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校对)第1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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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于此,王升只得选择了沉默,虽然他知道戚继光时代和陈文手中的鸳鸯阵都有火兵,但是为什么存在他却不甚了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不愿意为此去得罪那些同僚。
  对手同样使用鸳鸯阵,这无疑是给义乌营侧翼的那半个局的鸳鸯阵杀手队很是不小的震慑,但是随着军官们一声声充斥着鄙夷和不屑的怒喝出口,侧翼的各队立刻开始变幻阵型,由刚刚还在进攻中的小三才阵重新变幻为利于防守的大三才阵。而此时,跑步前进的预备队也迅速靠近战场,以防止督标营继续延伸,将义乌营包围起来。
  督标营的鸳鸯阵乃是由王升训练出来的,经过了频繁的交战已经转换为火器队与步兵队搭配的编制。
  没有了刀盾兵的标枪投射,两军碰撞前始终以弓箭手和鸟铳手进行对射。所幸随着大军的不断延伸,义乌营的指挥吴登科把他手中捏着的那四个哨步兵队和重新完成了装填的火炮、火铳手们投入到侧翼,明军在远程武器的对射中并没有吃什么亏。
  直到接近到一定距离,义乌营和督标营纷纷将远程射手退到了后面,而是将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支鸳鸯阵露了出来,随即便是激烈的碰撞。
  由于双方都在使用鸳鸯阵,狼筅手们第一反应并非再是压制和破坏对手的阵型,而是与对面的狼筅手进行对攻。没了狼筅手骚扰,两军的长枪手齐出,在长牌手的保护和藤牌手的协助下与对手进行着最激烈的厮杀。
  两支军队如一个豆荚里生出的豆子一般,碰撞开始的刹那便以着最血腥的方式进行战斗。进攻的督标营使用的是小三才阵,而防守一方的义乌营则利用大三才阵进行抵抗,以降低己方的伤亡。
  就在碰撞开始的顷刻之后,安有福负责指挥的那两个局也冲进战场,使得督标营不得不放弃了迅速完成侧击的计划,改为利用兵力的优势与明军进行消耗战。
  作为阵后的弓箭手,张益达在这样的战场上只能通过仰射来骚扰和杀伤清军,而与此同时,清军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这让他感到非常的难以忍受。站在阵后,他能够很清晰的看到他从属的这支援兵已经从接触之始的小三才阵被迫换成了大三才阵进行防守。
  “我们以前就一直用鸳鸯阵和鸳鸯阵进行对攻训练,应该比鞑子更加熟练吧。”
  如其所言,这一侧翼的战场上,明军由于训练时间更长,确确实实是对于应对对手的进攻和利用对手的疏忽发起反进方面更为擅长。但若仔细观察,清军的鸳鸯阵虽然由于不够熟练还显得比较笨拙,配合也稍逊一筹,但是却并非没有进行过对抗训练,甚至可以说是专门进行的如何对抗鸳鸯阵的训练。在战场上,并没有如张益达想象的那般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况且,他们的兵力确实存在着压倒性的优势,是三千对八百的优势!
  明军左翼战场加一起不过三千人,而清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八千。兵力的绝对优势虽然无法尽数发挥出来,但却使得他们迅速的稳定住了阵线,甚至开始通过车轮战缓缓的挤压明军的空间,将左翼明军向东压迫。
  若是从天空上俯视的话,此刻的战场上,火红与灰蓝已经于南塘营和义乌营之间的连接点开始了如指针般的缓慢旋转,胜负的势头已经不再如刚刚那般显而易见。
  “杀!”
  厮杀的呐喊声与苦痛的哀嚎声连成了一片,已经很难再将其区分开来。早已拔刀在手的陈岚亲眼看着一个队长在帮助那个队里的长枪手解除掉一个清军长枪手的攻击后,立刻便陷入了一个清军长枪手和一个清军长牌手的加攻。
  “杀不尽的狗鞑子!”
