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清华(重生之我是慈禧)(校对)第3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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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叫胡雪岩的商人,是吧?”恭亲王懒散地说道,“我记得他那个什么蚕丝协会,还是你户部给他弄起来的,可惜啊,倒是帮了左宗棠的忙。这都不算什么,只是那么多银子,又是白白丢在了北宁那里。”
  恭亲王这话的意思,倒也没有埋怨宝鋆的意思,只是觉得北宁大战,佛山公会和胡雪岩就孝敬了一百两白银,却是白白的丢在了那里太过可惜了。可宝鋆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这说起来,倒是帮着左宗棠助长声势的举动,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是赔罪的时候,宝鋆咳嗽一声,“这个胡雪岩的气势很是了得,之前成立了这个蚕丝协会,就是为了和外国人打擂台。如今市面上,布匹衣料大头是两个,一个是棉布,一个是咱们的丝绸。英国人用的棉布居多,他们的贵族多用丝绸,但若是用一些丝绸,也大部分问着咱们买,自己甚少生产,可这法国人就不同了,他们生性奢华,对于丝绸的需求极大,这么多年,不仅仅是商人,就是海关都靠着这个赚了不少银子。”
  “时间久了,他们自然是觉得太贵了,可是这天下最好的丝绸就是在咱们大清,他们如何能够找到更便宜,但是质量依然那么好的丝绸?故此,在同治年间,就已经有法国商人陆陆续续朝着咱们买这个织布的机器,预备着自己织。”
  “预备着织什么?”恭亲王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反问了宝鋆一句。
  “自己来织丝绸。”宝鋆耐心地说道,“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的工艺倒也还算不错,渐渐的应付他们国内寻常的客商,已经是足够了。”
  宝鋆这是春秋笔法,不是法国人的工艺不错,应该是说大有成效,大有进步,法国把手工的织布机引进到巴黎之后,再用内燃机把手动变成了机动,这样的话,纺织丝绸的速度自然是一日千里,只是大部分的丝绸织造快是快了,但是没什么花纹,较为朴素,可除了江南苏州、江宁、杭州三处内务府官造的丝绸是尽善尽美,极为华丽法国人就算拿去也仿造不出来之外,但这寻常的织造厂还是较为低级的产品,这样价格来说,就被迫让法国人出口的价格压低了。精品还是那么贵,但是普通出口到法国的丝绸渐渐的卖不动了。
  国内的丝绸商人自然是怨声载道,海关是户部管着,出口的税收银子少了,宝鋆在户部自然就要跳脚担心,昔日这个胡雪岩要成立蚕丝协会,这第一个宝鋆还是想着他能够帮着国内的丝绸出口,第二个,自然也是胡雪岩十分上道懂事。“可是无论他们的技艺如何进展,说一千道一万,他们最要紧的原材料还是在咱们的手里!”
