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校对)第1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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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音骤起!
  当初在晋陵,左彣就是被暗夭这种凄厉的鬼音所慑,反应慢了一步,导致她逃之夭夭。这次在两人紧挨着的方寸之地,鬼音的威力更大,震荡在耳鼓中,似乎要把人心都捏成粉碎。
  山洞中的村民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一时想不明白好好的齐黄花怎么变成了什么暗夭,还要出手杀人。等这会刚刚转过神来,又被鬼音折磨,一个个捂着耳朵大叫起来。有些身子弱的,直接倒在地上翻滚不停,撕扯衣物,抓的脸和身上都破了。
  左彣却面色不改,丝毫不受鬼音的影响,左手伸出一根食指,不快不慢,不急不缓,破开旋转如鬼魅的层层假象,正好点在暗夭后心。
  时光凝结在此刻,暗夭向来以身法绝妙自傲,这会只能一动不动,双拳停留在距离肾关一指的地方,再无寸进!
  “没用的,放弃吧!”
  绝对的力量,完全无视任何阴谋诡计,这是暗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后心微微酸麻,顿时昏死过去。
  从晋陵到钱塘,从枫叶红透到大雪翻飞,
  千里之遥,数月之久,
  终于抓到你了!
  山宗这时赶了过来,紧张的抓住左彣的手臂,问道:“没受伤吧?”
  左彣笑道:“要不是你出言示警,估计这会连尸体都凉透了!”
  “好,会说笑就没事!”山宗这才放了心,眼珠子一转,奇道:“不过,这种说话的语气可不像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我了?”
  左彣一笑,衣袖轻轻甩出,还被鬼音控制的几人立刻停止了哀嚎,跪爬在地上呕吐起来,脸色虽然都不太好,但基本没有大碍。山宗张大了口,满脸的惊讶,道:“你,你升品了?”
  山宗和左彣交过几次手,未分胜负,两人之间纵然有差距,但这种差距可以衡量,可以计算,也可以借助外界条件来弥补和追赶,但现在山宗明显感觉到左彣不一样了,说不出来具体的缘故,可就是知道,他已经从此山到了另一山,山高可望,却不可攀!
  “侥幸,得以入五品!”
  得到心中猜测,却不敢置信的答案,山宗久久没有做声。武道之难,只有越往上走才越清楚。从九品到六品,是绝大多数武人一生都走不完的路,更别说从六品迈入五品,一看天资,二看机缘,缺一不可,哪怕是世间少有的奇才,天资过人,可机缘不到,仍旧困在五品外的绝境里,无法找到通天的路。
  山宗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不知是喜是忧。钱塘多事,有一位小宗师坐镇,遇到危险,所有人的性命都能得到极大的保证,这是天大的喜事;可在喜悦之外,他难免会想起自己,从触手可及的左彣的后背,如今只能遥遥的眺望着他的背影,这种反差,一时有些失意!
  不过山宗岂是自怨自艾的人,短暂的胡思乱想,立刻放下心里那点小九九,衷心的向左彣表达祝贺,道:“今日回府,一定要不醉不休!”
  男人的友情,除了血染的战袍,还有穿肠而过的烈酒!
  告诉不知所措的村民实情,让他们明白,眼前这齐黄花只是别人假冒的西贝货。易容易骨术虽然神奇,但事实摆在面前,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但齐父母好不容易找到女儿,怎么都不肯接受,等山宗上前撩开暗夭一直垂着的头发,用沾了山泉水的湿布擦去脸上的斑斑血迹,还有故意抹黑肤色的不知什么药物,才发现这个人跟女儿只是略有相似而已,只是刚才慌乱心急,加上没有仔细辨认,竟被她蒙蔽了过去。
  那真正的齐黄花呢?
  齐父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郎君神通,求你帮我们找找女儿!”
  其他人也纷纷跪下哀求,左彣心底良善,况且此事也因他们而起,齐黄花受了池鱼之殃,自不能一走了之,脚尖轻点暗夭,她又从昏迷中慢慢醒过神来,不过除了目能视,口能言,其他地方都不能动。
  山宗蹲下去,寒光闪闪的短剑横在暗夭脖颈,道:“说,齐黄花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暗夭冷冷的眸子,似乎比短剑还要冷上三分,如果他还能动,山宗已经是个死人。
  “哈,有骨气!”
  短剑上移,剑尖对准脸颊,柔软的皮肤和锋利的铁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山宗笑道:“我再问一次,你若不答,就在这张脸蛋上划一道,若再不答,就继续划,一直划到你回答为止。小美人,你身为女子,死或许不怕,但怕不怕长了一张人憎狗厌的丑脸呢?”
  暗夭眼眸中露出讥诮之意,道:“谁告诉你,我是女子?”
  “呃……”
  山宗手一颤,短剑差点掉地上,他傻傻的看着暗夭,眼睛鼻子嘴巴眉毛,说不上多好看,但秀气的样子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男子,但说这句话的声音却实实在在的跟男子无疑。
  有那么一刻钟,山宗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天地、男女、阴阳、乾坤,颠倒错乱,全部失序!
  “小子,够可以的!不仅骨头硬,而且口齿好,竟能仿男子的声音。不过不要紧,耶耶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口技这种小伎俩,说穿了不稀奇!”
  “脱掉我的衣服!”
  山宗的世界观再次崩塌,愕然道:“什么?”
