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校对)第4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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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锐刀、甲胄、弓弩……”
  “去找谭卓,先给你五千人的装备……”徐佑头疼,道:“药师啊,我乏了,你也赶紧回府休息吧!”
  慢慢吞吞的从徐佑这讨足了资源,韩宝庆这才表决心,道:“绝不辜负大将军厚望,我保证不出三年,凉州军兵强马壮,商路无阻,百业俱兴!”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韩宝庆承诺的事一定会做到!
  徐佑欣慰的点点头,最后叮咛道:“别的由你,但焉支山和祁连山之间的大马营草原,西凉在那建有三百多万亩的军马场,据称现有战马七八万匹,这个数目还待查验,但朝廷很快就要成立苑马司,专门负责养马事宜,你要打起万分的精神,对苑马司提供全方面的支持,力争三五年之内,为大楚养出三十万匹良驹!”
  自古以来,国内的产马地,大概分为四个地方,有青州徐州、有豫州洛州、有幽州并州、有秦州凉州,而今徐佑已独占其三。
  这是日后徐佑北伐的最大依仗,也是攻略西凉最重要的战略目标之一!
  “我明白,大将军放心!”
  送走了韩宝庆,徐佑摇头失笑,这也是个妙人。正要返身回房,心头微动,目光如闪电般望向西墙角落外面的那株巨大的百年榆树,清明和他心念相通,被敌人摸到这么近的距离,修为最少也是三品以上,烛龙剑无声的出现在手里,厉声道:“什么人?”
  一道黑影越过树梢,轻若羽毛的落在院子里,同样的满面震惊。他自恃修为,又擅长隐匿之术,根本没料到会被发现,对徐佑的敬畏之心更重了三分。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急忙屈膝跪下,额头伏地,表示没有恶意,道:“大将军,在下侯莫鸦明,受故人之托,冒死前来示警,不是行刺的贼子……”
  这位不速之客碧眸高鼻,眼眶深陷,轮廓分明,深褐色的长发随意披肩,应该是西凉的胡人无疑,修为更是到了三品初期,算得上世间难得的高手。
  徐佑转身直接进了房内,笑道:“既然没恶意,让清明封了经脉,进屋再说吧!”
  啊?
  侯莫鸦明有点懵逼。
  他平时喜欢看汉人编纂的志怪传记小说类的民间读物,尤其是班固写的《汉武故事》,里面不是说身为明主,这时候都应该礼贤下士,亲来搀扶,去我戒心,然后相视大笑,顺理成章的投靠效力吗?(注,汉武故事其实是魏晋时有闲的蛋疼的人假托班固之名的伪作。)
  旁边的清明冷冷的眼神让人心悸,侯莫鸦明咬咬牙,徐大将军的名声在外,并不是嗜杀无度的凉薄之人,况且自己确实是好心来报信,总不会被阴了吧?
  艰难抉择,再次犹豫,进还是不进?
  清明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可怜侯莫鸦明堂堂三品小宗师,天下几乎无处不可去,姚琰当皇帝时更是把他高高捧着,却在大将军府被吓得寸步难行。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徐佑的道心玄微可以明照万物,显得莫测高深,别说同为三品的侯莫鸦明,就是孙冠,若不刻意隐蔽行迹,也未必能够瞒得过去。
  侯莫鸦明神色变幻,今夜来此,原就是不甘心失去曾经的荣华富贵,想要豁出去搏一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赌了!
  走到清明跟前,全身松弛,空门大开,英俊的侧脸微微扬起,骄傲的神态仿佛在接受众生膜拜,然后……很光棍的任由清明运指如电,封了经脉,这才进屋见到了徐佑。
  扑通!
  “拜见大将军!”
  侯莫鸦明跪得干脆利落,额头伏地,腰身下沉,臀部高耸,姿势标准的可以给后世打个样。徐佑以明照万物之强,却没来得及拦住他,心里颇为无语。
  这个时代并不流行跪拜礼,南北各国的朝臣上朝议事,等闲也是不用跪的,更别说平时的会面,拱手作揖完全符合礼数,侯莫鸦明作为从来不爱讲究繁文缛节的胡人,怎么跪起来这么熟练呢?
  武道漫漫,路阻且长,三品小宗师不多见,这么傻乎乎的让人封了经脉且动辄下跪不起的三品小宗师更是凤毛麟角。
  想想三品的元沐兰什么气势,什么风采,再看看侯莫鸦明……
  徐佑产生了浓郁的兴趣,可面子上仍然平淡,道:“你受何人之托来见我?”
