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校对)第189部分在线阅读
“陈氏一族虽然在武道上天赋不高,但对堪舆之学的认知世间无人可比。而陈蟾的造诣远胜陈焎,很可能也超越了陈蜃。经他十年苦熬,终于参破了《青鬼律》的修习之法。而首要之务,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鼎器……”
“鼎器?”
“以乾坤为鼎器,乾升而为男,坤落而为女!他要找的鼎器,是乾坤合为一体的怪物……”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冬至有点小得意,这是唯一一次,她的推断将徐佑和何濡抛在身后,仰着头,好像等待奖赏的小女娘,眨眨眼睛,看上去十分的可爱。徐佑有些好笑,但当着暗夭的面不好真的夸赞她料事如神,只能以眼神示意,表达鼓励。
冬至嘻嘻一笑,比得了百万钱的赏赐还要开心!
不过有赖于冬至提前打的前哨,听到暗夭说乾坤一体,房内诸人并没有露出多么惊讶的神色。暗夭奇怪的扫了他们几眼,道:“或许我没有说清楚……”
徐佑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听明白了,你接着说,找到鼎器之后,又该如何做?”
“为了找到合适的鼎器,陈蟾走遍了大江南北,用了七年终于得偿所愿。哦,忘了说,这七年间,陈蟾苦于一人之力实在有限,化名曹谷加入了天师道,暗中利用天师道的势力搜寻鼎器,也多亏了天师道遍布天下的道民,终于让他找到了目标!”
“曹谷?”
冬至惊呼,道:“天师道南豫州治的祭酒曹谷,后来乘船入江,遭大风垂落江中溺亡,原来是陈蟾化名?”
暗夭道:“正是!陈蟾精通堪舆之道,装神弄鬼不过举手事,所以在天师道上升极快,五六年时间就从普通道民变成了南豫州治的祭酒。说来也是天数,他要的鼎器,恰巧生在南豫州境内。”
左彣疑惑道:“陈蟾好大的胆子,这样糊弄天师孙冠,难道不怕被他察觉吗?”
冬至笑道:“南豫州是天师道二十四治里排名最靠后的治,地盘小,人口少,每年的租米钱税还不及扬州一个尾数,地位无关紧要。只要巴结好鹤鸣山那几位大祭酒,举荐上去就可任职,说不定孙冠连见都没见过陈蟾,就让他做了南豫州的祭酒。”
“话虽如此,陈蟾能够隐藏身份,在天师道里攀到一治祭酒的高位,也确实骇人听闻。”徐佑对这个陈蟾越来越感兴趣,道:“既然找到了鼎器,陈蟾无心忙碌教务,故而假死脱身。那,之后呢?”
“这个鼎器刚刚三岁,被父母发现异于常人,以为是什么怪物,闹的十里八乡都来看稀奇。陈蟾得到消息后,说此子乃上天怪罪而降下的凶兽鵸鵌。这种凶兽,三岁自为牝牡,到五岁时,长出五头六尾,将引起千里焦旱,民不聊生。以天师道的神威,自然人人惧怕,求着陈蟾拯救一方百姓,鼎器就此入了他的掌中。”
暗夭虽然只说鼎器,不说姓名,但大家都知道这个被陈蟾称为鵸鵌的凶兽就是他自己。想来也是可怜,三岁的幼儿不仅遭父母遗弃,乡邻叱骂,且成了野心家控制的傀儡,从此再无自由自在的时光,连生死都要靠着老天爷的眷顾,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于非命。
冬至撇撇嘴道:“《山海经》有记载,鵸鵌其状如乌,五彩而赤文,自为牝牡,食之不疽。哪里是什么焦旱千里的凶兽?陈蟾满口胡言,愚弄乡野之人,偏偏还有人上当!”
何濡道:“也不算满口胡言,鵸鵌鸟自为牝牡,一身兼具雌雄二性,跟这鼎器十分相似。不过经你提醒,我才想起《山海经》里写着多种自为牝牡的上古兽类,各有神异妙用,莫非人也如此?陈蟾一定要借鼎器来修炼《青鬼律》,说不定正是看中了这种神异的地方。”
“何郎君猜的不错,乾坤一体的人果然是修炼青鬼律的上上之选!那鼎器从三岁开始,每日要在药锅里蒸煮三个时辰,再在冰水里浸泡三个时辰,身上的皮先是红肿,然后腐烂,再然后不知蜕了几层,连骨头也比别人的松软和脆弱,最严重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吃的食物都是些不知名的虫草和补药,有些甚至含有剧毒。同时开始教他读书识字,用陈蟾后来的话说,没有满腹的学识,青鬼律的真正法门连一成都领悟不了,所以儒佛道三教、法墨阴阳百家,从经史子集到稗史野乘,无所不容,全部灌注脑海。”
履霜心生怜惜,道:“这么小的孩童,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苦?”
