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校对)第4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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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鸾鸟没有躺倒床上去,而是在凳子上枯坐了一会,低声道:“傻丫头,皇帝的婚事都做不得主,更何况你只是不得皇后宠爱的公主……”
  来到另外一座院子里,元沐兰立即召来心腹丘六颂,命他昼夜赶往平城,将一封密信交给嵩山道人康静。
  跟着元光在尸山血海里长大的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皇帝因灵智大和尚的谶言而动摇,那么由康静出面游说,算是针锋相对,恰到好处。
  话说康静接到信后,很认真的看了两遍,又沉吟了半柱香的时间,问道:“公主还有别的吩咐吗?”
  “请真人垂询!”
  康静笑道:“大和尚位高权重,我避之不及,若为公主得罪了他,怕是……”
  “公主说,内行令高腾深恶太常令崔伯余,而巧得很,她也很厌恶内行令!”
  康静抚须,联手对付高腾算是画了大饼,可饼再大吃不到肚子里,终究还是有点饿得慌,道:“那我代太常令谢过公主了。”
  言外之意,这是崔伯余的好处,我的呢?
  “公主还说,等南征归来,还要多谢真人在主上跟前推介之恩,作为回报,她将请朝廷敕封真人为天师,并上真君封号!”
  康静的天师是嵩山修道时自封的,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如果能被元瑜明诏敕封天师,意味着魏国的天师道将以他为尊——这是名正言顺的天师之位,可以和楚国的孙冠分庭抗礼。
  元沐兰的承诺不是酒,但康静已有了几分醉意,道:“请回禀公主,高腾意欲为高远谋划之事,静已尽知。然而我观天象,高远绝非公主良配,若草率定亲,南征则胜负难料!”
  “是,小的记下了!”丘六颂又复述了一遍康静的原话,确定没有一字误差,躬身施礼,低着头退了出去。
  崔伯余从屏风后走出来,还没开口,康静问道:“丘六颂是元光的亲传弟子?”
  “不知!下人而已,问他做什么!”崔伯余不喜的瞪了康静一眼,多少大事得忙,你管他是不是元光的徒弟?
  康静知道崔伯余的脾气,名门望族出身,向来眼高于顶,笑道:“丘六颂可不是下人,他是丘氏的子弟,虽不比八大姓,可也称得上小贵族了。况且此子修为不弱,怕是入了三品,这样的人物,却甘心在元沐兰跟前为奴为仆,想想倒也让人后背发凉……”
  “丘氏?早没落了!”崔伯余嗤道:“这些习武之人,就知道打打杀杀,可还不是要吃饭穿衣?能跟着公主锦衣玉食,总比流落江湖的好!”
  康静感慨道:“江湖未必不好,庙堂未必是好……罢了,你虽说精研经术,究览天人,却不通武功,难以理解我辈的心思。”
  “好好好!”崔浩拱手作揖,道:“你修习《神中图录》的绝妙武功,连灵智都不是你的对手,或许也只差元光一步之遥,莫非见了丘六颂,起了爱才之念?”
  “他若是元光的弟子,又怎肯另投道门?”康静道:“刚才只不过是心生嫉妒,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比不过元沐兰就算了,竟然还比不过丘六颂,哎!”
  “无妨!我最近刚寻到一个资质上佳的良才,正要推举给真人做个徒弟!”
  康静的眼睛眯了起来,道:“元敦肯答应了?”
  崔伯余低声道:“太子越来越跋扈,前几日把五皇子元克绑在市坊里抽了十鞭子。元敦作为二皇子,兔死狐悲,生怕以后没了下场,接到我们递过去的柳枝,矜持了这么久也该答应了!”
  康静微不察觉的点了点头,道:“之前买通的太子府的那个宦者宗巢,会不会留有后患?”
  “宗巢装作不经意的提醒太子,再让太子刻意讨好高腾,谈到公主的婚事。高腾也因此上心,竟不知天高地厚的想用他那个废物弟弟高远攀上皇亲……此局妙在自然而然,不露破绽,宗巢是聪明人,岂会自误?你放心就是!”