  自从与清军开始了碰撞,对面的清军虽然因为配合上远不如他们,但是却能够在每损失一两个兵后立刻变幻为纵阵,将后面完好无损的队换上来继续进攻。而他们,始终死守在这一线,根本无法进行轮换,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根本得不到轮换的兵力。
  作为哨长,陈岚手中的那四个步兵队已经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了,伤亡最少的损失了一个长枪手和一个长牌手,而最多的则有三个长枪手和一个藤牌手已经永远的倒在了战场上。为此,他只得命令各队的火兵补充其间,甚至不得不命令那些几乎就没有摸过长枪的火铳手捡起长枪补充战阵。
  “安千总,兄弟们已经快撑不住了,快请大帅支援吧。”
  “陈哨长,现在各线吃紧,援兵的事情不必再想。我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给老子死守住这条战线。杀手队死光了,火器队补上去;火器队死光了,队长补上去;队长死光了,你们几个哨长给我补上去;若是你们也死光了,我亲自补上去!”
  千总,在金华明军中乃是老营和驻军的差遣,而哨长则是步兵队的官职。安有福虽然是千总,但是他原本在永康县时作为守将的副手直属部队也只有一个哨,而陈岚虽说也不是什么战兵队的哨长,但是东阳县驻军的规模很大,他的哨长也是名副其实的。
  然而,军中阶级高低决定一切,安有福的千总衔虽然不高,但是却拥有指挥这两个局的权利,陈岚咬了咬牙也不得不退下,继续指挥作战。
  “大帅手里还有一个镇直属营,这不是无缘无故的,鞑子一定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所以我必须坚持下去,为大帅争取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红与灰蓝之间的旋转幅度越来越大,虽然灰蓝在下半个指针那里挤压的幅度越来越大,但是火红色在上半个指针处却开始脱离链接,将清军的中军和右翼挤压的越来越远。灰蓝色在上半部的崩溃,或许就在下一秒。
  “竟然还是不行。”
  陈锦咬牙切齿的下达了下一个命令,随着他的命令,始终守在他将旗下的那近千铁骑开始向南面飞奔而去,他们得到的命令便是绕过督标营和明军作为援兵的那两个局的步兵队,直扑陈文的将旗。
  而这,才是陈锦最后的杀手锏!
第十一章
胜负
  距离激战正酣不过数里的衢江,金华镇镇属水营在刚刚通过佩风滩之后,就在转而向南的途中与清军的衢州水营遭遇。
  自衢江溯流而上,在神塘源与衢江交汇之处掩护小船进入神塘源烧毁清军的浮桥,这是经过了参谋部缜密计算后,由陈文直接下达的命令,也是他们这支水营在这场事关浙江抗清大局的会战中最重要的任务。
  神塘源不方便大型战船驶入,但是携带着火油的小船队足以将浮桥尽数烧毁。而到了那时,神塘源以东的鞑子主力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只不过,一方顺水,一方顺风,奈何这风却还没有达到足以让行船在逆流中超过顺流而下的船只的速度,所以即便是暂且还有风向的便利,金华镇的水营也远没有他们的对手的速度更快。而随着衢州水营的突然出现,设法掩护小船进入神塘源的水营战船被堵在这里,不得不先行与清军水营交战。
  “应该再早点出发的。”
  杨开在刚刚便对坐舰的船长发过这等牢骚,不过船长却不敢接这个茬。水营出发的时间是参谋部定下的,因为他们得到情报,往年的这段日子,风向对溯流而上的船只都比较有利。
  只不过,缺乏对流体动力学等物理学相关知识的理解和运用,顺风不顺水中扬帆起航与顺水不顺风中将风帆收起的速度比的预估错误,导致了水营被清军卡在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境地。哪怕整个水营里,自指挥到负责前锋船队的杨开再到下面的船长、舵手、水手没有人懂得如何计算,也同样只能根据经验来预估,但是却也并不妨碍他们的吐槽。
  “咱们水营应该有自己的参谋部,不能让那些书呆子和步兵队出来的参谋瞎指挥水营的事情。即便不能,参谋部里也应该有咱们水营出身的参谋才行,否则只会坏了爵爷的大事。”
  这里距离神塘源还有不到三里的水程,顺风的话很快就能抵达,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与清军的衢州水营在这里决战,待击败了清军后再行起航。
  “打旗语,告诉钱游击和后面的弟兄们,鞑子的船比咱们少,冲上去,一口气打垮他们!”
