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教师(校对)第321部分在线阅读
“你在黑泽明导演的剧组呆过,看过他拍戏,对我来说这是梦寐以求的事,可惜永远无法实现了。”张然叹了口气道,“要是黑泽明导演还活着就好,可以去见他一面,问他一些问题。”
索菲亚科波拉微微一怔,原来张然羡慕的是这个!
斯科塞斯感觉张然的话有点不对头,导演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想着与自己的精神导师交流。斯皮尔伯格拍戏遇到困难就会把黑泽明的电影翻出来看,从中寻求力量。现在张然不是从电影中寻求力量,而是想要跟黑泽明对话,看来遇到的麻烦不小:“你在电影上遇到什么困惑了吗?”
张然没想到斯科塞斯竟然看出来了,点头道:“今年上半年我拍了部电影叫《三个傻瓜》,开始的时候挺正常的,但拍到后面总感觉不对。表演、灯光、摄影,所有的一切都没问题,但就是觉得不对,总觉得缺点什么。电影剪辑出来之后,技术上没问题,但还是总觉得不对,好像缺了点什么。但到底是什么我说不出来,反正感觉就是很别扭!”
斯科塞斯明白怎么回事了,作为导演有两个能力特别重要,一是创作能力,二是判断能力,也就是常说的艺术感受力和直觉。现在张然就是感受力和直觉出了问题。他笑着安慰道:“每个导演都有找不到感觉的时候,我在拍摄《穷街陋巷》时,也失去了感觉,不知道片子出来会是个什么样。每场戏拍什么都清楚,也知道很多戏不错,但要怎么穿插、口味是什么,我闻不到。每部电影都有一种味道,导演寻找的就是那种感觉,靠的是这个来打动观众。在未知的状况下,只有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总觉得手上做的,又不是心里想的,总是不对味。”
张然眼睛一亮:“是的,就是这种感觉,拍出来的效果总觉得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我现在感觉自己失去方向了,不知道自己的电影该往哪里走。探索技术,探索内心?表现主义风格,纪实风格?我现在有些迷茫!”
斯科塞斯听到张然这么说,脸色就沉了下来,如果只是找不到感觉,感觉自己拍的东西不对味,坚持拍下去就行了。但张然现在不光是没感觉,而是有些迷失,找不到方向,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斯科塞斯仔细想了想,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张然的迷茫是来自于他的电影风格,《飞行家》最大的特点,最为人称道的是对镜头的运用。他通过横移镜头、长焦镜头压缩电影的空间,通过画面切割,来表现现实对人的束缚。但与此同时,他又通过画外的背景声等手段,打破电影画框,延伸了电影的存在时空。也就是在压缩画面空间的同时,画面空间却是具有开放性。
不过这些手法是技巧性的,就像刘翔跑到12秒88,要想继续突破就很困难。张然现在面临的情形跟昆汀当初拍完《低俗小说》类似,《低俗小说》玩的是结构,开创了环形结构电影的先河。在《低俗小说》之后昆汀却经历了相当长的迷茫期,《低俗小说》已经把结构玩到了极致,再把环形结构拿出来就不新鲜了。
昆汀也明白这一点,他开始改变自己的风格,拍摄了《危险关系》,结果票房和口碑双重失败。这次失败让昆汀受了很大的打击,好几年才缓过劲来。昆汀好歹是缓过来了,但更多的导演却没能缓过劲来,从此沉沦,在烂片中打滚。
斯科塞斯喜欢张然,在他看来张然是个充满想象力,极有天分的导演,他决定帮张然一把:“等你拍完《巴黎我爱你》,把电影放一放,好好理一下思绪,想想你到底寻找的是什么,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另外我建议你多看老电影,我就特别喜欢看老电影,做电影就像画家画画一样,向一些大师学习,可以丰富你的调色板,扩大你的画布,你会发现要学的东西如此之多,多看老电影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启发。”说到这里斯科塞斯突然想起曾经有人看完《飞行家》后说张然的电影之路会难走,马上道:“你建议可以去见一个人,如果能够和他谈谈,或许会对你有所启发。”
张然问道:“谁?”
