·金币守着帐篷,如同给王子守卫营帐的晨曦卫士一样,不准任何人进出。然后比尔爵士拽着他的扈从来到营地的边缘,这里没人打扰,也没人会偷听。
“我喜欢珍妮特,她对我也是一样。”
“我会给你说这只是年轻的激情,不是爱情,但是我不会用这个理由说服你。”比尔爵士摇摇头,目光诚恳。“她是个魔裔,这就是最根本的理由。我才不会管她是一个贵族小姐还是一个乞丐,我也许会关心她在认识你之前是不是一个处女,但是我不会教你分辨爱情和激情的界线,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我阻止你们在一起的唯一原因,就是她的血统。”
“血统?爵士先生,我又不是一个贵族出身,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我的头发是黑的,我的眼睛是黑的,没有人是这样的。也许只有神才知道我的血统是什么,到底还是不是个正常人。珍妮特是个魔裔,没错,她告诉我这一点,但是我仍然愿意接受她。”
“好啊,小崽子,你可以抱着她,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天天抱着她,但是你们不能结合,不能有孩子。知道为什么吗?你和魔裔的后代,只会是魔裔!听着,西格尔,我是一个男爵,我有一座城堡,但是我没有孩子,将来也不会有——我尝试过无数次了。你就是我的孩子,西格尔·比尔,或者你可以叫自己西格尔·乌贼·比尔,无所谓。你会继承我的名字和爵位,然后传给你的孩子:一个你娶的合适的女人给你生下的可爱的孩子。这个孩子不该是魔裔,也不该有一个魔裔的兄弟或姐妹。魔裔的血统实在太危险了,随时都可能向邪恶的方向转化。骗子、杀手、强盗,然后被吊死,这就是魔裔的下场!”
“珍妮特不会的。”
“不要这样充满自信,小崽子,你怎么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比尔爵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相信公正自在人心,战场上的荣耀是最伟大的追求。杀死敌人、拯救弱小、力挽狂澜、受人尊敬,我多么坚信这一点,直到……”爵士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直到我独自杀死十二名兽人,拯救了精灵友军,然后被判违抗军令,再也不能成为实封骑士。在那之后我就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是最重要的,土地和血统。武技、正义、善良、公正都是为了这两样东西存在。孩子,你喜欢珍妮特,行,没问题。但是你不能娶魔裔,也不能生下魔裔的孩子。你不能让魔裔污染了血脉!”
西格尔非常悲伤,不是为了自己和珍妮特,而是为了比尔爵士。在他看来,比尔爵士就是一座坚韧的黑色高山,矗立在广阔的大地上,风吹雨打岿然不动。但西格尔不是,他是海。他在海里出生,在海里成长,而大海是包容一切的。
但有时候一座高山除外。
“不,爵士,我很敬爱你,但是我不会成为西格尔·比尔爵士先生,我会一直是西格尔·乌贼。请你找其他的继承人吧,这样就不会有魔裔血脉的风险了。”
比尔爵士高高扬起手来,但是却没有抽下来,而是朝西格尔的屁股踢了一脚。“滚,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去给我拿些酒,我伤心了,我要喝酒!”
西格尔没有去拿酒,比尔爵士也没有为这件事情喊他。他一个人坐在营地的边缘,静静地看着飘雪的天空发呆。他想要冷静一下,刚才有些冲动了,对于一个法师来这样不好。可到底有什么不好他也说不上来。西格尔觉得自己无依无靠,自从老船长死后他就有这样的感觉。有的时候他会遗忘这点,有的时候却在不经意间重新浮上心头。他知道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孤星,“你是独一无二的”,易形者这样说,他是个疯癫的人;“我的完美血统”,血魔法是这样喊叫的,他错了;“你不能让魔裔污染了血脉”,比尔爵士的话最让他伤心。如果让他知道在离此不远的帐篷中,正在进行一场换血的好戏,估计也不会再感到惊讶。血统,似乎是新大陆和旧大陆永恒的主题,除了人类,矮人、精灵、侏儒,甚至龙,都逃不开这个主题。但是血统是可以被欺骗的啊,西格尔真想大声的呼喊,我就会一个伪造所有血统的法术,你们这些偏见者能奈我何?