  暗夭唇角上扬,满脸嘲讽,不屑说第二次。山宗收了剑,头摇的跟个智障似的,道:“你厉害,你厉害。”
  山宗虽然机灵,但就像徐佑所说,他受家风影响太大,儒家思想根植在血液里,看似玩世不恭,其实颇有操守,对付暗夭这种不惧死的杀手,有些力不从心。
  “你会说的!”左彣突然道。
  暗夭闭上了眼,摆明懒得搭理。
  左彣轻声道:“暗夭,知道我为什么佩服你吗?”
  暗夭眼珠微微一动,还是没有做声。
  “四夭箭出道以来,总共刺杀了七人,但飞夭、月夭和杀夭每次动手都不计后果,杀人无算,只有你除了目标外并不多杀一人。齐黄花是你用来迷惑我等的工具,是死是活对你无关紧要,现在胜负已分,君为阶下囚,又何必多早杀孽?”
  暗夭睁开了眼,看着左彣,保持着沉默。
  “说出齐黄花的下落,我给你武人该有的尊严!”
  过了片刻,暗夭开口,道:“此处往西一里,有处枯干大树,齐黄花就在树洞中。”
  左彣郑重施礼,道:“多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慕容仅存的公主
  “你就是暗夭?”
  洗尽了所有的伪装,暗夭的真实面目终于呈现在徐佑眼前,跟预估的差不多,这张脸太过平淡无奇,不好看,也不算丑,没有特色,不,是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就算擦肩而过五百次,也很容易无视他的存在。
  徐佑笑道:“这是第二次见面了,挺好。大家可以认识下,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
  山宗心中大为敬仰,徐佑跟暗夭不说仇深似海,至少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套起近乎来那无耻的劲头,实在让人不能不服。
  暗夭跪在大堂正中的地板上,抬起头仔细打量徐佑,似乎想把他的容颜牢牢的记在心里,不过眼神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视若仇雠和恨不得食汝肉的急切。
  徐佑站起身,端了杯茶水走到近前,半蹲着身子,和他视线平视,不至于居高临下,道:“你答应我好好说话,不要孟浪行事,我就让风虎解开你的穴道。”
  山宗忙劝阻道:“郎君,这……暗夭是刺客,无信无义,还是小心为上!”
  “有小宗师护卫身侧,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啊,要适应我们的新处境,大可放十二分心。”徐佑心情极好,一并把左彣和山宗都调侃了。抓住暗夭倒在其次,左彣能够破开山门,成为小宗师,才是真正的大喜,道:“再者,刺客也未必都是无信无义之辈,古时刺吴王僚之专诸,刺庆忌之要离,都是至勇至诚的壮士。”
  暗夭突然道:“你信得过我?”
  “不杀妇孺,不杀无辜,我觉得你跟其他三夭不同,故而可以信你一次!”
  暗夭默然一会,道:“好!”
  徐佑对左彣点了点头,左彣屈指如风,放开了对暗夭的禁制。
  “来,喝口水!”
  暗夭接过茶杯,低头喝了口水。徐佑转身离开,重新坐在主位,笑道:“不怕我在水里下毒?”
  “不会!”
  “哦?”徐佑反问道:“为什么?”
  “你跟我也不同,下毒的事我做得,你做不得!”
  徐佑大笑,道:“暗夭,你比我想象中要有趣!”
  山宗没徐佑这么轻松,如临大敌,他见识过暗夭的出手,鬼神莫测,这么短的距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防备为上。
  左彣对他微微摇头,示意山宗不必紧张,打开了五品的山门,看到的是另外一片天地,此刻的暗夭在他面前,那些手段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物,不值一提。
  放下杯子,暗夭盘腿而坐,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神色不悲不喜,道:“你不立即杀了我,是不是想知道什么?”
  “是!我有很多问题想知道,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
  山宗眼睑低垂,道:“你问吧,能告诉你的,我知无不言!事已至此,如果能为你解惑,我希望可以选择一个有尊严的死法!”
  “好!”徐佑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四夭箭的背后,到底是什么组织?”
  暗夭微微一惊,这是从他出现在徐佑面前后,唯一一次的表情变化,道:“你知道多少?”
  “不多!”徐佑从怀里掏出一枚青色令牌,道:“这是从月夭等人身上拿到的,有六座巧夺天工的宫殿,还有将军、夫人的字样,具体含义却丝毫未知。”
  暗夭伸出手,徐佑示意山宗送了过去,他拿在手中,轻轻的摩挲,眼神透着不可名状的柔软,道:“这是慕容贞的令牌……”
  “慕容贞?”
  “也就是你们说的月夭,她的本名叫慕容贞,是后燕末帝慕容尚的十七女,也是慕容王族仅存于世的骨血。”暗夭将令牌递还给山宗,方才一闪而逝的温情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淡淡的道:“死在你手,慕容氏一脉就此断绝,北魏的元氏总算松了口气。”
  后燕的公主?
  徐佑眼前浮现月夭取掉面巾时的美丽容颜,那时候就觉得她不是汉人,没想到竟然是慕容鲜卑的公主。在钱塘这段时日,徐佑一方面被何濡恶补过本朝前后百年的历史,又找了许多书来看,知道后燕被同为鲜卑族的元氏灭了国,王族三千余人,被沉入平城外的如浑水中,导致如浑水混浊三月,七日不流,到如今经过河水两岸,还能听到阵阵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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