  侯莫鸦明忐忑的抬起头,语气里对提到的这人相当敬重,道:“回大将军,是前军师将军温子攸!”
  “哦?”徐佑小吃一惊,瞬间猜到了侯莫鸦明的身份,应该就是早前从皇宫逃走的西凉三个小宗师之一,笑道:“温先生安好?”
  “托大将军福,军师将军从开头山脚下的月支镇安然脱身!”
  不用问,朱智安排的杀局失败,从此山高水长,温子攸和百画可以安度余生。徐佑点点头,道:“既然是温先生的朋友,那都不是外人!起身吧,清明,看座!”
  侯莫鸦明感动的热泪盈眶,这就……这就开始招揽自己了吗?军师果然是军师,指点他来投靠徐佑,说这将是远胜为姚凉干活的金光闪闪的立身之路,真的没有骗他!
  “谢大将军,谢大将军!”
  侯莫鸦明点头哈腰,连声道谢,坐下来时屁股放了半边,斜侧身对着徐佑,简直卑微的让人心疼。
  “说吧,温先生有何吩咐?”
第一百二十一章
浮出水面
  侯莫鸦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站起身,双手转交给清明。清明打开火漆,仔细检查,确认无毒,再交给徐佑。徐佑从头读到尾,沉默了片刻,把信折叠放好,目视侯莫鸦明,道:“你的洛阳正音说的这么好,可是西凉胡的高门出身?”
  侯莫鸦明羞愧的低着头,尴尬的道:“在下,在下……”
  “无妨!我从不以出身观人,这段时日招贤馆招募的栋梁材也大都出身寒微,不管你来自胡人哪个部落,只要有本事,朝廷不会吝啬功名富贵!”
  世间唯有功名富贵可以让三品小宗师这么的卑躬屈膝,侯莫鸦明去而复返,心思几乎写到脸上,徐佑投其所好,稍加蛊惑,拿捏起来不要太容易。
  侯莫鸦明要的就是这句话,心底满满的幸福感,赶紧咬住大将军亲手投喂的鱼饵,道:“好教大将军得知,在下属于陇西鲜卑的侯莫部,自幼时起就在陇山周边放牧游猎,五岁那年曾有幸随族内一位汉人隐士识字习武,学得洛阳正音……他总是教诲,学好洛阳正音,方成人上之人,我须臾不敢忘,日夜苦练,终于没有辜负师父的厚望,只是……嘿,现在连鲜卑语都不会了……”
  陇西鲜卑自曹魏开始,活动于陇山、六盘山附近,和北魏的拓跋鲜卑并不同脉,其下包括鹿结部、吐赖部、勃寒部、匹兰部、密贵部、裕苟部、提伦部、侯莫部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侯莫鸦明所在的侯莫部人少势弱,没存活多少年就被鹿结部吞并,他也随之成了鹿结部的子民。后来羌族姚氏强势崛起关中,把陇西鲜卑逐个平定,侯莫鸦明因为说得一口洛阳正音,修为也不错,被崇慕汉人文化的姚琰纳入宫掖,多年来连破山门,在姚琰死之前已经是四品,再到姚吉篡位的这一年,又突破了三品。不过也正因为感念姚琰的恩德,他对姚吉毫无忠诚可言,只是贪恋荣华,虚与委蛇,长安城破时听从温子攸的建议,拉着另两个小宗师悄然离去,并在月支镇埋伏重创了朱智派去的穆珏。
  那两位小宗师信不过南人,也信不过徐佑,甘愿跟随温子攸归隐山林,求田问舍,娇妻美妾,做一富家翁,而他却忘不了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于是成了温子攸的信使,冒死潜入大将军府。
  絮絮叨叨了几炷香的时间,徐佑对侯莫鸦明的生平知道了七七八八,当然不能尽听他一面之词,之后还要让秘府去查验,验明无误,再酌情给予该给的信任和安置。
  此人出身平平,经历坎坷,骨子里带着点小部落的自卑感,哪怕成了三品小宗师也挥之不去,极度渴望权势和名利,就像尝过美味佳肴的饕客,如何吃得下粗茶淡饭?
  不过,欲
望越强,越容易控制,能用锦衣玉食和功名利禄牵绊住堂堂的三品小宗师,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徐佑安抚了几句,顺便画了张大饼,吩咐人带侯莫鸦明下去休息,招待规格自然按照最高标准。侯莫鸦明离开时千恩万谢,浑身跟吃了蜜似的又甜又爽,这趟长安来得太值了,大将军果然如传闻中礼贤下士,以后好好跟在身边做事,还怕没了前程?