斯科塞斯道:“伯格曼!”
英格玛·伯格曼是20世纪最伟大的电影大师之一,一生创作过50多部作品,其中《处女泉》、《杯中黑影》、《呼喊与细语》和《芬妮与亚历山大》先后四次夺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英格玛·伯格曼的作品对当代很多导演产生了巨大影响,包括戈达尔、伍迪·艾伦、李安等人都从他的电影中吸取过营养。伍迪·艾伦在祝贺伯格曼70岁寿辰时说,自从电影被发明出来之后,英格玛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电影艺术家。
听到斯科塞斯让自己去见伯格曼,张然微微一怔,如果能见到伯格曼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记得李安拍摄《色戒》时,遇到了很多困难,整个人濒临崩溃。在朋友的帮助下,李安在法罗岛见到了伯格曼。李安就像个孩子抱着老爷子大哭,这个被李安称作精神之父的男人挽救了他。最终李安回到魔都,完成了《色戒》
不过张然知道要见伯格曼可不容易,不知道多少名导想要上法罗岛见伯格曼,都被无情的拒绝了,何况自己这种初出茅庐的新导演,他轻轻摇头:“我倒是想拜会他,可他不喜欢会客,听说索科洛夫想要去拜会他,都被拒绝了,更何况我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跟夏洛特·甘斯布喝酒聊天的拉斯·冯·特里尔突然道:“那个躲在法罗岛上打手枪的王八蛋能给别人什么帮助?那王八蛋!”
在场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拉斯·冯·特里尔,伯格曼怎么招冯疯子了?给损成这样!
拉斯·冯·特里尔见众人诧异地看着自己,哼了一声:“伯格曼一直很好色,老了也一样。我们可以设想伯格曼老了以后在法罗岛上还是经常打手枪。不管是在他的避难所,庞大的图书馆,还是放映室里,就在瑞典文化的最高殿堂里,坐着一个老不休死命打手枪。他自己说过,老了一样好色,很痛苦。所以我想他一定经常打手枪,他的精囊一定很小,得等上好几天,射出来的量才够看,可怜的老家伙!”
在场的人听得目瞪口呆,伯格曼确实好色,所有人都知道他睡电影的女主角是例行公事,但老头好歹也是世界闻名的大师,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第462章
太他么不公平了
张然不喜欢拉斯·冯·特里尔的电影,不管是《破浪》、《黑暗中的舞者》、还是《狗镇》都不喜欢。不过张然挺喜欢这个人,他记得好像听谁说过,拉斯·冯·特里尔是伯格曼的铁杆粉丝,多次求见伯格曼都得不到回应,最终恼羞成怒,由粉转黑。他以前对这个说法比较怀疑,但从看眼前的情形来看,很可能是真的,这反应太像因爱成恨的黑粉了。
张然看着拉斯·冯·特里尔笑道:“拉斯,听说你特别喜欢伯格曼的电影,他所有的电影你都看过?”
拉斯·冯·特里尔闻言怒道:“那是从前,我已经不喜欢伯格曼了,我早就对他说,伯格曼,去你的!你也不要对那老王八蛋抱任何期待,他不会见你,不会给你任何帮助!”
在场众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真的是因爱成恨,由粉转黑的典型啊!
斯科塞斯微笑道:“我想伯格曼会见张然的!”
拉斯·冯·特里尔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毛了:“凭什么?不可能!”
斯科塞斯解释道:“伯格曼一直在法罗岛上生活,有一个私人电影院,每天会看两到三部电影,他看过张然的《飞行家》,非常喜欢。”斯科塞斯看了一下时间,对张然道:“现在太晚了,明天我给伯格曼打个电话,我想他知道现在的你状态后,会和你聊聊的。”
张然赶紧道:“马丁,谢谢你!”
拉斯·冯·特里尔咳嗽一声,看向斯科塞斯,问道:“斯科塞斯先生,那老王八蛋提到过我的电影没有?”
