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驸马(校对)第557部分在线阅读
“打、打酱油?”武承嗣满头雾水既惊且怒但又不敢冲薛绍发火,表情一时变得相当滑稽。
薛仁贵则是抚髯而笑。
很明显,薛绍刚一出现,武承嗣的气焰马就被浇灭了很多。
“那你就打你的酱油吧!”武承嗣没好气的斥了一句,心里也清楚薛绍可不是河北的官员,自己奈何不了他,于是再将矛头对准了薛仁贵,喝道:“你不予通传就擅自带兵离我而去,你可知罪?”
“薛某不知。”薛仁贵仍是很淡定,说道:“薛某受命为边帅,以保境安民为己任,并非是充作仪仗的御林军。河北狼烟四起,战争即是号令,薛某职责所在必须回来主持军务。武尚书如若因此对薛某有所不满,最多也只限于私怨。何来有罪一说?”
“……”武承嗣没有想到之前一直对他隐忍谦让的薛仁贵,竟会变得如此的强硬。这一席话,自己好似有些难以辩对,于是咬了咬牙,再道:“那你强逼都督府出具粮草,私自决定弃守太原挥师北上,又是何样道理?你明明知道本官已经下发了号令,坚壁清野据守太原抵御突厥,现在却又违反我令擅自动兵,分明就是视本官如无物、视朝廷号令如无物!——你在抗旨犯上!”
薛仁贵没有急于辩驳,但是站在他身边的薛绍分明感觉到,老帅已经是杀气外溢怒不可遏,不想再和武承嗣废话!
“这等唇枪舌战之事,还是让我来吧!”薛绍在薛仁贵身后轻说了一句,昂然上前几步说道:“武尚书,可否容我说两句?”
“此间之事,与你何干?”武承嗣见到薛绍就没来由得的心里发紧,发怒,发酸,说完这句眼睛都转了过来,不想再看他。
“一则我是检校兵部侍郎,有权参议大唐军机。”薛绍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说道:“再则先帝驾崩之时,于榻前托孤许我兼负军国重任。凡大唐军事薛某皆可参与谋划。太后、陛下与裴相公尚且主动问计于我,武尚书何敢拒我千里之外?”
武承嗣听说薛绍既搬出了先帝托孤又搬出了“武太后”,微微一怔眨了眨眼睛,“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出于一番好意想要提醒你一句,你已经犯下了丧师辱国的大罪。再不回头弥补,人头难保!”薛绍语出惊人。
武承嗣是个根底较浅之人,听闻此语果然神色一变,“你别胡说八道!!”
“好,那我就给你细解一番。”薛绍说道,“你奉帝命前来巡视河北,兼领河北诸州军政大权有如陛下亲临,对也不对?”
“是又如何?”
薛绍不急不忙,再道:“黜置钦差的权力很大,同时,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很大。突厥三十万大军侵犯河北,史无前例。你这位河北钦差临危受命前来主持河北军政大局,事情如果办得好,当然是天大的功劳一件。如果城池接连陷落、军队屡战不利、百姓陷入敌手、国土相继沦丧,你这位钦差大臣就要承担首责。你身为兵部尚书,理当知道大唐的军法赏罚分明相当严厉。如果三军统帅因为自己的错误指挥而战败,轻则贬官流放重则枭首谢罪。几年前阿史德温傅与奉职反叛之时,朝廷任命鸿胪卿萧嗣业为仙萼道行军总管出讨突厥,结果战败。萧嗣业被罢去官职流贬岭南。”
武承嗣连连眨眼左看右看,虽没答话但心中显然已是有些动摇了,同时也有些恼火——虽然身为兵部尚书,自己还真的是不太了解大唐的军法。薛绍不过是一个检校兵部侍郎,自己的直接下属,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我!
“其实当时萧嗣业没有犯多大的指挥错误,仅仅是打了战败而已。”薛绍继续说道,“如果他还丢失了城池和百姓,你认为会怎样?”
