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教师(校对)第514部分在线阅读
张然新片口碑惨败,过于炫技恶评如潮!
《一个人张灯结彩》惨遭恶评,张然被质疑黔驴技穷!
与此同时,贾樟柯的身体在不住颤抖,他彻底被这段戏震撼了,觉得自己简直快爆炸了。电影使用大量手持镜头,以小于的视角看世界。整场戏肢体动作盖过了语言的表达,肢体语言的激烈程度提示着人物情绪的起承转合,成为表情达意的新工具。随着镜头运动,随着人物的动作,表面无声无息,整个电影却有强烈的情感在奔涌。
当动作成为唯一的表意工具,观众又不能明确地对其进行翻译的时候,那么各种解读都成为可能!张然故意不输送明确的信息,而是将思考与判断的空间完全摊派给观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观众观影的过程中就是在进行即兴创作。
张然的这种做法太大胆了!
疯子!张然是个疯子!
他竟然敢这么做!他竟然敢这么拍!
张然真的是一个疯子!真的太疯狂了!
贾樟柯突然想起了塔科夫斯基的科幻杰作《索拉里斯》,电影1972年在戛纳上映前,曾被要求将电影中高速公路上漫长的五分钟黑白镜头剪短,但被塔科夫斯基毅然拒绝,他说,我故意弄这么长,好让观众中的傻瓜早点离开。
让观众中的傻瓜早点离开,当然只是塔科夫斯基说的气话,那五分钟的镜头其实不是用来说明汽车开了很久,而是让人清空杂念,好让漫长等待后的突然宁静刻骨铭心。
张然呢?在这段漫长无声的镜头后,他会揭开一个怎样的世界?
贾樟柯看过《一个人张灯结彩》的小说,知道故事的后续发展,但此刻他已经完全被电影吸引,对电影的后续发展的好奇也达到了新的高峰。他往前坐了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紧紧盯着银幕,想要看张然会用什么样的手法呈现后续情节!
电影在继续,这天,电视里正在播放《最后的莫希干人》,小于看了以后,就把钢渣按在凳子上剪莫希干发型。剪完之后,小于觉得不好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钢渣刮个秃瓢了事。这样一来,钢渣头顶的伤疤和红色胎记就露了出来。
钢渣觉得不好看,就递给小于五十块钱,要她给自己买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小于下到山脚,买来这两样东西,帽子是美特斯邦威的,有很长的鸭舌状的帽檐。
突然间,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无声的世界被打破,视角又回到了老黄身上。
警灯闪烁,河滩边上拉起了警戒线。老黄和小崔在站河滩上,看着那具脸朝上面翻,表情和肢体都凝固成挺别扭样子的尸体,那是于心亮。
银幕前,本来昏昏欲睡的观众顿时还了魂,觉得电影终于有点意思了,注意力也前所未有地集中了起来。
电影节奏明显开始加快,现场勘验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拨人呈篦状梳理这片河滩,仔细寻找着指印、足迹、遗留物以及别的痕迹。
一番检查过后,老黄他们坐在河边开现场分析会。老黄根据犯人在现场留下的足迹对案犯进行了一番分析,认为案犯两人应都是三十以上的壮年男人,其中一个个子比较高,是超过了一米八的大高个,另一个要矮一些。
撤离现场时,老黄叫上小崔和另两个年轻警员挤进一辆车,沿着公路缓慢行驶。把案发现场处理完毕,再沿路寻查一番,是老黄多年形成的习惯,而且屡有收获。汽车开了几分钟,老黄忽然叫司机停车,他跳下车往三米开外的一个黑斑走去。那是年轻人常戴的帽子,黑色,帽舌很长,内侧贴有美特邦品牌的标志。
老黄认为这顶帽子是正牌货,值几十块钱,如果普通人帽子丢了,应该会把帽子捡回去,但这个帽子却没人捡,应该是案犯作案仓促,没有时间把帽子捡回来,这顶帽子很可能是凶手的!
