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校对)第2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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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其他各线即便是彻底扭转过来,对大局的影响也是极小,因为清军的主力就在衢江对岸,那支规模庞大的大军才是最具威胁的对手。可是清军始终严守衢江,他的大军也不可能飞渡过去与之决一雌雄。
  这些日子下来,陈文始终在琢磨着要不要示敌以弱,暂且将大军撤走,引诱这三万清军过江。但是仔细一想,现在衢江的水道上只有明军的水营,明军退了,水营也退了,眼下平缓的僵持局面下,如此诱敌也实在太过明显了,只怕任谁也不会相信。
  除此之外,同样是军无粮则散的道理,清军的粮草补给的困难程度要远胜于他。既然如此,若是跳到外线,能够断起粮草想来也可有奇效的策略。
  事实上,闽北和徽州的道路不好走,如此规模的清军的粮草肯定是由江西运到军前的。而江西进入衢州则必走广信府,只要设法绕过去,将清军的粮道拦腰斩断,甚至是将其屯粮的要地一把火烧了,这支清军也势难继续坚持下去。
  但是转念一想,清军的屯粮重地在哪,粮道是如何布置的,以及广信府的大小道路的走向,这些他几乎都是一无所知。甚至即便是把张自盛那等江西的地头蛇找来,只怕也未必能够对往常少有活动的广信府做到了如指掌吧。
  况且,有道是归师勿扼,围城必缺。清军确实还是封建军队,比起他手中的这支战斗力参差不齐的大军要差上一些。但是面对饿急眼了的清军回师,那支只是战兵就有近三万人的大军,七个营全齐或许还有一战之力,手里只有这几个营的兵马实在不得不珍而重之。
  类似的计划,陈文和他的参谋司推演过无数次,但是这支清军主力利用地利严防死守的情况下,明军确实难以在此突破。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只有设法另辟蹊径,不过在此之前,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
  永历七年五月十四,陈文带领着几个衢州府城的几个文官亲自到南宗孔庙祭孔。在眼下这样的局势下,祭孔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此举也同样可以凝聚人心,至少此前孙钰前不久就曾做过,而求神拜佛在这大敌当前的状况下也是极为正常的。
  只不过,在陈文看来此举除了凝聚人心外,却也有着更为重要的目的。比如,让清军知道他还在衢州,并没有离开此地。
  衢州乃是商贾云集之所,说这里面没有满清的探子任谁也是不信的,所以此番祭孔,虽然没有刻意的大造声势,但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城内的风声已起,知道的人却也不在少数。
  祭祀孔子,陈文也是请了还没有承继翰林院五经博士的孔衍桢来主持祭祀。其实陈文对于孔家颇为不满,除了此前向满清求取官职的事情外,孔衍桢原本他也已经几乎是说动了,可是孔家的那个族长却把孔衍桢加入华夏复兴会的事情拦了下来。原因无他,孔家南宗想要在义理上保持中立的地位,不想掺和到陈文的那个不够温和的组织里面。
  为求自保,这本是无可厚非的,至少比起北宗,南宗在气节上已经要强上太多了。而且陈文也不是梁山好汉,不能看谁有用就设法拉上山来,所以这事情自然而然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拜祭了孔庙,陈文在孔家吃了顿便饭,到了晚上又宴请了本地的士绅,直到把这些人喝走了他才大摇大摆的往这些日子以来的临时行辕——城外用以与府城形成掎角之势的大营而去。
  推杯换盏的过程中,南塘营已经在潜行了一段距离后登上了运兵船,顺流而下。而陈文赶回大营后,他手中的近卫和神塘二营也正在启程出发。
第九十七章
倔强
  到了第二天,陈文先是大张旗鼓的回了次衢州府城得前浙闽总督衙门,现在作为浙江明军中首席行政文官的孙钰的行在,与孙钰装模作样的商议了一番听上去极为重要,但事实上全是扯淡的要事,而后才重新回到已经被辅兵和民夫占据,继续假作兵源充足的大营。
  待入夜之后,陈文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营,追赶那些早已启程的大军。如此布置,无非是想要借此拖延一些被清军发现的时间。而他的目标,便是北线的杭州驻防八旗。