武承嗣微微一惊,仍不说话。
“当然,萧嗣业没那个机会丢失大半个河北的上千里国土,因此我也就不多作假设了。”薛绍说道,“倒是武尚书你,你认为你承担起这样的罪责吗?”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武承嗣恼火地叫道,“本官根据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深思熟虑,这才决定退守太原。如果从云朔代三州一带就开始布防,河北兵力难免被分薄,容易被突厥人各个击破。太原地形险要城池坚固,我们以逸待劳的在这里伏击突厥敌军,待其兵马疲惫或是粮草断绝之后再度反击,一举夺回池城——这有何不可?”
“防守反击?”薛绍顿时笑了,“谁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当斩其头!”
武承嗣恍然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外的李仙童。
薛绍心中一亮,果然!!
武承嗣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半点军事也不懂。听他刚才说出的那些话,对与错岂先不论,其中多少还是沾上了一些“兵法”的门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别人教唆于他!
抽丝剥茧的思考下去,薛绍越来越觉得李仙童很有可能是一个“敌国奸细”。从先帝驾崩自己被行刺开始,薛绍就有此怀疑,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武承嗣听薛绍说关系到小命的问题,也多少引起了一些重视,便道:“你若不说出一个道理来,怎让我信服这个战略是错的?”
“错得不能再错了。”薛绍说道,“以突厥国力,无论如何也吞不下整个大唐的河北。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熬过冬天之后大肆劫掠一番,补充他们急需的粮食和物资。你放弃了太原以北的上千里国境,无疑是正中下怀。他们根本不会前来正面攻打并州,只在其他的州县大肆劫掠一番,随后便裹挟财富粮食和百姓人口扬长而去,你将奈何?”
“那、那我就率军追击,夺回城池和百姓人口啊!”武承嗣瞪大了眼睛。
薛绍又笑了,“岂不论你追不追得上,就算追上了,你打得过吗?就算打得过,被焚毁的城池、被杀害的百姓、被糟踏的庄稼,那些还能复回吗?——这所有的损失,都会算到你的头上!因为你错误的军事部署,导致大唐遭遇开国以来最大的败绩与损失。武尚书,到时候不交出你的一颗人头,根本不足以平军愤、平民愤。到时就算武太后想要保你,也难掩天下悠悠之口。在你的一个颗人头和冒天下之大不韪二者之间两相权衡,你觉得她老人家会如何决择?”
武承嗣浑身一颤,表情当中终于表露出了一丝惧意!!
“还有一些事情,你务必知道。”薛绍继续说道,“薛某一路追击侵犯丰州的突厥敌军辗转杀到河北,侥幸之下救了朔州。随后又趁胜南下,在代州大败突厥五万大军,几乎将其全歼。有此二捷,我军大可以在代州立稳脚跟,与突厥为战。若能驱逐敌军收复云州力保河北内地不受兵祸,好歹也是大功一件。武尚书,我知道你是想要绝地反击,立下收复河北的盖世奇功。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在你立下奇功之前,就先就犯下了杀头的死罪。并且这个罪过,不是任何功劳能够抵偿得了的。那你还不如你听取我们的主张,现在就挥师代州抗击突厥。这至少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武承嗣头一抬,眼一亮,明显是动心了!
薛仁贵一直静静的旁听,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心中却在暗暗的佩服薛绍——他居然能和武承嗣这样的小人相同谋划,并且将他说动,真不可思议!他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的隐忍、机智、耐心与清醒的政治头脑,殊属不易!
薛绍的心里其实很清醒,自己为官这么久别的没学会,有一样早就了然如胸——官场之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薛绍自己和武承嗣之间是有私仇,但眼下武承嗣不过是想贪图一些军功好回朝向武太后请赏而已。从某种意义上说,武承嗣现在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利益诉求。至于事后如何将军功“坐地分赃”,那是另一码事。当务之急是不能因为这个小人的愚蠢,而白白的贻误了战机。
所以,必须及时点醒他!
正因为心里有了这个底,薛绍才有把握说动武承嗣。否则,他今天绝对不会这么好脾气的和武承嗣长篇大论,良言相劝。
武承嗣暗自琢磨了一阵,犹豫不决的道:“那……云州陷落的责任,谁来承担?”
薛仁贵顿时冷笑,小人!——凡事先想推脱责任!
薛绍不动声色的道:“适才我已经说过了,防守反击的点子是谁给你出的,便斩谁的头!”