银幕前看过小说的观众都比较淡定,没有看过小说的观众则吃了一惊,甚至有部分女观众捂住了嘴巴,大家记得很清楚,小于帮钢渣买的帽子跟这个一模一样。难道是钢渣杀了于心亮?小于的恋人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
老黄和小崔将帽子作为侦查的突破口,很快从美特斯邦威总代理那里得到了一个信息,这个型号的帽子是去年上市的主款型,整个山城走货量是一百九十四顶,有发票和收据记录的计五十一顶。老黄他们马上开对全市范围内的美特斯邦威专卖店展开调查,询问这款帽子买家的信息。
在查到第八家店时候,店员提供了一个信息,有个女哑巴曾来买过这款型的帽子。要是一个正常人买一件小货,很难记得牢靠,或者张冠李戴。但一个女哑巴来买男式便帽,一下买了两顶;而且女哑巴还用手势比划着跟店员讨价还价,该店员好半天才跟她说通,店里一律不打折,这和地摊是不一样的,所以,店员记得特别清楚。
银幕前的观众有些揪心,他们知道哑巴应该就是小于,难道真是小于的恋人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么?
老黄和小崔也想到了小于,不过他们跟观众想法不一样,他们不知道钢渣的存在,更不知道小于给钢渣买过帽子。他们认为如果帽子真是小于买的,那么可能是戴在于心亮头上的;毕竟于心亮在外面跑出租,小于给自己的哥哥买帽子,完全说得过去。
在店员的协助下,老黄他们很快确认买帽子的哑巴就是小于。当小崔把那顶帽子拿出来让小于看,小于眼泪扑簌簌流了出来,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帽子就是她送给于心亮的。
观众们都微微松了口气,既然帽子是于心亮的,那这个案子应该跟钢渣没有关系。
帽子这条线索就断了,老黄他们暂时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整个案子顿时陷入了僵局。不久之后,老黄的一个意外发现让案子有了进展。他发现在帽子的左外侧有一丁点不起眼的圆型血斑,导致帽子布面的绒毛板结起来。帽子是黑色的,沾上一丁点血迹,着实不容易辨认。
老黄赶紧把帽子拿去市局技术科检验,并要跟于心亮的血液样本进行比对。结果很快出来了,血迹来自于心亮。
根据尸检显示,于心亮的鼻头被打爆了,另一处伤在颈右侧,被致命地割了一刀。如果是于心亮自己的血,怎么可能溅到自己的帽子上呢?血斑很圆,可以看出来是喷溅在上面的,而不是抹上去的。中间有帽檐阻隔,血要喷到那位置,根本不可能。
老黄心中好似明镜,帽子不是于心亮的,而是凶手的,于心亮被杀时,血喷到了凶手的帽子上!
银幕前,观众们的内心彻底揪了起来,难道真是钢渣杀了小于的哥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于给他买帽子的同时,给自己的哥哥也买了一顶一模一样的,是不是希望自己的情人和哥哥能够和平相处呢?如果真是钢渣杀于心亮,那真的太悲哀了!
注:现实中,曹保平本来打算将《一个人张灯结彩》拍成电影,主角钢渣定的是刘烨,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拍成,后来两个人合作了《追凶者也》。
第773章
三线叙事
没过多久,案情有了重大进展。郊区一个鱼塘放水,村民发现塘里有一辆出租车,正是于心亮生前开的那辆。老黄赶到后,叫人排查水塘周边几个村村民的相关资料。没查多久,一份档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于心亮死那天,老黄和小崔送花圈过去后,一直待在灵堂。凌晨两点,一个长鱼泡眼的年轻人走进灵堂,径自走到小于面前。那时小于趴在膝盖上睡过去了,鱼泡眼把她拍醒,把她叫出去说话。
档案上这个人正是当晚叫小于出去的人,叫皮文海,绰号皮绊,三十二岁,有过偷盗入狱的记录。
老黄不清楚小于和皮绊是什么关系,打算在理发店对面那幢楼里找个观察点暗中观察,看小于跟什么人有接触。当他们来到那栋楼下,在电线杆上看到了一则招租广告,正是在小于理发店对街那幢楼的一单元二层。
在看房的过程中,房东絮絮叨叨的说起之前的两个租户,拖欠了房钱不说,还拍屁股走人了,他痛骂两个租户是人渣,竟然把对街的哑巴也勾引过来,天天在房里搞。
老黄眼睛亮了起来,马上亮出工作证,并出示皮绊的照片,问道:“是不是这个人?”房东看了一眼就狂点头。老黄马上问道:“另一个人长什么样?”房东有些傻眼了:“每次付房钱都是这个人来交,另一个我没有见过。”
通过几天观察,老黄发现小于最近跟换了个人似的,她去手语学校学哑语,还去别人店里做时髦发型,整个人有了几分知识女性的气质。只是她脸上带着极浓的忧郁气,怎么都散不去。老黄看得出来,小于应该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但现在那男人不见了,她才那么忧伤。
在场不少明星被张婧初的出色表演惊到了,张婧初前面就演得特别好,简直让人忘了她是张婧初,觉得是真正的哑巴,而小于和钢渣分别后的戏就更让人吃惊了,小于还是那个小于,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换了个人,整个表演层次特别清楚。
层次感是表演时很难把握的一个东西,梁朝伟可以说是中国最好的演员之一,但他在《一代宗师》的表演就有点问题,叶问到香江前后没有拉开层次,年轻时的叶问和经历了沧桑的叶问演法完全相同,看不出太大的差别。相对而言,章子怡的宫二层次就要清晰些。
在场的演员们都有一个感觉,张婧初完成了突破,真正跨入顶级演员的行列了!