  “你说的是蚕丝?”恭亲王终于跟上了宝鋆的节奏,追问道。
  “正是。”宝鋆傲然说道,“天下这十之八九的蚕丝,都出自咱们中国,而中国蚕丝,十之八九出自苏杭嘉湖一带,没有咱们的蚕丝,他们就是无米之炊,什么丝绸都织不出来。胡雪岩这个人的脑子很灵光,抓时机也很准,蚕丝出口的商家实在是太多了,各自竞相降价出口,不仅伤农,更是让洋人白白得了便宜,胡雪岩成立这个蚕丝协会,这一两年来,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把江南一带的蚕丝出口商人都揽了进来,这也是借着户部的招牌来狐假虎威了。”宝鋆隐隐有些后悔,户部亲自批准的金字招牌自然是极为有效的,没有进入这个协会,缴纳一定的费用,是不许出口蚕丝的,这样一下子就把蚕丝行业尽数统领了起来,不过胡雪岩为人十分谦和,前几年和外国人打交道,也不会是仗势欺人,用蚕丝协会来压制洋人,哄抬价格,故此相处的还算融洽,可是接下来,就不是和以前那么和善了。事实证明,胡雪岩的野心根本不会放任他掌握大杀器而不运用。
第713章
东南蚕神(一)
  光绪九年秋天,当年的蚕丝上市,今年的蚕丝是大丰收,在上海蚕丝商行一条街上生活的一个问文人在他的私人笔记里面记载着:“今年蚕丝大丰,自湖州苏州,从吴淞江到陆家嘴,蚕丝船只络绎不绝,日夜不歇,街面到处都是纯白色的蚕丝团,充满了这个一条街。各商行每日收购的蚕丝之价,只怕不止万金之数。”
  丰收的时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悄无声息的打响了,法国人借着在越南战局上的威慑,率先联合英国商人宣布,当年的新丝价格收购价格一公斤不得超过三钱(这个价格是我杜撰的,请不要当真),不然就绝不会收购,并且如果有违反这个价格出售对外贸易蚕丝的,英法各国的银行,不会提供相应的贷款,这个消息一出,蚕丝行业大哗,光绪八年的蚕丝出口价还在四钱,今年就跌了一钱,这个价格不知道有多少蚕农的温饱都成为问题,也不知道有多少小规模的蚕丝商人会因此破产。许多人义愤填膺,但是更多的人已经竞相朝着法国在上海的商行偷偷的跑去,赶紧的把自己手里积压蚕丝尽数抛售,有人仿效,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才过了重阳节,蚕丝的价格已经跌到了二钱三,就连三钱都不到了。
  大部分的人还在观望,只是若是时间久了,这压在自己手里的蚕丝,若是等跌到二钱,只怕是所有的商人都要把蚕丝抛售出去了,说到底,血本无归和亏损一点,人还是要学会割肉的。
  法国人自然是十分高兴,这里原材料的价格低上一分,丝绸的成本就低了一些,这样不仅仅是在法国本地的丝绸出售有了价格竞争力,甚至在欧洲各地,都会有和中国丝绸相较不远的价格优势,这样的话对于法国本土经济是一个十分有效的刺激作用,法国华莱士商行的总经理,甚至在一次晚宴之后,叫嚣着,“要让法兰西的丝绸反过来出口到中国!”
  上海城虽然大,但是蚕丝行业的事情实在是影响太大了,超越了上海的范围,不仅仅让上海城有些容貌惨淡,甚至还影响到了杭嘉湖苏州南京一带的经济,大量的蚕丝同样积压在了农户的手里,蚕丝是不能当饭吃的,如果一年的收成换不来银子,只怕是大乱片刻之间就要发生,江南一带,这里的种植业,已经许多年不种稻米了,经济植物如果不能换成银子,这样的前景,实在是不敢想象。两江总督刘坤一已经不顾及不许疆臣到处串门子的潜规则,亲自从江宁坐船来上海好几次,和上海巡抚商议着要如何处置这件事,只是万万不得其法,到了十月的时候,蚕丝的价格已经跌破了二钱,法国人还是不愿意收购,有谣言称,法国的商人已经联合起来,起码要等到蚕丝的价格一钱五的时候,再吃进蚕丝。
  危机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的胡雪岩站了出来了,他通过蚕丝协会对外宣布了一件事情,蚕丝协会将会对蚕丝进行收购,至于价格嘛,按照去年光绪八年对外出口的平均价格,四钱进行收购!这个消息一出来,上海为之一震,原本已经停滞的蚕丝销售和流动途径又飞快的运转了起来,无数洁白的蚕丝团像雪花一样飞涌到了陆家嘴黄浦江旁最气派最大的建筑后的仓库里了,胡雪岩成立这个商会的真正目的终于显露了出来。
  恭亲王似乎明白了什么,“这货物售卖,一般而言,都是买的人说了算的,怎么,这个胡雪岩,想要把蚕丝出口的定价权拿到自己的手里?”
