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面骰子(校对)第213部分在线阅读

第393章
谋杀之神的牧师
　　凯布镇的另一边，牧师多恩在沙克庄园狭窄、幽暗的地下通道中缓缓的走着。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虽然看到沙土地面和大理石墙壁上那些精致而复杂的雕像，但实际上没有任何图案进入他的头脑。这个时候哪怕一个刚刚加入谋杀之神殿堂的学徒刺客都轻易在他后心插上一刀——不过能不能取得效果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精通使用匕首的人才知道匕首的威力，所以多恩对于自己能够被神灵赐下改造之身无比荣耀和感激。谋杀之神的伟力无时无刻不在他身体内涌动，提醒他自己在整个世界中的重要位置。
　　“我们是世界上唯一真正的力量。”黑衣圣者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一切都将死去，而我们则是所有生灵最体面的入殓师。我们要以最符合生者地位与贡献的方式，为他们创造华丽的谢幕礼，并在他们最后一次呼吸的时候聆听他们的忏悔。那一刻，当他们对生的渴求无比强大，但只能无奈看它消逝。那一刻，你就能真正体会谋杀之神的力量。”
　　多恩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跪在地上乞求能够为谋杀之神贡献力量。他很快便成为一名黑衣牧师，并开始研究生转化到死的诀窍。他现在可以直接赐人死亡，但别人却很难用同样的办法带给他死亡，这令他非常骄傲。
　　回廊似乎无穷无尽，但多恩知道这不过是一种神术效果，让那些不明所以的访问者在其中迷失，找不到出口。他知道怎样走能够避免选入这样的窘境，但也知道如何利用这一效果来散步，他喜欢在散步的时候进行思考。而且在无尽的回廊中，时不时能够听到兵工厂传来的嚎叫声。每一声嚎叫都意味着一个新的胶人出现，意味着谋杀之神的仆人又多了一件工具。
　　只有像多恩这样的有信仰的牧师才是谋杀之神真正的仆人，其他的刺客、间谍、斥候其实都和制造出来的“胶人”一样，不过是工具而已。那些白色透明的胶人不过是用泥形怪和人类杂交出来的怪胎，他们拥有智能，但却没有灵魂。
　　想到灵魂，多恩全身如同高潮般颤抖，他太爱各种灵魂了。小小的、脆弱的，不比一根蜡烛的火苗亮多少，但能够经受的起成百上千次的分裂、切割。一个强壮的佣兵或骑士能够变成几十个胶人，他们所拥有的武技和之前的本体一般无二。世人对谋杀之神有颇多误解，但多恩见识过胶人的产生，知道那是创造的力量，是由死到生的力量！
　　多恩轻轻拍着自己的脑袋。他的思绪怎么又跑到胶人上去了？现在还在想这些有什么用？计划已经定下了，神殿所有的仆人都会变被制作成胶人，只有能够感受到神恩，能够释放法术的牧师继续保持目前的身体，或像他一样成为神的准选民，拥有没有要害弱点的新身体。很快，将会有一支复制了世界上最强刺客和战士的大军出现，去执行——“多恩……”
　　多恩停住不动，无限回廊中谁在叫他？这又是某个刺客在进行训练，还是他产生了幻觉？
　　“多恩，过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多恩热泪盈眶，他认出了那个声音。谋杀之神的圣者正站在走廊立柱的阴影中，只能朦胧地看出一个黑色的轮廓。若不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找到，圣者连轮廓都不会显露出来，他们本身就是影子和黑暗。
　　“我聆听您的教诲，执行您的命令，服务您的意志。”多恩跪在地上，捧起那只如同匕首般冰冷的手，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去。没有温度、没有气味、甚至连形体都像虚幻的一样，这才是真正的神力，多恩感动的想着。
　　“你一直在努力的思考，这在我的众多服侍者中是难得的特质，我会为此考验你并奖励你。”圣者说道：“前不久，一位老朋友追随我的脚步，来到凯布镇附近，躲藏在林叶之间窥视。我不喜欢精灵，他们沉迷于诗歌、音乐，浪费了无数的时间，所以应该用死亡让他们认清这些时间的宝贵。”
　　“我会为您效劳，杀死凯布镇附近的精灵，这是我的荣幸。”
　　“哦，普通的精灵你可以做得到，但精灵圣者却不是你能力所及。”
　　多恩睁大了眼睛，随即又低下头去：“是的圣者大人，我的力量还不足以消灭精灵神的仆人，但我相信借助您的帮助，这并不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哈，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考验，大人，我一分钟都不敢忘记。”多恩低着头，强抑着自己的激动。上一次谋杀之神布下考验是找到从摩拉之巅出来的方法，将制造胶人所用的神力装置带出来，成功之后他就获得了神赐之躯。谋杀之神讲究精心的布局和完美的执行，这两者缺一不可。所以对于神的仆人，他们这些牧师需要践行这个理念。他们不会挥舞着钉头锤，在战场上高喊无用的口号，像野猪一样冲锋。而是像高明的棋手一样，用欲望、用恐惧、用欺骗和谋算布置一切，获得精彩的胜利。