  崔伯余笑起来比女子还要好看几分,道:“当初你说杀高腾不难,我还当是修道修傻了,没成想真的这般容易。接下来坐山观虎斗,等元沐兰回京,高腾的性命也即将走到尽头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四面狼烟起
  洛阳,大将军府,节堂。
  录事参军张桐正在向众人传达最新军报:“……李伯谦占领长垣和浚仪县后,搜刮全城粮草和财帛,又放火烧了城,将百姓驱散成了流民,然后率骑兵继续南下,往雍丘和襄邑而去。其中,需要诸位将军重点关注的是雍丘……”
  作为淮河以北的军事重镇之一,雍丘的地理位置十分的重要,以之为中心,往西可进攻洛阳,往东可威胁徐洲,往南直面淮西名城寿春。在另一个时空里,祖狄北伐,就是以雍丘为根据地,把后赵的石勒打的欲仙欲死。
  徐佑在雍丘放置了两千兵力,由中军悍将、虎烈将军梁西平镇守。雍丘的城池高大,护城河宽且深,又和襄邑县互为犄角,只要梁西平不出昏招,守住城池应该问题不大。
  何濡忧虑的是,梁西平自负骁勇,受不得激,若出城和李伯谦交战,怕是要吃大亏。周石亭自然要为中军袍泽说好话,笑道:“梁西平不是蠢人,李伯谦能攻下浚仪,说明不是易于之辈,足可给他提个醒。若是祭酒还不放心,可请谭司马行文雍丘,严令他不得出城,想必万无一失。”
  谭卓点点头,道:“正是此理,稍后我便行文,许他坚壁清野,不用管外界如何,只要守住雍丘,就是大功一件。”
  徐佑示意张桐继续。
  “……前日,魏军主力五万骑出白马津,占领了我军弃守的滑台。由于我军是有计划的撤退,没有给敌人留下任何补给,滑台百姓也随军迁入了荥阳,损失轻微。不过,魏军以滑台为据点,搭建浮桥,修葺甬道,切断了黄河东西向的船运,阻隔了我们和青州方面的联系……”
  澹台斗星打断了张桐,问道:“这次能够确认索虏的主力吗?”
  冬至神色凝重,嗓音低沉,道:“文鱼司此番潜入邺城,死了十一名刀鱼,三名银鱼,还有一名副司主,只逃出来了三人,其中有人亲眼看到了元沐兰。”
  澹台斗星惊道:“怎么回事,伤亡这么大?”
  这两年大家都习惯了秘府的强大情报收集能力,虽然对北魏的情报网络由于时间关系还有很多欠缺,加上胡汉有别,混入高层有相当大的难度,但是几乎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外侯官手法粗糙,行事张扬,并不是秘府的对手,假以时日,定能完胜。
  可没想到,仅仅在邺城一地,就付出了这般惨痛的代价!
  秘府培养一个合格的人手,远比训练一个精锐的士兵要难得多,刀鱼也还罢了,大多是在当地收买的基层人员,可三名银鱼和一名副司的牺牲,堪称重大失败。
  “邺城里来了高人……”
  冬至点到即止,众人都知道秘府的规矩,明智的没有继续追问。该他们知道的,会在节堂议事时进行通报,不该他们知道的,瞎打听就犯了大将军的忌讳。
  你对秘府的工作这么感兴趣,是打算跳槽过来效力呢,还是准备卖情报给北魏换取荣华富贵呢?
  说不清的!
  张桐放下手里的简报,按顺序拿起另外一张,道:“……卜刺史昨夜传来紧急军情,北魏相州、济州、冀州的镇戍兵正合兵一处,似乎要对历城发起大举进攻……”
  节堂内顿时哗然,齐啸皱眉道:“以三州镇戍兵的战斗力,应该不会对青州军产生太大威胁,更可能是打算压制卜天不敢妄动,以免他分兵支援洛阳战场。”
  檀孝祖看了看叶珉,见他低头不语,估计已有定计,笑道:“叶将军,不如你我同时把心中所想写在掌心,若是相同,日后也算一段佳话!”
  澹台斗星等人开始起哄,叶珉犹豫了片刻,抬头望着徐佑。他出身翠羽军,但现在自领赤枫军,和左彣、齐啸、明敬等关系并不算亲密,更别说檀孝祖的荆州系,从无往来。
  这是叶珉的明哲保身之道,秦汉至今,多少名将就是死在了不知进退这四个字,徐佑以国士待他,他以国士报之,如此而已!
  徐佑笑着点头,他的大将军府和别家不同,议事时畅所欲言,言者无罪,气氛比较融洽和随意,但是议事结束,自当奉命而行,谁也不敢怠慢。
  等两人写好,摊开手掌,掌心里只有一模一样的两个字:碻磝!
  檀孝祖和叶珉同时一笑,无形中有了点惺惺相惜的意味。张桐走过去,在沙盘代表碻磝的位置插了杆小红旗,把旁边相邻的几处城池插了小蓝旗。谭卓凝视着碻磝周边的山形水势,盘算应对的法子,道:“两位将军的意思,魏军这是声东击西?”