  “就是这个意思。”宝鋆把右手执着的折扇刷的合了起来,击在了左手掌心,“他成立这个商会,就是为了一统蚕丝的市场,他自己个号称蚕神,就是最大的蚕丝出口商,但是他也不能够号令所有商人,这个价格跌了一点点,对于他来说,损失的银子就是车载斗量了,他如何能够忍下这口气?再者他拖了这么久才出手,也有整顿蚕丝市场的想法在,把那些破产的小商人都挤了出去,日后再降服了外国人,只怕是这蚕丝的价格,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那么到了那个时候,蚕神,才是真正的蚕神。”
  “这个账没瞧见,但是也还是算的清楚的。”恭亲王微微皱眉,“他自己个先收购,这个银钱开销只怕是一个难以计算的恐怖数字,他的银子哪里来?自己屯着蚕丝,没有金山银山是拿不下来的。”
  “胡雪岩联系了几个徽商和晋商的巨商来,已经砸下重金来收购蚕丝;此外蚕丝商会也不是只有胡雪岩一个人,大部分人还是想着和法国人斗一斗的,这丝绸织造的商人也要参一脚,毕竟法国人的丝绸若是便宜下去,他们出口的丝绸就自然而然少了。”
  这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事情,丝绸蚕丝本来就是一家,如今联合起来不算什么,洋人们把出口的蚕丝价格压的太低,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蚕丝都跌了,丝绸的价格自然也要跌。“这两个都只是小钱。”宝鋆说道,“只不过是向外头证明胡雪岩的法子是深得人心,无数人都来拥护的噱头罢了,最关键的,还是胡雪岩名下的票号。”
  票号是明清两代最盛行的金融机构,也是当代银行业的雏形,“胡雪岩在两江、浙闽、上海遍布票号,地方上的人都把钱存在他那里,最是安全妥当,几年之前,浙江和上海的税收,都是存入他的票号,然后户部再从京中他的票号里面支取,虽然是没有在其中赚钱,但是王爷,你可知道,这里头就是大量的银钱可以周转!”
  “佩蘅公你的意思是。”恭亲王慢慢地说道,“他拿着大家伙存在票号的钱,拿出去收购蚕丝了?”
  恭亲王以前是不管这些银钱之事的,只是入主中枢之后,没办法要担当起要钱存钱花钱的差事起来,所以如今也不是不辨五谷之人,票号里头,商户们存放的银钱,从来都是票号最赚钱的营生,把银子收进来,然后放贷、投资,这才是晋商、徽商等如今富可敌国的根本。“就是如此。”宝鋆点点头,“他依托几省票号的银钱,就地收购蚕丝,江浙一带的商人农户,甚至不用自己运输,只要卖给当地的阜康钱庄就是,不要说洋人们把这个收购价压的如此之低,就算是他们在上海用和胡雪岩一样的价格收购,如今也是收不到多少担蚕丝了!”
  恭亲王点点头,淡然说道,“此人倒是有些魄力。”
  “他的魄力仰仗全在这票号上,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他敢这样坐庄和外国人打擂台,原因就是在于票号之上。”几省赋税都是存在他的票号之中,这不仅仅是一种荣耀了,更是极为实在的地方,一省赋税百万计,稍微挪腾,就足够来和洋人们对战了,“上海来报,说为了囤积蚕丝,如今已经花了三千万两白银了,这是去年国库收上来银子的四分之一,说他是富可敌国,真是半句不虚。”
  “佩蘅公,你不会想要对付一个商人吧?”恭亲王狐疑地说道,“他虽然有钱,到底是商人,算不得什么,何况干的也和朝廷无害。”
  “他自然是和朝廷无害,甚至说,和国家有益,何况王爷您说的不错,我出手对付一个商人,当然是胜之不武,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要牵扯上这里头的事儿。”恭亲王明白这个“里头”指的就是军机处,指的就是朝政,“王爷大约还不知道,此人昨天又在上海,浩浩荡荡的拉起几艘大船,敲锣打鼓的运了一百万两白银,要送到广州去帮助打法人!”
