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校对)第35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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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几个女郎同时拔出腰间短刀,三前两后,竟瞬间组成了骑兵冲锋的队形,使鞭的女郎忙阻止道:“别动手,我认得他!”
  徐佑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笑道:“女郎可是叫的在下?”刚才经过的时候就看到打头的是萧药儿,没想到她眼尖,认出了自己。
  “哼哼!”萧药儿气鼓鼓的走到跟前,道:“我好心叫你,为何不停步?”
  “在下胆小,看几位女郎英姿飒爽,心里先怯了几分……”
  “放屁,放屁!”萧药儿呸呸连声,道:“我看你这随从身手不错,不是富贵人哪里养得起?还有,你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好人,怎么会胆子小?”
  “这个……”徐佑摸了摸鼻子,道:“遇到紫艾军的女郎,好人不怕,坏人才要怕!”
  萧药儿噗嗤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道:“哪有坏人不打自招的?”
  徐佑苦着脸,道:“女郎神威,若打了再招,怕早被打死了!”
  萧药儿被他逗得乐不可支,道:“我这么厉害的吗?哈哈哈,没有了,没有了!”
  看气氛融洽,聊得不错,徐佑觉得应该能够脱身,歉然道:“在下还有急事,女郎就此别过!”
  “嗯?”萧药儿围着他转了两圈,眯着好看的眼睛,道:“急着去画舫吧?你喜欢哪个?冯钟儿,还是崔……不对,崔元姜没了,现在冯钟儿艳绝秦淮,无人可比。哼,瞧你也不是富贵人,冯钟儿那没个百万钱难为入幕之宾,还是省省吧!”
  徐佑有点头大,刚才还说是富贵人,这会又不是了,敢情富与贵都在你唇齿之间啊?他实在没心情和这群女游侠儿扯淡,可也知道应付不好,纠缠起来更是没完没了,笑道:“我一介齐民,岂敢奢望做冯钟儿的入幕之宾,就是等闲见上一面也是妄想。这会真的有急事,改日再听女郎教诲可好?”
  萧药儿拿马鞭轻轻敲着掌心,歪着头想了想,道:“反正左右无事,我随你一道去。等你办完急事,再带你去青烟醉见见世面。”
  徐佑傻眼,姑娘是属牛皮癣啊,沾上就甩不掉?干咳两声,道:“我去的地方,女郎去不得……”
  “呵!”萧药儿很不服气,道:“金陵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瓦官寺今夜有祛病药汤,我们是要去沐浴的,迟了怕来不及!”
  萧药儿顿时羞红了脸,此时的金陵已经有公共浴室,大都建在佛寺里,供僧侣和宾客使用。瓦官寺每月会有一次对外开放的机会,提供祛病的药汤注入露天大池,每池二十余人,共十三个大池,也就是可以容纳三百人同时沐浴,想想那场面,萧药儿不红脸才怪。
  “这算什么急事?今日不浴,你也死不了。”萧药儿瞪着眼睛,道:“上次我让你去领赏钱,你没去。好,算你这坏人不爱钱!可刚才我让你去青烟醉,你还不去,难道也不好色?不爱钱也不好色,你对得起你那山贼般的长相吗?”
  徐佑出道以来,骂他丑的有,夸他帅的有,可从来没人说过长得像山贼。山贼至少也得是山宗那种鞋拔子脸才行吧,小姑娘你是不是审美有问题?
  可不管审美奇葩不奇葩,她这样老跟在屁股后面也不是个事。徐佑向来有急智,再厉害的对手也总有应付的法子,面对萧药儿,却老鼠拉龟,没地方下嘴。
  “我……我身子不好,去不得画舫……”
  徐佑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萧药儿和其他几个女郎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爆笑起来,有个夸张的捂着肚子,差点坐到地上。
  尼玛!
  时代太开放了也不好,徐佑满头黑线,不到万不得已,男人不能说不行,真是被萧药儿逼得走投无路了。
  萧药儿止住了笑,道:“我认得温如泉,圣手神医,你随我去,不管什么隐疾,都给你治好了!”
  徐佑欲哭无泪,眼看名满天下的幽夜逸光要被紫艾军的小娘们给霍霍了,又有两骑疾驰而来,当头一人喊道:“萧军副,柳军主等急了,要你速速去绿竹猗见面!”
