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5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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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睿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再大的仇怨,都不及你的性命要紧,听我的话,别让我担心。”
  不愿让他操心,余舒憋着一口气答应了。
  余舒问完了该问的,便轮到薛睿:“你回去之后,大提点再逼你和景尘成婚生子,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他一出口,怀中娇躯顿时僵直了,他轻叹一声,搂紧了她,下巴抵在她头顶上,低语:“若是他再逼你,你答应他就好。”
  “我——”余舒一急,就要仰头说话,却被他牢牢摁在怀里,不让她抬头。
  “别慌,先听我说完。”薛睿声音平静地说道:“我让你答应他,只是权宜之计,大提点为人不择手段,我怕他拿你身边亲人威胁,逼你就范。你不若假意逢迎,让他们先去准备婚事,你想办法将婚期拖延上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保证大提点会放弃让你与景尘孕育天命太骨。”
  余舒惊喜:“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嗯,”薛睿摩挲着她的头发,“阿舒,你信我么?”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余舒闷声道。
  “那就不要问,等着我的好消息。”
  余舒只当他怕她知道的太多,回去后瞒不住大提点,便聪明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心中却因为这一线希望重新亮堂起来。
  她和薛睿有过肌肤之亲,自是不能再嫁给景尘,但若大提点用亲人性命威胁,她也只能投降,果真和景尘做了夫妻,不只是对不起薛睿,更对不起景尘。
  有了薛睿这一句保证,余舒如蒙大赦,因为他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两人之间有一阵宁静,薛睿听到院子里来来去去的动静,便知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了,不然等到有人来叫门,会让余舒尴尬难做。何况她昨晚裹着一床被子来找他,外衣都在隔壁屋里。
  “我先到你房里去拿衣服,你躺着不要起床。”
  薛睿说罢,便小心掀了一角被子起身,不让凉气冲着她。余舒看他不怕冷地光着膀子坐在床边穿衣服,劲瘦的后腰上落着一块块可疑的红痕,分明是她昨夜用力掐出的印子,不禁又是脸红,想要蒙头钻进被子里,又舍不得少看他一眼。
  薛睿很快就穿戴整齐,回过头见余舒紧闭着双眼,嘴角一勾,俯身在她粉润的脸颊上亲了亲,不多言语,遮好了帐子才走。
  。……
  薛睿悄悄到余舒房里拿来她的衣物,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后窗把她送了回去,再从后窗折回他那屋,揭开床上的被子,寻着褥子上一团梅花状的落红,用随身带的匕首将这一块割下来,仔细折好收进怀中。
  早饭是金柯熬的一锅咸粥,白米浓汤配上煮开的肉干,咸香滑口,赵小竹跑遍小镇找到一家包子铺,捎了两笼素菜包子,味道居然还不错。
  薛睿在厨房给余舒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瘦肉粥,盘子里放了两只大包子,面不改色地端进她房里,赵小竹在他背后撇嘴翻白眼,又挨了金柯一记铁砂掌。
  “做什么鬼样子,没听你二哥说余姑娘着了风寒吗?”
  赵小竹不服气地嘀咕道:“义父也着凉了,怎么不见他孝顺,尽顾着女人了。”
  “你懂个屁。”金柯嘴上骂他,心里直叹气,他是不看好薛睿和余舒这一对小情侣,这个时候难分难舍,等到他们天各一方,时间久了,也就淡了,终归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
  余舒吃过早饭,靠在床头和薛睿聊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薛睿守着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关好房门,去找云华。
  云华和衣坐在床铺,手中拿着一张羊皮画的地图,皱着眉头,见到薛睿走进来,便散去面上愁容,抬头对他笑笑,一脸和蔼地问道:“吃过早饭了?”
  薛睿点点头,走了过去。
  “你来的正好,看看这张地图,我们接下来要出发到戎城,但是河面上冻,抄进路有些风险,绕道的话,就要连行半个月不能歇脚,你看我们怎么走?”
