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5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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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余舒拽住她的胳膊,捂住她嘴巴,打断她的怒骂,把人摁到了椅子上,被她一副“你冷血你无情”的眼神戳着,太阳穴突突作痛。
  “我要是不孝。你能好吃好喝活到现在?”余舒忍怒不发:“早在纪家完蛋那会儿,你就被人害了。你再给我嚷嚷,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尹家,让你瞧瞧什么叫不孝。”
  翠姨娘吃硬不吃软,被她一吓就蔫儿了。老老实实听她把话说完。
  “就算你过去是个下人,那也是我亲娘,我是个做官的人,若是不孝,岂不是遭天下人唾弃?我是脑袋坏了才会让你去给人家做奴才,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你就还是堂堂正正的余夫人。”
  余舒连唬带吓地把她哄住了,再三叮嘱她见了官怎么说,反复提问她几遍,确认她记下了,这才算罢。
  待到她口干舌燥地从东厢走出来,太阳都照头了。晴时斋的几个丫鬟婆子就杵在墙外面。鑫儿正端着架子和她们说话,一看余舒出来了,丢下她们快步迎上她,小声报道:“奴婢已经敲打过了,您有话交待吗?”
  余舒看了那边一眼。搁着一段距离,冷着脸高声道:“近来府上事多,你们一个个都别往外乱跑,嘴巴都管严了,谁要是惹了事,被我知道,就不是一顿打能了事的。”
  那边全都低下头去,齐声儿道:“奴婢不敢。”
  余舒满意地点点头,就带鑫儿走了,穿过大花园,半路上就被截住了,前院周虎派了个小丫鬟过来学话,有不速之客上门。
  “门房先是不许人进的,那家奴才就和门房说,他们夫人要和姑娘您商量人命关天的大事。”
  来人正是尹邓氏,周虎听到门房的通报,知道这是仇家上门了,就赶紧让人去请示余舒。
  “人命关天。”余舒自言自语,冷笑一声,虽不明尹邓氏来意,但来者不善,她倒要看看,她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你去前头告诉周虎,让那位夫人在门外等着,我回房换身衣裳,再去见她。”
  她打发了小丫鬟,回到北大厢,叫来安倍葵泡茶,散了头发脱了靴子,躺在贵妃榻上,优哉游哉欣赏了一套茶艺,一直磨蹭到外面太阳高晒,这才不慌不忙地叫人来给她梳头。
  。……
  尹邓氏被晾在大门外整整一个时辰,几次让人进去通传,得到回复都是说“我家姑娘马上就出来了请夫人稍等”,叫她窝火极了,想要甩袖子走人,又不愿因为一时之气,耽误了正事。
  “臭丫头,等你日后进了我家的门,看我不好好儿给你紧紧皮。”尹邓氏心中暗骂。坐在轿子里憋闷,又不方便掀帘子出来透气,正午日晒,她身上腻出一层汗,煞是难受,若是不这样安慰安慰自己,她早就负气离开了。
  “夫人,大门开了。”侍郎府的丫鬟掀开帘子一角,细白的小脸晒的发红,嘴上没抱怨,心里和尹邓氏一样,早就把余府上上下下骂了一个遍。
  尹邓氏整理了一番仪容,矜持地伸出手让丫鬟扶她下了轿子,抬头看到开了半扇的大门,连个迎人的都没有。
  她提了口气,才没掉头,一步一步迈进了大门,方才见到有个虎背熊腰的管事带着一个秀秀气气的丫鬟走过来,朝她见礼。
  “让夫人久等,我家姑娘正在花园里等候,您请进吧。”
  边上那个丫鬟对她抿嘴一笑,侧身引路:“夫人这边走。”
  尹邓氏总觉得这两个下人笑得不怀好意,皱皱眉头,冷着脸让那丫鬟带路,往后花园去了。
  余府的大花园是余舒精心布置的一所风水宝地,因有四季如春的奇观。被薛睿提名“永春苑”,送了她老大一块绿玉琢成的匾额,悬在入口。
  尹邓氏一进园子,就暗自吃了一惊。这都腊月了,眼看就要下雪,外面到处是枯木凋零的景象,怎地这花园里一片绿意盎然,不见衰败之色。
  又走几步,只觉微风拂面,温柔煦暖,好似到了春天,更叫她纳罕了。走过池塘,竹林。眼见仙鹤悠闲汲水,锦鲤跃于水面,荡起波光粼粼,烟霞蒸腾,风景好不怡人。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一不留神就看花了眼,呆立在原地。
  带路的林儿回头一瞧她们主仆两个呆样儿,掩口促笑,娇声提醒道:“夫人请跟紧了,这园子里摆了好些八卦阵法,不小心迷路那可就出不来了。”
  尹邓氏猛地回神,有些丢脸。瞪了她那丫鬟一眼,忍住不去留意周围风景变幻,冷着脸往前走。
  穿过一带烟霞蒸腾的竹林,前方柳暗花明,就看见披头散发坐在凉亭里逗鸟儿的余舒。
  尹邓氏立定,当头一声冷哼。道:“余姑娘忒大的威风,想见你一面,真比登天都难。”
  上一回是余舒压着和侍郎府亲近交好的几户人家婚书不发,逼得尹邓氏上门求情,结果吃了闭门羹。让她回去气了好些天。
  余舒横扫了她一眼,没吭声,手上端着一小碟熟蛋黄,拿筷子尖挑着喂那笼子里的鹩哥儿,这是上个月聚宝斋分红,裴敬因为水晶生意发了一笔痛财,特地从南方找来的精品给她逗乐子。
  “给我、给我、求你啦。”那鹩哥被她手中吃食逗得上蹦下跳,口齿伶俐,还带着南方强调,一张嘴就把余舒逗笑了。
  尹邓氏见她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倒跟只扁毛畜生说起话来,心头火气,提着裙边上到亭子里,自顾在余舒对面坐下,拉长了脸道:“长辈和你说话,你就这样没规矩吗?”真不亏是奴婢养的,不识大体,就这样一个下贱胚子,也配住这样好的园子。