  恭亲王默然,“这也是他诚心报国,佩蘅公,咱们虽然居家休养,这朝政是办不上了,说句实话,我是恨不得军机处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什么差事都办砸了才能解我这心头之恨,只是这有轻重缓急,如今对外作战,这样会影响到前线的事儿,就罢了,以后咱们再找回场子就是。”
  宝鋆眉毛一挑,“王爷说的极是,故此我也就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他这一百万两白银运出去支援前线之后,我再来告诉王爷,前线的事儿,自然不能耽误,我当着户部尚书这么多年,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只是我心里不痛快,要找人来泄一泄火气,胡雪岩虽然是商人,可是还有红顶,身上有黄马褂,算是官场里头的人,何况他也应该知道,一个商人若是干涉到了政事,那么自然也就是算不得什么纯粹的商人了,那么我来出手对付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王爷,这事儿,您就不必管了。”他见到恭亲王不太赞成,于是也索性光棍一些,“左宗棠我奈何不了他,来折腾一个胡雪岩还是做的到的,昔日他靠着户部拿下了这个协会的会首,我今日就问他来拿利息罢!”
  宝鋆表面上这么说要对付左宗棠,只怕还是要对付宫里头的那位,宝鋆一直在打理户部,资历深厚,如果前线银钱周转不力,阎敬铭找不到银子,调度不好的话,慈禧太后说不定还要捏着鼻子把宝鋆这个张屠夫请出来杀猪拿银子,那时候若是宝鋆起复,就万万没有只起复一个人的道理,那么到时候恭亲王也说不定可以起复,但是胡雪岩这么一下子,简直差不多就把宝鋆的奢望一下子就打破了,一个上海的商人,报效一百万两白银,不管这个银子是不是借的,利息多少,这起码就表明,左宗棠根本就不缺什么银子,朝廷不缺银子就不会想起宝鋆这个人,宝鋆自然会对之前十分满意的胡雪岩十分痛恨了。
  “佩蘅公。”恭亲王明白这里面的缘由,十分感动,但是他十分觉得不妥,只是无法劝阻宝鋆,他连忙说道,“你预备怎么做?”
  “他最大的仰仗无非就是票号,我也不为十分难他,就在票号上做一做文章。”宝鋆起身,对着恭亲王说道,“如果他不中用,败了,也不管我的事儿,到时候指不定还有人要找他秋后算账。”他十分自信,“我虽然不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可地下的人,瞧见我还能给我一点点的面子,这就足够了,当然也动用不到官面上的手段,只要是稍微按照规章办事儿,就足够掐住他的脖子。还有王爷,您不会以为,就咱们两个人瞧着左宗棠不满意吧,要知道。”宝鋆诡异的笑着,一脸的高深莫测,“我只要推波助澜即可,有人会帮着我们一起干呢。”
  上海陆家嘴。
  这几日市面上大家伙讨论的事情,除了去年年底到今年几个月以来,华洋蚕丝大战热火朝天,差不多已经不算是新闻,除了蚕神的仓库里又多少多少万担蚕丝的故事外,乏善可陈,可这个行事最为高调的胡雪岩胡大财主,那里是忍得住寂寞的性子,三日之间,外滩上的阜康钱庄总号门口,又是一件大事情出来,把胡雪岩又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上。