  叶珉解释道:“青州军两万之众,训练有素,粮草充足,又占据险要关隘,若攻打青州,魏国至少需要动用五万到八万人,囤积三到五个月的粮草,以他们现在的国力,根本不可能支撑东西两线的大规模作战,所以……”
  檀孝祖接过话道:“所以三州合并出历城是假,虚张声势;奇兵攻碻磝是真,不得不防!”
  谭卓问齐啸道:“驻守碻磝的是何人?”
  “吴韬!”
  当初攻克碻磝后,齐啸留了五百人驻守,守将名为吴韬,虎钤堂四期学员,性情稳重,少言寡语,在同期的学员里并不突出,进步较慢,到现在还是统领五百人的都尉。
  “守得住吗?”
  “守得住!”
  齐啸对吴韬充满信心,道:“济州镇戌兵早在西征之初就被打的近乎全军覆没,魏军如果南侵,只能依靠相、冀两州的镇戍兵为主。但是,青州兵骁勇,天下尽知,想把卜刺史死死压在历城,无法救援碻磝,善战的冀州兵全部和较弱的相州兵大部必须得联合作战……也就是说,攻打碻磝的,其实仅有相州兵的一小部而已,留在碻磝的全是翠羽军的精锐,以一当百,略觉自大,可是以一当十,绝不在话下……”
  敌情既然明朗,齐啸又为吴韬作保,众人齐齐望着徐佑,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
  徐佑道:“两地千里之遥,无论是派兵还是示警都来不及了。我离开徐州的时候曾和卜天谈过,青、兖、徐的战事,交由他全权负责。用人不疑,我看咱们无须过多忧虑。”
  青徐兖战场不是魏楚的主战场,胜负影响不了大局,元沐兰无非是想以奇兵袭击碻磝,然后扰乱淮右,断了徐佑的粮道。可现在徐佑并不缺粮,关中的粮足够三月之用,洛阳也囤积了数万石,若还是不够,可以从荆襄运粮,只要许昌不失,粮道不绝。
  何濡笑道:“大将军所言极是,卜天有勇有谋,和北魏交战多年,深知敌人的手段,不会轻易丢了他立足的根基。我们眼下的重点,还是在洛阳战场,李伯谦率三千轻骑逼近雍丘,有梁西平,不惧他攻城,但我怕他会绕过雍丘,直逼许昌……”
  当魏军在历城方向摆明车马,山雨欲来之时,一支大约五千人的骑兵渡过黄河,悄然出现在碻磝城下。
  谁料吴韬事先已接到卜天的手书,要他小心魏军可能的分兵奇袭,所以早有准备。他故意敞开北门,城墙上也无一兵半卒巡逻,实则在城门洞上方吊起整锅整锅的滚油,两边堆满了松木柴薪。
  魏军见状大喜,纵马冲门而入,等进了数百骑,吴韬令部曲点燃滚油,推下柴薪,顿时烧起熊熊大火,阻断了城门内外。
  进城的骑兵发现中计,四周的道路摆满了拒马,高低不齐的房顶上半蹲着一百个弩兵,不等他们反抗,箭矢如雨,立时人仰马翻,命丧当场。
  城外的骑兵因靠前的战马受大火惊吓,前后互撞,乱作一团。城墙的马面突然冒出两百人,成夹角之势,用连弩狂射,接连三轮,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又射杀了三百余骑。
  魏军仓促后撤十余里,折损了近八百人马,吃了这样的大亏,士气受挫,竟一时不敢再来攻城!
  吴韬料敌于先,算敌于后,行事稳健却又不失奇谋,也难怪齐啸对他赞扬有加。
  可惜的是碻磝城没有骑兵,要不然趁势出城追杀,说不定可以就此奠定胜局。
  “镇主,据白鹭官的线报,碻磝城里只有五百守军,之前是我们大意了,这才为敌所趁,只要打起万分的精神,此城旦夕可破。”
  “是啊,镇主下令吧,末将愿为先登,领五百名勇士攻上城头!”
  领军的镇主是翠羽军的老朋友屈竑,他原是济州的谘议参军,镇主尉迟鹯败亡后,带残兵逃回了相州。元沐兰到达邺城后,和屈竑谈了几次,对他很是赏识,又知道当初战败,是因为尉迟鹯不听劝阻导致的,所以拔擢他当了济州新任镇主。
  这次纠集济、相、冀的镇戍兵,明修栈道,奇袭碻磝,就是屈竑提出来的主意。
  他要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可翠羽军仿佛是他命里的克星,给了当头棒喝,彻底打醒速战速决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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