斯科塞斯耸耸肩膀:“很抱歉,他并没有和我谈到你的电影!我告诉他最近有个叫张然的年轻导演,拍了部电影《飞行家》,特别棒。他看完后,对我说,黑泽明离开我们之后,我曾非常伤心,但看过《飞行家》的电影后,我看到了一个优秀的接班人。”
在场的导演和演员听到这话都是哇的一声,很多人看张然的眼光都一样了,黑泽明的接班人,这不是媒体说的,是伯格曼说的,这简直是至高无上的赞誉啊!
张婧初挺起了胸膛,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和满足,我家张然果然是最棒的,连伯格曼都这么说,这可是伯格曼啊,不是奥特曼!
张然喜欢黑泽明的电影没错,也确实受到了黑泽明的影响,但他并不想做黑泽明的接班人。他要做张然第一,并不做黑泽明第二,摆手道:“黑泽明导演的接班人是北野武,我可做不了黑泽明的接班人!”
斯科塞斯明白张然的心思,张然是个谦虚的年轻人,但骨子里又非常骄傲,就道:“伯格曼还说《飞行家》是很优秀的电影,可惜导演还没有真正面对自己!”
张然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斯科塞斯摇头:“我不知道,如果他答应见你,到时候你去问他吧!”
……
张然和张婧初手牵手在香榭丽舍大街漫步,一边欣赏着街道,一边享受着阳光,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十分惬意。
正走着,张婧初“哎呀”一声,身子往后仰,眼前就要滑倒。张然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小心!”
张婧初站稳后,往地上一看,叫了起来道:“我踩地雷了!”说着她满脸郁闷的走到墙边收拾自己的鞋子。
巴黎街头有三多,美女多,鲜花多,狗屎多。甚至有人说,如果在巴黎没有踩过巴黎味道的狗屎,那真的是白来了一趟巴黎。张然笑着安慰道:“我听人家说,在巴黎街道上踩上了狗屎,象征着走运,说不定我们今天会捡钱包呢!”
张婧初白了张然一眼:“讨厌!”
踩到狗屎没有影响张婧初的心情,她很快忘记了这点不快,牵着张然的手继续在这条号称巴黎最美的街道上漫步。
中国当红的明星,在这里只是一名普通的游客。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让张婧初特别放松,她十分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逛到下午,张婧初有些饿了,就挽着张然的胳膊,迎着午后的阳光,向着心中的圣殿走去。像张婧初这样的女文艺青年,到了巴黎有个地方肯定会去,坐落在圣日耳曼大道和圣伯努瓦转角花神咖啡馆。
这座咖啡馆见证了历史上很多重要的时刻,它是存在主义的启蒙地,它是超现实主义的诞生地,它是徐志摩散文中的咖啡馆,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波伏娃与萨特常常在这里聊天,咖啡馆见证了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
张然他们到达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多,但咖啡馆的客人们还是络绎不绝,露天的位子全部坐满。边晒太阳边喝咖啡的客人是巴黎的一道风景,仿佛在告知每个来到巴黎的人,生活可以多么得惬意和美好。
张然正要和张婧初往咖啡馆里面走,突然看到有人冲招手,定睛一看是昨天晚上见过的拉斯·冯·特里尔,就给张婧初说了声,一起走了过去。
拉斯冯特里尔一个人在这里喝咖啡,也没什么事,就邀请张然他们坐下一起聊聊。
张然和张婧初坐下之后,侍者很快拿来了菜单。张然点了杯花神咖啡馆的特色卡普奇诺,又点了一份主食,然后就跟拉斯冯特里尔聊了起来。
拉斯冯特里尔并不喜欢张然的电影,《爆裂鼓手》和《时空战士》是他最为唾弃的好莱坞模式电影,《飞行家》要好一些,但也说不上喜欢。不过作为伯格曼的粉丝,知道张然可能会到自己心中的圣地法罗岛去见伯格曼,就忍不住想和张然聊聊。
不过他没有和张然聊伯格曼,倒是聊起了自己的电影,他告诉张然,接下来准备拍一部喜剧。
这有点出乎张然的意料,实在很难想象这个极端的疯子拍出来的喜剧会是什么样,他觉得奇怪:“你怎么会想拍喜剧?”
