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平行线(校对)第35部分在线阅读
刘天来三十六七岁,脸色黑里透红,是那种阳光下暴嗮留下的痕迹,双手关节粗大,单手张开几乎能盖住温谅整个脸庞,进门来时连鞋子也没换就冲了进来,开口就是一句:“左局长,俺老刘来了!”声音轰如鸣钟,在小小的客厅里似乎能听到有回音在激荡。
这句话把开门的温谅雷的目瞪口呆,看着地板上那两个大大的黑脚印默然不语。刘天来这才想起没有换鞋,连忙退后几步,地板上又加了一排黑印,脸上满是尴尬的表情,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左雨溪还没说话,温谅往里面走了几步,微笑道:“刘叔叔进来吧,没事,鞋子不用换了。”
虽然温谅只是一个少年,但从他能代替主人说话,就知道跟左雨溪的关系不一般,刘天来不敢托大,顺着台阶就下来了:“要脱的,鞋子还是要脱的。”将鞋子规矩的放好,走过来站在一旁,道:“左局长,我接到电话就过来了,听你的没开警车,打的费了点时间。”
在家里见刘天来,是温谅的主意,这样一来好安静说话,二来可以让刘天来觉得咱不见外,毕竟人走茶凉,跟这些左敬曾经的下属打交道,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左雨溪站了起来,她跟刘天来以前没少打交道,知道他的性子如此,也不生气,脸上挂着一惯的清冷,说:“刘局长坐吧,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无独有偶,同样的话,同样的时间,在另一个地方,另一群人中,也有人这样说过。
“没关系,没关系,以前也经常这样,老书记一个电话我连夜就到,从来没含糊过。”刘天来一屁股坐到对面,把沙发压下去一个深深的凹陷。
温谅在左雨溪身边坐下,看着对面的刘天来,心中感慨万千,想想刘致和那个小人精,父亲怎么可能是个蠢材?只听这一句话,连削带打,攀关系表忠心,是粗人能做的到的?不过这个样子的刘天来,还真是没法跟博彩小教父刘致和联系到一起,两父子都是这么的出人意料。
左雨溪懒的绕圈子,直接将纪政的案子跟他讲了一下,末了说:“我要捞这个人出来,你想办法吧。”
刘天来抓了抓脑袋,有点为难的说:“左局长,你也知道,我在局里排名靠后,要是普通案子自然没什么说的。这个事要是有元大柱插手,局里和检察院的阻力可能会很大……”
左雨溪眉毛一跳,眼神在瞬间变的有些冰冷,温谅轻轻碰她了一下,笑道:“刘局长,这事其实也好操作。您听听看我说的成不成?一个副处呆在分局也不合适,咱们可以先把他弄到市局经侦大队去,经侦归您管是吧?再查一下具体的定罪金额,有您在呢,跟纪政串下口拱,把能扣的扣掉,能糊弄的糊弄过去,说不清楚的先挂起来。收受贿赂这些事都是暗箱操作,只要没发现大额现金,想盖死了很难。这样扒扒减减下来,做实的应该不多,到时随便让纪委来个人,弄过去纪律审查一下,给个党内处分事情就结了。”
刘天来吃惊的看着温谅,半响说不出话来,虽然这样操作漏洞不少,但都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就这个思路而言可行性极大。不过从一个半大孩子口中听到这些,还是让他有些失神。致和那小子够聪明了,可跟这少年一比,还是差的远啊。
“这样也不是不行,不过赵局长和检察院那边……”
左雨溪也是第一次听到温谅的方案,有些好奇的瞄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可行就好,赵新川和检察院那边等下我会让父亲打电话,你不用担心。纪委监察一室的姜薇主任是我朋友,到时候可以让她出面。刘局长,我父亲前几天还念叨你们这些老部下,说去了灵阳这么久也不跟他联系……”
一听这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刘天来笑的眼睛都合不住了,连忙站起身拍胸口打保票:“等一会回去,我立刻就给老书记打电话。放心吧,保管这事办的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那倒不急,这样吧,刘局长今晚你先把人弄到你能做主的地方,明天晚上安排他跟我们见一面。你不要跟他接触,什么也别说,能让他疑神疑鬼更好,一切等见面后再做决定。”
