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教师(校对)第500部分在线阅读
张然摸摸张婧初的头,夸奖道:“哎哟,张婧初小朋友真乖!”张婧初打了张然的手一下,拿眼睛横他。不过张然装作没看到,继续道:“现在把你内心的不良情绪,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东西都写在这张纸上了。”
张婧初接过笔想了想,随即写起来,张然会喜欢其他女孩吗?他会一直爱我吗?总之,她将自己内心的各种担忧都写在看纸上。
张然没有看张婧初写的内容,将头转到了旁边。
张婧初写完,开口道:“好,了!”
张然转回头,从包里取出一只打火机,放在张婧初手中,郑重其事地道:“现在用打火机把这张纸点燃,将你心中所有的不良情绪都烧掉!”
张婧初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举动好像有点幼稚,让她想起了一些爱情片中的情节,恋爱中的男女分手后,会烧对方的照片,她觉得那特别傻。不过她见张然很认真地样子,还是用打火机将那张纸点燃了。
张然凝视着张婧初的眼眸,缓缓道:“现在你看着这张纸,看着它燃烧,想象你内心的不良情绪也在慢慢燃烧!”
张婧初看着白纸上的火焰,想象着自己的内心在燃烧。
等到整张纸都化为灰烬,张然拍拍手,道:“现在你所有的不良情绪都烧光了,作个深呼吸,把内心残留的灰烬都呼出来!”
张婧初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呼气。她这一呼气,感觉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心里格外舒服,就在张然嘴上吻了吻:“谢,谢!”
接下来几天,张婧初开始接受康复训练,就像小孩子学说话那样从学发音开始,学习发音;然后说常用单字,如吃、喝、好等,读护士手中卡片上的字,再依次教双音词、短语、短句、长句等。
经过一周治疗,张婧初彻底恢复了。张然甚至感觉她说话好像比以前更有利索了,说起话来像打机关枪,大概半年多不说话,她也憋坏了吧!
张婧初康复出院后,拉着于飞鸿商量《世界上所有夜晚》的事,王珞丹也时不时掺和其中,整天都非常开心;张然也轻松多了,能够将更多的时间用在电影剪辑上。
半个月之后,《一个人张灯结彩》的剪辑完成,之后又折腾了一周,电影配乐大致完成。这时,张然在世界巅峰举行了一次小规模的试映,邀请宁皓他们几个导演观看,而电影试映的效果是震撼性的。
宁皓、丁胜他们都知道张然会在电影中试验多声部蒙太奇,作为导演,他们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度。多声部蒙太奇就是把一部影片当成一个音乐总谱来进行创作,各旋律各自独立,所有声音都按自己的声部行进,相互层叠,作为电影语言构成的要素镜头、画面、字幕、声音、蒙太奇、景深、时间、空间和演员等等,都可以被看做交响乐队的声部,最后构成一部完美的交响乐。
在《一个人张灯结彩》这部电影中最主要的声部有三个,就是电影的三位主角老黄、小于、钢渣,他们三个都独立于自己的意志之下,他们从各自的视角出发,分别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时而齐奏,时而采用赋格曲式,时而对位演奏,从共同完成了一曲关于孤独的多声部交响乐。
当然,并不是采用复调叙事就是多声部蒙太奇,关键还是对各种蒙太奇的综合使用,尤其是声音与画面的辩证组合,也就是声音蒙太奇的运用。《一个人张灯结彩》在音乐、音响、人声的综合运用上可谓独具匠心。电影开场五分钟的黑屏,用各种声音向观众构建了一个真实的空间。而钢渣与老黄超市对峙一场戏,画面之外,警报声、喇叭声,警察说话的声音,以及其他各种嘈杂的声音,此外还有《国际歌》激昂的旋律,在这些丰富的音响声中,现实的喧嚣与人物内心的绝望、孤独构成了鲜明对比。
看完《一个人张灯结彩》,宁皓他们都站了起来,直直看着张然,就像小粉丝在看着自己的偶像。宁皓激动地道:“真的是多声部蒙太奇,除了震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张然谦虚地道:“哪有那么夸张,我都找了一堆问题出来了!”