“那……若是朝中的宰相事先定下的筹划呢?”武承嗣故意反问。
薛绍再度笑了,心说你当我是傻子么?大唐的朝廷可不是大宋的朝廷,从来就不会让一群书生事先把一场战争的战略和战术,全都死死的写在纸上,并严格约束将领出征之后只能按纸上所写去用兵打仗。
朝廷定下大体战略倒是可能,但一场战争具体该要怎么打,基本上全在统兵将领的把握之中!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给予将领最大的信任和用兵权,这就是大唐名将辈出、威服四海的一个重要原因所在——我带了这么久的兵,岂能不知?
“那——必斩宰相!!”薛绍还没来得及答话,薛仁贵一口就说了出来。
显然,老将军已是忍无可忍,再也不想废话下去了。
武承嗣被薛仁贵喝斥了一句非但没有发火,反而怒拍桌几一手指向门外,“来人,将李仙童拿下!!”
薛绍当场就笑了,狼狈之盟,往往就是这样的结局!
第0634章
雕虫小技
出乎在场大多数人的预料之外,李仙童没有做出任何的辩白与反抗,一声不吭的任由武承嗣的奉宸卫卫队将他捉拿起来,然后押了下去。
武承嗣的表情明显很惊愕,“他为何不置一辞?”
“别人不了解李仙童,我知道。”薛绍说道,“他就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绝不会大张旗鼓的和谁正面决斗,只会背底里暗使毒牙,夺人性命。”
“言下何意?”武承嗣有点不明白。
“你看看今日在场这架式,我与老将军一同在场,武尚书又对他生出了疑心下令捉拿。他纵然是身上长了一百张嘴巴,又哪能凭借三言两言为自己开脱呢?”薛绍说道,“于是他索性不开口,用沉默代表自己的抗议。他的这一反常的举动,无疑能够勾起武尚书的疑心。待我与老将军走后,武尚书必然会再次私下提审于他——那时,才是他狡辩与翻案的机会。”
“……”武承嗣愕然惊诧,没想到自己此刻心中所想,竟被薛绍一语说中!
“武尚书,你要如何提审李仙童,都是你的权力。嘴长在他的身上,如何辩解也是他的事情。但我始终坚信一点,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实胜于一切雄辩。”薛绍说道,“对了,我必须要提醒武尚书另外一件事情,李仙童有可能是敌国奸细——当然,只是可能!我并没有真凭实据!”
“敌国奸细?”武承嗣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就连薛仁贵,也表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回头想一想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就不难产生这样的猜测。”薛绍说道,“上次北伐之时,李仙童原本是好好的呆在长安,但却主动请缨来了并州投奔他的祖父李崇义。马上,他陷害程务挺,差点导致朔州陷落。此事败泄之后,他又伙同韦巨源架空他的祖父李崇义,妄图控制整个并州大都督府倒行逆施,拖北伐军的后腿。这件事情再度败泄,他又联合其祖父一同反攻倒算,让韦世源成了替罪羊。此后,他又发动兵变控制都督府,意图夺取老将军李谨行手中的兵权。不料事情被薛某撞破,薛某联合李老将军破了他的局并将他祖孙二人一并拿下。这一棕棕一件件,像不像是一个敌国奸细在我大唐进行内部破坏呢?”
武承嗣目瞪口呆,愕然不已,“听起来,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啊……”
“还有,李仙童为了给自己谋求更多的护身之符,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妻子去与他人私通。此事我不挑明,想必武尚书自己心中有数。此外,到了押送长安受审的最后时刻,李仙童又不惜出卖他的祖父和父亲,从而保全自己。”薛绍说道,“是人皆有底线,忍非常之辱必怀非常之谋。表面看来,他做很多事情都是出于一己私怨在针对薛某本人。但如果只是为了杀薛某一人,搞些下毒的阴谋或是派些刺客即可,又何苦大费周章甚至不惜祸及自家满门?——这难道,不可疑吗?”
武承嗣目瞪口呆,万分惊讶!