温谅想要的是纪政全心的合作,那就不能在谈判结束前暴露太多的底牌。
送了刘天来出去,温谅没去沙发对面,还像刚才那样在左雨溪旁边坐下,正想说话,突然被左雨溪扑过来揪住了耳朵。
“好呀,你还有不懂的么?刚才那些话怎么没跟我提过?哼哼,我现在觉得跟你合作太不保险,说不定那天就被你偷偷卖了去。”
“我怎么舍得?哎呀!”温谅讪笑着求饶,不料这句话勾的左雨溪手上猛一用力。
温谅惨叫着往后一倒,正好躺在她的腿上,沁人的幽香环绕鼻端,结实紧绷的牛仔裤将大腿勾勒的浑圆笔直,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惊人的弹力触感。左雨溪脸侧微红,心中大羞,温谅口中吐出的热气似乎能将腿部的肌肤融化一般,让人火急火燎的烦躁。但此时此刻又不好立刻将他推开,那样做太着痕迹,好像自己心里有鬼一样。
嗯,他还是个小孩子……左雨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左手还揪着他的耳朵不放,低下头想要再埋汰几句,不料一眼看去,顿时呆了一呆。
温谅脑袋枕在左雨溪的大腿上,两只黑亮的眼睛清澈如波,微微一动,似乎有无数光芒在闪烁。他的脸很青涩,嘴边还带着点淡淡的茸毛,他的唇很薄,紧紧的抿住,会让人觉得倔强和坚毅。温谅不是面目很英俊的人,但他的笑容温和,性格开朗,又总有种莫名的深邃和神秘,不可否认,这时候的他,很迷人。
一念至此,左雨溪偷偷地呸了一下自己,就要借口把他推开。温谅似乎自语,又似乎在询问:“我们会赢吗?”他的眼睛看着左雨溪,但焦点却不知聚集在哪里,左雨溪心头一颤,正要说话,温谅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别担心,我们一定会赢!”
“不错,我们一定会赢!”
左雨溪轻舒玉臂抱住了温谅的头,一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细语,却掷地有声!
第六十四章
给你另一个选择
纪苏服侍妈妈睡下后,一个人枯坐在客厅里发呆。昨天苏芮回来后,许瑶也跟着离开,走的时候告诉她相信温谅,一定有办法帮忙解决的。许瑶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在她心目中,看上去平凡的少年无所不能。纪苏被她坚定的眼神所感染,竟然也充满信心的等待着温谅缔造奇迹。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了,一夜,一天……
温谅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纪苏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他会有办法的,再等等,再等等,一定会有的!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中,纪苏坚持着度过了整整一个白天,夜幕来临后,她终于绝望。
是的,纵然许瑶的父亲是市委书记,可大人们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孩的话去救不认识的人?我知道,你们是安慰我的,我知道……
纪苏走上阳台,看着漫天的星辰,从不信神的她第一次跪了下来。十月的地面冰冷刺骨,一身单薄衣衫的白衣少女双眸紧闭,双手合什竖在胸前,长长的睫毛随着微风颤抖,清秀的脸庞流下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刹那间映出了整个星空的倒影。
九霄之上,可有神明遥望世间,知众生皆苦?
温谅推门下车,仰头正好看到二楼阳台上的这一幕,十六岁的少年双手垂在腿侧,如同一个雕塑般站在车旁一动不动。纪苏睁开眼,一下就看到楼下车旁的温谅,似乎不能置信般揉了下眼睛,然后一跃而起,爬在栏杆上连腰身都探了出来,挥舞着手臂喊道:“等我!”
一转身,消失在阳台上。
驾驶位上的左雨溪忍不住叹道:“看着这样的女孩,才发觉我们似乎都卑鄙了些……”
温谅面无表情的说:“我卑鄙,我自豪!”