  上海人是最会看菜下饭的,这点毫无疑问,胡雪岩那一日用赤裸上身的壮汉,在阜康钱庄总号门口,用银元堆成一座三层楼高明晃晃的银山,一时间外滩上被围得水泄不通,敲锣打鼓一番,再让壮汉把银山搬下,运到已经在黄埔江边准备妥当的船只,即刻运到广东去,作为胡雪岩为国效力的壮举,这几日,大家伙又是传遍了,胡财神之名震惊了上海滩,阜康钱庄财力如此雄厚,把银子放在他那里,自然不用担心任何问题,一时间,阜康钱庄的银钱生意,较之往日又好了几成。
第714章
东南蚕神(二)
  阜康钱庄是按照西洋的建筑制式修建的,清一色的麻石料子,从地上往上一直建了七层的楼房,立在黄浦江边,十分巍峨壮观,顶层的石梁上,用银光闪闪的金属做成了四个大字,“阜康票号”,世人谣言说,这四个大字,是用纯银打造的,若不是楼层实在太高,只怕早就被飞贼盗走了。
  最顶楼,面向黄浦江的一处房间里,洋沙发上面,坐着一个叼着烟斗的中年男子,他正在听着底下人的禀告,“老爷,一百万两银子今天到了福州,钦差大人已经下令让南洋水师护送,大约在两三日之间就能到了广州。”
  此人自然是世人号称蚕神的胡雪岩,胡雪岩倒是颇为满意这个称呼,要知道蚕字和“财”字谐音,这是对于一个商人最大的称赞,胡雪岩点点头,“我已经写信和老大人说过,接下去会捐献一批粮草到两广前线捐助军用,上海这里的粮食不算便宜,我思来想去,还是回杭州,叫人去办最好。”
  “杭州那边。”禀告的管事儿犹豫地说道,“只怕不太妥当吧。”
  “我只是买点粮食,怎么还不能买?”胡雪岩磕了磕烟斗,“不用这样担心,怕什么,有老大人给我们撑腰呢,什么事儿都不用担心。”
  他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站在了阳台上远眺黄浦江,冬日的江景,未免有些萧索,只是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将黄浦江塞的满满当当的,热闹极了,他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么,“法国人那边有什么说法?”
  “上个月他们虽然面上十分凶狠,还找了洪门的人来砸我们在苏州的场子,可我已经打探清楚。”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那个管事还是特意的压了声音,“他们国内的工厂已经没有蚕丝的存货了,没有丝绸产出,反而便宜了咱们国内的货,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他们就受不了,必然要朝着咱们议价了,到了二月,反而没什么消息,看着他们倒也不急。”
  “他们不急,自然我们也不用急。”胡雪岩淡然说道,“我无非就是把今年的蚕丝都收进来罢了,压一压仓库,别的还有什么困难不成?有这票号。”他伸出手,把烟斗点了点他头顶上熠熠生辉的“阜康票号”四个大字,“银子就是源源不断的来,根本不用担心这个,只是今年上半年,想要做别的事儿,只是不成了。”他有些意犹未尽,“原本我还想着要和英国人斗一斗。”他转身进了房间,“这蚕丝,眼看着就要降服法国人了,可是茶叶的价格,还在英国人的手里,接下去这春茶就要上市了,可我就没有多余的银子去弄这个更贵的茶叶了,再者,我也不是胆大包天的人,不至于要一起得罪了英法两个国家的商人,所以,等到来年,或者是下半年的时候,再和英国人试一试,看看这个上海滩。”胡雪岩的眼睛眯了起来,“到底是咱们中国人说了算,还是洋人说了算!”