“受不得苦,便是扑头盖脸的惩罚。蘸了水的滕竹、抹了盐的法鞭、脚踢掌掴更是平常。受不得,也要生生的挨着!”暗夭垂着头,看不见喜怒,不过语气中轻微的颤抖,可知童年的这段经历给了他多大的痛苦,道:“到了五岁,陈蟾带着鼎器,在山川菏泽之间寻找具有十恶不善的绝地阴宅,趁夜盗而掘之,让那鼎器盘膝坐于用五阴之木制成的棺木中,伴着森森白骨,依照青鬼律的法门,开始吐纳修炼真阴。如此数年,将真阴之体养成茁壮之势,皮上长出细碎的鳞甲,几乎要吞噬掉肉身时,才开始转而修炼真阳。”
数次发言都被暗夭轻蔑的无视,山宗本来打定主意绝不再跟他搭讪,可他的故事实在曲折反复,引人入胜,忍不住问道:“真阳之地?那是什么所在?”心里暗道:要是你大爷的还敢不理我,就是郎君看着,我也得打你个鼻青脸肿。
“汉王充在《论衡》写道:沧海之中有度朔山,上有大桃木,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有鬼门,万鬼出入。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执苇索以制万鬼。这山中桃木,压伏万鬼,自然是世间真阳所在。”
山宗扑哧一下,道:“那是骗鬼的鬼话,世间哪里有三千里的桃木,陈蟾不会真的出海去寻找了吧?”
暗夭脸色郑重,浑不似说笑,道:“是,陈蟾不知通过谁的门路,从水军中买了艘金翅青龙斗舰,高二十余丈,方一百二十步,雇了七百个最娴熟的船工和部曲,扬帆出海,直抵扶桑。因为古籍中记载的扶桑神木,为日出之地,陈蟾认为扶桑神木和大桃木应该为同一物。出海后历时七月,终于找到那株桃木。”
山宗张大了嘴巴,道:“屈蟠三千里?”
“不错!”
秋分惊呼道:“这么大,真的是神木吗?”
履霜和冬至也满脸的不可思议,毕竟传说中的东西一旦被证实真的存在,难免会心跳加速,惊愕不已。
徐佑不是无神论者,但也不会相信世上会有屈蟠三千里的桃木,皱眉道:“就事论事,不可虚言!”
暗夭道:“绝无虚言!那桃木有六七丈高,长在一座会喷火的山腰处,离地一千余丈,八十年矗立不倒,站在桃木上远眺,何止屈蟠三千里!”
一千余丈,按这个时代的计量换算,大概在两千多米。而暗夭口中所谓的扶桑,后世学者意见不一,有说是日本的,也有说是墨西哥,也有说是北兴安岭之外,但无论如何,应该就是东部沿海的某个岛国。
徐佑不能确定具体的地点,因为正史里提到日本都用倭国,而扶桑一词最早见于《梁书》,应该是两个不同的国度。但这个时空许多事情发生了改变,扶桑提前出现,也未必不是指的日本。
他问了暗夭那座火山的地形地貌,基本认定维度大约在30-50的温带地区,高三千多米,山上植物垂直分布,两千米的海拔多为落叶乔木,种有同属落叶乔的桃木是极有可能的,符合常理。
“山顶的池中水火交融,哭啸翻滚,宛如火龙游弋,又如厉鬼尖嚎,正是那传说中的鬼门。陈蟾让那鼎器白日于火池边修炼,夜晚眠于桃木上,如此数年,真阳之体终于锻成。阴阳两气在体内互相冲撞,每日每夜都痛不欲生,仿佛被剜去皮肉,剔除了筋骨,实非人身所能承受。”
“十年,整整十年!三岁的幼童变成了十三岁的少年,青鬼律初见成效,阴阳和合,乃生万物,短时间竟能够幻化无常,变成一些人的模样,并能迷惑人心,减少被识破的可能性。这也是陈焎、陈蟾两父子用尽数十年的时光,所能达到的最完美的结果!”
十年!
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很漫长的一段路,尤其三岁到十三岁,最美好、天真、无邪的年纪,不在其中,没有人理解暗夭的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除了恨,还是恨?
