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校对)第4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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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算出来的?”
  怪不得丘六颂震惊,大衍刀法有一半的功力在这身法中,隐则天数,现则地数,或者隐则地数,现则天数,天数有二十五,地数有三十,共数千种组合,除非是元光那种深悉个中详情的人,哪怕孙冠在此,也只能凭借远胜于己方的修为蛮横破阵,不像徐佑这样举重若轻,竟能算准天地之数,先发制人。
  “你只知天地数,却不懂阴阳数。阴数一百四十有四,阳数二百一十有六,阴阳和合共三百六十数,再分变化,其数又有几许?我通阴阳,观你天地,正如以鹰搏兔,焉能不胜?”
  丘六颂目瞪神呆,喃喃道;“阴阳数,阴阳数……怎么没听师父提过……不对,不对……啊!”
  他猛的抱住脑袋,满脸痛苦之色,徐佑袍袖舒展,封了经脉,让其昏睡,随手抛到塔下,道:“清明,带他回府,好生照看!”
  清明飞身接住丘六颂,先行告退。
  徐佑略觉歉意,丘六颂毕竟位居三品巅峰,大衍刀法神鬼莫测,以一敌二,尚能稳占上风,若和他交手,固然能胜,可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结束。今夜来此的主要目的是塔中躲着的鸾鸟,不愿和丘六颂过多纠缠,故而此战他用了诈!
  论对易经的研究,徐佑还不如清明,连清明都无法勘破大衍刀法,他更加不行,只不过神照术可看透世间万障,自能料敌如神,也因此给了丘六颂太大的打击,心神动摇,轻易的束手就擒。
  至于阴数阳数,却是所言非虚,丘六颂真能领悟到三百六十数,晋升大宗师并不是妄言。徐佑使诈擒了他,没打算乱说一通,若由此种下心魔,坏了他的武道之路,那样太过下作,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元光的弟子可以杀,但不可以辱!
  “鸾鸟,还请出来一见!”
  素衣女郎出现在清明撞破的宝塔边缘,脸上带着凤凰面具,发间插着乌木簪,手里捧着一盏铜灯,寻常的对襟襦裙打扮,并无丝毫过人之处,然而此刻面对高居于上的大将军徐佑,围拢于下的过千虎贲,长身而立,淡定自若,如在无人之境。
  那凌驾于凡俗之上的孤傲气势,若不是久握权柄,别人学不来,也装不像。
  “大将军万福金安!”
  徐佑笑道:“久闻鸾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虚名而已,恐污大将军玉耳!”
  鸾鸟微微欠身,道:“我在北朝,日日夜夜闻听大将军的威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见礼已毕,该说正事,徐佑温声道:“你是智者,当知事不可为,何必再有无谓的死伤,若肯就此束手,我答应给你符合身份的待遇……”
  “这局,是大将军胜了!”
  鸾鸟笑了笑,手中烛台坠地,火舌吞吐,眨眼间燃起熊熊大火,应该是事先撒了松薪和胡麻油,否则不会起火这么快。
  “然而我北地女郎,从来只有战死的白骨,没有屈膝的奴颜!”
  火海里的女郎仿佛凤凰涅槃,发出清越的鸣叫,任火焰加身,却微丝未动,依稀可看到那高挑的身影,又逐渐的消失无踪。
  为她陪葬的,除了连九尺这个三品小宗师,还有矗立了几百年的宝瓶塔!
  众部曲无不凛然,他们都是上过阵的厮杀汉,不畏死,其实算不得什么。可鸾鸟何等的身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面对死亡竟这般的从容和决绝,若北魏从上至下,皆把生死置之度外,这样强大的国度,如何征服?