他幻想自己是大海,但实际上他只是天上飘落的一片雪花。他往下看,整个世界平铺在他坠落的方向上,如同一幅五颜六色的织锦。金黄色的是王族,紫色的是贵族,绿色的是精灵,青色的是矮人,蓝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和灰色的,整个世界和行走其间的各色人等都在这张织锦上。无数雪花掉落其上,融入各自的色彩之中,呈现出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西格尔向四周看,只有他自己是黑色的。
你会被染成什么颜色?一个声音问他。西格尔听得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黑色也会被染?他反问道。
黑色能包容一切颜色,但是你不能。你只是一片雪花,对抗不了整个世界。那个声音说道。
但我可以一直飞着,俯视这个世界。我就是织锦上空那个永恒的黑影。
凭什么?那个声音最后问道。
“魔法。”西格尔说出声来。他感觉到自己血液里魔法的力量正在沸腾,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从灵魂深处苏醒。身体周围所有的元素都在欢快的笑着、舞着,庆祝法师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魔法觉醒。
这和血脉无关,是灵魂层次的一次认同。西格尔知道这个时刻非常重要,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掏出匕首,刺破了自己左手的食指。伤口很浅,只有淡淡的血痕,但是随着西格尔不停念颂咒语,一滴非常粘稠的血液从伤口处挤出来。还没等它滴下,就已经凝固,成为一个椭圆形的坚硬固体。西格尔没有试用魔杖,而是非常小心地准备施法材料,纯净的水、沙子、火药、铁片和风干的肉。西格尔将凝固的血滴放在这些材料中间,然后便用心念诵咒语,细致的操控周围的魔法能量。
法师可以拥有自己的魔宠,有人说那是创造,有人说那是召唤,但是西格尔现在觉得那是一种认同,是魔法能量对使用者的认可。随着咒语的不断加强,代表地水风火四大元素的材料在实体层面上结合,以施法者之血为核心,变换成新的生物。这个生物天生与法师心灵相通,可以为他带来各种施法上的便利,是绝对忠诚的同伴。每个法师都有自己的魔宠,但不是每个法师都能在魔法觉醒的时候获得魔宠。觉醒是很突然的,有些法师直到年老体弱的时候才能真正拥抱魔法,得到苏醒的机会,甚至有些法师一辈子都没有觉醒。
咒语完成,一只黑色的渡鸦站在西格尔面前,用灵动的双眼大量四周。西格尔伸出手去,渡鸦乖巧的停在他的掌心,然后展开翅膀,扭动身子,让西格尔看个清楚。渡鸦比常见的乌鸦体型要大,也更加聪明,它的尾巴成菱形——乌鸦是扇形,所以很好分辨。西格尔的渡鸦则更有特色:虽然渡鸦通体黑色,但是它的羽毛呈现一种蓝紫色的金属光泽,鸣叫的时候下巴上的羽毛会竖立起来,显得很有威严。它的爪子非常有力,卷曲的指甲更像是龙而不是鸟。在层层叠叠的羽毛之下,西格尔还摸到了粗糙的鳞片。
最奇怪的是渡鸦的喙,又黑又亮,边缘还有一圈淡红色的花纹。渡鸦轻轻咬着西格尔的手指,让主人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大。西格尔带着他的魔宠来到饭堂,从储藏箱中找出一颗核桃。渡鸦鸣叫两声,用爪子捏碎核桃,用锋利而坚固的喙啄食。
“以后我叫你巴隆,愿你永远在天上飞翔。”西格尔摸摸渡鸦柔顺的羽毛,让它飞上天空。“做我的眼睛俯视这片大地,让黑色保持纯净。”
渡鸦巴隆欢快的鸣叫着,轻轻拍打翅膀,借着风势在空中滑翔。通过他的眼睛,西格尔以翱翔之态俯瞰城墙山脉,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要塞的塔楼废墟变得又矮又小,困龙的通道变成了山间的细线。他看到里斯医师从王子殿下的帐篷里出来,托德伯爵拥抱了他,然后急忙忙钻进帐篷。他看到有三个人离开了营地,正向山下走去,即便是路上的风雪也没有减缓他们的步伐。
越过云层,飞跃风雪,渡鸦越飞越高,但是丝毫也不费力,好像高空才是他的领地。往南,大草原上寒鸦部落正在迁徙,巨人克里带着男女老少让出了水草最丰美之地,也避开了战争。那只鸟正在舔舐伤口,总有一天也会重临天空。深水城的军队像几条长蛇,正缓慢的跨越广阔的草原。西格尔看到鲜衣怒马的骑士,看到旌旗飞舞,每个人似乎都带着必胜的信心。