老黄为了从小于那里套话,想到了一个计策,找到会手语的朋友老傅,一起到小于的店里去。理完发之后,他俩不慌着离开,坐下来和小于闲扯。
老傅看着小于问道:“是不是什么朋友离开了,所以开心不起来?”
小于眼睛刷地亮了,使劲点头。
老傅支招道:“你把他的照片拿出来,挂在墙上,每天看几眼,这样就会好受一些。”
小于神色有些黯淡,打着手势道:“没有照片。”
老傅依计道:“我有个朋友会做相片,只要你脑袋里有这个人的模样,他就能把脑袋里的记忆画成相片。”
小于激动得连连点头,觉得自己遇到大好人了。
第二天,老黄和老傅把市局的人像拼图专家带去了。根据小于的描述,拼图渐趋成型,钢渣的脸慢慢出现在眼前。当拼图最终完成的时候,小于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拼出来的头像简直就是拿相机照钢渣本人拍下来的。
银幕上,钢渣的画像与钢渣的脸重叠在一起,通过叠化,将时间拉回到了大半年前。电影的第三条线展开,从钢渣的角度讲述整个故事。
在哑巴小于的理发店对街,有一幢老式砖房,钢渣和皮绊租住在二楼一套房里。钢渣坐在楼上,盯着窗外,眼神有些迷茫,而在迷茫的背后是无限的孤独。
此刻,几乎所有的观众都感觉出来了,不管是老黄、小于,还是钢渣,甚至是死去的于心亮,他们的眼神都很寂寞,都是孤独的人。
对街正是小于的理发店,钢渣坐在窗前老是看到小于在眼前晃,就慢慢动了心思。有一天他走进了小于的店里,并很快和她搅在一起。
钢渣本来是爆破手,因为矿山被关,就进城来投奔好友皮绊。他生活得很困难,但又放不下脸,像皮绊那样去捡破烂。一次酒后,他说了狠话,说要去抢银行。皮绊听后却认真了,说要给他打下手。钢渣不好意思说那是讲酒话。多扯几次,造炸弹抢银行的事竟然越来越清晰,从酒话嬗变成了具体的行动,钢渣真的开始研制炸弹。
有一天清早,小于主动过来和钢渣亲热了一回,然后告诉他,自己要出去几天。离婚后判给前夫的那个孩子病了,要不少钱。她手头的钱不多,得全部送过去。她自己也想守着孩子,照看几天。毕竟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离婚了亲情也割不断。
在那之后的几天,钢渣果然没看见小于开店。他坐在窗前,看着马路对面的理发店不时叹气。他很想有一笔钱,帮帮小于,但他真的没钱。
这个时候,皮绊跟他打商量,炸弹一直没做好,不如先做点其他的。皮绊建议去抢出租车,只要拿刀子一比,出租车司机就会老老实实把钱交出来。
钢渣也正想弄一笔钱来帮小于,觉得抢出租车是个不错的主意,就点头答应了。
这天晚上,钢渣和皮绊上了于心亮的出租车,实施了抢劫。他们脸上都粘了胡须,就是为了不杀人。但在得手后,钢渣发现自己的帽子丢了,应该是从车窗掉出去的。他头皮有好几道疤,脑门顶有个朱砂色的胎记。钢渣担心自己头上的头皮上的印记被于心亮看到,为警察破案留下线索,就下了狠手,杀了于心亮。
只是钢渣做梦都没想到,事情偏偏这么巧,自己杀的人竟然是自己恋人的亲哥哥。杀人的当时,他看了看那司机的嘴脸,根本没法和小于联系起来。
观众看到这儿全傻了,整个事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悲剧,钢渣是想帮小于才去抢出租车的,可他却因此杀死了小于的哥哥,这真的太悲哀了!