左雨溪扑哧一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晚上刚过十一点,市局经侦大队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一声响动,在靠近左侧停车位的一间平房里,从没有拉严的窗帘里透出微弱的灯光。纪政今天凌晨五点突然被转移了羁押地点,有了穆泽臣的承诺,他自然以为这是要被释放前的运作,倒也沉得住气,在转移过程中一声不吭,让刘天来省了不少事。南工分局局长连自忠接到赵新川的电话后也只能无奈放人,反正这些事有上头扯皮,他也能跟元大柱有个交待。朋友帮忙是没问题,但总不能让我提着脑袋帮你吧?那不叫朋友,那叫坑我呢!
纪政在一个设施完善的单间里呆了一天,待遇比在南工好多了,有电视看,可以洗澡,除了不能对外联系和走出房外,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这更让他坚信了昨夜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能这么尽心的帮忙,拥有这么恐怖的能量,除了穆泽臣,青州再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过程不重要,手段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从古到今,所有成功的人,莫不如是!
他别无选择!
当又一次在夜里被带来跟人会晤时,纪政已经隐隐有了预感。推开门印入眼帘的正是纪苏那张带泪的笑脸,纪政笑着张开双臂将女儿抱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如果不是有了昨夜,从今往后,那怕想跟女儿这样拥抱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那颗在看到女儿的瞬间被融化的心又立刻变得的坚硬无比。
“苏苏,你怎么来了?”
纪苏从家里出来后就直接上了车,一直到这里见到父亲,心还在砰砰的乱跳,“我有个同学带我进来的,爸爸,你放心吧,他说过会帮我们的!”
此时的纪苏对温谅深信不疑,能这么快就带她见到父亲,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能力呢?却不知道听在纪政耳中,这番话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他沉吟良久,让女儿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屈膝蹲在她身前,凝视着她的眼睛。
“纪苏,爸爸这次的事情很严重……”
纪苏听完所有,虽然心里早已六神无主,但还是握住纪政的手劝慰道:“没事的爸爸,我那个同学答应过可以帮你,他一定有办法的!”
纪政苦笑,他当然有办法,不过要的代价几乎大到你我无法承受。不过到了这一步,纪政终于下定决心,说:“你那同学自然是有办法的,明华集团财大势大,在青州几乎没有他们做不了的事情,爸爸这点小事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昨天穆泽臣来见我,说了你那同学的条件,爸爸要想没事,除非……除非……”
纪苏惊的站了起来:“明华集团?这跟我同学有什么关系?”
纪政苦笑道:“你那同学顾文远,就是明华集团的大少爷。他要你做他女朋友,然后才能救爸爸出去。我……我答应他了!”
“什么?”纪苏震呆当场,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丽的大眼睛瞬间圆睁,看着蹲在地上的纪政,“爸,你说什么?”
纪政缓慢的起身,如同在背上压了千斤重担,短短几秒的时间却如同过来几千年般漫长。他转过身背对着女儿,平静的说:“顾文远答应帮我脱罪,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说服你做他的女朋友。苏苏,顾文远家世好,人也不错,应该是你的良配,虽然说现在你们年纪小,但先培养一下感情,考上大学后再谈也无妨……”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纪苏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终于破灭,她绝没想到一向敬重、慈爱、正直的父亲会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怎么能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来?世间有出卖女儿换取自由的父亲吗?也许有,也许没有,可无论如何,绝不应该是眼前这个人!
听过从天堂坠入地狱时那来自灵魂的呐喊吗?
那是心碎的声音!
纪苏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手指着纪政的背影,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泪水早已不觉间顺颊而下,她的声音如同从肺腑深处冒出来一般,沙哑,沉重,还有种心丧若死的悲哀:“女朋友,呵,女朋友?你知道我去求他时,他要什么吗?他要我做他的女人,女人,知道吗?”
世间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一直呆在隔壁的温谅赶了过来,一脚踢开房间的门,径自走到已经泣不成声的纪苏面前,看也不看纪政一眼,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去。跟左雨溪擦肩而过时,左雨溪一把拉住他,低声说:“冷静些,大事要紧!”