宁皓由衷地道:“张老师,你知道吗?我一直相信《2001漫游太空》的开场是最牛逼的开场镜头,但今天我看到了更牛逼的开场了!主观镜头转客观镜头,再转主观镜头,声音蒙太奇转画面蒙太奇,然后马上接后退蒙太奇,这么多变化全部在一个镜头中完成!什么叫牛逼!这就叫牛逼!什么叫天才?这太他么才叫天才啊!”
丁胜他们都在点头,宁皓说的话也是他们想说的,他们对张然只有一个服字。这样的电影他们就是穷其一生也绝不可能拍出来,拍这种电影靠的不是技巧,靠的完全是天分。能够拍这种戏的导演可以说万中无一,否则多声部蒙太奇也不会在《现代启示录》之后就从此绝迹江湖了。
而现在多声部蒙太奇在消失了将近四十年后,终于重现人间!
张然笑着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今天让你们来,不是想听这个的。说说电影存在的问题,这部电影是试验电影,我需要各种反对意见,说说你们发现的问题吧!”
宁皓是张然带出来的,知道他的性格,直接道:“电影开场太出色了,绝对能够留名影史,但电影的最后,尤其是结局感觉差口气,我觉得应该再升华一下!”
张然也有同感:“我也是这个感觉,就是格局有点小,有点沉溺个人的小情感,应该拔高一点,将对孤独的思索由城市拔高到整个人类,甚至是拔高整个宇宙生命的角度,进而升华影片的主题。”
丁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电影长镜头太多,导致电影节奏比较慢。现在观众喜欢快节奏电影,《一个人张灯结彩》节奏这么慢,肯定有部分观众接受不了,电影口碑恐怕不会太好,很可能会挨骂?”
对这个问题,张然倒看得很开:“没办法,用内部蒙太奇就必然使用长镜头,没有别的选择,就当我任性一回吧!”
就在此时,张然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不过他还是接通了:“喂,你好!”
电话里传来的是英语,说话人声音有些苍老:“你好,请问是张然先生吗?”
张然回道:“是我,不知道你是哪位?”
“我是迪特·科斯里克。”对方报出自己的名字后,继续道,“张,你的新片制作得怎么样了?我希望电影能够参加柏林电影节,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尽快看到这部电影!”
张然本来也打算送《一个人张灯结彩》到电影节参赛,从时间上来说,柏林无疑最合适,就道:“我们制作完了一个版本,不过效果不是太好,有不少镜头需要重拍,现在还属于半成品,等真正完成后再给你看吧!”
迪特·科斯里克却道:“我是为你的新片才到中国来的,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听到对方这么说,张然没法拒绝:“你在北平吗?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中国饭店!好的,我知道了!”
第748章
太夸张,太变态了
“科斯里克先生,你好!”世纪巅峰的放映厅里,张然微笑着跟柏林电影节主席迪特·科斯里克握了握手,介绍道,“这位是宁皓导演,这位是丁胜导演……”
宁皓他们都是商业片导演,到电影节角逐奖项的可能很小,但电影节是非常好的宣传平台,电影要想卖到海外,去电影节宣传是避免不了的,所以,宁皓他们对迪特·科斯里克非常客气。
迪特·科斯里克对宁皓他们也没有丝毫轻慢,柏林电影节虽然是艺术片绽放的舞台,但同样离不开商业片和大明星捧场;华语电影最近几年发展迅速,在未来中国市场必然会超过美国,没有谁敢轻视中国市场,柏林电影节也是如此。
寒暄过后,张然招呼迪特·科斯里克落座,介绍了下自己的新片,并坦诚:“电影现在问题还很多,有26场戏需要重拍,现在只能算是半成品!”