  他的气概十分惊人,作为上海滩,甚至东南半壁江山最有钱的商人,他确实有这个底气说这样的话,红楼梦有“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请来东南王。”形容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如何煊赫,那毕竟是小说,可胡雪岩的气势大家伙是活生生瞧见的,根本不亚于王家。世人谚语说:“江南二徽,雪岩最肥。”说的就是胡雪岩。
  一个管事的走了进来,对着胡雪岩说道,“老爷,布政使经历洪大人来了。”
  “哦?”胡雪岩站了起来,“快快请上来。”他站在了楼梯口准备迎接,他身上有江西候补道的官位,又有御赐黄马褂,虽然自洪杨之乱后,黄马褂已经是高级官员人手一件的标配,但是在一个商人身上有黄马褂,这是蝎子拉屎——独一份。迎接一个六品的经历原本不用这样,只是这位洪大人和胡雪岩分属安徽老乡,又管着布政使司的内务,算的上是藩台的军机领班,地位尊贵,跺跺脚,上海滩都要抖一抖的程度,属于职位不高,但是职权甚大的那种人物,故此胡雪岩还要迎一迎,若是换成了寻常的六品官,只怕是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洪大人拾级而上,到了七楼已经是气喘吁吁,“胡老板,你这里的房子什么都好,就是楼层太高,每次我来,都是爬许久,下次我还是请伙计把你请到大厅来说话罢了。”
  胡雪岩哈哈一笑,“洪老哥,有些日子没见,您可是又发福了,要我说,这外头的餐馆还是少去,都是油啊糖啊的,在我这里爬些楼梯也是好的,权当是锻炼了,老哥您今个鼻子是最灵的,徽州老家送了最好的臭鳜鱼,还有毛豆腐来,鳜鱼极臭,毛豆腐上面的毛丝长的又白又密,用菜籽油一煎,配上咸辣酱,最好不过,您今日来了,就用了午饭再走吧。”
  “今日怕是不得空。”洪大人摇摇头,从怀里掏了一张帕子出来,抹了抹脸上的大汗,“我这临时火急火燎的过来,就是为了藩台大人临时的事儿。”他对着胡雪岩说道,“要即刻提二十四万两的银子出来,预备着下个月要购买发电机等发电设备。”
  如今不过是二月初,下个月来处置这个事情要提前取款,似乎太早了些,但是胡雪岩二话不说,点点头,吩咐管事的,“即刻提二十四万两银子出来,装好车,送到藩司衙门去。”复又和洪大人寒暄了起来。
  不一会,下面就来报,款项提取完毕,洪大人随身带着布政使的大印,预备着在账上签字画押,胡雪岩陪着他一同走了下来,第三层就是对公业务,专门接待这些款项极多的大户们,洪大人办好手续,窥见左右无人的时候,悄悄的对着胡雪岩耳边说道,“老弟,你凡事要小心些。”
  胡雪岩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老哥的意思是?”
  “藩台要这笔银子,之前可是没有和我说过。”洪大人表情凝重地说道,“藩台大人素来是不会避讳着我什么的,从来也是把我当心腹,可这一日,他从京中得到了一封电报,也不告诉我缘由,径直要我来提银子,这是不符合规矩的,素来这样大的支取,都是先要下帖子说一声,让胡老板您来准备着才好,我不过说了一句,藩台大人的脸就挂了下来,要不是我手脚利索连忙出来拿银子,只怕有一顿排揎好吃的。”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儿,你可千万要注意啊。”洪大人一片好心,他劝告着胡雪岩,“你这里头压了如此多的蚕丝,又刚拿了一百万两银子送到南边去,怕是银子不趁手,还是早作打算比较好,如果这大家都来提银子,你这里支应就难为了。”
  “京中?”胡雪岩微微皱眉,随即舒展,不以为意地笑道,“老哥不用担心,京中没有什么人会要对付我的,那些晋商,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敢冲到上海来,找我这个地主的麻烦,我在户部那里挂了号,算是朝廷的人了,明的暗的我都不怕,还怕什么伎俩手段?”胡雪岩笑道,“至于银子就更不必担心了,您瞧着我这么一口气把藩司的银子拿出来,眉头也不皱一下,自然就知道,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何况接下去洋人们就要低头了,我这里的蚕丝都可以卖出去换成现银,自然不用担心,怕他们挤兑了。”
  洪大人见胡雪岩如此自信,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走了下去,外头的几辆大车已经准备妥当,洪大人拱手离去,胡雪岩笑眯眯的点点头,转过头正准备和管事的说什么,突然瞧见了边上那一家巴黎银行的门口,站着几个法国人,胡雪岩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朝着法国人扬手示意,那几个法国人理也不理,径直进了巴黎银行的大厅。
  胡雪岩笑骂了一声,“这些洋鬼子,还输不起了?”他对着管事地说道,“他们银行里头,是不是有不少银子?”