  怒吼着的杨开命令水手们从船舱里搬出了用于水战的一些火器,从中随手拿起了一个火毬,看了看疾驰而来的清军船队,又放了回去,继而将腰刀拔了出来。
  “鞑子没张帆,靠近点儿,扔挠钩,跳帮!”
  ……
  衢江上,明清两军水营的火炮此起彼伏,待靠到近处,便以火器、弓箭攻击,紧接着便跳帮厮杀,一时间竟难解难分了起来。
  两三里地之外,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只算战兵加在一起便超过两万的明清两军,正在进行着自去年舟山之战后最大规模的一次会战,一次以野战决定浙西南战略主动权的会战。而且此刻,更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当口。
  陈锦麾下的那支骑兵来自于参战的各部清军,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浙西、浙南和闽北的精华所在。除了用以护卫军官的亲兵外,几乎是全部都被他抽调了过来,只有江西提督刘光弼仅仅派出了一百余骑,反倒是在比例上要上得多。
  刘光弼是汉军镶蓝旗出身,与陈锦的正蓝旗并非一旗,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情。况且,刘光弼身为江西提督,直接受命于江南江西总督马国柱和江西巡抚蔡士英,此战只是临时借调而已,并不在陈锦的浙闽总督管辖范围之内。眼下还在不顾伤亡的奋力作战已经是颇为难得的了,想要用他手中的精锐来给陈锦的计划当炮灰那是想也别想。
  不过,陈锦此人在舟山之战时就曾有过将责任推卸给非直属武将的劣迹,这帮关宁军出来的杂碎好像都惯用此计。为防事后如苏松总兵王璟那般莫名其妙的背了黑锅,刘光弼还是派了百余骑暂归陈锦直辖,这样任谁也不好再说他一句不是了。
  战场的最南端,大队身披甲胄,头戴如顶着避雷针一般的头盔的清军铁骑疾驰向南,意在绕过还在疯狂厮杀中的那两拨鸳鸯阵,直扑陈文早已移动到明军左翼后方的将旗。
  避雷针上的缨子已被疾驰的风拉拽得横了过来,这批清军骑兵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清军左翼和中军彻底崩溃前阵斩陈文,或是砍倒明军的将旗,造成明军在士气上的崩溃。
  “战术机动速度远超步兵的轻骑,这样使用确实没错。”
  注意到了陈锦的意图,陈文并没有设防让将旗去与义乌营或是南塘营靠拢。他手中还有一个镇直属营,三百骑兵加上一个局的四百步兵再加上数门弗朗机炮和十数门虎蹲炮,虽然还是比不了清军那近千铁骑,但是陈文也没有去作靠着这支原本的预备队来彻底歼灭清军骑兵的美梦。
  “打旗语,告诉各部,无须回援。全力进攻,给我打垮鞑子的主力。”
  “卑职遵命!”
  旗鼓手将大旗按照特殊的手法摇动起来了几下,稍微停滞,便又重新摇动了两次。片刻之后,由北到南,右翼指挥陈国宝、中军指挥李瑞鑫、左翼指挥吴登科以及那两个局的援兵指挥官安有福尽皆放弃了回援的打算,开始重新排兵布阵加大力度,甚至可以说是开始不顾伤亡的疯狂攻击当面的清军。
  他们很清楚,此刻陈文便是打算以己身和大旗作为诱饵,以防清军的骑兵转向。不过为防意外,他们还是抽调了部分兵员来守卫战阵的后方,以备清军使用诈术攻击各部的阵后。
  一眼望去,如连绵不断的清军铁骑在行进的途中已经不自觉的分成数队,若是熟悉这些参战清军的,或许能看出这些清军骑兵已经开始按照各自从属的军队来划分彼此。然而,对此并不了解的陈文已经没空去考虑这里的可能,而是开始排兵布阵。
  一个局的步兵队以哨为单位守护四面,形成了一个简易的空心方阵,阵中是大旗和炮兵的阵地,以及预留给骑兵重新整队的空间。至于镇直属营的那三百骑兵,则已经侍立于阵内,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大帅,还是末将带骑兵出击吧。”
  听到楼继业的恳求,陈文摇了摇头,这位参谋长自建军起就没有再指挥过骑兵,虽说若论武勇,半路出家的他还是比不上李瑞鑫、吴登科、楼继业这样自小便勤习武艺的部将,甚至就连同样半路出家,但学武、搏命也有八、九年光景的尹钺也大有不如。但是,几度亲领骑兵冲杀的经验还在,陈文不打算假手于人,他是全军之主,没有让“文职军官”出阵冲杀的道理。
  “执行命令!”