迪特·科斯里克微笑道:“即使是半成品,我相信也不会差!”
张然具有世界性的声誉,尤其是在北平奥运会开幕式的惊艳演出后,整个世界都在期待他的电影。如果能够将张然的新片拉到柏林,无疑会成为电影节最大的亮点,吸引全世界的目光,所以,迪特·科斯里克才放下电影节主席的架子,亲自到中国邀请。
至于电影的质量他并不是特别在意,上一世,北平奥运会后张艺谋的电影《三枪》恶评如潮,仍然进入了柏林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张然的新片也是这个道理,即使质量差一点也无所谓,关键是电影足够吸引眼球。
室内灯光熄灭,漆黑一片。
银幕很快亮了起来,但马上又黑了下去。
放映厅漆黑,银幕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大概过了将近一分钟,终于有声音响起,各种细碎的声音,显得有些嘈杂,听不出是在哪里,在做什么。
迪特·科斯里克的助手被这漫长的黑屏搞懵了,不知道这段镜头是什么意思,心想,张然不会是想学《2001漫游太空》,来一段3分钟的黑屏作为开头吧?
迪特·科斯里克倒不认为张然是在学《2001漫游太空》,张然的这段黑屏没有配乐,只有各种细碎的声音,他最开始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但随着电动理发器的嗡嗡声响起,他突然明白了,这是理发店,有人在理发。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在理发店理发刮胡子,为什么要用黑屏来展示,张然是想表达什么?
经过将近五分钟的黑屏后,银幕上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画面出现。不过这个镜头非常特别,出现在眼前的是张婧初脸庞的特写,而且是局部大特写。镜头的视野非常狭窄,画面虚幻、朦胧,甚至有点失焦,给人以恍惚、眩晕的视觉效果。
迪特·科斯里克知道这是一个主观镜头,是在模拟剪头发那个人的眼睛。这个时候他恍然大悟,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黑屏了,这个人在剪头发的时候在闭上眼睛休息,所以画面是黑的,现在他睁开眼睛,画面就出现了。
镜头中,张婧初看到对方睁开眼,神情有些疑惑,停下手中的动作,嘴里发出啊呀的声音,手里比比划划,那意思是在问,是不是被弄疼了。
这时,迪特·科斯里克和助手都明白过来,张婧初扮演的理发员是个哑巴。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声音比较慢:“没事,你继续!”
张婧初点点头,拿着小刀继续刮胡子,与此同时,电影镜头突然动了起来,慢慢后退,李雪健的背影随着镜头运动出现在银幕中;在镜头后退的同时,张婧初身后的镜子也逐渐显现出来;不过背对观众的李雪健在了镜子中却是正脸对着观众。
这是后退式蒙太奇,同时也是主观镜头向客观镜头转换,镜头本来是模拟李雪健眼睛的视点,是主观镜头,但镜头这往后一退,李雪健就出现在银幕中了,主观镜头就变成了客观镜头,整个主客观的转换非常巧妙!
迪特·科斯里克微微点了点头,对电影开场十分满意,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轻声叫了起来:“不对啊!这个镜头不仅仅是主观到客观的转头,而是先从客观镜头转换成主观镜头,再从主观镜头转换成客观镜头,这个镜头在主观和客观之间转换了两次!不光如此,这个镜头还实现了声音蒙太奇向画面蒙太奇的转换!上帝啊,这是什么镜头啊!”