拉斯冯特里尔微微叹了口气:“我跟你差不多,也陷入了困境!拍完《狗镇》我就找不到感觉了,去年拍《曼德勒》我感觉自己的能力只有以前的50%!我曾经听人说,一个导演要是陷入低潮期要七年才能走出来,太可怕了!”
张然这才意思到《狗镇》之后冯疯子的片子都比较平庸,真的是低潮期。七年才能走出低潮期这种说法让他内心一紧,仔细想想,黑泽明拍完《红胡子》经历了十年的低潮,昆汀拍完《低俗小说》沉寂了将近八年。许多导演的生涯中都这样的沉寂期。张然脸色有点难看:“所以你才会拍喜剧片,就是以此进行自我突破,从而找到一条路。”
拉斯冯特里尔叹了口气道:“是的!不过恐怕很难,不管喜剧还是悲剧,这些都是外在的东西。正在束缚我们的来自于我们的内心,为什么要七年才能走出低潮期呢?我想很可能是我们内心最想表达的已经表达出来了,内心被掏空了,我们没有特别想要表达的,内心就变得不敏感了。经过七年的生活,我们心里有了新的想要表达的欲望,感觉就复苏了!”
这话非常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张然却难以接受,七年的低潮期,这简直要人命啊!这时张然想到了李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李安好像没有明显的低潮期,也许《色戒》就是李安的低潮期,但伯格曼解救了他!
如果伯格曼能够开解李安,让他度过低潮期,那他就有可能解决我现在遇到的困境!好似拨云见日,张然一下看到了希望。
就在此时,张然手机响了,是斯科塞斯的电话。接通后斯科塞斯的声音传了过来:“伯格曼同意你去法罗岛见他!”
“真的,那太好了!”张然简直想要大声欢呼,不过大庭广众的,他忍住了,“能不能等我拍完《巴黎我爱你》再去?我想到时候带着片子去见伯格曼先生!”
拉斯冯特里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张然,伯格曼答应见张然了?自己那么喜欢伯格曼的电影,简直把他看成自己的父亲,可他却不见我。这小子明明是黑泽明的追随者,伯格曼却要见他,这太他么不公平了!
斯科塞斯笑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挂掉电话后,张然见拉斯冯特里尔正用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瞪着自己,赶紧冲他笑了笑。
拉斯·冯·特里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王八蛋真答应见你了?”
张然点头:“是的!”
拉斯·冯·特里尔双手捶在了桌面,以至于桌上的杯子都是一跳,咖啡泼了出来:“可恶!可恶的王八蛋。为什么就是不理我?”他恶狠狠地盯着张然问道:“你看了他几部电影?”
张然被特里尔的眼神吓了一跳:“就看过《野草莓》、《沉默》和《假面》!”
拉斯冯特里尔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该死的!”然后他瞪着张然道:“我看过伯格曼所有作品,我还看过他拍的广告,什么都看了。我不晓得写过多少封影迷信给他,可伯格曼从不给我回信。你只看过他三部电影他却要见你!可恶!为什么?太不公平了!”
张然哪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同情特里尔,要是自己的偶像这样对自己,恐怕自己也会由粉转黑吧!不过张然没时间同情他,起身对张婧初道:“我们走吧!”
张婧初嗯了一声:“我们去哪儿?”
张然回道:“回宾馆!”
毕竟是要去见伯格曼,张然不希望带去的作品太糟糕,所以他必须想想,要怎么拍才能拍得更好。张然向拉斯冯特里尔说了声,买单离开。
刚走了几步,拉斯冯特里尔突然喊道:“张,请等一下!”
张然站在原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拉斯·冯·特里尔挠了挠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你去见伯格曼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对我的电影怎么看。”他咳嗽一声,补充道:“本来我打算再也不看他的电影了,去年拍《曼德勒》的时候,找不到感觉,又把《野草莓》找出来看。看完又给他写了封信,可他还是我没回我。我一直希望能接到他的电话,拉斯,你来法罗岛,咱们聊一聊!可他一直不理我。”
张然肯定地点头:“等我见到伯格曼先生,我会帮你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