“最后再说一件最可疑之事。”薛绍说道,“先帝驾崩之夜,我奉密令前往洛阳太初宫面君,结果在天津桥遭遇了刺客袭击险些丧命。当属非常时期,刺客选在那样的时机杀我,报私仇的可能性极小,主要还是为了搅乱大唐的政局,好让蠢蠢欲动的异族敌人有机可乘。果然,先帝驾崩和我遇刺没多久,突厥马上起兵反叛,连破我大唐边境数州。”
“但你如何确定,那刺客与李仙童有关?”武承嗣问道。
“当时我是奉的密召进宫,知道此事的人极少——但当时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正陪在先帝左右,他是知道的。而李仙童当时恰恰是东宫率,也就是太子殿下的侍卫队长。他很有可能探知此事。”薛绍说道,“当然,此事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只是我的直觉与推测。不过,奉命追查我遇刺一案的大理寺丞狄仁杰,很有可能掌握了一些重要的线索。武尚书回朝之后,不妨问他。”
“好,好!”武承嗣连连应诺,冷汗都下来了。心想奸细一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回头一定要追查清楚!细细一想,薛绍似乎没必要骗我,毕竟他现在正把突厥当作了最大的敌人,没理由再和我这个河北钦差为敌。枉我一直把李仙童当作心腹智囊对其言听计从。云州陷落还只是第一步,按照他给我出的主意,万一真的失去河北上千里国土,我岂不是死定了?好险!真是好险哪!……权衡利弊,现在我还不如就相信薛绍一次。我又不会打仗,想要赶走突厥收复云州为我洗脱罪责,毕竟还得着落在他身上!
“武尚书,薛某言尽于此。”薛绍说道,“事实的真相如何,只有你亲自去查证了。当务之急,我们不能再窝里反斗,必须团结一致对抗突厥保境安民才是首要。如若战事出错河北受殃,我等皆是难逃罪责甚至性命难保。这一点,想必武尚书心中有数!”
“对,你说得对!”武承嗣生平第一次的对薛绍露出了笑脸,和颜悦色的道,“薛驸马想要多少粮草多少兵马,只管开口!无论如何,我们必须驱逐突厥力保河北!如此,本官回朝之后也才能对太后她老人家交待啊!——至于云州陷落,全赖李仙童那个敌国奸细!此事,我一定彻查!一定彻查到底!”
薛仁贵顿时眉头一拧嘴角上扬,面露鄙夷之色,心说小人倒也有小人的好处,只需因势利导外加恫吓一番,马上就会见风使舵!
“粮草兵马,自然是多多益善。”薛绍也笑眯眯的道,“云州尚有二十万突厥主力大军,或将还有后续援军。我与老将军麾下合兵一处也不过五万人马,粮草与医药物资更是捉荆见肘——这一仗,难打啊!”
“李长史?李长史呢?——来人,快将李孝逸叫来!”武承嗣表现出了比薛绍还要高昂的战斗热情,忙道,“兵马钱粮,会尽快拨送到薛老将军的军中。薛驸马,薛老将军,河北一役……就完全仰仗二位高才了!”
说罢,武承嗣还恭恭敬敬的对薛绍与薛仁贵,拱手一长拜。
薛绍与薛仁贵各自回了一礼,稍作客套之后马上告辞离去。
一路上薛仁贵沉默不语,快要到了军营时他突然说道:“薛驸马,今日若非有你在此,后果不堪设想。休说得到多余的兵马钱粮,恐怕老夫这颗白头都是难以保全。薛驸马非但能征惯战还身怀此等奇智异才,着实令老夫惊叹哪!”
“老将军,我不过是摸准了武承嗣贪图军功又害怕承担罪责的心理,顺势使了一个雕虫小技而已,完全上不得台面。”薛绍笑道,“大约是在京城的时候和这一类小人交道打得太多了,不知不觉之间,薛某就学会了一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雕虫小技。说来惭愧,惭愧啊!”
薛仁贵微微一苦笑,“老夫年轻时若能将此等雕虫小技学得一二,今日何至如此?”
薛绍只是笑了一笑,心说薛仁贵为人耿直刚烈嫉恶如仇,为将一生没少背黑锅也没少被人陷害,乃至于功高盖世名垂青史,却被贬废了十年有余。难怪眼下他对“雕虫小技”的吐槽,是如此的满怀悲愤和无奈啊!
武承嗣拍了板,李孝逸办起事情来效率都高了很多。当天夜里,大量的粮草辎重和五万新军,全都一同交割到了薛仁贵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