  “是。”
  “他们的银子是多,可惜买不到蚕丝,也是无用。”胡雪岩转身进了票号的大厅,见到胡雪岩的人纷纷行礼请安问好,胡雪岩也不倨傲,和煦微笑拱手回礼,回到了顶楼的房间,他抽着烟,沉思了一小会,洪大人的话虽然无稽,但是他也听到了一点在心里,“现在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两百万两现银,别的分号不算。”管事地说道,“大人是怕有人动手脚?”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得不防,不过这两百万两,不算少了,接下去。”胡雪岩想了想,眉心一皱,下了决心,“把蚕丝的价格再提一厘,放开了收!”
  “老爷。”这个管事的十分精明能干,片刻之间心里就有了成算,大致的支出和收益计算的清楚,“这接下去若是再涨起来收蚕丝,只怕是咱们银钱就紧张了,何况,如果让丝绸的人收不到这价格,他们心里也会存着不忿的,这和老爷的计划有冲突啊。”
  丝绸织造的厂家,当然也乐意见到蚕丝的价格大跌,只是前头还有法国人想要杀价来扩大他们的丝绸经营范围,这才对着胡雪岩的收购蚕丝之事视而不见,横竖大部分的丝绸制造厂都有着自己的桑田,不怕别人涨价,只是若是价格涨的太过了,法国人那里没有元气损伤,自己织造的丝绸去外国就先卖不动了,丝绸织造商们乐意见到法国人吃瘪,但是不乐意把自己的原材料生命线掌握在胡雪岩的手里,所以如果再涨价,只怕丝绸商人们就要反对了。故此管家有此一说。
  胡雪岩摇摇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法国人打败了再说,把法国人打败了,将来这蚕丝的价格就是我说了算,蚕丝的价格我来定,那么丝绸的价格自然也是我说了算,再加上我在杭州祁门武夷山的茶庄,这样洋人们就别想在我们这里放肆,要知道,就用丝绸来说,咱们一匹上号的宁绸在国内卖给洋人,多少钱?四十两银子,他们运到伦敦、巴黎去,多少银子?一百元英镑!如今关平银毅四两换一英镑,一百英镑就是四百两银子,他们赚了多少?十倍的利润,这可比抢钱来的更快!这天字第一号的丝绸都贱卖臣这样,实在是叫人寒心啊,究其愿意,就是因为各自压价出售,让洋人们左右逢源,有了可乘之机,把这金子一样金贵的丝绸利润夺走了。”
  “如今趁着这个就顺便整顿一下丝绸的出口也是好了,我在这里也不防和你说了,丝绸日后也要统一行事的,出口的丝绸不能再这么低的价格,洋人们吃肉,我们只能喝点汤,这怎么可以?如今却也没法子,咱们没有轮船,能够远渡重洋去欧洲做生意,只能是在这上海卡一卡他们的脖子,不过谁叫咱们的丝绸是天下第一呢,洋人总是要来这里买的,蚕丝的价格定下来,法国人将来的丝绸织造,这价格就不见得他们说了算。洋人们一样,国内的商人们也是一样,日后若是谁坏了规矩,就不许他和洋人们做生意。这些人眼皮子浅的很!”胡雪岩不屑一顾地说道,“我为什么要等着忍不住的人先把他们手里的蚕丝卖给法国人再动手?就是知道这些人近视的很,就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火急火燎要现银子,可惜啊。”他摇了摇头,“现在后悔了吧?一下子从二钱到四钱,亏了一半的身家,这原是活该的,我也不是大善人,做生意不能是帮着别人赚钱,还被他们笑话自己是‘港督’,先把这些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小虾米清除了出去,自己坐庄,把蚕丝协会的作用真正发挥起来,免得有人在使绊子,接下去那就是对付着法国人了。”
第715章
彼此呼应(一)