钢渣杀了人,银幕前的观众对他却没有丝毫的痛恨,而是满怀的理解与心痛,尤其是夜里,钢渣到停灵的地方,叫皮绊进去把小于带出来。在路灯底下,他紧紧抱着小于,留着流不住说“对不起”的时候,观众非常感动,甚至有不少女观众在擦眼泪。
几天后的上午,钢渣在楼上看到老黄和小崔拿着帽子来找小于,敏锐的感觉到警察是冲自己来的,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当天夜里,钢渣把小于拽到租住的房子里,在床上疯狂的折腾。事毕他亮开灯,抱着小于放在靠椅上,道:“我有事要处理,必须离开一段时间。”
小于觉察到钢渣这一走时间不会短,若是两三天的外出,他根本不会说出来。但以前两三天的分别,也足以让小于撕心裂肺地痛起来。她的世界没有声音,尤其空寂,一天也不想离开眼前这个男人。小于做着手势,焦虑地问他:“你说实话,是不是以后再也不来了?”
钢渣也有这种怀疑,毕竟自己沾了命案,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谁知道呢?不过他不想让小于失望,就道:“时间可能比较长,但肯定要回来。”
小于感觉钢渣有些言不由衷,有些崩溃,哽噎起来,打手势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说个准确时间。”
钢渣想了想,做了个决定,比划着道:“春节!”他见小于破涕为笑,打手势道:“到那一天,你把店面打扮得漂亮一点,贴对子挂灯笼,再备上一些鞭炮。到时候我一定回来看你!”
钢渣和皮绊当晚转移了地方,搬到南岸区去了。
张艺谋不是那种特别擅长讲故事的导演,张然则公认讲故事能力强,即使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他也能够讲的精彩纷呈,在这一点上,张艺谋非常佩服张然,甚至有些羡慕。如今看《一个人张灯结彩》看到这里,他就更加佩服了。
《一个人张灯结彩》小说在故事开始后不久,小于、钢渣他们就粉墨登场,连钢渣做炸弹这件事也说出来了。不过小说可以这么写,但电影要是这么拍会显得平铺直述,缺乏悬念,整个故事会很平淡,因此,张然对整个故事的结构作了调整,改成三线叙事,像剥洋葱似的,把将故事层层剥开。
电影的第一条线是以老黄为线索,讲老黄与小于、于心亮之间的交往;第二条线以小于为视角,主要讲小于与钢渣之间的恋情,这条线引出了关键道具帽子。小于给钢渣买了顶帽子;而在于心亮被杀的现场,老黄发现了帽子;如此一来,悬念就有了。随着老黄对帽子的追查,观众的情绪就不断被调动。
等到老黄他们锁定钢渣之后,故事的第三条线展开,这条线以钢渣为线索,在呈现观众钢渣与小于的交往同时,观众知道了钢渣还在制造炸弹,准备抢银行。于是,新的悬念马上又产生了,钢渣他们真的会抢银行吗?他们会成功吗?
在三条线索的交织中,故事情节逐渐展开,将一个原本简单的故事讲述得十分生动且深入,而且这三条线带出了一系列的人物,将背后的社会、人际关系等更为深层的文化内容展现出来,让整部电影具有了极强的现实意义。
在张艺谋看来,这三条线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从老黄的角度看,小于是个单纯漂亮,为人热情的姑娘,但第二条线出来后,大家才知道真实的小于是什么样;在小于看来,钢渣是真正懂自己,是温柔的男人;等到第三条线展开,观众才知道在制造炸弹,准备抢银行。电影中的人物,哪怕是朋友,是恋人,甚至是亲人,但他们彼此间的认识都是片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