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秦国做武王(校对)第229部分在线阅读
那座城池,立在极远处的荒山脚下,它比起华夏诸城,是一点都算不得宏伟,但它胜在坚固,胜在高壮,好似这千百年,就一直立在这里一样。
在这片原野之上,已经很少能看到田地了,只有在顺着那条河流、流经的河谷里,才有不多的农田,而在嬴稷的眼前,就只有一片草场,还有数之不尽的牛羊和马匹。
到了这里,他才能看到义渠人本来的面目,嬴稷的心中,忽然间有一种明悟,大王常说,义渠攻取容易,但治理很难,或许是因为这了。
他曾去过陇西郡,在那里他明白了,戎狄难治的根本原因,是戎狄生存之根本,不同于秦人也,而这片原野之上,所展示的义渠人所生存之根本,就完全不同于秦人也。
他们以打猎为生,以放牛羊为生,他们勇武,他们无畏,他们和西风一样,上千年的放牧生涯,在他们的血脉中,牢牢地印刻下自由的基因。
既然是这样,他们岂能会被庄稼所折服,甘心放弃他们的自由,就只留在一地,去一辈子不挪窝地照顾这些庄稼呢?
很明显,他们做不到。
义渠王城的四周,围绕着数之不尽的帐篷,这些帐篷当中,有小孩的嬉笑,有牛羊的鸣叫,更有汉子的嘶吼,女人间的谈话。
“这义渠王城中所居住的,乃是义渠公族,义渠的氏族贵胄们,而在这城池之外的,则是他们的部族。
义渠与我秦的纠缠,早就过了百年,在这百年之中,他们一部分人效仿我秦,还有一部分人,保持着他们祖辈的习性,与牛羊为伍,马背为生,这义姓翟氏一脉,就一直雄踞在这放马原上。”
白庆骑着大马过来,向着嬴稷解释道。
在未曾成为秦王的侍卫时,白庆身为斥候,就已经来过了义渠了,不说他对义渠的了解,就是他对秦国的了解,也是要多过嬴稷,这个久在燕国为人质的公子。
“是啊,这一路之上,多亏有你,不然这诸多事情,我都弄不明白了!”
嬴稷坐在了车辕上,望着白庆说道。
“夷陵君无需如此,此乃大王之令,大王还说,若是夷陵君有危险,让我权宜行事,若是入这城之后,我有冒犯公子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白庆的年岁,比嬴稷就大了几岁,可以说两人年纪相当,这一路上的话,自然也就多了一些。
嬴稷心间清楚,大王派遣白庆为他的侍卫,这也是充分考虑到了他的安危,他心中对大王不仅没有怨言,而且颇有些感恩之心,毕竟当初要来这里的,是他自己,并非是受到他人的胁迫。
“那入城之后,一切就有劳五百主了!”
嬴稷很随和,心也大,能礼贤下士,也能容人,这是他性格上的长处。
“遵令!”
说罢,白庆又策马前行,绕了整个队伍绕了一圈,集合了所有的郎官。
“众人郎官听令,前方便是义渠郁郅城,尔等整肃军容,擦亮手中的长戈,不能让义渠人小看我锐士之名,此番出使,尔等只有一个命令,那就是必得护佑夷陵君周全,宁可死,毋负王恩!”
“喏!”
众将士异口同声地大喊,声音在山谷中回响。
嬴稷见此,也整肃衣冠,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义渠,吾来了!
第274章
义渠君
秦国使者的行踪,早就传到了义渠君的耳中。
这座城池,离嬴稷越来越近了。
在他们的身边,已经围过来不少的义渠人,这些人尽皆住在郁郅城外的帐篷之中。
有汉子、有小孩、有妇人,唯一就是很少见到老者,这也可能是因为义渠部族,并不提倡孝道的缘故吧,对于无力狩猎的老者,早死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他们妻女,则会被自己的子嗣所继承,而在子嗣之后,还有子孙,如此往复,循环不息。
秦王重用儒家,大兴教化的目的,也就是在这里了。
这些义渠人们,将这里围得是水泄不通,与义渠南部截然不同,他们每个人的面上,都露出稀奇的神色,上一次见到这些秦国使者,还是在四五年前了吧。
四五年,已经很久了,还有更久的三十年。
三十年前,义渠国败于秦国,迫不得已,向秦国称臣,这三十年是什么概念,足足换了一代义渠人,如今,秦人又来了!
听说,这次不只是称臣这么简单了,更是要将他们纳入秦治。
围观过来的人,无不在想,这些秦人和他们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一双眼睛,能有什么能耐,让伟大的义渠王,向他们称臣呢?
越往眼前的这座城池走去这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以至于到郁郅城下时,围观的人,已经让秦国的使者队伍,行不动了。
呜呜呜!