  徐佑早知身份地位到了鸾鸟这个层次,要抓活口委实不易,况且鸾鸟也是五品的修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不管是服毒还是选择其他法子自尽,他拦不住,大宗师来了也不行。
  叹了口气,飘然落地,转身回府去了,余下来的事自有冬至料理,不用他来操心。
  第二日接冬至奏报,宝瓶塔的大火已扑灭,没有引发更大的火灾。盛光寺的僧众包括方丈、维那首座等只有寥寥二十多人是外侯官安插的细作,其余都是正儿八经的度牒和尚,并不知情。经过此轮大清洗,洛阳城内应该没了白鹭官的隐身之地,但为了以防万一,秘府将在明处宣布此次围剿结束,部分人手转入暗中,保持强度,继续追查。
  徐佑表示赞同,白鹭官不可小觑,就如同鸾鸟这次的谋划,一旦成功,很可能影响战局。冬至离开之后,他召见郑珲,对主动投靠又立了大功的人,该赏则赏,不能寒了对方的心。尤其褚、潘、杨三姓伏诛之后,郑氏成为洛阳乃至洛州和豫州的门阀之领袖,彻底收服他,对维持豫、洛的稳定很有好处。
  “参见大将军!”
  “起来吧!”
  徐佑招待郑珲的地方没有选在大堂,而是后院的湖心凉亭之中,温了一壶酒,三五碟小菜,家常氛围很浓。
  既然要拉拢郑氏,那就得摆出足够的姿态,以千年郑氏的家底,再奢靡也奢靡不过,简单点,更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郑公是阳平先生这脉的吗?”
  “是,阳平公生庄公,庄公生文普公,文普再有家父讳荣……”
  徐佑若有所思,道:“那,郑公和现居平城的郑泰是三代外的血亲了?”
  郑珲叹道:“正是!当初郑氏举族迁往平城,家父执意留下,双方闹得很不愉快。后来托了极大的人情,才求得宫中开恩,让小半出身旁支的族人留在荥阳,繁衍至今,却和平城的正房嫡系越来越隔阂了。”
  “荥阳乃郑氏郡望,怎么舍得丢弃?”
  “生死握于人手,不舍得又能如何”郑珲惨然道:“其时魏虏的铁骑占了北方半壁,为了方便控制诸姓门阀,从各州郡望强迁全族到平城定居,旦有不遵,屠刀之下,滚滚人头,不知杀了多少……”
  徐佑道:“如此说来,郑公和郑泰并不亲近?”
  郑浑忙道:“我虽奉命坐守荥阳,可早些年就把家业移到洛阳来了,荥阳只是留了奴仆照顾祠堂和打扫旧宅,和平城方面来往并不密切。当然,平城是郑氏的主脉,我为旁支,尚要依附其上,逢节遇寿,该有的礼数也不缺……”
  “侯官曹找到郑公,郑公为何要向大将军府举证?”
  “我郑氏衣冠华族,虽蒙一时之辱,但王师既复洛阳,自然没有继续从贼的道理,这是其一!”郑珲离开座位,双手作揖,浊泪顺颊而下,道:“其二,大将军爱民如子,远胜索虏的凶残无道,为百姓计,为郑氏计,洛州归楚,比归魏好。”
  徐佑点点头,道:“其三呢?”
  “其三,是小老儿的一点私念,若听从侯官曹的指派,于城内起兵造反,仅靠四大家的部曲,尚不足五千之数,怎么可能胜过大将军的百战雄师?明知必败,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郑氏千余口,总不能白白葬送了……”
  郑珲跪地俯首,哀声痛哭。生逢乱世,百姓不如狗,可这些看似强大的世家其实也身不由己,今日繁华似锦,明日废墟残垣,能真正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少之又少。
  徐佑亲手搀扶,安慰道:“郑公宽心,有我一日,定保你郑氏无恙!”
  “谢大将军恩典!”
  郑珲颤颤巍巍的起身,等重新入座,徐佑为他斟酒,笑道:“郑公,贵府不缺钱物田宅,我也不赏你这些,其他还有什么需要,尽可说来!”
  “外侯官因我折损了这么多的人手,和北魏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小老儿家里尚有能战部曲千五百人,儿孙里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可以提枪骑马厮杀,想让他们追随请大将军前去讨伐索虏,万望俯允!”