  胡雪岩志得意满,“蚕丝、丝绸、茶叶这几样,不许洋人们说了算,不过现在先紧着蚕丝的生意,把这个先做好,内务府那里我寻好了门路,三个织造里头,江宁、苏州织造已经有了意向,明年匀出几担内造的绸缎,让我拿出去买给洋人试试水,赚的钱五五分,当年太后西圣爷到了欧罗巴,赐了几匹寻常的绸缎给洋人,听说轰动欧洲,有人专门就拿着这个绸缎放在售卖门票,供人参观,就此发家,如果织造的那些丝绸,也不用拿出上用的,只是内造,就能让他们的舌头都给闪了去,到时候再在上海搞一个拍卖,价高者得,没人不会不上钩。”
  “何况我也是为国分忧,战场上我自然是不能去打仗的,但是让法国人们少赚钱,这想来是报国的法子之一了。”他正在说着极为广阔的前景,听差拿了一份报纸进来,献给了胡雪岩,“老爷,这是今个的两广商报。”
  上海一直还没有报纸,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憾事,所以想要知道中枢的消息,看北京的日报,这些日子,因为广州靠近前线,越南战事的消息颇为及时,上海的人,纷纷流行看起两广商报来,广州那边三更的天,就已经把报纸用快船发了出来,可到了上海,也就已经是第四日的凌晨了,新闻早就成了旧闻,只是聊胜于无,勉强可以看看,用来了解两广越南之情况。胡雪岩接过了报纸,摊开一看,眼神微微一凝,嘴角叼着烟斗里面的烟雾顿时不再散发出来,“法军主力到达谅山了!”
  谅山城的两边是绝对不相同的景致,北边是层峦叠嶂,丛林茂密,郁郁葱葱的越北高地,谅山城被扣马山、巴外山等山岭及一系列高地所环抱,地形十分险峻,它居高临下的看着南边的稻田纵横、水网密布的红河平原,如果要在越北用兵,谅山正是锁钥之地。守住它,可将来敌挡在越北山地;拿下它,便一马平川,直取河内。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南取交趾,此处是必经之地,然后传檄可定。唐朝如此,明朝如此,日后的友谊战争亦是如此,实在是兵家必争之地。
  法军前锋,死的不能再死的尼格里,在法军主帅的眼中,绝对是可以拉出来再枪毙一次都难以解恨的可恶东西,这个愚蠢的东西,因为他的抵挡不足,导致萃军的士兵混着进入到了溃逃的法军前锋士兵,趁着夜色进了立足未稳的谅山城,一夜之间,谅山城就再度易手,重新落入了中国人的手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谅山城内出现了不少带路的越南本地人,带着萃军攻打法军驻地,更是在城内放火制造混乱,夜色之中法军猝不及防,只能是整理队伍退出了谅山,损失的兵员不多,后军的大炮也没有放进谅山,只是丢了一点弹药,只是这口气难以忍受,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中国人的阴谋诡计!米乐心里的怨气可想而知,特别是他知道了国内的变故,北非的援军还没到马六甲,巴黎的内阁就因为镇南关的惨败遭到了议会的不信任投票下台了!米乐在前线,相信就算有这调动或者免职的命令,也不会立刻发生,但是他可想而见,多少人含恨要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下地狱呢。
  想到这里,米乐就不寒而栗,政客们整人阴损的法子,不用明说,就很清楚,他绝对不能和倒霉的驻清大使一样去到干燥炎热的北非吃沙子去,如果要选,他宁可留在潮湿但是不缺水的越南。茹费里总理阁下说倒就倒,接下去他必须要在枢密院和陆军部出台对自己惩罚之前,将功补过,重新取得一次大的胜利,来保全自己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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