  军令如山倒,楼继业见陈文决议于此,而且清军的骑队的烟尘越来越近,他只好放弃了再行劝说的打算,回到将旗下代理指挥之责。
  “镇直属营的将士们,鞑子的主力已经濒临崩溃,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击,守住大旗便是胜利!”
  “万胜!”
  “万胜!”
  “万胜!”
  “……”
  欢呼声不绝于耳,自分地以来,明军的士气就旺盛非常,尤其是军功授田制度的确立和执行,金华明军的士气几乎是达到了闻战则喜的地步。因为只有战争才会有军功,而获取军功就可以得到世袭的田土。
  不用学习八股文,无须钻营万人争过的那座名为科举的独木桥,只需要勇敢,只需要服从命令便可以获得世袭的田土,成为富农,甚至是地主。而且那些军功田还是二十年内无须缴纳任何税赋徭役的,这些无不是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出身的金华明军将士们自小以来所日夜渴求的。
  清军已经冲进了两百米内,阵内的佛郎机炮已经开始对着大致方向的射击,而虎蹲炮也已经在部分步兵队的间隙装填完毕。
  清军的铁骑在数门佛郎机炮的轰击下付出了几个骑兵代价便冲进了百米之内,随着中军的命令,各火器队在完成了一次射击后便退进阵内,将还不算密集的长枪阵的一丈五尺长枪显露了出来。
  马是一种很聪明也很胆小的动物,用他们踹长枪林最好还是把眼蒙上,否则它们往往会自行转向。而且,骑兵在南方的金贵程度,它们的主人也没有愚蠢到用昂贵的战马和长枪去换命。况且失去了战马,骑兵就变得还不如步兵,不是被战马踩死,就是会死于敌军的突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大队的骑兵很快便冲到了五十米的范围内,其中的一些清军骑兵开始使用三眼铳和骑弓进行射击,而对面如同受了惊的刺猬一般的明军方阵也开始以虎蹲炮进行还击。
  在骑射与虎蹲炮的散弹充斥于那五十米的空间的片刻,大队的清军开始分为两部,一部分由空心方阵的南侧绕向靠近义乌营阵后的西侧,而另一部分则绕向东侧。在这期间,清军的骑射始终没有停止,轻骑兵以射击破坏重步兵的阵型,再行冲阵乃是最基本的战术,缺乏统一指挥的清军骑兵没有施展更加复杂的战术的可能,只能依靠兵力的优势来耗死这支步兵只有他们半数的孤军。
  只要能够破坏阵型,冲进战阵,甚至不需要杀死陈文,只要把将旗砍倒,战场上的近万明军就将不攻自破。
  “杀鞑子啊!”
  大队的骑兵在陈文的率领下自北侧预留的缺口冲出,向着已经绕到西侧的清军骑兵冲去。
  陈文麾下的骑兵乃是按照戚继光的马营进行组编的,不过其中的改动极大,主要是由于陈文更加迷信于肉搏战,铳骑的编制便被无限的压缩,以至于骑兵虽然还是每十二人一队,由队长、火兵和十个战兵组成,但是在骑战中只能开场使用一次的鸟铳手已经被取消,在换成了马刀骑兵后与其他骑兵一样携带三眼铳作为远程杀伤兵器。
  大队的骑兵冲出,以队为单位散开,无恙恙一片的冲向清军,只待临近的片刻,随着三眼铳的砰砰作响,光顾着射击明军步兵的西侧清军骑兵来不及还击便被明军的三眼铳先打了措手不及。紧接着,当大队的明军呐喊着策马冲杀过来之时,他们只得换上各自顺手的近战兵刃与明军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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