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国不太平(校对)第13部分在线阅读
由于城南门、东门和小西门被清军用石块垒积封堵,城西城北皆有太平军封锁,因此除跳水的知州王揆一外,并无人逃脱。
是夜道州城中百姓一夜未敢亮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林凤翔、罗大纲率太平军逐条街搜寻躲藏的清兵,更趁机将收留清兵的城中大户、富商一并擒拿,炒没家财。
反而城中工匠摊贩家贫者,平日备受城中清军和衙役盘剥,主动告知躲藏清兵行踪,更有将清兵绑着押出交送太平军者。又新俘获清军九十余人,杨姓、张姓把总两名。是以,未到天亮,城中逃脱清兵已全部被扫清。
农历四月三十日,天亮时分,太平军彻底占领整个道州城。
冯云山命胡大妹领后四军女营在城内来回巡查,维持城中秩序,商家店铺照常营业,太平军中所有军需物资如常市价购买采办,不得抢掠,当然大户地主或作恶乡绅除外。
曾观澜和谢享才一道带人封锁州衙,并找来俘虏的州衙六房书吏、长随和衙役,逐个盘问州衙库房、常平仓和义仓。被俘虏的四十余名书吏长随本也是讨口生活,哪会替清廷卖命,顿时一五一十将道州城内家底吐个里外朝天,立即带领太平军径直去各个仓库,清点物资。
道州州衙建在一处名为葫芦顶的高坡上,大门正对南城门,站在葫芦顶上,便能将整个道州城俯瞰眼下,冯云山便将后军大营设在州衙内,并将州衙改名为云道殿。
至中午,在南王亲卫营几十人和后二军二百余人的协助下,曾观澜和谢享才监督众位书吏、长随将道州城中的缴获清单盘算了出来。
看着喜上眉梢、合不拢嘴的曾观澜,手持长单来找自己,冯云山不禁玩笑道:“观澜,缴获不少东西么,瞧你欢喜的模样。”
“南王圣明!观澜是吓了一大跳啊!托天父洪福,这回,我后军是真发了!南王您看。”曾观澜喜不自禁,挥挥手中的清单。
冯云山接过单子,一看,也吓了一跳:
缴获白银六千五百余两,布匹衣服七百余套,稻谷八千石,盐五百担。另有城中部分乡绅百姓,可能是畏惧太平军,想掏钱买平安,主动捐献,计有白银七百余两,铜钱九万,米八百石。
缴获红缨枪二千杆,长矛九百件,牛尾刀一千五百把,弓弩箭支二百余件,铠甲七十余套;鸟枪七百多杆,抬枪七十杆,大小铜炮铁炮四十多尊,城楼上15座炮台上还有26尊固定火炮,炮子弹丸数百,铅弹上万,火药五十余担。
发了发了,冯云山也失去一贯的镇静,激动得手一抖,清单掉落在地,复又捡起,再看一遍,忍不住喜道:“好!有了这批缴获,我们才有壮大的物资基础!”
冯云山吩咐曾观澜派人严密看守各个库房,令曾观澜组织人手将鸟枪抬枪等兵器,登记造册,发放给后一军、后二军中可靠圣兵,提高战力。
如今攻下道州城,第一步目的已达成,接下来,便是发布檄文,声讨清廷,壮大自身声势,然后再竖营招募兵勇,组建自己的势力。不过,壮大声势虽然有利于吸引附近天地会众来投靠,但同时也会吸引清军的注意,过早招致清军主力前来围剿。
“观澜,你天养伯那边,还没送消息过来吗?”冯云山皱眉问道。自己还是势力太弱,没建立一套特务系统,只靠几十名细作在附近探查,无法得知有效情报,成了睁眼瞎。
现在只能猜测天国主力早赶到永州城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和城内清军开战,是攻占永州城,还是直接从城外绕城而过,直接乘舟顺水下衡州府,进军长沙?
“回南王,并无消息。庙头分兵临走前,我私下秘密见了天养伯,这个重要时刻,一旦有机会,他必会遣人传消息!”曾观澜见南王刚才还一脸喜悦,现在似乎担心什么,便接着说道:“南王是不是担心天王东王他们会在永州城受挫,转走道州,又恰好跟我后军相会?”