  郑氏以文宗立世,想来是终于明白这次狠狠得罪了魏国的侯官曹,日后数不尽的麻烦,准备走军功旺族的路子。
  这是聪明的做法,乱世里文采不足以保家,唯有手里握着武力,才是长久之道。
  徐佑沉吟道:“朝廷正军选兵太过严苛,没有数月的操练,难以成伍,仓促间来不及了……”
  郑珲急道:“若正军不行,也可投入都督府为卒。大将军,那朝不保夕的日子,小老儿实在过怕了……”
  徐佑想了想,郑珲功大,不能不赏,他又得罪了外侯官,得谨防着白鹭的刺杀,还是顺了他的意,也好安其心,道:“也好,我即刻命人知会叶珉,将这千五百人改编为洛州都督府的荥阳郡兵,由你举荐一人担任校尉,日后可协防洛阳。若立军功,我自是不吝封赏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约战益州
  丘六颂从昏迷中醒过来,脑海里还充斥着徐佑关于阴阳三百六十数的话,浑浑噩噩了两日,送饭就吃,有酒就饮,他把生死看得极淡,既落敌手,听天由命。
  咯吱。
  铁门缓缓打开,先是傍晚的斜阳偷偷的送来昏黄的光,丘六颂抬起头,微微眯了眯眼,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再次遮掩了光线,听到徐佑的声音,笑道:“丘郎君,这两日多事,怠慢莫怪。”
  “有酒有肉,大将军费心!”
  酒肉里放了山鬼,吃完之后全身无力,提不起一点劲道,不过这是忌惮他玄功厉害,除了徐佑无人能治,算不得折辱,可以理解。
  徐佑在对面坐了下来,道:“没怠慢就好!丘郎君,照你们鲜卑人的规矩,你是我的俘虏,我有权向你提出赎买的条件……”
  丘六颂笑了起来,道:“可能要让大将军失望,我身无长物,又是元府的下人,没有太多钱财赎买自己!”
  “钱财乃俗物!”徐佑道:“我有三个问题,郎君回答之后,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可安然离开!”
  丘六颂淡淡的道:“大将军不如直接杀了我吧,你想知道的,无非是大魏此战的方略,我虽卑贱之人,却也不会因为贪生怕死而出卖国家。鸾鸟死得,我死不得么?”
  “我不会问牵扯军中机密之事,大多是问你个人观感,说与不说,都影响不了战局!”
  丘六颂想了想,道:“好,大将军请问!”
  “魏国缺粮,难以久战,此次南下侵我州府,以无道伐有道,明知必败,朝野上下,可有争论?”
  这明显是送分题,魏国对出兵的争议连平城的百姓都知道,算不得什么秘密。有些人认为不必和楚国争一时短长,只要等到明年粮食丰收,再修养两年,又能征得雄兵数十万,那时候攻略洛阳,胜算更大。
  可是元瑜灭了柔然,文治武功到达巅峰,志得意满之时,却被楚国偷袭占了洛阳,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所以在某些主战派的大臣鼓动下强行出兵,丝毫不顾实际情况,只为了挽回自家的颜面。
  丘六颂道:“纵有些许争议,但我大魏军士以一当百,战则必胜。大将军,你要知道,胜利者不会背负骂名!”
  徐佑笑了笑,不怕他不开口,开口就好办,所以用了话术,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消除戒心,然后直接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道:“听闻元大将军面部生疽,沉疴难治,是真是假?”
  丘六颂犹豫了片刻,这也算不得秘密,元光回京之后,多次以面疽为由上书辞官,道:“家师五年来饱受疽病之苦,不过他老人家功力深厚,当无大碍……”
  “既无大碍,”徐佑抛出他真正想要问的第三个问题,道:“我若安排,请元大将军和孙冠一战,他可有信心应战?”
  “啊?”丘六颂震惊站起,几乎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徐佑双手拢袖,坐姿挺拔,眸光深邃如渊,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丘六颂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双手按着几案,缓缓坐下来,凝视着徐佑,道:“大将军好歹毒的计谋,两位大宗师交手,无论谁胜谁败,对你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郎君错了!”徐佑笑道:“孙冠齿老力衰,元大将军正当盛年,若无意交手则罢,若有意,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丘六颂语带不屑,道:“家师岂会占这个便宜?”
  “元大将军自然不会占孙冠的便宜,他占了天时,那么就让孙冠占地利,交手的地点,会选在益州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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