暗夭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这些回忆残忍而冷酷,但却是他从三岁记事以来,所拥有的全部人生,想忘也忘不掉。
“十七岁,阴阳二元融会贯通,青鬼律在月圆之夜大成。陈蟾高兴的三天三夜没有睡觉,这证明了他参悟的法子是对的,证明了三十年来的心血没有白费,比起陈焎,无疑是巨大的成功。”
暗夭双手紧紧抓着袖袍,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道:“其实,自找到了扶桑神木,陈蟾就很少再打骂那个鼎器。相反,经常给他讲一些往年行走江湖时遇到的趣事,偶尔还做几道拿手好菜,虽然不像慈父,却在鼎器的心里,有了几分父亲的样子。他被父母遗弃,心中一直耿耿于怀,陈蟾之前对他的种种折磨,此时也都看作是严父教子成器的不得已,慢慢的越来越融洽。直到再次渡海返回华夏的途中,鼎器放松戒心,被陈蟾用奇药制住,铁索绑在了桅杆上,先用刀割掉了阳峰,再用从古墓中盗出的玉琀封了口鼻和魄门,然后用银针秘术将玉窦逐寸幽闭,从昆石、谷深、琴弦、赤珠等,皆被腹内掉下来的羞骨填充。体内真元又被陈蟾灌入的奇药激荡的无处可泄,身子渐渐膨胀,如同鼓起的布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裂开。”
徐佑等人面面相觑,暗夭所说的事匪夷所思,但也像是陈蟾这样偏执到癫狂的妄人的风格。秋分已经吓得捂住了耳朵,闭着眼不敢再听。履霜久经风尘,可既从风尘中脱身,比很多良家女子都要矜持端庄,和冬至听了暗夭说的那些阳峰、玉窦、魄门之类的话,搁在平时,定然翻脸,可此时此刻,心中只有怜悯和悲伤,并无一丝一毫的淫邪!
何濡最先反应过来,惊叹道:“维鹊有巢,维鸠居之!陈蟾这个疯子,竟想将鼎器的阴阳二元占为己用!”
“怎么占?”山宗急急问道。
何濡双眸光彩流转,智慧乍现,道:“别忘了,陈蟾做过天师道的祭酒!”
徐佑叹了口气,道:“此人深谋远虑,城府可怖至极。加入天师道,自然学到了天师道的合气之术!”
不夸张的说,合气术是天师道赖以立足天下的法宝之一。愚民好糊弄,玩几手小把戏就能收拢民心,但门阀世族包括天潢贵胄,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最有效果,也最能讨人欢心的合气术,让天师道一步步的踏入了这个社会的最上层,变得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阴阳,阴阳!青鬼律最大的秘密是阴阳,最大的破绽也是阴阳。陈蟾不能修炼,怕走上其父陈焎的老路,所以耗尽心血和家财,也要将鼎器养成,他的真正目的,是利用合气术夺大成的青鬼律为己用。”何濡赞不绝口,道:“天才,真是天纵奇才!”
冬至困惑道:“其翼郎君,这样恶毒的人,千刀万剐也不解恨,怎么能说他是奇才呢?”
“对鼎器而言,或者对世间的道理而言,陈蟾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对他自己而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倾尽才智,不甘折服,这等人,当得起!”
徐佑望着暗夭,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经历这么多惨事,究竟怎样活了下来,道:“暗夭,要不要休息会?聊了这么久,你若是累了,改日再聊不迟!”
暗夭抬头,神色平淡,道:“徐郎君是良善之人,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答应了和你们做买卖,我言而有信。”
“好吧!”徐佑又叹两口气,道:“继续说,陈蟾封堵了鼎器的全身门户,又做了什么恶事?”
“何郎君猜的很对,陈蟾从天师道学了密不外传的合气术,跟道民间流传的大不相同,欲在玉液还丹之时,采阴阳二元交汇的炁,一步登山,站到武道巅峰!”
(关于幽闭术,最早见于《尚书·名刑》,有兴趣的可以查阅明朝人王兆云和清朝人吴芗的相关论述,书中就不一一写明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枯杨生华,无咎无誉
天师道的合气术糅合了自素女经以来各派房中术的精妙,加上历代天师的革新和发展,几乎达到了入微的境界,修身养性炼气结丹,堪称道家一大奇术,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普通的道民如果虔诚敬道,入教三年以上,也可以从各治的道官处修习,但那都是经过多次删减和弱化的合气术,功效有没有不好说,至少应付夫妻生活足够了,跟真正的合气术有天壤之别。
比如陈蟾,若非他的合气术得到了天师道的真传,也不可能在鼎器幽闭了牝户之后再来行房。换了别人,不得其门,望而空叹,只能入宝山空手而回,哪里还能盘算着鸩占鹊巢?
乾坤成立,易行其中。日月回光,照于玄门。我为乾鼎,彼为坤器。乾坤覆合,进火养符。合炁中宫,金丹乃生!