　　“你很聪明，”黑衣圣者用手摸过多恩的头发，就像长辈在鼓励后辈一样。“精灵圣者只需要一眼就能看穿你的信仰，毕竟在你内心中熊熊燃烧的神赐力量就像灯塔，而你潜伏的能力还不足以瞒过他。我赐予你一柄能够杀死圣者的匕首，但如何能够达成目的就是你的事情了。记住，结果很重要，但没有过程，结果便会苍白、无力。”
　　黑衣圣者手一翻，拿出一柄黑色的石头匕首，用冰冷的炼银做柄。如果西格尔在这里的话，也许会惊讶的喊出声来。因为除了匕首的形状有些区别外，这明明就是黑曜石匕首的翻版。
　　“没有刀刃，但无比坚韧锋利，即使是神力构成的皮肤也无法抵挡。这世界上一共有四柄这样的匕首，除了这个和知识之神手中的那个之外，还有两柄下落不明。”
　　“完成这件任务之后，我会着手寻找。”
　　“不要着急，我的仆人，一次谋划一件事情。”送出匕首后，黑衣圣者冰冷的声音和模糊的身体轮廓便逐渐消失，只留下无尽回廊中仍跪在地上的多恩。他的脸上仍挂着泪痕，但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在地上深吸了三口气，多恩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仔细摩挲着黑曜石构成的匕首，上面每一处纹路和裂痕都显露出原始的力量，他似乎看到了世界诞生时刻的那种原始。据说死亡比世界诞生还要早，也将比世界毁灭还要晚，是唯一比永恒还要伟大的存在。
　　他亲吻匕首，不慎将嘴唇划破，他将这视为一次给他的警示和教训。时间刻不容缓，计谋要尽快制定。他看了看回廊，快速向前走，并在一个龙雕像的旁边驻足。用力拉动龙牙，直到它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一个密门从墙上打开，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
　　黑暗是谋杀之神的朋友，当然不会干扰其牧师的行动。融入黑影之后，多恩一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被捆绑在冰冷的铁板上，一动都不能动。她的身体残缺不全，所有成对的东西都只剩下单独的一个。她的身体是被打开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仍在顽强的运动着，维持奄奄一息的生命。
　　用仅剩的耳朵听到动静之后，她便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哀求自己的死亡。但死亡是廉价的，真正的赐福应该是达到死亡的美妙旅程。多恩深爱着这个女人，怎么会让她离开自己？
　　他总是将自己的感官与她相连，在伤害发生的时候将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由于天赐之躯的特性，除了用这样的方法他已经感受不到痛苦和恐惧，尤其是那种致命伤带来的死亡恐惧。正是依靠自己的爱人，他可以一次又一次重温那种感觉，每次都能让他有所感悟，得到提高。
　　尤其是当他需要集中精神谋划的时候，那种包裹着他的痛苦与绝望可以让他更加冷静。多恩温柔地亲吻女孩的独眼，用舌头舔去从空眶中流出来的血液，并施展治疗的法术。在谋杀之神的强大神力下，死亡再一次远离她，好让多恩能够继续紧紧拥抱着爱人。
　　“哦，谢谢你，我的爱，我们又在一起了。”他用指甲在女孩身上继续添加着伤口，并从她绝望而痛苦的眼神中获得扭曲的快乐。
　　圣者交代的事情不能由牧师去做，甚至不能过于接近精灵，否则肯定会打草惊蛇。黑暗中的魔鬼仆役或者或者泥形杀手也会触动精灵的警觉神经，导致行动功亏一篑。所以只有精通暗杀的刺客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为什么圣者将任务交给了自己，而没有直接给那些刺客呢？虽然大部分精英刺客目前都不在新大陆，但通过传送阵随时可以调来支援。相信排名前几位的杀手在拥有黑曜石匕首的协助后，利用精灵圣者的麻痹大意，是可以完成这件工作的。
　　他将自己的脸埋入爱人的肚腹中间，强迫自己继续思考。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从来不会，尤其是在获得神之躯体之后。这次的任务应该比摩拉之巅那一次更有难度！他牙齿不断开合，用力撕咬着肠子，让自己像野兽一样拥有敏锐的感觉，好预感到那转瞬即逝的捕猎良机。
　　应该怎样做呢？
　　也许应该发动团结会的力量，多恩心想，或者雇佣无知但强大的冒险者。
