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校对)第2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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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慕白好劝歹劝,连哄带骗,将三寸不烂之舌都累得有些抽筋了,高阳公主才悻悻的答应,半年之后再去兰州。
  这时秦慕白才轻吁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轻装上阵了!其实,我何尝不想每日能与母亲、妹子和玲儿见面?可是边关战阵不同于和平的后方,自己可以去受苦冒险,但绝不容许自己的这些亲人,跟着无辜受累!
  卫国公府又再去了几次,每次去的时候,苏定方都在。师徒三人研讨兵法,其乐倒也融融。就要去边关上阵了,就算是临阵磨枪也好过不闻不问,于是秦慕白问了李靖许多师旅在外行军打仗的决窍与门道。李靖也很耐心,所问无不耐心解答。
  研讨越深,秦慕白就越感觉到自己在军事这方面的浅陋和无知。方知,李靖这样的军神,可不是随便就能炼成的。千年时间亿万人之中,也就出了一个李靖。他的过人之处,非等闲可比。
  磨练!除了磨练,没有别的捷径可走!秦慕白暗暗下定决心,此番去了兰州,定要日益求精刻苦磨练,别枉废了李靖的这一番心血!
  江夏王的府上,秦慕白也去了两次。一来道谢,当初李道宗,可是折返千里亲自送他宝刀;二来,李道宗当初曾追随李世民西击薛举,之后还留在兰州河陇边关一带经略治理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地理水文以及吐蕃人的军力战法等等,都了如指掌。秦慕白与他讨教多时,对兰州那边的情形,也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
  数日之后,兵部调令正式下达。免去了秦慕白襄州都尉的职事官,授左威卫翊府中郎将,兼兰州中都督府别驾,秩四品。即日挥师率万余关内府兵之众,奔赴兰州上任。
  另有左威卫将军薛万彻与薛万均,在凤翔一带整顿了万余边戍军镇的轻骑步卒组成的关西野战大军,已先行一步赶赴兰州了。
  与此同时,另外两份任命书也下达到了吴王府。原吴王府的典军薛仁贵与帐内校尉宇文洪泰,分授左威卫翊府左右郎将,随秦慕白一同出征。
  这两份任命书一下,吴王府可就闹翻天了——众皆震惊!
  这不是摆明了是在挖吴王的墙角么?挖角之人还是秦慕白,太不可思议了!
  于是乎,李恪终日买醉,逢人便骂“墙倒众人倒”、骂某人是“翻脸不认人”的伪君子!闹得高阳公主都知道了,亲自登门去道歉抚慰了李恪多次。搞到后来李恪索性闭门不见,让高阳公主都碰钉子了。
  为此,高阳公主可没少跟秦慕白抱怨,说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三哥。秦慕白也不解释,推说朝廷钧令如此,自己也是没奈何。
  不久,薛仁贵和宇文洪泰也都只得奉命,来了秦慕白这里报道。薛仁贵一向沉默寡言心思缜密,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倒是心直口快又头脑简单的宇文洪泰,经常骂骂咧咧的左右都是不爽。虽不敢出言向秦慕白报怨什么,但一眼也能看出,这耿直的汉子也对秦慕白玩的这一手,颇有些不满了。
  任凭外界如何风言风语,秦慕白左右就是不解释,不在乎。自己该干什么就该干什么。花费了数日时间,兵马整肃完毕,粮草器械一应足备,朝廷太庙祷告之后求的吉日良辰也便到了,秦慕白便带着薛仁贵与宇文洪泰这对虎狮双将,率领亲勋的三十名百骑卫士,来到了长安城北十五里的左威卫大营中。
  皇帝指派了宰相兼兵部尚书李勣代掌司仪并予送行,点将台都已准备好了,只等秦慕白这个中郎将来参加仪式。
  大唐的军队出发远征,都有既定的祭礼与仪式,十分庄重与严肃。祭罢风神雨神等诸路神砥之后,还要在太庙进行“钦授斧铖”仪式。即是,君王将象征军队权威的斧与铖授予出征大将,口说“从此以往,上至于天(下至于地),将军治之”之类的台词。
  仪式进行了许久,方才罢了。
  三军将士一万余人,半数轻骑,就算是步卒也配备有驮马,因此大唐军队的行军速度一向极快。辎重粮草随军其后,配有一万多余民夫随军押送。
  秦慕白便自镇中军,令薛仁贵率三千前军轻骑开道先行,宇文洪泰总督后军与粮草。军民共计二万余,大小车辆八千余,队伍蜿蜒数十里,朝西疆兰州进发!