“是有这方面忧虑!永州城为进入湖南第一府城,广西、湖南清妖皆聚集于此,欲阻截天国行军。我是担心天国主力强攻永州失利,退往道州这边,届时,阴差阳错又聚集一起,不利我等。”冯云山担心的是如历史上那样,一旦天国主力真的折向道州这边。
说不得为了彻底掌控后军,他会带领后军撤离道州,不与天国主力汇合。
“南王不必担忧。前几日,我军行至郑家瑶寨时,观澜遣可靠细作十数人,沿潇水北上至永州府城探听消息,并一路散布上万清军聚集道州,准备北上剿灭太平军的信息。相信天国主力打听到我散布的消息,自然不会选择南下道州。”
“并且,凭我对天王东王的了解,必定会不顾后军辎重的安危,尽快赶至长沙建立小天堂。”曾观澜道。
冯云山又问了下原来亲卫营中押送的俘虏和道州城中抓获的俘虏,正盘算准备如何处置他们,谢享才急冲冲地跑过来,大声道:“南王,出事了!刚才城中有数十百姓围攻后二军一卒长,将卒长打伤,现在卒长回营带了一百余人杀死二名百姓,还打伤十多人。城中百姓聚集闹事,后二军梁军帅已赶过去处理。”
冯云山刚舒展的眉头不由又皱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走,去外面看看!”
第19章
太平军主力的消息
来到围聚的人群旁,地上有滩血迹,旁边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胡大妹和梁立泰正在向周围的人盘问什么,旁边一名精壮青年,身上和眼角都带伤,正垂头躬身站在一边。
胡大妹正好率女兵巡查到这,便过来处理。这会,她气冲冲地走近冯云山,道:“南王,这个卒长违反圣教第十款天条。他和几名随从闲逛到此,见此户人家儿媳美貌,便心生歹念,强暴妇人,被发现打伤,还召集营中兵士群攻,简直牲畜不如。请南王下令将其斩首!”
“南王,这是前日永丰集新归附的卒长胡苟,在新入兄弟中甚有名望。若马上斩首,恐对军中新附教众造成动荡。是不是令其戴罪立功?”梁立泰小心说道。
“违反圣教十款天条,尤其是第七条,强奸民妇,还杀死百姓两条人命,有损我天国圣兵形象,岂能容忍?”
冯云山令亲卫营押解胡苟及其随从等人,又当街升公堂,鸣金让百姓前来观看。
听了十数名在场百姓的述说,又细问了死者邻居,冯云山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胡苟一伙人,上街闲逛时,路过一户人家院门,发现一个年轻美貌妇人独自在院内。便心生歹念,几人假装讨杯水喝,进入院子,查看四周无人后,突然关上院门,几人轮番而上,将美貌妇人给强行淫辱了。完事之后,胡苟等人正准备离开时,被正好回家的美貌妇人的公婆发现。
这公公虽然年纪大了,身体倒也强悍,提着根扁担堵住院门,婆婆便趁机叫了数十乡邻过来帮忙。一群人扭住胡苟几人,一番好打,更要送其报官,却被胡苟说他就是太平军中大官的话吓住了。
胡苟等人趁机逃脱,回营后找来一百多名认识的老熟人,手持刀叉,气势汹汹地杀回苦主院子。
美貌妇人因受辱失去贞洁,伤心一番后,趁乱在院中投井自尽了。其公婆悲痛欲绝,在乡邻的劝说下,几十人气愤填膺,准备一起去找太平军告状讨说法。没想到出了院门刚到街口,便被横冲直撞的胡苟一伙人碰上,二话不说,胡苟等人将苦主老夫妻两人围住,一阵痛打,乡邻们想上前帮忙,也被凶狠的军丁吓退。
这一打,就凶狠地将苦主俩夫妇都活活打死了。
众人的一番诉说,让冯云山胸中怒火大生,对众人喝道:“诸位乡亲,我圣军绝不容忍如此败类,其土匪行径,罪大恶极,亲卫营旅帅卢七何在?”