  薛睿推开他递过来的图纸,道:“我们不去戎城,继续往北走,我们到东北去投奔东菁王。”
  云华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了悟,挑起眉毛,等他解释。
  薛睿娓娓道来:“东菁王姜怀赢与我乃是结拜兄弟,三年前我游历在外,因缘巧合救过他一命。后来今上召唤姜家母女进京,将人扣留不放,借此胁迫姜怀赢出兵东瀛,要他自斩羽翼,也是我安排姜家母女逃出生天。姜怀赢为人仗义,又对朝廷心怀不满,迟早会反,此番我带你们前去投奔,他定当扫榻相迎。”
  云华神色复杂地望着他,试探着问道:“你走这条路,是要助东菁王谋反吗?”
  薛睿冷笑回应:“难道我还有别的路可走?你用一部假的《玄女六壬书》瞒过了我们所有人,骗过了大提点,只换来我一条命,我岂能辜负你一片苦心。”
  云华哑口无言。他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的精心安排,会被薛睿毫不留情地拆穿。不错,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余舒和薛睿说实话,让他们以为他贴身携带的就是真的《玄女六壬书》,先将余舒骗出城外,再引来朱慕昭,不是为了换取纯钧剑,而是为了薛睿。
  他早就猜到朱慕昭可能得知了薛睿的身世,因为忌惮大洞明术,他不敢冒然和薛睿相认。蛰伏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景尘进京,破命人现身,他才有了机会和薛睿相见。
  适逢薛家犯事,薛睿离京在外办案,他让金柯将人掳了回来,却没能动摇薛睿跟他离开,最后还是放人回京,因为薛睿放不下对他有养育之恩的薛家,更放不下余舒这个心上人。
  于是云华设下连环计,用一部他耗费十年伪造而成的玄晶书骗过他们,借由朱慕昭之手,逼得薛睿放下一切,跟着他离开。
  “你是怎么发现的?”云华问,想不到他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毕竟就连朱慕昭都上当,以为得到了真的《玄女六壬书》。
  薛睿自嘲:“从你肯用《玄女六壬书》换我一命,我就猜到那书多半是假的。大提点会上当,那是因为他误以为在你心中,我这个儿子的性命会比玄女书重要,我却不这样认为。后来我们逃命路上,我冷眼看着,不见你郁郁寡欢,不像是担心玄女书落在大提点手中的后果,还有金柯和赵小竹两个人,也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就更让我怀疑了,想来想去,真的玄女书应该还在你手上,所以你有恃无恐。”
  云华苦笑,有这样一个聪明过人的儿子,他是羞愧胜过于骄傲的。
  薛睿不管他神情,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不通的是,你这样冒险行事,不为纯钧剑,只为逼我离开京城,究竟有何图谋?莫非你知道我同姜怀赢的关系,一早打着主意,要我带着你去投奔他,助他谋反?”
  云华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因喉咙干涩,难以出声。薛睿见状,便将那张地图反过来放在他手边,示意他用手指在空白处写字。
  云华于是一笔一划地写到——“你猜对一半。”
  薛睿问:“那另一半呢?”
  ——“我不知你与东菁王有旧,而是算到天下大势,夜观星辰,北方将有战乱,成王败寇,有左辅星出,能助困蛟升龙。”
  薛睿盯着他的手指尖,眉眼一跳,心说这困蛟无非是指东菁王,那这左辅星是?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能助姜怀赢夺天下的左辅星?”
  云华点头,正如朱慕昭的大洞明术至臻,他有一门相面绝学,亦是修到圆满,他曾远远见过姜怀赢一面,确有九五之相,再观薛睿面相,不难断定他就是东北王命定中的贵人。
  薛睿吃惊之余,再生疑窦:“你的目的不是毁掉《玄女六壬书》,而是要推翻朝廷?”