回过头往北望去,他越过城墙山脉,看到了山的另一侧。兽人正在大山里集结,数量十倍于人类。他们从熔岩中分得武器,兴奋地互相击打,眼睛里都是嗜血的光芒。再往北,他看到一片闪亮的光芒,如同蓝色水晶一般,被无边无际的白雪包围。这片光芒缓慢而坚定的向南移动,越过冻结的湖泊和河水,覆盖了森林和高山,正在向城墙山脉前进。西格尔努力睁大双眼,但是他仍不能看到光芒中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滚烫的泪水在眼窝里涌出,顺着两颊滑落。
“西格尔。”一声呼唤将学徒法师的精神叫了回来。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躯体,用同样黑色的眼睛观看。珍妮特醒了过来,变回了熟悉的样子,披着厚厚的毛毯靠在帐篷上,正温柔地看着他。西格尔感到一股暖意直上心头,驱散了风雪带来的寒气,他又想好好抱着珍妮特,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
渡鸦飞在高空,发出低沉的鸣叫声。它张开黑色的喙,在空中吐出一道黑色火焰。
第081章
城墙山脉(十九)
“珍妮特,你还好吧?”西格尔皱着眉头问道。
“好吧?还好吧?”渡鸦停在主人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学舌。
“你已经是第七遍问我了,我很好。”珍妮特依然是同样的微笑。不过她撒了谎,所以才用了一模一样的表情掩盖。虽然珍妮特是被抽取血液最少的人,但是她本来身体就最弱,所以恢复起来就最麻烦,需要吃掉好多种药物。除了总感到饥饿和缺乏营养外,珍妮特总感到自己属于魔族的血脉开始蠢蠢欲动——她经常会觉得小手变成了爪子,牙齿变得锐利。她需要用手摸一下牙齿才能确定这不过是幻觉而已。但是这幻觉好逼真啊。
“你怎么样,西格尔。”小猫立刻转移话题。
西格尔又是眉头一皱:“差点被血魔法师附身,更是差点把你给害死,还能怎么样?”他抚摸着渡鸦的羽毛,喂给它核桃吃。他发现这样的动作不但能使魔宠感到开心,也同样可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不能告诉珍妮特有关爵士反对他们结合的事情,所以心中一直有压力存在。“下次我不会让你涉足这样的险地了。”他说道。
“王子殿下将会封你为骑士,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想应该很快了。里斯医师的医术果然厉害,王子殿下已经能够扶杖行走了。”西格尔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也许我应该让里斯医师再看看你,亲自为你开药。”
“别。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个魔裔,只要普通的补血药物就足够了。”珍妮特摇摇头,神色非常坚定。“别为我担心。如果真的不好,我会告诉你的。”
“嗯,好的,你说的也对。”困扰西格尔的不是珍妮特的伤病,而是其他的事情。他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给爵士说自己将被王子册封的事情,两个人自分开后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西格尔一直呆在帐篷里照顾珍妮特,趁机避开营地里的琐事,也正好躲开比尔爵士的视线。
不过营地里的事情还是传入了他的耳朵。有三个雇佣骑士逃走了,还带走了三匹马和一袋子钱币。不过他们并没有从保存粮食的地方偷到足够补给,只顺走了几根腊肠和一袋子面饼。现在又是大雪时节,其他人诅咒他们会被冻饿致死,或者被山上出没的雪妖杀掉。西格尔想到自己通过魔宠之眼看到的情况,知道他们并未骑马——也许是另外的人吧,西格尔猜测。大家都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何时离开的,动机又是什么。
王子的回归意味着任务告一段落,至少可以下山了。雇佣兵们正在检查雪橇、收集路上引火用的干柴、努力积存食物。比尔爵士忙个不停,他需要居中协调大大小小的事务,而他能把杂物处理的井井有条,这种能力受到了托德伯爵的赞赏。“河沿城将会在你的手中更加繁荣。”伯爵对男爵说道。比尔单膝跪下,发誓绝不辜负这份信任和荣誉,会用自己的生命做到公正和慈悲。“河沿城男爵”,这是比尔爵士的新称号。
伯爵完成了他的承诺,接下来就应该轮到王子殿下了。西格尔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见一下比尔爵士,至少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穿过营地,在一堆货箱中间的桌子后面找到了比尔爵士,当时他正在最后清点补给的数量。看到西格尔走过来,爵士抬起头来。尽管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是仍可以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慈爱和关切。