“卢七在此,请南王吩咐!”卢七赶紧从人群中挤出来参见。
“本王此刻宣布,将作恶的胡苟等人,从圣教中除名!卢七,由你负责将此凌辱妇女的胡苟等人全部抓押,验明身份后当街就地斩首,将其首级悬挂在圣军军旗上,示众三日,以示诫勉!”冯云山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继续大声吼道“其余凡是参与殴打两个老人家的,一律一同斩首。涉及圣兵的伍长、两司马、卒长,职务全部降一级。”
“遵命!”一旁的卢七和梁立泰连忙应下。他们还从未见过南王如此冲天怒火的模样。
很快,在围观民众的尖叫声中,胡苟等一共13个人被砍掉首级,凌辱妇女的胡苟等6人的人头被悬首示众,其余的便收尸掩埋。
见状,苦主的乡邻皆感恩零涕。道州城中百姓更是纷纷赞扬太平军军纪严明,治军有方。一时间,街头巷尾纷纷传说南王仁义爱民,太平军军纪森严。
于是,在这件事情之后,道州城中丝毫未见偷抢现象,百姓生活一片安定。
冯云山又让卢七宣告一些太平军的政策,友善百姓,不袭民扰民,公平买卖。城里城外的百姓得知,均敲锣打鼓,欢天喜地。
“梁某御下不严,请南王责罚!”
“林某对军中将士管束不力,请南王责罚!”
回到改名为云道殿的原道州州衙,林凤祥和梁立泰两人小心翼翼地跪在冯云山面前。
“都起来吧。”冯云山轻轻扶起二人,语气严厉地道:“林兄弟、梁兄弟,你二人皆是云山的臂膀爱将,统兵已久,军中军纪何其重要,自不必我多说。如今我圣军刚进入道州,必须给城中百姓做个表率,万不可欺凌百姓,肆意妄为!”
“属下谨记南王教诲,严束部众!”
“你二人回营自领二十军棍。务必要约束部众,寻城外险要之地驻扎,每日训练,不可或歇!”冯云山挥挥手,让他们回军营安排。
冯云山刚吩咐卢七从亲卫营和新附民壮中抽调六十余人,编入细作营中,凑成一百人之数。
冯云山从信息时代过来,最清楚掌握信息的重要。他知道,在现在这个通讯还基本靠人送信的时代,要收集信息,特别是清军动向等军情,就必须布置细作,安排探子侦查、搜集情报。
冯云山知道,目前太平军和清军双方都没意识到情报的重要,直到曾国藩出来主持战事,才异常重视情报。就好像,太平无国起事一年多,满清方面还弄不清太平军的“大头目”,究竟是韦正(韦昌辉)、冯云山、洪秀全还是胡以晄,好不容易知道“大头目”姓洪名秀全,却始终弄不清他原本姓什么,有说姓朱的,有说姓郑的,还有说姓焦的,就是没几个说他其实原本就姓洪的。甚至在太平天国发生天京内乱后,过了近一个月,满清才确认知道太平军真的发生内乱。由此可见,满清的情报工作是多么的低下。
这样一来,冯云山更加有必要将情报优势发挥出来。他正思索如何尽快训练大批细作时,曾观澜兴冲冲地跑来禀报,曾天养那边传来了消息。
“壬子二年三月二十二,天兵顺江抵永州府城外潇水,清妖早有防备,调妖头云南提督鲍起豹、衡永郴桂道台张其仁率军守城,永州镇总兵孙应照与知府徐嘉瑞、零陵知县胡廷槐等妖头督兵堵城外西北角扎营,城内防军五千余人,城外亦有三千余人,城内外互为犄角。”
“清妖预先将城外房屋皆拆毁,更在河沟要道拆桥,潇水河宽,江水大涨,水深且急,我天兵几番强度过河皆败退。列阵于潇水西岸与城中清妖对峙三天,相互炮击,互有伤亡。三月二十三日,东王探知清妖头提督和春等率援军从东安赶赴永州府城,妖头游击张国梁亦率少量兵勇增援,更有城内妖头鲍起豹率兵出城至潇水下游,欲断天兵至长沙水路。而后路追兵刘长清等部,也即将抵达永州城郊,天王东王思虑若再僵持,对我天国不利。次日凌晨,东王下令放弃攻永州府城,我军沿潇水西侧进入湘江,顺流往北。壬子二年三月二十四,于零陵县滩市。”
看完手中的信件,冯云山彻底放下心来!天历壬子二年三月二十四日,也就是农历的四月二十六,原来的那个冯云山创立的这套历法,每年有366天,比农历要晚一个月又两天。也就是说,四天前,天国主力部队已经顺江北上,离开滩市,也就是后世叫冷水滩的地方,往长沙方向行进了。
这下好了,自己终于脱离了洪杨两人,独立在道州一带安心休整,跟原本历史上的太平军一样,发展壮大一番!冯云山兴奋地想着。
不过,他不知道清军会有多少兵力去追击天国主力,按照清军主将一贯做法,肯定会派兵一路尾随追击,希望能帮忙多吸引点兵力。但清军发觉道州被占,肯定会派兵前来围剿,希望其兵力不足,不管怎样,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必须抓紧时机,壮大实力。
第20章
讨胡檄文
翌日,道州城中央原州衙外空地上,几个太平军打扮的将士敲着铜锣,大声喊道:“快来看咯,圣军出了重要告示,是讨胡檄文,走过路过,都来看过!”