  云华只写了四个字——“殊途同归。”
  大安盛世能够延续三百年,凭的正是《玄女六壬书》,一副天命太骨,万事皆在掌握中,明是弘扬易学,暗则操纵民心,世人盲目迷信命理之说,愚心愚志,不思进取。大安皇帝平庸无能,固步自封;朝中百官麻木不仁,为国为民者寡,牟取私利者众;道家横行,湮灭诸子,太平盛世的皮子底下,藏的是千疮百孔的江山社稷。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失《玄女六壬书》,怎不亡国?
  薛睿盯着云华手指的空白处,从他的一笔一划,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雄心壮志的云华奔赴京城,恍然中明白,他盗取《玄女六壬书》,不只是为奉行师命,亦是他站在了一个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俯瞰世间,对天下苍生的怜悯之情。
  薛睿心中层层颤栗,一腔热血奔涌而出,他知道,那是共鸣。
  “不破不立。”
  闻言,云华眼中乍现了欣喜,抓起薛睿的手掌,激动地晃了晃,知己难得,何况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呢。
  薛睿看着这样的云华,再大的怨气都不见了,也许是父子天性,他越是理解云华,就越是恨不起他。
  两个人之间那层隔阂不知不觉地消失了,云华神色明朗了许多,便又写到——“余姑娘知道玄女书是假的吗?”
  薛睿摇头道:“我没有告诉她。”
  云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色,问——“为何不告诉她。”
  薛睿冷着脸道:“大提点何其敏觉,你不也是费尽周折才能蒙蔽他,阿舒道行尚浅,若让她知道玄女书是假的,难免会被大提点察觉,唯恐他一怒之下拿她泄愤。倒不如让他多做几日美梦,景尘和阿舒的婚事才有缓解的余地。”
  云华一面感慨他用心良苦,一面又在意起另一个儿子——“景尘毕竟是你弟弟,你们兄弟二人,万万不可因为一个女子反目成仇。”
  薛睿眼神闪烁,不置可否。
  云华知道他与景尘并无多少手足之情,凡事不能强求,暗叹一声,不再尝试劝说他,免得弄巧成拙,招来他逆反之心。
  父子一场深谈,确定了去向,再下来,就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
  余舒一觉睡醒,就见薛睿坐在她床边,静静地不知看了她多久,她冲他笑了笑,胸口却隐隐作痛。
  “阿舒,我们要去宁冬城投奔东菁王,明日一早上路,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至于为何不是边城,而是东北,她与他心意相通,怎会不懂。
  “好。”
  “我在京城有两处产业,不归薛家所有,一是忘机楼,一是城西的南林木材行,连同一干对我忠心耿耿的奴仆,一并交给你了。”薛睿摘下他从不离身的紫玉蝙蝠,仔细叮咛她:“这是信物,你回京之后,先到南林木材行去找贵大,向他说明情况,他会尽心尽力帮你打点清楚。另我在忘机楼藏酒的地窖地下,埋了五万两黄金,乃我私产,除了林福再无人得知,你可任意取用。”
  余舒惊呼:“你哪儿来这么多金子!”五万两黄金,相当于五十万两白银还多,这么大一笔现钱,光是听着就让人晕头转向了。
  “我游历在外,偶然在辽东一带发现当地贪官污吏私掘金矿,正是那时遇见姜怀赢,救过他一回,他脱险之后,带兵缴获了矿山,为了答谢我,便将从贪官抄家所得的黄金赠送与我。”
  姜家是藩王,在他封地上发现的金矿,自然归他所有,只要上报朝廷,每年上缴税金与收成,就算是过了明路。
  薛睿将紫玉蝙蝠放进她手心,正经道:“这是我的聘礼,你收下了,就不能再反悔。”
  玉质冰凉,余舒却觉得手心发烫,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伸长手搂住他的脖子,两眼通红地说道:“你把什么都给了我,我却没什么好给你的。”
  薛睿轻笑,扯过被子披在她肩上,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你已经把最好的给我了。”
  他指的不仅仅是那一块落红,而是她全心全意地交付,以身相许,最是珍重。
  。……
  天不亮,金柯就套好了马车,将水囊和干粮通通检查了一遍,才让赵小竹去扶云华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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