西格尔咳嗽一声,然后说道:“爵士先生,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情。在山洞中,托德伯爵承诺,将会为我讨得王子殿下的受封骑士身份。这是我之前不接受成为你继承人的原因。”
“其实珍妮特才是你的原因。”比尔爵士非常直接,同时也非常诚恳的说道:“不过我不想为这件事情和你再次争吵。你将成为骑士,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我尊重这一点,即便是我非常反对的事情。”
“谢谢。”
“成为殿下的骑士后,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想我会跟着王子行动,也许会参与到招安半兽人的事情中去,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继续提高实力。”西格尔搬来一个木箱,做到了比尔爵士的桌子对面。渡鸦巴隆从他的袖子中探出头来,跳到了桌子上,用黑色的眼珠盯着打量周围的一切。“爵士,这是我获得的魔宠,现在我已经称得上是一位正式法师。你们也夸奖我的剑术,我曾经暗自高兴。但是这次历险中我险象环生,差一点就死了。我见识到更高更强的力量,深感自己的不足,要想做一番大事,我必须提高实力,做出正确的选择。而剑与魔法之中我只能选择一样,我选了魔法。”
“从来没有一个魔法师的骑士。”比尔爵士说道:“你选的这条路实在太难。我承认许多法师都很强大,但我也知道这条路需要太多的精力和时间。魔法师作为顾问尚可,但作为骑士能做什么?他懂播种和收获吗?他有时间管理领地吗?他能指挥军队、提升士气吗?”
“爵士先生,由太多敌人仅靠利剑是无法解决的,只有魔法。”
“你错了,孩子。你要成为强者就必须记住一点,朋友才是你的解决敌人的方法,利剑只不过是你最后的选择,魔法也是。几千年来,贵族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正是这样才维持了繁星王国的稳定和发展。正是因为这样,法师从来没有建国,神殿不能掌管凡俗事务,这些靠的不是剑和魔法。”
“可是……”西格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一名穿着繁星服饰的侍从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对男爵行礼之后说道:“王子殿下将很快主持西格尔先生的册封仪式,请诸位爵士莅临见证。西格尔先生,请衣着得体,即刻觐见。”
“西格尔,这次你必须穿着盔甲前去,把法师的长袍收起来。”比尔爵士非常严肃地说道:“这是必须的礼貌。”
西格尔点点头,让侍从跟着他,赶快回去换衣服。
王子的营帐平时只有三个人可以进去,他本人、托德伯爵和埃文。身为保镖的晨曦护卫可以跟随王子出入这里,除此之外其他人还从来没有进来过。这里的空间堪比旅馆的厅堂,所有的用品既舒适又奢华:柔软而暖和的羽毛床垫,厚厚的蚕丝被子,终年燃烧的无烟炭炉。铺着毛皮的环形座椅,摆放着墨水瓶和鹅毛笔的书桌。营帐中央的半空中悬挂着一个魔法餐篮,所以房间随处可见精制的食物。在这风雪交加的初冬,大山深处,这里仍可以看见红润的苹果、饱满的梨子、晶莹的葡萄。葡萄酒壶永远是满的,旁边的银盘子中也总是会有上好的干奶酪和火腿片。整个房间只有一个角落不是用来享受的东西,那里摆放着一堆精心打造的兵器,包括长剑、巨剑、长弓和斧头。几件崭新的盔甲搭在架子上,分别是亚伦、托德和埃文的备用装备。
王子殿下正在品尝葡萄酒,这总是能给他虚弱的身体提供能量。在得知自己是被埃文的血液所救,王子殿下与他父亲的私生子关系更加紧密,整日形影不离。他拿出宫廷最好的回复药剂与埃文共享,两个人一起品尝蘸盐的面包,然后再对着滚盐炸脆的美味小鱼和填满洋葱、蘑菇的火鸡大快朵颐。不过这些食物显然不适合大病初愈的王子殿下,导致他上吐下泻。所以现在他只能吃一些南瓜、豌豆和火腿制作的粥,然后就是葡萄酒。
“西格尔·乌贼,真是奇怪的名字,他是一名私生子吗?我不还应该给他一份血统证明书,让他摆脱这个身份吗?”王子殿下在红酒的作用下精神清醒了很多,他询问托德伯爵。
“西格尔并不是私生子,他出生在船上,不知道父母是谁。”托德伯爵细心为王子整理好衣装,为他在脸上擦粉,掩盖疲惫的神情。“他只是一个孤儿,将成为他名字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