第394章
“友好”的贾格
　　“千万不要去参加团结会的祈祷和礼拜活动。”侏儒老板贾格说完这句话便双手捧着杯子，大口咽下麦酒。他长舒了一口气，就像是快要溺水之人回到水面之上，重新获得自在与安全。
　　“团结会是什么东西？一个宗教团体吗？”阿诺门问道。
　　“不，是一个邻里互助机构。”贾格嘴角歪了歪，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参加团结会的人要遵守秩序、互相帮助。先进的带动后进的，大家要步调一致为新生活努力。对于外来的敌人大家要一同抵御，就像鹿群遇到捕食者会围拢在一起，将鹿角全都朝向外侧。”
　　“咦，听上去很有道理啊。”埃文说道：“这不就是大家互相帮助嘛。”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但不知怎么的，慢慢团结会就变得奇怪起来，可能是多了些口号、制服和不断的学习之后。最早参加团结会的人变得强大而不受人欺负，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甚至连凯布镇的领主都狂热地参与进去。”
　　“后来大家就开始变得疯狂。为了凸显每个人的贡献和价值，大家用爵位互相称呼。领主男爵变成了公爵，因为他具有领导众人，为领地民众作表率的责任和义务。最好的掏粪工是个伯爵，养马的侯爵和种植萝卜的子爵，就连我都要有伯爵的头衔才能继续经营南海望。该死的，这里是南海望，不是什么南海守护城堡！”
　　“我不明白。”埃文挠挠头：“杰，你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西格尔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凯布镇周围并没有大规模的魔法波动，更没有诺克斯共同会那种精神控制法术的痕迹。难道有人能够仅用语言和一些行为规范就能达到这样的目的？凯布镇这里处处透着诡异，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贾格，你知道一个叫做沙克庄园的地方吗？”西格尔突然问道。
　　侏儒身子一颤，抬起头来：“是的，我知道。那是团结会的总部，就在镇子南面十里，一处靠近海边的山崖上。”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六个人，然后说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接了某个任务，来这里调查团结会的。听我劝，赶紧走吧，团结会现在就是凯布镇，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这里没有人会帮助你们的，从你们进入镇子起，就有许多双眼睛盯着。”
　　“你会通风报信吗？”姚恩问道：“我们在你这里还是安全的吧？”
　　“你放心老朋友，关于你们的真实目的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们。”贾格说道：“但只要你们一行动，就很有可能暴露，然后丢了性命。听我的，赶紧走才是唯一明智的选择。”
　　“还是给我们讲一下这个沙克庄园吧。”西格尔坐到贾格面前。
　　侏儒却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叫喊着：“我说的哪一点你们听不懂？快走，离开这里！傻瓜们！”
　　西格尔的手掌放着光，咒语如音乐般流淌。激动的侏儒双眼被光芒吸引住，急促的呼吸开始放的平缓。他咽了咽口水，重新坐了下来，目光变得柔和，眼皮也有些低垂。最终，他点点头说道：“我愿意帮助你们。”
　　“沙克庄园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是三代前领主夫人家的庄园，当时的她是一个富商家的女儿，庄园是她的陪嫁。原本要在庄园那里修建码头和仓库，但一次地震导致的山崩让原本的港口变成全是大石头的嶙峋海岸。大家仍旧只能用东面的小港口，庄园也就只是一处比较漂亮的大房子。”
　　“后来庄园几经易手，十年前才变成了现在的主人，一位名叫多恩·斯科特的富商。他妻子是本地人，后来病重要在海边疗养，所以才买下了那里。听说他的妻子死了，之后多恩就很少露面，除了他曾经的朋友进进出出，那座庄园一直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当团结会将集会地点放在沙克庄园的时候大家还有些奇怪，直到知道多恩是团结会的元老之一，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团结会经常拿出钱财来帮助那些生活困难的成员，据说这些钱就是多恩慷慨解囊的。传说在沙克庄园内埋有大量宝藏，否则一个从不做生意的人怎么能拿出那么多的钱财？但若是你们为这个而来，我想你们应该立刻掉头回去。外面每一个骑士、士兵、甚至趴在地上休息的狗，都是属于团结会的。你们只有六个人，是不可能得到宝藏的。”