咚咚咚!
忽然间,低沉的号角在城墙上鸣响,紧接着,厚重的战鼓将声音传得深远,在义渠人渲染的这种氛围之下,郁郅城的城门正被缓缓推开。
这时候,嬴稷站在车辕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目视前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
汉子看着虽然身量不高,但一对臂膀,颇为精壮,在他的身上,没有长裳,也看不到玉器,长裤、皮靴、短衣、皮甲,这就是他全部的装束了。
虽然是戴着头冠,可还是在披头散发,面色略微焦黄,却也俊朗,眼神黑亮,浓密的胡须,占据了他下半张脸。
除此之外,在他胯下的马匹身上,还斜挂着一柄剑,不对,那应该是一柄吴钩!
早在燕国的时候,嬴稷就已经见过这兵刃了。
听说这样的铁器,很难打造,现在更是存世不多,或许这一柄吴钩对着汉子来说,会让他显得与众不同吧。
汉子骑在马上,嬴稷站在车辕上,他没有下马的意思,嬴稷也一样,可就算是这样,他在看嬴稷的时候,还是要仰着头。
“秦国使者何在!”
汉子猛然大喝,其声音之雄厚,一下子让城墙上的战鼓和号角,瞬间停了下来。
这不是在明知故问,这是故意在贬低秦国使者,对此,嬴稷岂能不知。
“吾,乃大秦夷陵君,秦王亲封义渠郡守,大秦公子秦稷是也,汝为何人,胆敢挡道,殊不知三十年前,义渠王自降为君,臣服我秦,今,吾乃秦王使者,为秦王之表,身为大秦之封君,义渠君如何不亲自迎接吾?”
嬴稷的声音虽然比不上义渠汉子的声音大,但气势,是一点都不输人,更是显得庄重而威严,不失大国风范。
秦国大军压境,先是做出了要攻取义渠的态势,之后才有了派遣使者之举。
嬴稷一路前来,义渠君对他这个秦国使者,还是颇有礼遇,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义渠君的心中,还是希望可以谈和的,那既然是这样,他也就无所顾忌了。
至于眼前这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汉子,嬴稷就没把他放在眼中。
“秦人无耻,欺人太甚!”
汉子听闻这话,被气得面色涨红,已然在那里咒骂起来。
如此邦交之大事,义渠君岂能放一只野狗出来狂吠,摆明了这是一次试探,嬴稷当然不能就此作罢。
“大胆,将此人拿下!”
秦使一句话落,上百郎官已经举兵待战,列好了阵形,更有十人冲杀上去,长戈之上,散发出沁人的寒光,指向这汉子。
汉子身后的义渠人,当然也不能认怂,隐约有动刀兵的举动。
“鸟矛大胆!”
就在双方即将要刀兵相见之时候,一位略微年长些的男子,正端坐在车驾之上,从城中出来。
两边的义渠人看见这男子,皆是将其称王,嬴稷当下就明白,这就是义渠君翟荣,看来他还是忍不住出来了。
义渠臣服秦国之事,一向是面秦,而心不秦,对内,义渠君还是以王自居,甚至他压根就没认为,自己是义渠君,就只有在秦人的眼中,才将他视为义渠君罢了。
在看到翟荣的第一眼,嬴稷不由得有些诧异。
太奇怪了。
因为在这位义渠君的身上,很少能看到义渠人的影子,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秦人。
浑身上下,都是华贵的丝绸,一袭长裳,两袖巍峨,腰间佩玉,手中提剑,就连头上也是带着玉冠,俨然一副氏族贵胄的打扮,唯一能看出不同的,就只有头发了,和刚才那位被称作鸟矛的汉子一样,也是披头散发。
这位义渠君,今年三十有七,听说在靠着秦国的地方,曾作为过他的封地,他自小就是在封地成长,或许这秦人的气息,就是在这个时候沾染的吧。
三年前,老义渠君身死,翟荣作为其长子,博得了众多氏族首领的支持,成为了新的义渠君。
曾听人说,义渠人一向是野蛮的,就连继任礼法,也是混乱不堪,每到义渠新旧交替之时,总会让放马原上,血流成河。
可这位义渠君,则是一个例外,可以说在嬴稷所知的诸多义渠君中,他是唯一一个,太太平平地接过权力的人。
至于那位被称作鸟矛的汉子,嬴稷也大致猜到他的身份了。
许久以前,在这一片土地上,可不只有义渠戎这么一支,除此,还有郁郅戎、鬼戎、鸟氏戎等等的戎狄各部,只是他们后来都被义渠戎所击败,臣服于义渠,最后这些部族们,被义渠戎所整合,组成了现如今的义渠国。
这倒是像是周侯欢给孟尝君的答案一样,国不正是这样一步步地来的吗?