  陈文已经启程,但在路上却还要花费些时日,所幸自衢州到安华镇所在的诸暨县之间,只有明军的驿站和烽火台。清军想要把消息传到那里,须得快马绕道严州府,一路北上杭州,越过钱塘江再南下诸暨。一路上耗费时间过多,就算是衢州的清军当即就看出了陈文的意图,等他们把消息送到诸暨时,早就晚八春了。
  不过为防洪承畴或是满清有一些别的什么办法加快消息的传递速度,陈文还是为出兵制造了一些假象来掩盖意图。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让对岸的清军晚发现几天,这样他的转圜余地也就更大,衢州所要承担的风险也就更小。
  至于打掉杭州驻防八旗,解除了北线的威胁后,浦江、东阳这两个营就可以得到释放,而陈文就可以带着五个站兵营返回衢州,与衢州府城里面的义乌营和那大半个丽水营一起与衢州一线的清军决战了。
  大军在衢江——东阳江的水道上急速前行,只是不比那些终于从僵持的局面所带来的压抑气氛下得到解脱的将士们,陈文却还要担忧另外的一件事,那就是安华镇棱堡那边的状况似乎不是很好。
  永历七年五月二十,夏日的炎热早已取代了春末夏初时的狂风暴雨,不过在安华镇的棱堡似乎还是清军兵临城下时的样子,只是外围的矮墙和木桩子又残破了许多,城墙上和城下的污秽也远远多于此前。至少从表面去的话,确实是这样个样子。
  未时,正是一天中最为炎热的时间,棱堡的指挥官于世忠强撑着自床上爬了起来,接过了一个听到了动静的辅兵所递上来的水,灌进了干燥得都能点起火了的喉咙。
  不只是他,清军那一套令人作呕的进攻方式已经持续近一个月了,直到数日前才停了下来。最近的几天,除了那些探马还在一如既往的观察棱堡守军的状况,以及隔绝此间与外界的联系,大队的清军已经不再出现在城下了。只是不知道是败给了这份初至不久的暑热,还是和棱堡内部一样出现了疫病而不得不放弃进攻。
  长达近一个月的细菌战,虽然清军使用的尸体在活着的时候都没有染上什么要命的瘟疫,但是腐烂的尸体自身所产生的疫病却还是对守军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先是第一次交锋中的那几个伤员,而后则发展到了一些负责清理秽物的辅兵,很快又不知道是怎么在战兵中传染了开来,甚至就连那个姓郝的军医都没能避免。
  于世忠知道,那个姓郝的军医所擅长的乃是跌打损伤,于这些疫病说不上是门外汉,但也并非如前者那般精通。只是没想到,那些以前就连他也不是没听说过的偏方,例如熏醋之类的效果竟然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只有烧艾好像还管些用处,可是库存却实在太少,而现在更是早已用光。
  其实,这近一个月的时间,清军投掷了多少个疫病木桶已经很难计数了,如果没有烧艾,没有严禁直接饮用未经过煮沸的水之类的办法,只怕早已撑不下去了。但是即便如此,眼下的守军之中,辅兵不同程度的染病已近半数,而战兵也有三分之一感染了病症,军官则更甚于此,就连于世忠和棱堡的军法官也都没有例外。
  比起军法官,那个已经烧到了说胡话地步的家伙,于世忠其实还算好的,从床上爬起来这会儿,除了四肢无力,脑袋晕晕乎乎的以外,至少意识上还很清楚。
  “现在什么时辰了?”
  患病的士卒过多,原本的伤病所也早已不够用了,包括很多营房都已经变成了伤病所,由经过专门训练的护工看护,而于世忠这样的高级军官的房间里更是有未染病的辅兵专司照料。
  “回禀将军,已经未时一刻了。”
  “都到未时了啊。”
  说着,于世忠便起身要去穿衣披甲,而那个辅兵知道这位守将的脾气比较倔强,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因为他知道,眼下也只有那个伶牙俐齿的监军官说话还有些用处,他一个小小的辅兵,除非引诱于世忠多骂他一会儿,导致身体虚弱的守将没了气力外,根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进行阻止了。
  片刻之后,于世忠的衣甲已经穿好,头盔也已经捧在了手中,只等着出了屋子再带在头上,以防着弄坏了上面的翎羽。只是这套平日里感觉没什么重量的锁子甲,现如今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光是把它穿上就已经是一脑袋的白毛汗了,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看来身子还是不行啊。”
  苦笑未有结束,门却被重新打开。只见那个辅兵紧随着那个姓楚的监军官赶了过来,只是到了门口看见于世忠没有什么异样才停住脚步。
  “于老哥,你现在是病人你知不知道,这大热天的你出去干嘛?”