　　“谢谢你的忠告，再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庄园环境的事情吧。”西格尔将发光的手掌在侏儒面前不断晃动，贾格则直愣愣的看着，毫无保留的讲出了一切。
　　西格尔仔细地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精灵圣者的信中语焉不详，甚至连团结会是什么都没投提起，只能靠从侏儒这里得到的情报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他所施展的咒语能够保证侏儒不会说假话。不过这个咒语会让侏儒变得非常疲惫，他只坚持了二十多分钟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你这是什么法术？”娜里亚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杰，来这里完成任务的冒险者。如果你怀疑我，那么除了你脑子中自己得出的答案外，我说什么其实没有关系。”西格尔想把话题引开，所以说道：“当贾格醒来的时候，他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大家也不要给他提起沙克庄园的事情。”
　　“你在和吸血鬼战斗的时候施放的火焰法术很强，但我以为那是你的某种特殊能力。但你刚才施展的影响心智的法术更复杂，只有专门训练过的法师才能做得出来。”娜里亚显得非常紧张，捏着施法材料粉末的手指不断抖动。“若你将刚才的法术朝我们施展，我们能不能抵抗得住？”
　　“除了阿诺门还有希望之外，你们三个人都会被法术控制，而且在事后还会忘了被施展咒语的事情——但我不会那样做。”西格尔说道：“正如我最早给你们说的一样，这件任务只需要你们的专业技巧，再加上诚实守信的职业操守，其他的事情和你们无关。”
　　姚恩抓住娜里亚的手，摇了摇头：“没必要这么紧张，不然任务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我们先来集中精神对付沙克庄园。”他看向西格尔，问道：“杰，沙克庄园就是目的地了，对不对？”
　　“是的。调查沙克庄园的谋杀之神据点。”西格尔说道：“也许团结会就是谋杀之神神殿控制的一个下属组织。”
　　“我也有这样的思考，所以咱们按照原计划行动。”侏儒松开了娜里亚的手，女法师长叹一口气，暂时不再纠结西格尔的身份，只是眼神中多了许多警惕之意。“阿诺门你一定要小心，谋杀之神的牧师很有可能会将你视为威胁，团结会也许会想办法阻止你的传教行动，用各种手段都不奇怪。”
　　“大地之母的圣光会护佑着我，当然还有索尔的长剑。”阿诺门看上去并不担心。
　　“我和杰去侦察一下沙克庄园，爱蒙你和娜里亚暂时待在旅店中，哪也不要去。”姚恩说道。
　　“为什么！”爱蒙鼓起脸颊噘着嘴：“不是说我们负责去买东西的吗？”
　　“情况有所变化，为了你们的安全，先休息一天比较好。而且你们也不是没事做，除了摆平贾格之外，你们还要将马都照顾好，让他们随时能够上路。也许咱们待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长了！”
　　西格尔站起来拍拍侏儒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爱蒙用胳膊肘捅了捅埃文：“你朋友是怎么了？他一路上都很着急，现在则开始变得急躁起来了，让人很不放心哦。”
　　“他平时都很冷静的，严肃的时候如同山川一样。不过他身上压力很大，我能感觉出来，所以说在这一方面他就不如我了。你看我，再大的压力也不会影响我的好心情。”
　　“你那叫没心没肺。”爱蒙叹了一口气。
　　侏儒姚恩推门出来的时候，西格尔正从空间袋中拿出烟斗。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现在需要这东西来平复一下情绪。六分烟叶、三分宁神草、一分香料，仅仅在指尖揉搓就已经可以闻到浓郁的香气。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抽烟。”姚恩说道：“在侦查的时候，那气味会暴露我们的行踪的。”
　　我的法术能够去掉所有的气味、声音和光影，不会有人发现的。西格尔想要这么说，但也知道这样的口气是在太过骄傲，对共同执行任务并无益处，于是他收起了烟叶。
　　“很抱歉对你的朋友贾格施法，但我向你保证那个法术没有不好的作用。”西格尔说道：“控制思维的法术一直是个容易出问题的领域，但我不能承受任务出现问题所带来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