  余舒将蛋黄喂给鹩哥,耷着眼皮道:“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使怎地,上次我就说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似你这般小肚鸡肠的毒妇,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充长辈,真真没皮没脸。”
  “没皮没脸、没皮没脸!”笼子里的鹩哥跟着学舌,企图再讨一口蛋黄儿吃。
  尹邓氏不设防遭这一人一鸟羞辱,一口气没提上来,血管从脖子直往上窜,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来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忘到脑后,她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也不嫌疼,只怒道:“臭丫头,你敢这样和我说话,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顾你娘的死活了。”
  “哐”地一声,余舒随手一撂,小碟子打着颤摔落到桌子上,她冷眼看着出言威胁的尹邓氏,道:“这就是你要找我说的人命关天的大事?”
  尹邓氏冷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娘当年在我尹家为奴为婢,若不是她与人私奔,能苟活到今日?这世上有没有你这个小贱种都说不定。你以为你求了薛贵妃的恩典,给你娘立了户籍,就高枕无忧?我告诉你,你还嫩着点儿,你娘的卖身契我可存了好些年了,等到公堂上,就凭这一样证据,她生是我家的下人,死也是我家的奴才秧子!”
  余舒如果不知道余父死之前留了一手,见到尹邓氏这副底气十足的模样,恐怕心里要掂量掂量,可是翠姨娘真正的卖身契现在就在她房里放着,此时尹邓氏的威胁恐吓,就成了一出蹩脚的猴戏,即可笑又荒唐。
  “你少跟我胡扯,什么私奔不私奔的,”她面无表情道,“我娘早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过去是在尹老夫人跟前使唤,后来尹老夫人将她送到你那儿,是预备给你家老爷做通房丫头的,你出于妒心,暗算我娘与我爹私通,等到事发,你又跳出来假慈悲,将我娘许配给我爹,劝服尹周嵘放他们离京回乡,我爹一个通文晓理的读书人。岂会糊涂到连我娘的卖身契都没有讨要吗?”
  她说破缘故,尹邓氏不以为耻,反而满脸阴沉地骂道:“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这种见不得人的浑话都能说给女儿听。所幸当初我打发了她,不然留下她,早晚是个祸害。”
  又对余舒冷笑:“我说你怎么敢和我犟,原是料定我手上的卖身契是假的,呵呵呵,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好叫你死了这条心。”
  余舒目光一闪,竖起了耳朵,她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为了套尹邓氏的话,探一探尹家那张卖身契到底藏了什么猫腻。
  “你娘就是个蠢货,当年她有一份卖身契,存在老夫人那里,后来老夫人交给了我。我瞒着你娘。只骗她说,她进了我们府上,将来要伺候老爷,就不能三心两意再当自己是老夫人的丫鬟,她为表忠心,就稀里糊涂又签了一张卖身契与我。那会儿你爹还没进京,我留着这一手。没想到竟有了大用。”
  尹邓氏得意地笑起来:“你爹也是个蠢货,我为了让他放心带着你娘走,就拿了她后来签的那张卖身契给你爹,可他居然没胆子收,背着我找到我家老爷,当面一把火烧了那张卖身契。发誓不会把他与我房里丫鬟私通之事泄露出去,以求脱身。所以我手头上这一份,如假包换是你娘的卖身契子,你大可不必心存侥幸。”
  “……”余舒哑口无言,不是被尹邓氏震住了。而是因为她知道余父根本就没有烧掉尹邓氏给他的那张卖身契。
  原来余秀才是这样骗过了尹周嵘夫妇,才能带着翠姨娘全身而退,这一招金蝉脱壳,遇上了尹邓氏的李代桃僵,真不好评论是谁更精明。
  不过,她弄清楚了前因后果,这下更有意思了,就算两张卖身契都是真的,她也能让这夫妻两个阴毒小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余舒沉默不语,被尹邓氏误以为她是怯了,这便乘胜追击:“这次三司会审,有宁王监审,就算薛家那小子帮着你又如何,我家老爷有真凭实据,你娘必会被判做我家逃奴,我们要将她捉回尹家,是打是杀,全凭我一念之间,果真你娘出了什么事,一个‘孝’字就能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遭尽天下人耻笑。”
  余舒沉下脸来,问她:“你告诉我这么多,无非是要让我害怕,有什么目的你就直说吧,不要绕来绕去。”
  “你知道怕了就好,”尹邓氏得逞地挑高了细长的眉毛,道:“我们尹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非要把你往死路上逼,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家老爷和我有心与你化干戈为玉帛,就看你识不识相了。”
  “化干戈为玉帛?”余舒以为她耳朵听错了,对方居然是来求和的?