  萧药儿原本是去赴柳红玉的约,半道遇上徐佑,耽误了这么久,马鞭指着他,娇憨的道:“名号报上来,还有金陵的住处。我萧药儿说到做到,明天带你去找温如泉。”
  徐佑随口胡诌,道:“我叫黄华,是扬州的行商,现住在长干里的甘棠逆旅之中,女郎一问便知。”
  “黄华?”萧药儿仰头打个哈哈,道:“什么破名字,难听死了!好,我明日去找你,可别乱跑了。”
  送走这位姑奶奶,徐佑松了口气,回到长干里就把这事抛之脑后。翌日,林霜虎至东宫传皇帝口谕,责问卫田之强占民田一事,要他立即陈奏自辩。另责问太子为何任命始安公主的家奴应天兴为东宫侍卫队主,此举贵贱不分,大违朝廷礼制。还问及李雀儿区区低贱婢女,太子竟不顾身份做媒主婚,又嫁给高门子弟为妾,蔑祖辱亲,以此为甚,要太子明白回话,不得欺瞒。
  太子闻谕后惶惶不安,和鱼道真、卫田之商议后,紧急上表,先把卫田之强占民田的事说成自愿买卖,陶柏余签了合同却贪壑难填,意欲加价反悔,这才被逐了出去,并无强占之恶行。至于应天兴,通晓武艺,精明能干,太子见之则喜,所以拔擢为队主,并非故意违制。而李雀儿实乃沈越自己迷恋女色,多次求到太子门下,太子爱其文才,所以自降身份,为他谋了这亲事。整份辩表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皇帝览之,没有表态,只是把奏章压下不提,可越是如此,越是让太子寝食难安。
  初步目的达成,徐佑还没来得及筹划下一步,就被蜂拥而至的宾客给堵在了宅子里。三省六曹,各姓门阀,几乎都来人求见,只为一个目的,买四轮牛车!
  这几天经过袁峥的反面宣传,四轮牛车闹的人尽皆知,自然有那好奇的会到丹阳公主府打听,一打听不得了,安玉秀连仙游车都不坐了,出行全由四轮牛车代步。贴身的宫女宦者凡是乘坐过的,个个都赞不绝口,说什么舒适胜过软塌,迅捷快过脱兔,平稳犹如钓台,不像牛车,倒像是麒麟,因此私下里称为麒麟车。
  这个车名很快得到了共识,徐佑听说后也欣然接受,不过面对众多疯狂的购车准用户,他适时的推出了限购措施,鉴于工艺繁琐和成本问题,截止年尾,只能接受三十辆麒麟车的订单,每辆车的预售价在五百万钱到一千万钱之间,价高者得。
  饥饿营销在小众奢侈品上的作用不言而喻,尤其当世攀比风气严重,高门子弟别的事无所谓,可面子活一定得赚足了。大家都没有,我有,那就趾高气扬;大家都有,而我没有,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三十辆麒麟车只是杯水车薪,徐佑重生以来第一次见识了有钱任性的疯狂,短短两天,找他私下里开价的人已经把单车价提高到了三千万钱,整整翻了五六倍。
  三千万钱,放到任何时代都是让人咋舌的数字,并且这不是置地置宅等永久性的产业,而是作为消耗品的出行工具。哪怕技术再领先,卖到这个价位,也实在骇人听闻。
  徐佑想赚钱,但他不想触碰安子道的底线,除非无道昏君,没有一个帝王希望治下的臣民奢靡无度到这等地步。因此,徐佑婉拒了三千万钱的诱惑,坚持最高不能超过一千万钱,先到先得。
  不出意外,三十辆牛车全部以一千万钱的单价销售一空,定的起步价五百钱根本是个摆设,这就跟后世最低配车型从来不生产一样,不过那些厂商是为了拉低均价吸引流量,而徐佑是为了刷个好名声。
  我打算五百万钱卖,这价格不算黑吧?可无奈的是你们太热情,硬是抬高到了一千万钱,这就不是我的错了,没看到有人开三千万我都不卖吗?我这么有节操,不夸夸我你好意思吗?