可谁也没有想到,当他凝神静气,进入鼎器的一瞬间,正准备用合气术的秘诀循序渐进,待得玉液还丹时采炁化神,一直鼓荡找不到发泄口的阴阳二元如惊涛拍岸,潮涌而来,一半浩然正气如日初升,一半森森阴风如鬼附身,既炽烈如火,又冰寒似雪。
几乎瞬间,陈蟾的左半边身子结了冰霜,右半边身子发热滚烫,双目逐渐外凸,然后砰的一声,眼珠子爆裂开来,七窍喷出血迹,污秽沾满了全身,倒地凄叫,声声撕心裂肺,船上七百人无人敢近前,甚至有人捂着耳朵,不忍听闻。
“鼎器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或者说,从他被陈蟾绑在桅杆上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无生无死的境地,神识仿佛脱离了肉体,高高于上,平淡的看着船上发生的一幕——那些,都与他无关!”
暗夭的语气如坠冰窟,让燃了火墙的房内骤降了几许温度,道:“陈蟾自以为对青鬼律无比的了解,也对天师道的合气术有着充足的信心,更对自己这个妙想天开的夺炁之法深感得意。可到了此刻,他才亲身体会到真正的青鬼律是什么样子,才明白那个鼎器这些年忍受着怎样的折磨和痛苦。比千刀万剐还要难挨的酷刑,他连一弹指都坚持不到,鼎器却整整坚持了十四年!”
“……陈蟾终于死了,死在野心得逞之前,全身血脉尽断,骨肉模糊如烂泥,死状之惨,犹胜陈焎。哈哈哈哈哈,陈家两代人皆因青鬼律而死,不知当初授予陈蜃两本天书的道人如何是想。”
暗夭仰头大笑,如同疯魔。他的这些往事藏在心里太久,无处诉说,也无处倾泻,今日说出口,如同又经历了一次十四年的过往,满腹的伤,锥心的疼。
“天可怜见,陈蟾终生未娶,没有子嗣,陈氏就此断子绝孙。鼎器阳峰丧失,牝户幽闭,成了不雌不雄的怪胎。虽留了性命,但因此泄出了大部分真元,一身武学也再无寸进,停留在七品上,无望破开山门,踏上武道至境。”
“陈焎败了,陈蟾败了,鼎器也败了,青鬼律的尽头到底如何,再无人知晓,五十年春秋大梦,只是大梦一场!”
“你从海外归来,身心俱受重创,所以才垂死荒野,被慕容贞所救,然后跟她加入了四夭箭,是不是?”徐佑问道。
暗夭点点头,道:“我其时伤势复发,动弹不得,多日没有进食,只等在荒野中度过最后的日子,要不是慕容贞恰好经过,估计早成了无人问津的一堆枯骨!”
此情诚可叹,但现在不是悲怆的时候,徐佑宽慰道:“壮不可极,极则败。物不可极,极则反。阴极,阳生,阳极,阴生,就如同寒极则暑,暑极则凉。陈蟾机关算尽,反害了自个的性命,天道有常,无往不复,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暗夭,你的身世固然可怜,但也因祸得福,学得了青鬼律,得到了自由身,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呢,比起乾坤一体,坐毙山村,岂不是另外一番际遇?人生在世,谁不受苦,天降大任于人,都得走这一遭炼狱。既已从炼狱里爬出来,就不必顾影自怜,愤世嫉俗,日后或觅一地安稳度日,或谋一事尽展所学,人生苦短,数十年光阴转瞬即过,好好享受剩下来的路吧。”
暗夭凝视徐佑,道:“你不杀我?”
“不杀,是我顾惜你此命得来太过不易,杀之有违天和;但当下也不能放,因为我不确定你会不会继续来找我报仇!”徐佑淡淡的道:“对不住,我不是圣人,舍身伺虎的事做不出来!”
暗夭默然良久,好一会才怅然道:“徐郎君,我这些年遇到过许多人,有恶人,有善人,也有介于两者之间,善恶难分的人。唯有你不同,你遇强不惧,逢弱不欺,圆滑世故却又诚心待人,智计、才情、人品,无不是一时之选。若有可能,我不希望和你成为敌人,只是……慕容贞对我有救命之恩,此仇……不可不报!”
“四夭箭受雇杀我,若不反击,死的就是我。我与月夭没有私仇,与你也没有私仇,好比一笔买卖,总会有赚有亏,月夭这笔买卖亏了,你要替她讨回去,我的买卖亏了,自有我的人讨回来。冤冤相报,何时是个了结?你读过书,知晓世间大多数的道理,回去仔细想想我的话,若是执拗仇恨当中,终生无望从鼎器的噩梦里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