  走到渭水桥头时,秦慕白驻马,回望长安。
  回家不过月余,转眼便告离开了。这一次,去的是万里长空黄沙滚滚的冷月边关。他知道,此刻,在长安的某些角落里,肯定有人在举目眺望,看向自己所处的方向。
  千万里,归期不定;踏征程,黄沙映金甲……
  
第289章
铁血浪漫
  前世,秦慕白曾是一个狂热的驴友,走遍名山大川,寻古迹、猎奇景,是为人生一大爱好。曾经,他也对辽远的大漠草原与粗犷的高原戈壁满怀憧憬,还不止一次的组织驴友驾车出游。到过西藏的高原,去过内蒙的草原。
  曾经他以为,能在布达拉宫留下足迹并求来一串喇嘛佛珠,已经算是心愿得尝。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一千年前的大漠与戈壁,才是正真的考验。那景色,也才他梦想中该有的模样。
  万里戈壁,茫茫无垠;长烟落日,山河壮丽!千军万马奔腾而前,卷起黄沙百丈。马踏山河兵戈生辉,说不出的苍凉与雄壮!
  一路上不乏遇到往来的商旅,驼铃叮当,满载着货物与疲惫。风沙雕琢他们的面孔,如血的残阳将他们的身影映在古老的残垣之上,再如何高明的画师,也绘不下此等完美的画卷。
  这便是丝绸之路上,既有的景象。
  自打从跨过渭水出了泾州境内,这份苍凉与雄浑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千里大漠人烟稀少,万余兵马行走在它怀中,也显得如此的渺小。
  火云马祖籍西域,来到这干旱缺水又多风沙的地方,它像是回到了故乡反而更加兴奋,脚力也越发雄健,终日不知疲倦的奔跑。
  秦慕白算是明白,李世民为何如此苦心孤诣的,要在兰州成立中都督府,设立大唐经略河套与将来制霸西域的军事据点了。兰州州城距长安有一千四百里路程。一路上来,多是戈壁大漠。人缺水,马少料。在冷兵器时代,军队的补给是制约军队战斗力的一个重要因素。否则,当年霍去病深入大漠取粮于敌袭转万里,就不会成为一个战争史上的神话。
  此行,秦慕白带来一万步骑,马匹普及率甚至超过百分之百。但是,行军速度平均不到一日百里。究其原因,就是后续补给队伍的行进速度过慢。但是,大军又不能扔下后面的一万多民夫与八千余车粮草,饿着肚子前行。饿肚子还是小事,实在没办法还可杀马取肉。但大军一日无水,必定生乱。
  步入大漠三五天之后,秦慕白不再感觉这长烟落日的大漠有何浪漫可言。相反,这就是一场艰苦的行军跋涉。白天干燥多风沙尘猛烈,夜晚清冷滴水可以成冰。更难熬的是入夜之后,面对无垠无际一片漆黑的天地时,心中泛起的对故乡与家人的思念。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
  一曲道尽这些将士们的心中滋味。到了边塞又将面临无情的战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似春闺梦里人。这一万多将士,身上又担负着多少人的牵肠挂肚?他们都只能和秦慕白一样,将这些深埋藏在心中,挺起脊梁拿起刀枪,去血火的战场谱写属于他们的篇章。
  长年不休的边塞之风,也不知见证了多少热血男儿的生死悲欢。在这里,他们唯一能享受的,就是此间独有的——铁血浪漫!
  十七天的行军,秦慕白瘦了一圈,黑了一层。华丽的袍铠已被肆虐的黄沙与干冷的西风,洗礼成了半旧的成色。
  可是,人却更精神了。战马,长枪,夕阳下古老高大的城楼,一起被拉长的人影。翻滚的旗幡猎猎作响,秦叔宝骑着战马,亲自出迎。
  父迎子,古之罕见。
  三军将士全体下马,秦慕白大步而前单膝一拜,大声道:“末将秦慕白,拜见大将军!”
  万人齐诺——“拜见大将军”!
  一片齐整的衣甲声响,震动翻云。
  “起!”