一大群人围过去看着墙上的告示。
一脸冷静的刘长佑和满不在乎的江忠濬,拉着略显焦躁的江忠淑,在几名强壮的圣军将士陪伴下,穿过拥挤的人群,也跟着来到贴着几幅告示的墙边。旁边还站着两人,被七八名头戴红巾的太平军将士簇拥着,正是冯云山和曾观澜,一脸戏谑地望着贴在墙上的三幅檄文。
刘长佑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他从蓑衣渡开始,被关押在太平军的南王亲卫营中,已近半月,仍是气定神闲。哪怕是听说匪军攻克了道州城,他都是一句话不说。
虽然不知道长毛一直未杀掉他而只是关押,有何居心,他秉持着以不变应万变,大不了一死的想法,波澜不惊。若真是长毛想让自己降贼,那可也太瞧不起我刘某人的骨气了,万不可能!
来到墙跟前的刘长佑,脑袋中胡思乱想着。
今日不知为何,一直关押在营中的他和江忠濬、江忠淑三人,却被贼首南王命贴身亲卫林始发等人带出军营,来到这城中看告示,难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刺激自己?
江忠濬不识字,倒也无碍,刘长佑却心思如潮。
“《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谕》?贼子敢尔!占领道州城,蔑视朝廷,现在还要檄布四方,发动周围百姓共谋造反。且看它写些什么。”
“真天命太平圣国圣王、太平圣军大军师冯三,为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若曰:嗟尔有众,明听予言!予惟天下者,中国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人民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汉苗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慨自满洲肆毒,混乱中国,而中国以六合之大,九州之众,一任其胡行,而恬不为怪,中国尚得为有人乎?妖胡虐焰燔苍穹,淫毒秽宸极,腥风播于四海,妖气惨于五胡,而中国之人,反低首下心,甘为臣仆,甚矣哉!中国之无人也!……”
看着墙上第一篇檄文的大逆不道之言,刘长佑忍住心中怒火,刚想继续往下看,突然被旁边的江忠淑颤抖而惶恐的声音打断:“长佑兄长,快看最后的署名,怎么会有你我和忠濬兄长三人的名字?”
什么?!顺着江忠淑手指方向,刘长佑在檄文的末尾,赫然看见署上了冯三、左季高、彭玉麟、刘长佑、江忠濬、江忠淑六人名字,最后一行甚至还有小注释:
本檄文由冯三等执笔,左宗棠、彭玉麟、刘长佑、江忠濬、江忠淑五位反清义士不辞辛劳,修饰润色,在此深表感谢!
“反清义士,义尼玛!修饰润色?修尼玛啊!我他娘的什么时候帮着修饰润色了?啊……咳咳咳……”刘长佑发狂了,他红着眼冲到墙边伸手扯下檄文,疯狂地用力撕成两半,刚想撕烂成碎片,却被后面冲上来的四个亲卫给按得死死的。
江忠濬他虽然不怎么识字,可听几人的对话,一下就明白过来。顿时也牙关紧闭,瞠目欲裂,猛地甩开抓住他的两名亲卫,就欲冲上去帮忙,无奈卢七知道他武艺精良,早将他双腿栓了铁链,一急之下迈腿,竟砰地摔倒在地,便被四名围上的太平将士按住重新捆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