  “我得上城上去露露脸……”
  “不行,你现在的任务是养病。”看着于世忠丝毫不为所动,那个姓楚的监军只得说道:“于老哥,你就算不疼呵你自己,你也得疼呵疼呵大伙吧,你这个样子上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军中的士气还怎么维持啊。”
  “楚兄弟,你不懂的,我这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鞑子的探马总看不见我人,迟早会起疑的。你想想,若是鞑子发现连我也病倒了,那还不得立刻就发起进攻。可你看看,现在下面的将士们这样子,该当如何迎战?”
  于世忠所说的他并非不能理解,但是作为监军官,他也必须为全军负责。“既然如此,那不如换个人,穿上你的衣甲,上去做做样子不就完了嘛。”
  “这绝对不行,军中斥候皆是目光锐利非凡之人,即便隔着老远,看不太清楚也总能认出我这个人来,若是让他们发现作假,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这……”楚监军想了想,却丝毫没有把大门让开。“那也不行,你现在染病在身,若是和程老哥那般不顾惜自身,这病得什么时候好。我是监军官,这次你得听我的,先回去休息,巡城的事情身子好点儿再说!”
  见这监军依旧不肯放开道路,于世忠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大帅说过,主将管打仗,监军管生活。就像军需官管军需粮草、军法官管军法条例、参谋官管谋算筹划一样,各司其职才是我浙江王师能够坚持至今的根本。巡城是打仗,不是生活,我也没有违反军法条例,就算是你现在暂时代理了程军法官的职权也管不到我!”说罢,于世忠便将那瘦弱的监军一把推开,随后便一步步的走向登城的台阶。
  眼见于此,那监军在愣了片刻后也只好跟了上去,紧随在于守忠的身侧,寸步也不敢离开。
  很快,二人一前一后便登上了城头。待于世忠和监军走近,在城头守卫的士卒们纷纷行礼,而后便继续着他们的职责。
  骄阳如火,就连空气都已经有些火辣辣的了。越是走下去,于世忠便越是觉着脚下的地面越是软绵绵的,而待他顺时针绕下去,很快就看到了远处的清军游骑,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身影而策马向前移动。
  眼见于此,于世忠站定在那里,掏出了皮套里的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才继续巡视下去。
  自北面登城,顺着时针,于世忠先是走到了主堡东面的城墙,而后绕向了南面,接着才走到了面向大陈江的西城墙。
  水流携带着的缕缕清风让他感到了一丝丝的凉爽,就连原本已经有些作呕的感觉也已经消退了不少。慢慢的走过了这一段,于世忠很快又回到了北城墙,确认了已经绕城一周后才缓缓的走下了台阶,进而向着居所走去。
  然而,前脚踏进了家门,消失在堡垒内士卒视线的一瞬间,如释重负的感觉袭来,只觉着刚刚的天旋地转更加凶猛的扑了过来,眼前一黑,于世忠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九十八章
烽火
  陈文所接到的消息中,很明确的提到了清军所使用的复古战术。在看到了这一系列文字后,他也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既然无法正面攻陷堡垒,那就干脆想办法让堡垒的守军染病,削弱其守御力量,或是逼迫守军自行放弃城防。
  不过在他接到的报告中,那份清军才刚刚开始以此攻城,骑兵还没有四下游弋时发出的报告中,明军只有一个伤员出现了感染疫病的症状,报告中军医也表示进行了妥善的处理,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接到了报告,陈文就已经感到了不妙,清军不会无缘无故的拿出这种手段,而既然拿了出来,就不会只用一次,甚至规模会越来越大……
  已经有一个士卒染病了,虽然不是没有条例,但是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病患。安华镇棱堡至关重要,如果被杭州驻防八旗和提标、抚标这些清军从那里杀进了金华府,义乌没有城墙势难固守,首尾不能相顾之下,浙江明军就只有败亡一途了。
  得到了消息后,陈文妥善的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在做了几天秀,确保清军知道他还在衢州没有离开后才潜行出兵。只是能够保密多久,却还是未尝可知,而在这期间,他必须尽快赶到安华镇,将北线的清军打垮才能确保安华镇棱堡的安全,以及放心带走浦江和东阳这两个战兵营以迎战清军主力。