  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一边搞奢侈品败坏社会风气来捞钱,一边还不忘刷声望立人设赚好评,生意做到这个地步,据说朱智在江州刺史府后花园痛骂徐佑是只得道成精的老狐狸。
  徐佑对此的评论是:朱智也下了单,结果网速慢没抢到,由爱生恨,不值一驳!
  这边赚钱赚到手软,那边的太子正忙着擦屁股。卫田之强占良田,自然不是为了土地和宅院,而是为了占据入江口的有利位置,避免过早的暴露。现在皇帝的目光关注到了这里,必须尽早消除隐患,否则的话,一旦出事,多年谋划付之东流。
  隐患之一,是陶柏余的女儿陶芍,此女年方十六,生的貌美,不过卫田之不爱女色,而是被应天兴收入府内,恣意蹂躏。太子令应天兴处死陶芍,毁尸灭迹,应天兴明面上答应,可回家之后又舍不得,一时贪色,把她偷偷藏在城内的一处民舍里,派了心腹两人日夜陪护,紧闭大门,不得外出,准备等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隐患之二,是沈越娶李雀儿。不过这事不算严重,楚国门第婚制度严苛,但这么多年基本属于民不告官不究,又不是正妻,只是妾室,大不了休了就是,皇帝不会追究不放。然而李雀儿深得始安公主宠爱,太子也多有偏向,沈越更是迷恋甚深,三方竟全部装聋作哑,上表自辩之后,再无任何动作,仿佛这样可以糊弄过去。
  隐患之三,是皇帝的态度。奏章被留下,安子道既没有敕令责罚,也没有找太子谈心,好像不再关注此事。话说回来,这么大的国家,每天多少政事,娶个妾,任命个队主,若非牵扯东宫,皇帝听都不会听,更别说去管了。可现在的情况是皇帝亲自过问了,却不下结论,晾在那难道要等着风干?
  太子很焦虑!
第四十一章
雀舌虽好
  徐佑觉得太子的焦虑指数还不够,至少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那样他就不会发疯,不发疯怎么挖坑给他跳?所以应付完购买麒麟车的人群,徐佑得出空来派清明给沈越送了拜帖,附赠的还有十砖青雀舌。
  沈越住在三桥篱门附近,属于东长干和青溪里的交界处,多是在京做官的外地州郡的世家子弟。三桥门这里房价不低,租金更贵,以沈越的财力是置办不了宅子的,他非沈氏嫡系,早年在家族里也不受重视。后来京漂了这些年,混出了名头,这才重新纳入沈穆之的视野,推举到东宫为官,算是苦尽甘来,连现在住的宅子都是太子赐的,也刚搬进来没多久,连油漆都是新鲜的味。
  午时刚过,徐佑登门,沈越站在门口迎接。对这个不速之客,他虽然不想见,可也没办法拒绝。毕竟两人曾经那么的要好过,不亚于兄弟之情,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一动一静,相映成趣,连沈家和徐家的人都觉得怪,明明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却能结交成好友,也是异数!
  “微之!”
  “行道!”
  “好久不见!”
  异口同声的问候,依稀可见当年的默契,但更多的是两姓成仇的默然和各奔东西的隔阂。虽然心里都清楚,过去的友情终究淹没在命运的长河里,可四目相对,往事浮上心头,岂能真的无动于衷?
  沈越一袭青衫,俊秀的脸庞不减当年,唯独曾经明澈而又灵动的双眸历经沧桑,变得世故许多,他侧过身子,做出邀请的手势,道:“进来吧,我备了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徐佑咳嗽几声,笑道:“好,不醉不归!”
  沈越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忘了你受伤,酒不喝了,还是饮你送来的青雀舌……这茶等闲买不到,我也买不起,借你的光,可以开怀畅饮。”
  徐佑此次来京总共带了五百砖青雀舌,冬至送出去搞交际用了三百多砖,还有不到一百砖作为储备,道:“喜欢啊?明日我让人再给你送些过来!”