  秦叔宝一手抓住儿子的手腕,重拍他的肩甲。
  秦慕白便起了身,对着父亲展颜一笑:“父帅,我来了!”
  “好!”
  秦叔宝凝眸看了秦慕白几眼,又放眼看了看他身后的一万虎狼之师,放声大笑:“从此,兰州即是家门!众将士,随老夫进城!”
  “诺——”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秦叔宝一手抓住秦慕白的手腕,放声哈哈大笑,大跨步流云向前。
  战袍与灰须一并飞扬,他这个注定属于战场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个与之并肩作战的儿子。此时心中之畅快,从他苍老又奔放的笑声中,一览无余。
  三军将士整顿队型,依次入城。
  边塞不同于内地州县,兵马皆是屯于城中。此前,已有薛万彻与薛万彻兄弟率万兵马到来。秦叔宝将其一支兵马,调往面对大非川的咽喉要地——鄯城驻扎;另一路,则是去了兵家重地凉州屯驻。三处军镇各成犄角,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将大唐河套疆域镇戍得固若金汤!
  进城之后,万余兵马以折冲府为单位分别屯扎于城中各处军屯。兰州之地,战事频仍。本地的百姓司空见惯,但凭头顶有流矢如雨,依旧嬉乐如常。但有王师开抵而来,就如同过节一般的喜庆。
  此时,城中百姓自发的组织起数支慰军队伍,迎接新来的将士。担茶送水搬运物资,送鸡送鸭犒劳将士。热乎乎的茶饭与澡汤,对于行军半月有余苦行僧一般的将士们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边塞之地,军民鱼水,名符其实。
  秦慕白进城之后便被父亲“逮”上了西面的城楼。父子二人既无嘘寒问暖也无闲言絮语。秦叔宝一手握剑一手指向前方一片黄沙的无垠之地,喝道:“三郎,看!”
  “孩儿只看到一片苍茫。”秦慕白答道。
  秦叔宝放声哈哈的大笑:“错了!”
  “那父帅看到了什么?”秦慕白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
  “大好河山!”秦叔宝凝眸看着远方,灰须被吹得高高扬起,脸上的神色,当得起“深情”二字。
  过了半晌,他又用他特有的苍劲又雄浑的声音说道:“也便是我等武夫,驰骋之地!”
  秦慕白突然打了个颤。
  父亲的话语,似有魔力。
  竟如此轻易的,让他热血沸腾!
  “毕竟,我的血管里流趟着和父亲一样的鲜血!我们,同属于这一片关河,这一块战场!”
  秦叔宝一向吝于言辞,更不是才华满腹的诗人。但他的一字一句,都有如血管里奔涌的战神之血,充满激情与豪迈!
  万里戈壁丝绸之路上,兰州如同一颗明珠,孤独又骄傲的矗立。兰州的军队,兰州的民风,也一如秦叔宝的情怀与个性。简单,苍劲,雄浑,霸气!
  来到这里不到一个时辰,秦慕白居然就爱上了这里。虽然这里没有长安的富庶与繁华,没有襄阳的精致与典雅。但他感觉,这处地方总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还能激发他内心深处隐埋的热血与激情。
  仿佛,自己生来就属于这里!
  傍晚,秦叔宝在城中的中军军屯里设宴,为新来的将士接风。
  熊熊的篝火,大铁盂煮羊肉;粗糙的土瓷碗,琥珀色的老酒三勒浆。众人举至肩齐酒水激荡,一声喝下“干”!
  便只听到一片咕噜咕噜的声音,所有人碗底朝天,然后放声哈哈的大笑!
  银刀切肉,撕扯咬嚼无须斯文;席地而坐,欣赏本地百姓跳起的胡旋跳枝舞,五彩的发瓣和纯朴的歌声一起飞扬,伴之以冲天的号角与隆隆的军鼓。
  这就是边塞!
  用宇文洪泰的话说——“这地方,太他娘的过瘾了!肉,就是要大块的吃;酒,就是要大碗的喝!上了阵,光帮子砍人,一刀下去人马俱碎,淋一身的血,回来继续大块肉、大碗酒!”
  秦慕白头次觉得自己的文采居然不如宇文洪泰。他的这些话,简直就是对眼前风采的最佳写照,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了。
  酒至半酣,许多将士都起了身来,和百姓们一起起舞。汉舞也好胡舞也罢,交织在一起,别是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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