温谅脸色铁青,好一会才说:“你先跟他谈一谈,我去安顿好纪苏。”左雨溪谅解的点点头,指指已经整个人呆掉的纪苏,无声的说:好好照顾她。
看着温谅拉着如同木偶般的纪苏上了不远处的二楼,左雨溪才收回目光,随手关上了门。她注视纪政好一会,似乎想要认真看一下这个人,说:“纪厂长,我是左雨溪!”
纪政知道自己摆了个乌龙,此同学非彼同学,但此人脸皮之厚,让左雨溪叹为观止,被人撞见了如此丑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说:“原来是左局长,不知你又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我来,是想救纪厂长于危难之中。”
纪政哈哈大笑:“好说,那你呢,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不,我非但不拿,”左雨溪眼中满是嘲讽,“相反,我要送纪厂长一个大前程,一场大富贵!”
温谅扶着纪苏靠床坐下,看着她浑浑噩噩的样子,知道什么劝解都是苍白无力,用拇指、食指、中指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他内家拳小有所成,微一用力就可透过手上的穴道,暂缓心肝郁结之状。
“哭吧,哭一场就会发现没什么,任何事都能扛的过去。顾文远虽然长的丑点,个子矮点,为人猥琐点,脾气暴躁点,不招人待见点,也没什么大的毛病,你要真看不上他,那看看我成不?虽然不算多么的英俊潇洒,但好歹眉清目秀……”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番颠倒黑白太过无耻,纪苏先是想笑,结果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转过身双手不停的捶打着温谅的胸口:“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温谅被打的几乎喘不过来气,还只能强自忍住,抽个拳头没落下的间隙跟纪苏互动:“对对,都怪我,都怪我们……哭吧,哭一场什么都过去了……”
纪苏一场大哭之后,终于有点安静下来,背靠着墙坐在床上。温谅在门后找到一个暖水瓶,往洗脸盆里倒了点,然后探进一个手指试了下温度,条件反射般猛的跳了起来,手指捏住耳垂呲牙咧嘴的做怪状。纪苏泪眼朦胧中看着温谅忙碌的身影,天台上是他踹开门冲出来挽救了自己,也是他在家中给了自己坚持下去的信心,还是他,在自己最绝望无助、虔诚祈求神明的时刻,突然出现在楼下,还记得那一瞬间连心跳都停止的感觉吗?这一生再也无法忘怀那个身材颀长的少年依车而立的身影,高大,安全,充满希望,那一刻,他是拯救我的天使!
是他带给了自己今夜最大的惊喜,也是他,在自己被父亲残忍的送入地狱时再一次破门而入,这些不同的身影在不同的时空交错间,或嬉笑,或庄重,或温和,或粗暴,最终重合在这个端着脸盆,跑来跑去的傻乎乎少年身上。
看着温谅的背影,不知怎的却想起了父亲,七岁那年冬天,外面下着大雪,半夜三点自己却发起了高烧,那时家还在郊外,爸爸连棉衣都没来得及穿,背着自己跑了十几里路才赶到了医院,医生说要是晚送来一会,烧成脑炎就不好办了。过了这么多年,纪苏仍然清楚的记得那一夜,爸爸脖子上流了很多很多的汗水,一边跑着还一边说着苏苏不怕,苏苏好乖……
说出那样的话,他也很痛苦吧?做出那样的抉择,他也很难过吧?想着想着,方才那种天崩地陷的感觉似乎在温谅走动的身影中慢慢逝去。
他说的对,哭一哭,什么都会过去的!
温谅终于将热水搞成温水,端着脸盆平举到纪苏身前,柔声说:“洗一下脸吧,小花猫很不好看。”这话说了两遍,见纪苏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微叹口气转身要把盆子放下。
纪苏这几天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尝遍,情绪起伏极大,又被温谅如此细心的呵护,再忍不住心中突然涌起的那股冲动,在温谅转身的瞬间突然抱住了他,脸轻轻的贴上了他的背。
嗯,好像父亲的感觉……
温谅身子忽的一僵,洗脸盆砰的一声掉落地上,清澈明净的水花漫过温谅的脚底,如同在这青涩的季节洒了一地的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