  “不错,我给你指一条活路,”尹邓氏老神在在地说出了她的条件:“只要你肯嫁给我家元波,做我的儿媳妇,我就饶过你们母女,等到三司会审一结束,我就把你娘的卖身契给你,还她自由身。”
  “……你让我嫁给尹元波?”余舒的声音不由地拔高了。
  尹邓氏冷笑道:“对,我要你嫁给我儿子。”伺候她儿子下半辈子,给他守活寡!
  “哈哈哈,”余舒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她前仰后合,脱口道:“你坑傻子呀,当我不知道尹元波叫人打折了命根子,做了太监吗?让我嫁给他,你痴人说梦话呢!”
  “哈哈、哈哈哈!”那鹩哥也学着她笑,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
  尹邓氏咬紧了牙齿,才没骂娘,冷哼道:“你嫁是不嫁?”
  笑声戛然而止,余舒恶狠狠地说:“鬼才嫁给那兔崽子。”
  尹邓氏握紧了拳头:“我再问你一遍,你嫁是不嫁?”
  “不、嫁。”
  “好!”尹邓氏愤愤起身,两眼冒着火,居高临下地指着余舒的脑门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是你给脸不要脸,偏要选一条死路,来日你别后悔哭着求我!”
  余舒眸中寒光四溅,“啪”地一下捉住了尹邓氏的手腕,猛地从石凳上站起,高出她半个头去,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我爹一介秀士,本有报国之志。却被你这个毒妇毁了前程,他孤身一人,抵不过你们尹家势大,只好放弃科举被迫回乡。十年寒窗毁于一旦。他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潦倒至死,算起来,你这毒妇却与我有杀父之仇,我不到衙门去告发你,你反倒跑上门来威胁我,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余父十五岁便有了功名,不说天赋秉异,却算得上真才实学,他进京赶考。若是没有借住到尹周嵘府上,没有被尹邓氏下药和翠姨娘有了苟且,没有被现实毁了志向,他未必不会一路青云。
  假如他是个狠心人,为了前程大可以舍弃翠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但他没有,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一定是一个有良心的好人。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豁出去杀了你替我爹报仇?”余舒一手死死地捉住了尹邓氏,一手抓起装着蛋黄的小碟子朝石桌上一磕,捏住尖锐锋利的瓷片当刀子,夹着一道猩红的血丝。举到她面前,目露凶光,一身匪气。
  尹邓氏脸上血色尽褪,满眼惊恐,她一个劲儿地往后仰着脖子,却不敢使劲儿挣扎。生怕余舒扑上来划她的脖子,就是不小心划了脸一下,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你、你有话好好说,这是干嘛?”
  她转动着眼珠子,试图呼喊求救。却发现亭子外头空无一人,连她带进来的贴身丫鬟都不见踪影,竟像是故意设计好的圈套,方便杀人害命。
  “我干嘛?”余舒冷笑道:“你不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吗,那我就先拉你做个垫背的,免得吃亏。好歹给我爹报了仇,等到了九泉之下见着他老人家,我好有个交待。”
  “我那都是气话,当、当不得真,”尹邓氏两腿发软,真以为余舒要害她性命,哭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和她嘴硬呢。
  “当不得真,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和我开玩笑吗?”
  余舒的瞳仁极黑,眼白极白,尹邓氏被她冷冷盯着,感觉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着一样,毛骨悚然,一动也不敢乱动。
  “对、对,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她顺着余舒的意思,扯动嘴角硬挤出笑脸,暴露出她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本性,不堪入目。
  “呵呵,”余舒突然笑了,手一松,就丢开了尹邓氏,将那瓷刀片子随手一抛,对着她眨眨眼,顽皮道:“我也和你开玩笑呢。”
  说着,抬手舔了舔划破的手指,轻轻“啧”了一声。
  尹邓氏浑身哆嗦,快要被她气疯了,嘴唇发青,随时都有晕过去的可能,偏偏这个时候,那鹩哥又来凑趣,扯着嗓子喳喳道——
  “蠢货、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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