  “那倒不必,茶须饮三分,取得是片刻悠闲。若真的当饭吃,可就是牛嚼牡丹,无味之极。”沈越突然住口,方才那样的说话又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徐佑在一旁安静的听着。那时候的徐佑白虎劲刚刚大成,声名在外,动辄拳脚伤人,却偏偏只愿意听沈越的话,或许臭味相投的缘故,一个打手,一个军师,并肩游荡江左,活的好不快意。
  “要是都像你这么冷静的饮茶,我的青雀舌还赚什么钱?”徐佑笑着打趣了两句,进了庭院,里里外外透着江南独有的雅致,有石、有池、有竹,三样足矣。
  沈越没让他去正堂,而是穿过竹林的小道,去了后院的凉亭。石桌上摆放几碟小菜和一壶温酒,沈越让人撤了酒,重新上茶,等候的间隙,突然道:“我原以为你不会来!”
  “为何?”
  “就如同你来金陵后,哪怕受伤,我都没去看你!”
  徐佑倚着栏杆,轻声道:“可我并不是你!行道,你胸怀匡济天下之志,很多时候心思未免太深。可我不同,我一介武夫,动手的时候多过动脑,所以觉得今天该来看看你,于是就来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沈越摇头道:“武夫?可见过写《三都赋》的武夫?可见过写《五经正义》的武夫?说来也怪,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你的诗赋文章竟然通达到这样的境界?别说我远远不如,世间能比过你的,屈指可数。”
  “家破人亡,死而复生,又武功尽废,脑海里的灵窍似乎多开了几处。其实你知道的,我是懒得读书,而不是不读书。从小到大,家学里的先生换了几十个,好歹也学了不少东西,只是没有融会贯通,显得浑浑噩噩而已。”
  徐佑知道瞒不过沈越,可他再聪明,也不会脑洞大到能够理解穿越重生这种事,只要身体是真的,至于灵魂,谁说的清楚呢?
  “我之前还曾怀疑是不是有人假冒你,今天见了才放心!”身后传来脚步声,沈越转过头,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宠溺的笑容,道:“雀儿,你怎么过来了?乏了歇着就是,这些琐事让下人们做……”
  李雀儿端着茶具进了凉亭,她梳着百花髻,眉目如画,鹅蛋脸露出梨涡,眼波似水,妩媚动人,身段更是婀娜,走起路来若风摆杨柳,一颦一笑,充满了让人心跳加速的独特风情。
  若鱼道真是以媚入神,位列神品,那李雀儿就是以媚入骨,位列上品,难怪沈越甘之如饴。他这些年一心追逐功名,加上囊中羞涩,甚少亲近女色,去画舫也都是中下品的妓家,怎么受得了李雀儿这种媚骨天生的女郎的诱惑?
  “雀儿闲来无事,听闻郎君待客便过来瞧瞧。”李雀儿虽是婢女出身,可养在公主府,日常所用所见所学哪怕大家闺秀也未必比得上,说话时不急不缓,神态娴静,举止优雅,声音糯米似的酥软,可放茶具时微微弯腰,脖颈里的白肉露出点滴,腰臀的弧线骤然扩大,要不是徐佑身怀道心玄微,换了别人,早就雄赳赳气昂昂的此致敬礼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话说的极好,太子若非有了鱼道真,恐怕不会把李雀儿便宜送给沈越,但从这也可以看出沈越在太子眼里的地位十分重要。
  沈越有这个才干,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这位就是微之郎君吗?”李雀儿斟了茶,亲手奉给徐佑,道:“整日听夫君说起,你们二人是幼时玩伴,彼此比兄弟还亲近。哦,对了,他还说了你不少的糗事呢!”说完捂嘴浅笑,却并不显得放浪。但这并不说明李雀儿是良家女子,能跟养子私通的能有什么好货色,只不过真正的骚浪贱都会换上另外一幅面孔来蒙蔽那些色欲迷心的蠢货。
  徐佑笑道:“我和行道相识多年,他的糗事可不比我的少。夫人若想听,不如同坐共饮几杯?”也只有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才能不加避讳的邀请别人妻妾同桌共饮,而不必担忧被主人打的满头血包。
  “好啊!”李雀儿果然没有拒绝,落座后径自问道:“我看你们两个的脾性大不相同,怎么凑到一起的?”
  徐佑和沈越相视而笑,讲起那些少年时期纵马狂歌的桀骜不驯,李雀儿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插句话,却又能把气氛烘托到高潮。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说山阳王内史庚渚有急事拜见。沈越犹豫着看向徐佑,徐佑无奈道:“我来一次不容易,要不你先去见客,我等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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