  经过了对敌我力量的衡量和对比,参谋司认为,虽然有杭州驻防八旗在,但是提标和抚标现在都已经不在明军的眼里了,此番自衢州带走的兵力加上浦江营足以在野战中将清军击溃,区别就是付出多少代价,以及能够获得多少战果而已。
  代价自然是伤亡,以及军械的损耗,当然,也有可能会出现清军望风而逃,使得浦江营没办法放心转战衢州的情况,只是可能性小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罢了。原因无他,这支清军集团乃是由杭州驻防八旗坐镇的,如果连汉八旗兵都望风而逃的话,满清朝廷那边首先就说不过去。既然如此,也只有野战这一种可能了。
  至于战果方面,除了能够留下多少清军,尤其是其中的杭州驻防八旗,对于占领区的扩大反而已经成了陈文所被迫无视的方面。没有办法,占了再多的地,大军一撤回去与衢州方向的清军主力决战,清军也会很轻易的拿回去,即便是拿下了杭州也没用,反倒是会苦了当地的百姓。
  原本陈文是打算先行击溃衢州方向的南线清军,解除了那里的威胁再行北上。这样的话,很可能轻而易举的收复这个浙东,从而与清军隔钱塘江相望,占领区甚至比鲁监国朝廷初立时还要大。
  然则现在既然已经没有办法先行击溃衢州方向的清军,安华镇棱堡也存在着不稳定因素,那么就只能把顺序倒过来了。至于已经从处州城下撤军,但是却并没有返回青田的东线清军,那支只有四千人的清军歼灭与否对大局都没有什么影响,暂且让吴登科和他们对着静坐好了。
  大军乘船出发,先是在衢江上顺流而下,进入东阳江后再凭借时有时无的风力和早已组织好的人力溯流而上。一路上陈文连金华府都没有进入,直接率领着大军在义乌的码头才下了船。也幸好他的兵基本上都是浙江各府的子弟,即便是不会游泳,船却也做得。若是换做了北方人的话,坐那么久的船,下了船别说是继续行军了,能不上吐下泻留在当地养病就是好的。
  不过即便如此,下了船,陈文却也不好驱使大军急行军北上,只得按照正常的速度行进。
  数日后,陈文的大军进入郑家坞镇的大营,这里是安华镇棱堡和牵制部队的补给中心。平日里要负责军需补给,就连牵制部队都在这里驻扎;而到了战时,安华镇棱堡由于必将受到围攻,所以只得使用堡垒内部的仓库的物资,这里则只负责补给牵制部队,另外还会有一支用以补充的部队驻扎在此。
  由于浦江营始终在侧,清军的骑兵虽多,但是也只能维持到安华镇棱堡,设法切断那里与外界的消息、人员传递。至于这里,却根本顾及不到,也无需顾及。
  第二天一早,陈文便率领大军北上,目的地并非是安华镇,而是安华镇以北的牌头镇,那里的左近便是清军隔浦阳江相望,以浮桥连通两岸的连营。此前他已经下令给陈国宝,由其率领浦江营绕道下游,待陈文发起进攻的信号发出便行渡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大军天未亮就出发,骑兵更是早早就取道东面的山路绕到清军游骑的北面以将其拦截下来。
  直到行进到安华镇棱堡,陈文才稍微停下脚步,全军得以休息片刻,而明军的骑兵也已经扫荡了大半的清军游骑,只有极少数的窜进了山区。
  安华镇棱堡的情况陈文没有时间去了解,自然有从郑家坞镇大营跟来的部队和辅兵、军医等进入到堡垒内部。接到骑兵的消息后,陈文便继续上路,只是在通过棱堡的那片战场时,陈文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遥想起去年年底时,据说棱堡北面有两个凸角各有一片城墙已经被清军扒下了大片的城砖,露出了城墙的内壁。此间棱堡的墙壁没有受到什么损坏,只是那一片片的污秽和护城河边上的那些套着百姓服装的腐烂尸体却无时无刻的不在那里释放着恶臭,召来了一片片乌央乌央的绿头苍蝇。
  棱堡一百五十步距离的矮墙受到了不小的破坏,但是程度上却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显然是清军的攻城器械很少冲进到这几个距离以内,对棱堡造成直接攻击。而这一点,从地面上的那些木桩子的受损情况上也能够得到印证。
  通过了那片区域,大军便加速行进,很快就抵近到前方数里的河岸,利用那里的江心洲,由工兵队合力搭建浮桥,迅速完成渡河机动。
  明军的渡河立刻便引起了清军探马的警觉,不过不比陈文那等抛下了所有的辎重,清军的营盘里满是没有装车的辎重,士卒也散落在营中,想跑都未必能跑得了。大军渡河之后,明军立刻急行军北上,而明军的骑兵也很快就开始与清军的骑兵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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