稍微对电影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什么是主观镜头和客观镜头,客观镜头就是以客观视点为机位拍摄的具有记录叙事性质的镜头,用来讲述故事;主观镜头则是以剧中人的视点或是动物的视点为拍摄意图的镜头,多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
在实际运用的过程,电影艺术大师们根据主观镜头和客观镜头又派生出了一种新镜头,主客观转换镜头,简单的讲就是从客观镜头转换成主观镜头,或者从主观镜头转换成客观镜头,甚至出现了更加复杂的转换方式,主观镜头先转换成客观镜头,再转回主观镜头;或者从客观镜头转换成主观镜头,再转换成客观镜头。
这种两次转换的镜头非常考验导演的功力,只有水平极高的导演才敢这么玩,比如《荒岛余生》中,当主人公刚刚来到孤岛的时的长镜头,导演就运用了客观——主观——客观的转换手法,交代了主人公对孤岛最初的整体印象。
张然的这个镜头比《荒岛余生》的镜头要难得多,也要高明得多,这个镜头最开始没有画面,只有声音,而且最初声音是处于正常状态,但到了将近三分钟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在人耳朵边响起,这个时候镜头就从客观转换成了主观镜头,这个主客观的转换是通过声音来完成的;而接下来,李雪健睁开眼睛,镜头开始向后拉,主观镜头就又向客观镜头转换,这部分通过画面来完成的。
这个镜头最奇妙的地方在于,不光有主客观的两次转换,而且有声音和画面的转换,是声音蒙太奇向画面蒙太奇的转换!
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简单的镜头,调度也不复杂,但里面却蕴藏着好几种变化,而且都是难度超高的变化!
这个镜头真的太夸张,太变态了!
很多导演在拍摄的时候,要是运用技巧过多,往往会显得很刻意,给人一种卖弄和炫技的感觉。但张然的这个镜头完全没有造作之感,反而给人简单、朴实,韵味悠长之感。
迪特·科斯里克心想,拍《飞行家》的时候,张然的电影充满激情,恣意挥洒着自己的创意,电影充满灵气;但现在他越来越沉稳,电影的镜头举重若轻,不着痕迹,真的已经具有大师气质了!
在迪特·科斯里克为电影的第一个镜头激动不已时,电影在继续播放,张然扮演的钢渣走进了理发店。
张婧初看了张然一眼,继续给李雪健刮胡子。李雪健见到有客人来,就比划着说,利索点,别耽搁你生意。张婧初摇了摇头,冲张然努了努嘴,示意他等着。
张婧初在李雪健的脸上扑了些爽身粉,再用毛巾掸净发茬,捏着他的脸端详几眼,才算完工。张然站了起来,想接下家,但张婧初又努努嘴,示意他让另一个老头先来。
李雪健起身往外走,就在与张然擦肩而过的时候,猛然回头看了张然一眼,本能的感觉这是个危险人物。
走出理发店时,天已经黑了。李雪健踱着步走下山去,听见一阵风蹿响,忍不住扭转脑袋,理发店的灯光在山坡上显得孤零零的。镜头横摇过来,摇向山下的城市,在轻微的黑色当中,整个城市灯火璀璨。
电影的名字终于出现在银幕上,一个人张灯结彩!
就在这时,迪特·科斯里克突然站了起来,转头对张然道:“张,能够重新播放吗?”
张然一怔,不明白迪特·科斯里克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不过客人希望重放,他自如无法拒绝,笑道:“当然可以!”他马上示意工作人员马上重放。
放映厅的灯重新亮起,又很快熄灭,电影从头开始播放。
依然是将近五分钟的黑屏,依然是声音蒙太奇,依然是通过声音描绘空间,依然是通过声音从客观镜头向主观镜头转换;然后李雪健睁开眼,在于张婧初交流的同时,镜头开始慢慢向后来拉,镜头从主观镜头向客观镜头转换。
上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迪特·科斯里克在思考主客观转换的问题,对镜头的内容有所忽略,现在重看,他发现了上一次很多没有注意到的东西,而这个发现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
迪特·科斯里克发现在这个镜头中张然对镜子的运用极其巧妙,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镜子是一种很神奇的道具,镜子内外的人物虽是一模一样,但却是真与假、虚与实的对照关系,因此镜子不仅能够拓展画面的物理空间,更能延伸人物的内心世界。很多导演都喜欢用镜子来表现人物的内心状态,甚至会用镜子来作为精神病患、或者多重人格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