  “清明,请其翼和冬至过来!”
  徐佑盯着手里的信,脸色平静如水,不知在思索什么,等到何濡和冬至进了房间,他还保持着沉思的状态,又过了良久,突然抬头看着两人,道:“为一人,灭一国,算不算古往今来第一情痴?”
  没头没尾的,何濡和冬至哪里听得明白,何濡笑道:“果真如此,自然算是痴情人!”
  徐佑把信递了过去,叹道:“瞧瞧吧,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咱们这位小诸葛也不遑多让……”
  看完了信,何濡彻底无语,怒道:“复国?氐族杨氏的后燕灭亡多少年了,现在的关陇百姓,谁人还记得曾有个燕国皇帝叫杨伏都?朱智空有智者之名,却行此不可为之事,愚蠢!愚蠢!”
  冬至站在何濡身后,跟着看完了这封长达十多页的信,奇怪的歪着头,问道:“其翼郎君为何生气呢?咱们总算知道了朱智的谋划,以后应对起来有的放矢,难道不是喜事吗?”
  为何生气?
  原以为朱智乃枭雄心性,筹谋多年,搅动风云,只为南面称尊,独霸一方。好男儿醒掌天下权,何等的高大上?
  这让他充满了棋逢对手的旺盛斗志。
  可结果呢,你只想醉卧美人膝,还是个死鬼美人,落差大不大?
  南北为棋盘,三国为棋子,多少人命丧黄泉,起因竟是为了一个死去了三十年的妇人那不切实际的遗愿?
  何濡觉得,智商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可这种微妙的瑜亮之争无法宣之于口,张嘴欲言又止,闷声道:“没什么!”
  冬至没再搭理他,仔细想了想,道:“能不能用这封信作为凭据,取得顾陆朱张的谅解,再通过朝廷下发明诏,把朱智弄回金陵?只要离开了秦州,饶是他智多近妖,也是无本之源,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这倒是可行之计……”
  顾陆朱张绝对不想造反,开玩笑,四姓在扬州开枝散叶数百年,九族之内老老少少数万人,不可能为了秦、凉这块地,放弃扬州的富饶宜居,只要能把朱智和四姓割裂开来,以双方的实力对比,拿住他不是难事。
  问题是,温子攸是西凉叛将,又逃得无影无踪,他的一家之言,很难取信于人。朱智死不承认,再倒打一耙,污蔑徐佑过河拆桥,不想让四姓染指秦州的利益分配,照样能够扳回局面。
  徐佑顶天了说,只是张氏的准女婿,朱智可是朱氏的顶梁柱,四姓的屁股靠哪边坐,真是用屁股想都知道。
  “不过,光这封信还不够!”
  何濡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重点,道:“对对朱智难,可对付朱睿容易……”
  徐佑心中一动,道:“你是说?”
  “如果温子攸的猜测是真,朱睿是杨容婴的遗腹子,也就是氐族杨氏现存的唯一血脉,朱智所谋,无非要把他推上帝位,只要控制住朱睿,朱智投鼠忌器,还不是任由七郎揉搓?”
  徐佑沉吟了片刻,再次拿起信,盯着里面的内容,道:“温子攸毕竟只是猜测,这等机密,朱智不会和他明说……”
  “但这个猜测合乎情理,七郎可还记得祝元英招供的那些陈年旧事么?当年风门在云梦泽救了秦容婴,也就是真名杨容婴的这个女子,她以天公神祝万方图为代价,托风门给朱智带了四句话……试想,什么东西,比她寻了这么多年,寄托了复仇希望的藏宝图还重要?只能是彼时刚刚出生的朱睿……”
  徐佑喃喃道:“赤水初识,沧海遗珠,无人可托,莫辜莫负……”他的眸光亮了起来,道:“是了,杨容婴自知伤重必死,不惜用藏宝图换儿子的性命,这是一个母亲最可能做的选择!”
  何濡抽丝剥茧,思路逐渐清晰,道:“赤水,应该是朱智和杨容婴相遇相识的地方。若是秘府能找到赤水所在,三十年不算太久远,或许还有当年的老人活着,说不定对杨容婴有印象……”
  冬至皱眉道:“赤水?江东有大小河流三万四千七百五十四条,我从没听过有赤水命名的,天下这么大,怎么去找呢?”
  徐佑和何濡同时震惊,何濡问道:“你这是怎么得出这个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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